寂靜冷夜,璀璨星河。
一望無際的雪原上,是三個默默前行的身影。
他們就好像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似的,萬幸,還有彼此。
徐風華環着榮遠山的手臂,步步前行。
後方的榮陶陶精神緊繃,盯着搭在臉前的貓咪尾巴,警惕着黑尾晃動的幅度。
自從小煤球入隊了之後,榮陶陶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此刻,小煤球正蹲坐在榮陶陶的天然卷兒上,黑色的長尾繞到身前,順着榮陶陶的額頭正中間自然垂下。
隨着榮陶陶步步前行,那黑尾猶如掛在他眼前的鐘擺,輕輕的左右晃動着。
突然間,黑尾擺動的幅度變大,向右側甩去。
榮陶陶下意識的向右側閃躲,果不其然,他剛剛躲開,之前所在的位置便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
“謝謝。”榮陶陶掰下了一小塊能量棒,送到了頭頂。
“嚶~”小煤球探腦下來,舔舐着能量棒,粉嫩的小舌也舔了舔榮陶陶的指尖。
那毛茸茸的黑尾掠過榮陶陶的臉蛋,輕輕的撫了撫他的臉頰。
前方的徐風華循着聲音,扭頭往來,那一雙鳳眸不由得柔軟了下來。
這樣一幅畫面很美好,
小煤球很乖巧,很可愛。
榮陶陶也很乖巧,投食的舉動也很有愛。
不知爲什麼,徐風華突然喜歡上了這一片寂靜的世界。
身旁有愛人相伴,身後有孩子亦步亦趨。
璀璨的星河下,是光彩水母的奇幻色澤,大雪皚皚、天地寂寥。
這一刻,徐風華覺得自己不僅被世界拋棄了,遠離了喧囂塵世的紛擾,她更是被時間拋棄了。
她也已經忘記了自己走了多遠,又走了多久。
只是這條路,終歸是有盡頭的。
“風華。”
“嗯?”
榮遠山聲音溫潤,特殊的旅途中,他的心態好像也愈發的淡然:“別看孩子了,淘淘有你的寵物照料,你應該多關注我。”
“嗯。”徐風華低頭輕笑,嘴角微揚。
在這個被遺棄的世界裡,拋開了諸多身份外殼的她,連笑容都有些靦腆。
“翻過這座山吧,你帶着我上去?”榮遠山輕聲詢問着。
“好。”
徐風華話音剛落,榮遠山便破碎成了絲絲迷霧。
“淘淘,跟上。”徐風華開口喚着,腳下微微弓起。
“哦。”
高挑的身影纏繞着迷霧,飄搖而上,根本不在意沿途可能撕開的空間裂縫,純白的雪花狼皮大衣獵獵作響。
這件衣服可是有福了。
它不僅披在魂將的身上,甚至在虛空至寶的獨特規則之下,豁免了空間裂縫的傷害。
從這一角度而言,榮遠山和榮陶陶連這件衣服都不如......
榮陶陶同樣開啓了雪之舞,腳下連點。
傳說級·雪踏讓榮陶陶如履平地,步伐迅捷而穩健。
“喵~”小煤球蹲伏着嬌小的身體,興奮的歡叫,明明是可以瞬息移動的詭異生物,卻對坐“過山車”情有獨鍾。
這一路走來,榮陶陶爬過不少山了,他也能感覺到,小煤球很喜歡這一環節。
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漫長的路途於腳下縮地成寸,這不比看一眼就瞬移過去刺激多了?
幾分鐘後,雪山之巔。
“咔嚓!”
榮陶陶腳下冰花炸裂,穩穩踩在傾斜的山壁上,看着仰望夜空的父母,榮陶陶在山壁上橫移,走得遠一些,這才登上了相對平整的山巔。
“你看到了麼,淘淘?”遠處傳來了榮遠山的聲音。
“什麼?”榮陶陶愣了一下,烈烈寒風中,順着父母遙望的方向,看向遙遠的夜空。
遙遙天邊,在那美麗璀璨的星河之下,是一個小小的漆黑缺口。
榮陶陶傻傻看了半晌,這才意識到,那很可能是虛空漩渦的一角?
“嚶!”小煤球一聲輕叫,搭在榮陶陶額前的長尾向前一指。
榮陶陶急忙向前一躍,之前所在的位置,竟撕開了兩道空間裂縫,呈“X”字形,像是要將榮陶陶的頭顱絞碎。
榮陶陶卻已見怪不怪,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天邊,目光透過天地間浮游的炫彩水母,望着他最終的目的地。
那裡,應該就是魂武世界的盡頭吧......
“小心,有光彩鳳蝶過來了,能量波動很大,實力很強。”榮遠山突然開口說道。
此刻的榮遠山也只剩下警報器的功能了,能不用魂技就儘量不用。
他不像徐風華在這裡如魚得水,也不像兒子擁有血蓮,能提供無盡能量。
榮陶陶隨手一擡,食指與中指猶如夾撲克牌似的,夾起了一瓣罪蓮,順着父親手指的方向看去。
“嗖~”
青綠色的花瓣猶如旋轉的刀片,直刺飄搖飛來的光彩鳳蝶。
這是虛空地域內唯一會主動傷人的生物,其夢幻般的美麗外表也曾迷惑過榮家三人。
如此美好的生物,只要我們沒有敵意,光彩鳳蝶不會平白無故的傷人吧?
大錯特錯!
狩獵的天性,不會因爲獵物的善意而消失。
光彩鳳蝶很美,被撕成兩半的它更美。
“呲!”
急速掠過的青蓮花瓣穿透了光彩鳳蝶的身體,也許鳳蝶的屬性統統都點在了“顏值”上,它的身體脆弱的可怕。
等級再高、輸出再強,也是一觸即碎。
唰~
榮陶陶頭頂的小煤球悄然消失,叼住了墜落的魂珠,又突兀出現在榮陶陶的頭頂,開心的蹲伏了下來。
“小煤球。”徐風華輕聲喚着,抵着小傢伙勾了勾手。
“嚶~”小煤球舔了舔魂珠,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最終還是吐出了魂珠,黑尾一掃,將魂珠抽向了徐風華的方向。
“喏。”榮陶陶掰下來一塊能量棒,向頭頂遞去。
“唔。”小傢伙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嗷嗚一口,開心的咬住了榮陶陶的手指。
進食之間,長尾不忘向左側一掃。
榮陶陶急忙向左側閃躲,身側開啓的空間裂縫並未傷他分毫。
關於被針對這件事,榮陶陶已經習慣了。一次次的成功躲閃,讓他更加喜愛小煤球了。
“我們走吧。”榮遠山開口說道。
徐風華手中浮現出一層霜雪,洗了洗小小的魂珠:“走!”
望山跑死馬,這話是有道理的。
榮家人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在榮遠山神一般的警戒預判之下,四處散落的神秘魔盒、輕盈飛舞的光彩鳳蝶都沒能給他們帶來任何麻煩。
即便是在一心趕路的情況下,衆人依舊從黑夜跑到了白天。
愈發的接近虛空漩渦,榮陶陶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
平均每半分鐘一道空間裂縫開啓,讓榮陶陶疲憊不堪。
詭異的是,愈發的接近虛空漩渦,撕扯榮遠山和徐風華的空間裂縫反而逐漸消失了?
好像這方區域的所有不穩定,統統都聚集在了榮陶陶這邊?
虛空之地的法則的確詭異。
同心圓·一圓範圍內,衆生平等,空間裂縫會照顧每一個人。
進入二圓範圍,情況急轉直下,榮陶陶被當成了重點針對的對象。
而進入三圓、尤其是接近虛空漩渦之後,榮遠山和徐風華就好像不存在了似的。
虛空之地的眼裡,只剩下了榮陶陶。
亦或者說...虛空之地的眼裡只剩下了九瓣蓮花!
爲什麼?
是我的存在,讓你感受到了威脅麼?
臨近虛空漩渦的榮陶陶,距離父母二人不遠不近,爲他們吸引着全部火力,連連閃躲的同時,也抽空仰望蒼穹。
陽光普照大地,碧空如洗。
唯有虛空漩渦一片漆黑,宛若吞噬一切的黑洞,泛不出半點光澤,黑得令人感到恐懼!
這還屬於探索的範疇麼?
怎麼感覺一頭扎進去,就是去送死呢?
榮遠山:“我先進去看看吧,探查一下其中情況,淘淘,我們通過訓練營內的身體傳遞情報。”
“不,我來。”徐風華開口說道,“我可以豁免傷害,最穩妥。”
“行了,別爭了。”榮陶陶一邊閃躲,一邊說道,“一家人,整整齊齊。”
榮遠山·徐風華:“......”
榮陶陶繼續道:“媽,你帶着我爸先上,我在後面吸引火力。”
他顯然是不能打頭陣的,畢竟他經過之處會有一道道裂縫,後方跟着人的話,那就是在找死。
徐風華遲疑片刻,最終倒也說服了自己,畢竟丈夫和兒子都是分身,不會真的死亡。
“碎。”徐風華薄脣輕啓。
榮遠山看了疲於保命的榮陶陶一眼,身體也破碎成了雲霧。
徐風華縱身一躍,衝上天際,榮陶陶緊隨其上,可是這一次,他卻是破碎成了一堆蓮花。
“嚶~”小煤球更加開心了。
相比於坐過山車,它更喜歡踩着蓮花河流躍動飛舞。
這也是它願意坐在榮陶陶頭頂的原因。最開始,小煤球不喜歡這個和自己爭寵的傢伙,主人的愛本就該屬於我一個人。
可是...能量棒好甜哦~
而且這個男孩總能給我玩出些新花樣來。
“呲~呲!”
一道道空間裂縫撕扯開來,如利刃劈砍,妄圖斬斷蓮花河流。
奈何抽刀斷水水更流,蓮花河流涌動而上,直衝天際。
小煤球足下踩着蓮花瓣,輕盈的跳躍閃躲,玩得不亦樂乎。生存在這獨特世界裡的它,好像不知道危險爲何物。
前些日子,就是馮源團長暴斃而亡的那天,徐風華將小煤球收入了腳踝魂槽之中。
根據小煤球提供的魂力量級,徐風華對這個小傢伙也有清晰的實力評測:史詩級!
如此實力登峰造極的生物,也的確有資格在這兇險之地肆意玩耍。
徐風華隨手向身側一揮,點點霜雪瀰漫。
動作之間,她的身影已經掠過了霜雪,靴子輕盈踩踏其上,再次急速上竄。
黑洞在視野裡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直至她衝散了無盡浮游的光彩水母,一頭扎進了漆黑的世界裡,也終於闖進了世界的盡頭。
“咚。”
徐風華穩穩落地,眉頭緊皺。
腳下是灰白相間的岩石,大地猶如月球表面一般,坑窪不平,甚至還有大大小小的圓形月球坑?
目光所及之處,還有一根根灰白相間的立柱聳立着。
它們高矮不一,大小不同,不知其存在的意義在哪。這特殊的地形地貌,着實讓徐風華開了眼界。
身側不遠處,涌動的蓮花河流悄然拼湊出了人形。
小煤球神乎其技,玩似的踏着蓮花河流返回了故鄉,也再次落在了榮陶陶的天然卷兒上。
只是這一次,情況有變。
榮陶陶進來了,但是如影隨形的空間裂縫,卻沒有再跟着進來?
這是爲何?
常理來說,虛空旋渦內部的環境,必然是要比旋渦外更加惡劣的!
但這裡的空間爲何如此穩定?
榮陶陶百思不得其解,自從踏入南極洲-虛空之地以來,世界的規則一次又一次的挑戰着他的認知。
“呵......”拼湊成人形的榮遠山,忍不住長長的舒了口氣。
徐風華看得是地形環境,疑惑腳下月球般的地貌。
而榮遠山看得卻是壯美銀河。
在地球上看到的星河已經足夠絢麗了,而在虛空漩渦的內部,那銀河猶如緞帶一般,甚至還帶有曲折的弧度。
美得驚人!
唯一煞風景的是,光彩鳳蝶依舊在撲殺漫天浮游的水母。
雖然這裡不再有空間裂縫開啓,但是光彩水母的屍體並不少。
似是察覺到有生靈闖入,附近的一隻光彩鳳蝶放過了清理水母,迅速向幾人飛來。
刷~
小煤球突兀自光彩鳳蝶身後出現,一雙小爪爪瞬間撕碎了那脆弱的身體,兩片發光的翅膀徐徐墜落,小煤球也叼住了一枚魂珠。
這一次它學乖了,直接閃爍進入了徐風華的懷裡。
徐風華只感覺眼前一花,急忙伸手抱住了小傢伙。
“嚶~”小煤球將魂珠吐到了徐風華的手心裡,而後擡起頭,用那毛茸茸的小腦袋親暱的蹭着她的下顎。
徐風華眼神柔軟,既然孩子不再需要小煤球保駕護航,她索性將小傢伙抱在了懷裡,輕輕揉順着它那漆黑的毛髮。
“找到了麼,淘淘?有蓮蓬的氣息麼?”榮遠山看向遠處的榮陶陶,開口詢問着。
夫婦倆都驚歎着虛空漩渦內部的環境,唯有榮陶陶在進來之後,無聲無息、一言不發。
“沒,沒有。”榮陶陶輕聲喃喃着。
緊繃的精神突然鬆懈下來,榮陶陶緩緩跪坐在灰白岩石大地上,跪坐在一個坑窪的月球坑中。
沒有,大薇。
這裡也沒有蓮蓬。
難道這裡不是世界的盡頭麼?
我來到了這片被遺棄的土地,連時間都快要把我遺忘。
甚至苦難都不再理會我,空間裂縫不再追隨撕裂我。
我走得足夠久了,我也走得足夠遠了,
大薇...我有點累了,我好想睡一會兒。
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