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揚思奇離開後,我從酒店把行李搬回了她的住處。以後,我一個人,就要在這裡延續她的生活。我不是想回憶什麼,而只是想,留住她的氣息,記得她的容顏,不管是一天,還是一年,或者更長久。

林希一就是在我剛把行李搬到家的時候尾隨而至的。她手裡捧着鮮花,臉上帶着微笑,一進門,對我不聞不問的,就衝進揚思奇的房間。

可是她卻沒看到揚思奇的身影。她當然看不到。因爲這時候,我也不知道揚思奇會在哪裡停歇。

林希一去擺弄花瓶插花,沒轉身,問我:“思奇呢?不是說好昨天去醫院手術的嗎?怎麼你們兩個人都像失蹤了似的一天也見不到人影,讓我乾着急。”

“她走了!”

“走了?”林希一停頓了一下,轉過身問我。

“哎,說清楚點,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哎,我說你白癡啊,她去哪了你竟然會不知道?你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嗎?”林希一依然不明就理的問。

我面無表情的抽起煙來,然後,把揚思奇留給我的信,遞給林希一。

我以爲林希一看完信一定會大發雷霆,或者對我漫天辱罵指責我的不是,可是,她只是靜靜地看完,然後坐到我的對面,默默地流淚。

她說:“或許我告訴你那些,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這不怪你。”

“如果你不知道她對你的這份感情,不這麼善意的來給予她的愛,或許就像她說的,真的會一直守在你的身旁,看着你幸福,然後直到生命枯竭。可是,我卻自作主張的斷了她的夢,也讓你捨棄了那原本該擁有的一切。我以爲她有了你的愛情,就會爲你而勇敢的活下去,卻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是這樣的結局。都怨我,是我害了你們……”林希一自責起來。

我把揚思奇留給我的銀行卡遞給林希一,說:“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你也是爲了她好,既然她作出了這樣的選擇,我們除了尊重她以外,也無能爲力。”

林希一沒有說話,只是迷離的看着我。

我再把公文包裡醫院退還預交的兩萬塊錢取了出來,一併放在了桌上,然後看向林希一:“我希望你今天去跑一趟,把這錢和卡給思奇的父親送去。如果她父親還不知道她出走的事情,就別告訴他,免得讓他擔心。”

林希一沒有說話,只是眼淚一個勁兒的往下流。

我卸下汽車鑰匙,也一併與錢和卡放在了一起,然後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我對林希一說:“我累了,想休息會,晚上,還要回公司向董事長彙報,希望你快去快回。思奇不在了,這邊的事情,擔子暫時就落在了你一個人的肩上。”

約幾分鐘之後,林希一站起身來,什麼也沒有說,然後向門口走去。

我一直沒有睜開眼睛。昨晚一夜未眠,這個時候,還真感覺到有些困了,於是昏昏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時分。匆匆洗了臉,然後準備返回C城,告訴阮朝揮關於揚思奇離去的消息。

可是我卻在準備出門的時候,看見了我的車鑰匙靜靜地躺在茶几上。原來林希一隻帶走了卡和錢,並沒有把車開走。

這個時候,林希一的電話打了過來,她說:“我要去找思奇,可能要耽擱些日子,我要找遍她可能會去的所有地方。如果找不到,該回來的時候,自然就回來。”

我答應了林希一。我說:“去吧!如果找到了她,或者有她的音訊,就告訴她,我很想她,希望她能回來。”雖然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可我還是這麼的對林希一說。

如果心已碎,夢已滅,愛已終,我們還有什麼理由,會躲在一個可以讓人找到的角落?

可我卻不能斷了另一個人的夢。

“韓森,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如果你有空,請幫我去看一下我老媽。如果發現她長時間不在,就去吉祥路142號找她,並告訴她我已經和她斷了任何關係。”林希一說得很悲情,我想,該是她母親還沒有戒掉慣賭的惡習。

“好,我答應你,你就放心的去吧,這邊就交給我了。”

林希一說了聲謝謝以後就掛了電話。在掛掉電話的那瞬間,我分明的聽到了她的抽泣。

我拿起車鑰匙出了門,然後以及快的速度,在快要下班之前的十分鐘,趕回了公司裡。

很多人見我回來,均沒有表示出以往的熱情,均沒有與我打聲招呼,而只是處於職務的關係,禮貌的對我點點頭,然後擦肩而過。

我突然發覺自己的悲哀。

我知道這一切皆因爲我逃婚的緣由。

曾經在這公司,是那麼的受到屬下的愛戴,領導的器重和看好,而如今,所有的人見了我,都好像只是見到了一個陌生人,不再尊稱一聲問好,而只是點頭而過。更有甚者,竟然像沒見到我似的,昂首挺胸闊步而過。

不過我並沒有生氣。當初在那麼選擇的時候,我就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天。對於一個臨婚逃離的不負責任的男人,不辱罵,不誹謗,不當作我的面指指點點、評頭品足,就算是客氣的了,這我知道,所以我不強求。

所以我只想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只要問心無愧就可以了,別人如何的品評,那是別人的權利。

敲門走進阮朝揮的辦公室,聽見他正在吩咐秘書購買一些營養品第二天去S市看望揚思奇。我心裡閃過一絲感動。看來,上次他和揚思奇的交談,揚思奇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只是此刻的他,還不知道揚思奇已經絕望的離去。

在秘書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我對他們說:“不用了,因爲揚思奇,已經辭職離開了公司。”

阮朝揮和秘書都睜大眼睛看向我。

秘書回過神來,幫我泡了杯茶,出了屋去。阮朝揮走過來拉起我的手,坐到了沙發上,焦急的問:“森兒,到底怎麼回事?”

他再一次改變了對我的稱呼,不像是那些日子叫我韓森,而是森兒。

“她走了。”我點燃一支菸。

“走了?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沒跟你說她去了哪裡?”

我本來想問阮朝揮,這難道不是他期望的結局?可是轉眼一想,還是算了,人都已經走了,再說什麼也是多餘。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上次談話的內容,但不能否認,揚思奇的出走,是他與她的談話,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我只是告訴阮朝揮,揚思奇走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去了哪裡,沒有人能夠知道。可是阮朝揮卻不相信我的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情。他說一切都好好的,不相信這是真的,這麼突然。

我把揚思奇留給我的信給他看。雖然我很不想讓他知道,但爲了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我這麼的做了,不知道是對是錯。

阮朝揮戴上老花鏡,仔細的一字一句的讀,然後,他感嘆一聲,說:“她怎麼能就這麼的走了呢?”

我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是對一個生命的惋惜,還是對失去一個出色的員工而感嘆?反正,他就那麼的感嘆那麼的說了這話。

“孩子,委屈你了。”阮朝揮拍着我的肩膀。

“別內疚了,小揚那麼選擇,我們誰也沒法預料,亦無法決策她的生命前途。我想如果她看得見,也不希望你這樣。就像她說的,以後,你要好的生活,好好的幸福,因爲只有你幸福了,纔是對她最好的交代,她亦纔會欣慰的。”

“可是我沒法原諒我自己。”在揚思奇走後,我第一次爲她而流下了淚。

以往我以爲自己很堅強,會堅強,能堅強,可是面對阮朝揮的這一席話,還是經不住的流下了淚。我不爲別人,只爲自己。

阮朝揮再一次拍我的肩膀,然後摘下眼睛,我見他,在拭擦眼角。我不知道他會爲誰而流淚。爲阮筱的不值?爲揚思奇的恆愛?還是爲我的多情?

“別想那麼多了,孩子,生命的演滅,不是你我能抉擇的事情。我們回家吧?”阮朝揮站起身來。可我,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婉言謝絕了阮朝揮的盛情邀請,因爲現在我與他已無任何瓜葛,我們之間,就只是純碎的老闆與員工的僱傭關係。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靜坐了一個小時,待整層樓裡所有的燈光熄滅以後,纔出了門。然後隨便吃了點東西,一個人跑去了廣場的草坪上,躺着數天上閃閃發光的星星。

曾經,我與揚思奇也躺在這片草坪上數過星星,可是那次,我們卻可以把天上的星星數完,可是這次,卻怎麼的也數不完。

然後,我去了久庫,要了一打酒,一個人喝了起來。

曾經,我與揚思奇因工作上的收穫來這狂喝過酒,也與阮筱因爲久別重逢來這浪漫過,可每次都是酩町大醉,可是這次,卻怎麼也喝不出醉意來,酒進口中,卻像是倒進白開水一樣的索然無味。

再然後,我開始沿着城市中央的南明河,漫步起來。

曾經,我與揚思奇偶爾會因爲她的不快,陪她來這河堤散步。雖然那時候,我們沒有手牽手,可依然感覺到這城市的燈光是那麼的燦爛,輕風拂過,是那麼的清爽而沁人心脾。而如今,一個人漫步,卻感覺到除了孤獨之外,是那麼的意亂心煩,城市的霓虹燈,是那麼的刺眼。

……

夜深了,街上除了偶爾穿梭的汽車,就再也看不到情侶行人。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可是開門回到家,打開燈的那一剎那間,我卻看到了阮筱,佇立在陽臺上,正面無表情的看着我。然後,她迅速的抓起她的包,在門口與我擦肩而過,匆匆下樓離去。

我本來想問候她一聲,可她沒有給我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