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欽鳴你太狡猾了!竟然搶先找來了!”蕭自在大叫一聲撲了過去,在樓九夜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搖晃着梟的肩膀還順便敲了下他臉上的銀色面具:“這玩意兒是用來裝神秘麼?”
“喂,你別亂動啊,他受了重傷!”樓九夜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從蕭自在的手裡將梟解救出來,連忙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他,衝着另外一邊呆滯的冷傲風吩咐道:“找個營地先休息一下,查看還有沒有傭兵團沒出去了,沒有的話我們也別耗着了,出去再說。”
霧月山爭霸賽的規則是傭兵團之間的爭霸,不僅僅有對魂獸獵殺情況的統計,也有在傭兵團互相戰鬥階段的評分情況,能夠留在霧月山更久的隊伍就能夠獲得更多的積分,而被獵殺的傭兵團通常會在明顯不敵的情況下選擇傳送出霧月山。
當然,直接被魂獸殺害或者其他傭兵團殺害的傭兵,傳送出去的只是他們的屍體。
冷傲風還想說什麼,見樓九夜已經偏頭跟那莫名其妙出現的紅衣少年說話,張了張嘴還是憋了回去,擰着眉低頭排查着手中的探測玉符,卻是忍不住地心煩氣躁。
他都沒注意到燕東離什麼時候來到身邊,直到他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看那紅衣的男人是什麼來頭?”
“我怎麼知道。”冷傲風本來就因爲這件事情而心煩,當然他看燕東離也是很不爽,不過聽那兩人對話的意思,好像那個總是帶着銀色面具的神秘人梟,竟然就是樓九夜的哥哥?
“這種情況有可能麼?若是哥哥的話,怎麼會這麼久都沒認出來?”燕東離眼是狐疑地看着那邊,眉宇間縈繞着一抹苦澀。
“你或許接觸的不多,但是我一直看着的他的變化……他跟剛出現在大小姐身邊的時候,不一樣了。”冷傲風頓了頓,還是中肯地做了評價。
他想起在他們剛到混元城的那一夜,梟輕輕摘下面具吻了樓九夜,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梟在慢慢改變自己的行爲方式。
“他一開始是恪盡職守,本分到令人髮指的程度。”冷傲風慢慢回憶着:“後來好像……變得更加貼近了,又好像是不是矛盾地遠離,沒有了一開始那種古井無波的狀態,反而顯得忽遠忽近有些奇怪。”
“這麼說,或許是這個人一開始接近九夜的時候,就是僞裝的樣子,後來只不過是逐漸暴露本性?”燕東離腦海中靈光一現,結合了那邊樓九夜和蕭自在的對話,竟然推算出了個大概:“這麼說他們之前可能是有什麼誤會,所以才用這樣不會遭到反彈的模式慢慢地重新接觸?”
“大小姐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冷傲風不知想到了什麼,語氣突然變得非常惡劣,正好這時候也查完了玉符上各個隊伍的標誌,走向樓九夜朗聲道:“只有我們不夜和東方了,大小姐。”
樓九夜面上一喜,對着燕東離打了個招呼:“東離,
那我們就先出去了,外面見咯。”
話音落下,她帶着梟並上後來出現的蕭自在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冷傲風也是面無表情地指揮着不夜傭兵團的人紛紛使用了傳送符文,傳出了霧月山。
東方傭兵團在燕東離稍後的指揮下也傳送出去,等到一片喧囂過後,再次寂靜下來的山谷口,陡然冒出來一個赤金色長袍的人影,懸在半空若有所思地看向衆人消失的方向,輕聲嘟囔。
“樓家、雲家、龍鳳圖騰……這小丫頭還有什麼讓人感到驚訝的背景呢?”
聲音消散,霧月山中恢復了寧靜,只有一個破碎的黑色攝魂鈴還能證明,這裡曾有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三日後。
傭兵工會公佈了最終入選6強的隊伍,不夜傭兵團、東方傭兵團赫然在列,而聖騎士傭兵團也同樣入圍,看來決賽圈又是一場惡戰。
樓九夜已經習慣每次早晨醒來後,要去梟的房間看看,看他有沒有醒過來,看他內傷的修復情況如何,看他體內的水火魂力有沒有造反。
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梟真的是樓欽鳴,蕭自在一眼就認出來的事情,她竟然這麼久都毫無覺察……
不,也不是毫無覺察,只不過她覺得還難以面對,而且梟也不願意承認。
她曾經很多次就要確認他是樓欽鳴了,但是每每被其他的事情岔開,過後就沒了一定要問出答案的勇氣,就這樣一直抻到了現在。
樓九夜就這麼胡亂想着,慢慢推開門走進去,初晨的陽光從窗棱間撒了下來,溫柔地鋪展在榻上。
男人已經起身,靠坐在牀頭臉轉向窗外,銀色面具反映着斑駁日光,讓他身上罕見換上的青色長衫也多了份光芒內斂的深沉。他聽到響聲轉過頭來,直直看向樓九夜,過了好半晌才輕輕擡手,指尖微微上揚,輕聲道:“過來。”
樓九夜驚訝地看着他,似乎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會甦醒過來,這時候看他向自己伸手,反倒有些侷促不安地墊了墊腳,在原地沒動:“怎麼?不裝了麼?”
男人的手背一僵,卻固執地停在半空,而他語氣微沉道:“先過來。”
“呵……”樓九夜微微偏頭,輕垂下眼瞼,心裡陡然就生出一股委屈,讓她眼眶微微染了潮氣:“每次,都是要我過去呢……”
梟似乎一愣,手指蜷縮了一下,這才慢慢撐起身體,長臂一伸將樓九夜纖細的身體圈進了自己懷裡,力道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嵌進自己的身體一樣……
他溫熱的體溫透過兩層衣服熨燙了樓九夜躁動不安的情緒,他的懷抱好像讓她等待了太久,以至於她都有點想不起來上一次……他們這樣親密的時候,是什麼時候了。
“你不是……不是要守護寧芍兒麼?怎麼還來找我!”樓九夜死死咬着下脣,半天才將那股突如其來的淚意憋
了回去。
她在進入龍門之前本已經從百里長歌那裡聽說了事情的始末,也大概知道樓欽鳴之所以會說出那樣的話,怕是知道自己在帳外,而跟寧芍兒做得戲,要的不過是將自己支開,混淆視線……
但是她就是吃醋啊!那種話……再聽一次的話還是會心痛啊!
樓九夜梗着脖子就是不理他,還偏過頭去不看他,直到梟輕柔地將她臉掰了過來,透過那銀色面具樓九夜都能感受到他熾熱的視線:“九夜,你還在怪我?”
“你是不是應該反省一下,爲什麼我會總是在怪你!”樓九夜憋了一口惡氣在胸口不吐不快,趁着這個機會傾倒而出,帶着長久以來的怨氣不斷傾訴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竟然給我扮成陌生人,你是在逗我麼?還是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啊,你以前說的那些話都是狗屁麼?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要不是這次發生了緊急情況,是不是你還要繼續瞞下去啊!”
梟沉默地聽着樓九夜一連串的抱怨聲,不僅沒有動氣,反而特別溫柔地順着她的後背,溫厚的掌心貼在她纖瘦的脊背上,緩慢輕撫着,將她激動的情緒一點點壓了下去。
直到樓九夜聲音中透着哽咽地頓住了話語,他這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銀色面具上,沙啞着聲音道:“之前是我一直不相信你真的長大了……你要知道,十三年以來,我都是這樣護着你的,我很難能一下子適應,你回了樓家以後反倒成了這樣好強的性子。”
“有些事情我下意識地會瞞着你,是我想要……護着你,我不想讓你知道那些醜惡,等我想要告訴你的時候……卻又失去了機會。”
“但是這段時間以來,我看着你成長爲了能夠讓傭兵們都依賴的人,成了他們的大小姐,受人信賴、被人依靠,成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女軍師。”
“我開始試着相信你,以後……也會依然相信着你。”梟慢慢說着,語氣和緩,沒有抑揚頓挫一樣聽得樓九夜心中打顫。
最後,梟握着樓九夜的手緊了緊,牢牢放在面具的邊緣處,喉嚨嘶啞道:“九夜,你若是還肯原諒我,就把我的面具摘下來。”
他語調裡帶着一縷輕微的顫抖,似乎有些擔心猶豫,卻又強迫自己等待樓九夜的‘審判’。
樓九夜手指輕輕觸摸着他臉上銀色精緻的面具紋絡,觸手冰涼一直傳到心底,輕易波動了她那止水般的心境,讓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毀於一旦。
“你真是……”樓九夜聲音抖了抖,抿着脣不知道該說什麼,手指輕輕釦在他面具邊緣,慢動作回放一樣緩緩揭開。
手指劃過那張面具後熟悉到骨子裡的俊逸容顏,從俊挺的眉到石雕斧刻般的薄脣,慢慢描繪那在心底無數次描摹的線條,對上他一雙琥珀色剔透瞳眸,第一次認真清晰地說出口。
“原諒你,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