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兒,我不是有意瞞你……”路劍離有些慌,他知道自己瞞也瞞不了多久,他已收到燁國的國喪喪報,相信現在各國弔唁的隊伍都要出發了。
“不是有意……那是無心?”顧若影輕輕從他懷裡掙脫開,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我確是攔了消息,我就是怕你着急……”路劍離要再走過來,顧若影輕輕向後躍到門口。
“怕我着急……你說出來自己相信嗎?你摸着你的心,問問你自己怕的到底是什麼……”顧若影冷笑道。
“你想多了,影兒,你聽我解釋。”路劍離忙想解釋。但顧若影打斷了他。
“路劍離,你就是……如此地不放心啊!”她轉身準備拉開門,又停住了腳步,迴轉身滿眼悲色,一字一句地說,“有句話我要還給你,那日你對我說‘無論我對你有多好,有多愛你,也抵不得他一聲幽兒’,現下,我也是一樣,無論我對你多好,有多愛你,還已經有了珏兒,你卻還認爲我心中有他,處處提防。”
“影兒!”路劍離急了,叫道。
“我不會去的,你放心。”顧若影一揮袖,以勁風逼退他,自己則走出門去,消失在夜色中。
路劍離收到的消息是燁王后不是病死,那麼這就有問題了。他確實怕顧若影知道後要趕去燁國查探。她不僅和燁王后感情不錯,還怕這事中有什麼陰謀,影響那位王。他確實攔下了消息,沒想到他能控制得曜國的人、月家的人,但是卻忽略了那些大隱隱於市的“赤影”。消息還是傳到了自從生產幾月都未出門的顧若影耳中。
暘王三日後大婚,婚後將帶着王妃去燁國弔唁,他自己要求的。曜王本覺得他新婚就去弔唁不太好,但是暉郡王去了彗絕,昹王去了祁國,昤王去了礦區,現在確只有他比較合適,身份也夠。
路劍離追出去時已不見了顧若影的身影,凝寒從樹的暗影中閃出來到他身後說:“出府去了。”
“有人跟嗎?”路劍離嘆口氣。
“沒跟上。但已經讓人去找了。”凝寒搖頭答道,他剛纔看到顧若影從書房出來上了牆頭,直飛躍出府外,自己忙跟了上去,纔剛上牆就沒了蹤影。
她若不想人跟,這些人哪裡能跟上。
顧若影不知道去哪裡,不知不覺走到原來昫王府的廢墟前。主樓因爲路劍離加固過,所以現在只有那片屋檐還在。她躍起,輕輕落在那片常坐的檐上。眼下全是焦黑的殘垣斷壁,秋日的冷月撒在這片焦土上,猶如身處地獄。
“顧若影,呵呵,月九幽,呵呵。”她念着自己的名字,嘴角浮出冷笑。懷裡有兩壺剛纔從酒肆裡順的酒,這酒顯然不是什麼好酒,就擺在門口的架子上。可能是給店小二喝的。她將酒放在身邊的檐上,打開其中一壺,喝了起來,和府裡的比起來,果然烈得多。
她看到遠遠的街面站着一個人,看不清是誰,但肯定不是昫王府跟來的人。那人正擡頭看向她,好像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躍起,踏着殘壁,騰挪兩次,才落到了顧若影身邊。
“暘王輕功還需得練練。”顧若影看他落下,可能因爲是男子的原因,本就燒得差不多的屋架,晃了一晃。
“昫王妃見笑了。”路承天也不惱,笑着答,“您這喝酒賞月的地方也真是特別啊!”他剛纔與李乘楓在路上走,就見牆上有個黑影飛過。李乘楓警惕地擋在路承天身前。但是那黑影並沒有朝他們而來,而是往別的地方去了,而路承天已經看清了那個身影,雖然沒有看清臉,但是那個身段,也只有她了,於是就跟了過來。
“來。”顧若影將剩下的一壺遞給他,他還未打開,就被她碰了杯。
“這酒……”路承天喝了一口,覺得並不是什麼好酒。
“剛纔在那裡隨手拿的。”顧若影拿下巴點了點酒肆,自己又灌了一口。惹得路承天都笑了,也跟着喝了一口。
“暘王要去燁國……”顧若影想起樂安,不由得眼淚在眼睛裡打轉。
“是,過幾日就走。”路承天望向她,悲色已是掩不住。
“我原想明日去找您的,沒想到今日就見上了,我有一事相求。”顧若影也看向他,似在哀求。
“昫王妃請說,只要我能辦到的。”路承天看她如此傷心,心中有些憐惜。
“可否幫我將這個帶給燁王后,我知道您去不到她墓前,您只需將這個交給燁國的雋王,說是我給王后的,他便知道了。”顧若影從懷裡摸出個淺紫的帕子,打開來裡面是一隻釵,上面綴着大大小小淺粉的寶石,十分精緻華貴。
“原是故人,我一定辦到。”路承天見她鬆手時,眼中已經滑落下了淚滴。
“本想着什麼時候見了面再親手送給她,沒想到,燁都一別竟是永別了。”顧若影嘆道。
“昫王妃還請節哀。”路承天拿起酒也與她的壺撞在一起,兩人一同飲下這灼熱的液體。
“多謝暘王。”顧若影飲盡最後一滴,說話間已經跳出去丈餘,很快消失不見了。
路承天望着她的背影,竟有些理解那暝郡王,理解他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要她,哪怕是用盡手段也要弄到手。他找人制的藥,對她是有用的,不過沒有算計到的是她的武功與頭腦,沒有算計到的還有一個特別的人,冥藥。這個人若是不死,路劍離就算是死幾次,都能被他救回,雖然這人留着用處也很大,但是也是不能留的。不過,還不急,他的根基還不穩,再等等,需得再等等。
他也將那劣酒飲盡,跳下樓去。
凝寒派出的人回來彙報,說是找到了王妃,她出了王城,然後就找不到了。
路劍離聽着,心裡仍是一凜,這肯定是去了月家。雖說是應了不會回去,但是若月家給了她消息,不知又會做什麼可怕的事情來。他擡腳就要跟去,被凝寒攔了。
“殿下,她正在氣頭上,您還是在家等吧,在那裡總歸是安全的。”凝寒冷靜地說。
路劍離一想,也是,就算今日能將她帶回來,明日呢,後日呢,她總是要知道的,他於是就在廳裡坐着靜靜地等。
顧若影之前因爲別的事情要他們查也見過月家的人,大家都認識,但是以前都是約在別的地方見,而不是直接到月家來,也是爲了防止被人跟。可見這次事情緊急,於是那裡守門的人便將她直接引到了內室。
“見過郡主。”都是燁國人,大家於是稱她郡主,而不是昫王妃。
“今日過來是想問些事情,有些急了,不過沒有尾巴,你們放心。”顧若影說道。
“是。郡主問的可是王后的事?”曜國月家的總管月青山問道。
“正是。”顧若影點頭,她身上有些酒氣,但肯定沒有醉。
“消息在出燁國時被人截下了,我們也是收得遲了些,沒見您來問,也不敢送,不知是您已收到還是……”月青山忙答。因爲之前顧若影說過,若不是她主動用月家的人,他們就不要與她聯絡。
“我從別的地方知道了些,但怕不全,想聽聽你們這裡的。”顧若影擺擺手表示沒有關係,不是他們的問題。
果然如顧若影想的一樣,有問題。燁王對外講的是病逝,而這病據宮裡傳出來的消息是樂安之前並沒有不適,是突然暴斃而亡的。但據顧若影所知,樂安不是雖然沒有什麼武功,但是常年生活在雪國,身體還是很強健的,也能到雪地捕獵,能騎能射,不可能說病死就病死了。這麼看來,很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而且燁王沒有及時下葬,而是要等兩個月後,舉行國喪禮。這看起來是對樂安的重視,但是他那樣心冷的人,如果沒有原因斷不會作出這麼麻煩的決定,一定是覺得她的死存疑,給自己一些時間查找原因。
顧若影心糾在一起,終還是沒有能護住她,到底是誰?!後宮那一羣嗎?
“王子們呢?”顧若影又問。
“沒有王子們的消息。”月青山回答。
顧若影點頭,既然燁王知道王后的死有問題,那麼孩子應該是會很好的保護起來了。
“若是這段時間還有什麼關於王后的消息,都送來。”顧若影吩咐道。這裡的月家人都是攬月閣的人,她哥月冷河的人,可以放心地用。
赤影的人在曜都也慢慢有了一些,有了半煙在這裡,儼然是成立了個曜國分號,也做了生意起來。當然這都還是仰仗昫王的支持,雖然沒有他的支持這些人也不是不能辦到,只是現下更輕鬆了。他知道“赤影”的本事,有了這批人,顧若影與珏兒要安全得多。
直到次日清晨,顧若影纔回了王府。
她只看了一眼迎出來的路劍離,便側身而過去看剛剛醒來的珏兒。灼瑤已早早醒來,待在珏兒房裡,見顧若影進來,帶着一身秋季的溼冷之氣。
“主人……”灼瑤準備問,就見顧若影朝她搖了搖頭。
顧若影只低頭看了看剛剛吃飽,躺在搖籃裡吮着手指的珏兒,並沒有去抱,她也感覺到了身體的溼氣,剛纔外面霧氣很大。
路劍離也走了過來,默默看着顧若影的背影,又看了看珏兒,隨着她走出了房間,回到正北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