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驚魂一刀

淚已幹了,血也已幹了。

淚痕是看不見的,可是鮮血留下來的痕跡,卻一定用血淚才洗得清。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葉開一向都是在用"寬恕"來代替報仇,他的刀一向不是殺人的刀,但是現在他的心,競也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他忽然發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可笑的小木偶,一直都被人用一根看不見的線,提在手裡。

他不願再被人這麼樣愚弄下去,更不願再受人利用;沒有人願意做木偶的,無論誰的容忍都有限度,葉開也一樣。

積雪的大地,正在陽光下露出光禿禿的黃土。長安城外的大路上,泥濘已幹,卻還是看不見趕路的人。

沒有人願意在大年初二這一天趕路。

只有葉開。

他找了輛車,卻找不到趕車的人。

可是他不在乎,他就躺在這輛載煤的大板車上,任憑拉車的驢子沿着大路往前走。

車上的煤碴子,刺得他全身都在發痛,可是他也不在乎。

拉車的驢子走得居然不慢,後面沒有人用鞭子抽它,它走得反而比平時更帶勁。

驢子本就是這種脾氣的。

奇怪的是,這世上有很多人的脾氣,也跟驢子完全一樣。

葉開居然去買了包花生,躺在車上慢慢地剝着,剝一顆拋起來,才用嘴接住,慢慢地咀嚼。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在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也許他還沒有忘記那個在殺人前,一定要吃幾顆花生的路小佳。

只可惜沒有酒,他忘了買酒。

大醉之後,第二天能喝幾杯"還魂酒",人立刻就會覺得舒服些。

他想到酒的時候,就看見一角青布酒旗,從前面路旁的枯林裡斜斜挑出。

就算在大年初二,也並不是絕對沒有人想賺錢的。

葉開笑了,喃喃自語:"看來我的運氣已漸漸變好了。"想喝酒的時候,立刻就可以有酒,這種運氣確實不錯。

他跳起來,將驢車趕入了道旁,慢慢地走入那積雪的棗樹林。

樹林中果然有個小小的酒亭,還有七八個人動也不動地站在酒亭外,直着眼睛,張着嘴,就好像一堆泥人。

其中有一個人,頭上用白布包住,一看見葉開走了過來,臉上就露出了驚駭之色。

葉開卻笑了。

他認得這個人,就是昨天晚上一定要找他拼刀的土流氓。

"土豹子,土大哥。"

葉開忽然想起了別人稱呼他的名字,微笑着走過去,道:"土大哥,你的酒也醒了?"土豹於臉色發青,想點點頭,可是脖子卻似已發硬,整個人都好像硬得像於泥巴。

不但是他,其他的六七個人也一樣。

葉開微笑道:"捱揍的人沒有害怕,揍人的人爲什麼反而害怕了?是不是我的骨頭太硬,把各位的手打痛了?那就實在抱歉得很。"他沒有猜錯,這些人的手果然都又青又腫。

一個人的武功若是能練到葉開這樣子,縱然在爛醉如泥的時候,也一樣有防身自衛的本能。

葉開笑道:"可是各位用不着害怕,我並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能在垃圾堆上睡一晚上,也是蠻有趣的事,我正想好好的謝謝你們。"他拍了拍土豹子的肩,道:"來,讓我清你們喝兩杯。"土豹子臉上的表情卻更恐懼。

葉開道:"你還怕什麼?"

土豹子終於道:"老大,我們已知道你有種,只不過我們怕的倒不是你。"葉開怔住。

弄了半天,人家怕的原來並不是他。

葉開苦笑道:"你們怕的是什麼?"

土豹子道:"我們只怕你把我們頭上的東西碰下來,我們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葉開這才發現,這些人的頭頂上,全部端端正正的擺着一枚銅錢。

銅錢在太陽下閃着光,就像是黃金一樣。

"金錢幫。"

土豹子吐出口氣,道:"你既然也知金錢幫的規矩,我就放心了。"葉開眨了眨眼,道:"什麼規矩?"

其實他當然知道金錢幫的規矩。

這枚銅錢,就是他們的信符,他們若是把銅錢放在你頭上,你就連一動都不能動了。

土豹子道:"你真的不知道?只要你把我們頭上的銅錢碰下來,我們就得死,你也得死,我們大家就全都是死路一條。"葉開又笑了,搖着頭,笑道:"哪有這麼大的規矩?我不信。"他忽然伸出手,把土豹子頭上的銅錢拿了下來,喃喃道:"這一文錢不知道能不能買杯酒喝。"土豹子卻已駭傻了,就像是忽然被人抽了一鞭子,兩條腿都已發軟,忽然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葉開卻好像沒看見,又道:"一文錢想必不夠買酒的,還好這裡還有。"他身子忽然掠起,落下來時,六七個人頭上的銅錢,就全已都到了他手裡。

這些人都駭傻了,他們這一輩子,從來也沒看見過這麼快的身手。

土豹子忽然跪在地上大叫:"這是他乾的,完全不關我們的事。"葉開微笑:"這本來就不關你們的事。"

他拈起顆花生,放在土豹子手裡:"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土豹子當然不知道。

葉開道:"這意思就是說,你們現在已可以站起來去喝酒了,隨便到哪裡去都行,金錢幫的人若敢去找你們的麻煩,就叫他們來找花生幫的幫主,就說花生幫的幫主,已接下了這檔子事。"土豹子忍不住問道:"花……花生幫的幫主是誰?"葉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土豹子也怔住了。

突聽一個人冷冷道:"很好,那麼我們現在要我的就是你。"冷冰冰的聲音,冷冰冰的口氣。

這個人也是冷冰冰的,蠟黃的臉,鷂眼鷹鼻,臉上有條很深的刀疤,使得他看來更是滿臉殺氣。

葉開卻沒有去看他的臉——葉開注意的,只不過是他的衣裳。

一身很扎眼的黃衣裳,在陽光下看來,也像是黃金一樣。

他就在酒亭的石階上,還有三個人站在他身旁,穿的也都是同樣的衣裳。

葉開又在笑,道:"你們身上這套衣裳倒不錯,不知道能不能脫下來給我,我正好拿去給我那條驢於穿上。"黃衣人瞪着他,瞳孔已收縮,居然還能沉得住氣,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本幫的規矩?"葉開道:"剛纔聽說。"

黃衣人道:"四十年來,江湖中從來也沒有人敢觸犯過本幫的規矩,你知不知道是爲了什麼?"葉開道:"你說爲什麼?"

黃衣人道:"只因爲無論誰敢觸犯本幫的規矩,就必死無疑。"另一個黃衣人冷笑道:"無論你是花生幫的幫主也好,是爪子幫的幫主也好,都一樣必死無疑。"葉開嘆了口氣,道:"可是無論什麼規矩,遲早總是要人犯一犯的,也就好像處女遲早得嫁男人一樣。"黃衣人對望了一眼,沉着臉,一步步走下臺階,走過來。

四個人的腳步都很沉穩,尤其是那臉帶刀疤的大漢,兩旁太陽穴隱隱凸起,一雙手青筋暴現,顯然是內功很深的武林高手。

葉開看着他的手,忽然道:"閣下莫非是練過大鷹爪功的?"黃衣人冷笑。

葉開道:"看閣下臉上這條刀疤,莫非就是淮西的鐵面鷹?"黃衣人冷笑道:"你的眼力倒不錯。"

葉開忽然沉下臉,道:"你知不知道郭定是什麼人?"鐵面鷹道:"好像聽說過。"

葉開道:"他是我的朋友。"

鐵面鷹道:"是你的朋友又如何?"

葉開道:"你知不知道花生幫的規矩?"

鐵面鷹道:"什麼規矩?"

葉開道:"花生幫的規矩,就是不許別人殺我的朋友,否則……"鐵面鷹道:"否則怎麼樣?"

葉開道:"就是這樣!"

他忽然出手,揮拳痛擊鐵面鷹的臉。

鐵面鷹並不是無名之輩,也不是無能之輩,他不但在淮西一帶的名頭極響,在江湖中也可以算是一等一的好手。

因爲他的確有真功夫。

他的鷹爪功,的確得過"鷹爪王"門下的真傳,昔年在兵器譜上列名的"淮西大刀",雖然一刀砍在他臉上,居然沒有砍死他,淮西大刀反而死在他的鷹爪功下,"銑面鷹"這名字,也正是因此而來。

鷹爪快,鷹眼也快。可是等他看到葉開揮拳,拳頭已痛擊在他鼻樑正中。

他並不覺得痛。要能感覺到痛苦,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現在他只覺得眼前忽然一陣黑暗,忽然有無數顆金星,從眼前擴張。

他並沒有立刻倒下去,直等到已飛出去一丈多遠,撞在酒亭的門框上,他才倒下去。

他也沒有聽見自己臉上骨頭碎裂的聲音,可是別的人卻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葉開看着他碎裂的臉,淡淡道:"原來他並不是真的鐵面,原來他的臉也一樣可以打爛的。"另外的三個黃衣人咬着牙,連看都沒回頭去看他們的同伴。

寒光閃動着,三個人已同時亮出了兵刃,一把刀,一口劍,一對判官筆。

三個人四件兵刃,忽然間已全都向葉開身上招呼了過去。

兩招過後,葉開已發現這些人中武功最好的,並不是鐵面鷹,也不是用判官筆的老者,而是個使劍的年輕人。

他的劍法迅急而犀利,變化很多,他用的劍也是精品。

十三招過後,葉開還是沒有出手。

他一出手就絕不落空。

現在他已出手,只聽一聲驚呼,一陣肋骨折斷聲,接着"格"的一響。用判官筆的老者已被點住穴道,使刀的大漢手抱肋骨,倒在地上,一柄刀已被折斷成兩段。

只有使劍的年輕人沒有倒下,但臉上卻已駭得全無血色。

葉開隨手將兩截斷刀甩掉,忽然問這年輕人:"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要折斷他的刀?"年輕人搖頭。

葉開淡淡道:"因他出手太陰毒,像他這種人,根本不配用刀。"年輕人緊握他的劍,忍不住問道:"你也用刀?"葉開點點頭。

世上也許沒有人比他更懂得用刀,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刀的價值。

"我對刀一向很尊敬。"葉開道:"你若不尊敬你的刀,就根本不配用刀,你若尊敬你的刀,用的時候就應該特別謹慎。"年輕人看着他,眼晴裡不禁露出驚異之色。

他已看出葉開不是個平凡的人,平凡的人絕對說不出這種道理。

他忍不住問:"你究竟是誰?"

"我姓葉,叫葉開。"

年輕人臉色又變了:"葉開!"

"不錯,木葉的葉,開心的開。"

年輕人突然一個大翻身,凌空掠起,往亭外竄了出去。

可是他的腳剛點地,就忽然聽見急風一響,刀光一閃。

閃電般的刀光,已從他頭頂飛過,飛出五六丈,餘勢未歇,"奪"的一聲釘在一棵樹上,刀鋒入木,直沒至柄。

年輕人一驚,停步,頭髮已披散下來,束髮的金環,已被削斷。

他全身卻已僵硬。

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快的刀。

飛刀!

刀柄猶在震顫。

葉開走過去,拔出來,手腕一翻,刀已不見。

年輕人這才長長吐出口氣:"你真的是葉開?""我本來就是葉開。"

年輕人苦笑道:"你爲什麼不早說?"

葉開笑了笑,忽然反問:"你是不是金壇段先生的門下?"年輕人又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的?"

葉開微笑道:"鐵面鷹剛纔豈非也說過,我的眼力一向不錯。"年輕人承認:"閣下實在是好眼力。"

葉開又問:"你是段先生第幾個弟於?"

"第三個。"

"你姓什麼?"

"姓時,時銘。"

"你有沒有趕過驢車?"

"沒有。"

"我也知道你沒有。"

葉開淡淡地笑道:"可是無論什麼事,都有第一次的。""帶我去見你們上官幫主,無論她在哪裡,都得帶我找到她。"葉開又坐上了那載煤的驢車,躺下去,甚至連眼睛都已閉起。

他知道這年輕人不會想逃走,也不會不聽話的,無論誰看見了他的飛刀,都絕不會再做出愚蠢的事來。

時銘果然已在趕着驢本上路,這的確是他平生第一次。

有人在後面鞭策,驢子反而走得比剛纔慢了。

葉開又剝了顆花生,拋起,等花生落進他的嘴,他忽然道:"聽說金壇段先生,是個最講究飲食衣着的人。"時銘道:"嗯!"

葉開道:"聽說他收的弟子,也全都是出身很好的世家子。"時銘道:"嗯!"

葉開道:"你也是?"

時銘道:"嗯!"

他顯然不願談論這個話題,葉開卻偏偏要談下去。

"你不願我提起這件事,是不是也覺得不好意思?"時銘終於忍不住道:"爲什麼不好意思?"

葉開道:"因爲你也知道,以你的師門和家世,本不該在金錢幫裡做奴才的。"時銘的臉又漲紅,道:"我不是奴才。"

葉開道:"我也知道你投入金錢幫,本是爲了想擺脫你的家世,自己做一番事業出來,每個年輕人大都會這麼想的。"他笑了笑,淡淡地接着道:"可是你現在做的,卻是奴才做的事。"時銘紅着臉道:"這是因爲你。"

葉開道:"不錯,這是我叫你做的,但是往別人頭上擺銅錢,難道這不是奴才做的事?"時銘閉上了嘴。

葉開道:"何況,我叫你做這種事,只因爲你本已是金錢幫的奴才,否則我情願爬在地上做驢子,讓你騎在我身上。"時銘的臉更紅,目中卻已不禁露出痛苦之色。

葉開忽然又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剛纔爲什麼要發出那一刀?"時銘遲疑着,慢慢道:"我也聽說過,你的刀不是殺人的,而是救人的。"葉開道:"不錯,我發出那一刀,就是要讓你知道,你在金錢幫裡,也一樣做不出大事來的。"時銘咬着牙,道:"那隻因爲我的武功……"

葉開打斷了他的話,道:"一個人是不是受人尊敬,和他的武功並沒有關係,你做的若是光明正大的事,就絕沒有人會看不起你,我的刀也絕不會飛到你頭上去。"他嘆了口氣,又道:"否則我縱然不殺你,遲早也一定有別人會殺你的。"時銘又閉上了嘴。

現在他已明白葉開的意思,葉開也知道他不是個愚蠢的人。

"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葉開又剝了顆花生,拋起來,等着它落下。

他知道這顆花生既然已拋起,就一定會落下來的。

驢車已馳入了街道,——和長安城裡完全同樣的一條街道。

只不過這條街的鴻賓客棧,並沒有被燒成一片瓦礫。

看着鴻賓客棧的金字牌在太陽下閃着光,葉開心裡又不禁有了種異樣的感覺,就好像看見一個死人又復活了一樣。事實上,他的確也看見過死人復活。

人生中有些事,的確就像是夢境,是真是假,本就很少有人能分得清。

葉開心裡在嘆息,臉上卻帶着微笑,他知道街上的人都在看着他。

現在正是中午,街上的人並不多,也正如長安城裡的情況一樣,大多數人都留在家裡吃飯。

可是在街上走動的人,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看來都很緊張,就像是已知道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心裡都有了種說不出的預兆。

葉開也知道這裡就要有件大事發生了,他還知道這件大事就是他造成的。

現在他已到了這裡,他已不準備像上次那樣,平平安安地走出去。

驢車又在鴻賓客棧外停下,葉開一走進去,就看見上官小仙正坐在櫃檯裡,正在翻着本帳簿。

她看來的確像是個老闆娘的樣子,只不過比大多數老闆娘都漂亮得多。

聽見了葉開的腳步聲,她立刻擡起頭來嫣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我正在等着你。"葉開站在櫃檯前,看着她,也不知爲了什麼,心裡忽然又覺得一陣刺痛。

無論她是真是假,她對他總算不錯。他們在一起共同生活的那幾天,也是他永遠都忘不了的。他實在不希望他們會變成仇敵,無論怎麼看,上官小仙都絕不像是他的仇敵。

她笑得溫柔而嫵媚,就像是個剛看見老闆回來的老闆娘:"我已替你準備了幾樣你喜歡吃的菜,現在想必就快開飯了。"葉開冷冷道:"我不是來吃飯的。"

上官小仙嫣然道:"可是無論誰都要吃飯的,你也一樣不能例外。"葉開並不想跟她爭辯,也沒爭辯,他忽然問道:"你在算帳?""嗯。"

"是不是在算你昨天晚上殺了多少人?"

上官小仙又笑了:"我就算殺了人,也不會記在帳簿上。""帳簿記的是什麼?"

"這是本禮簿。"上官小仙道:"上面記着很多奇怪的人,送了很多奇怪的禮。"葉開道:"送給你的?"

上官小仙嘆了口氣,道:"我還沒有這麼好的福氣。"她忽然又笑道:"你要不要我把上面記的念給你聽聽?"葉開沒有拒絕。

上官小仙道:"崔玉真,送的是一隻老母雞,一斤燕窩;南宮浪,送的是一幅畫;葉開,送的是活人一個。"葉開臉色變了,他當然已知道這是誰的禮薄。

上官小仙吃吃地笑着道:"崔玉真爲什麼要送雞呢?難道她以爲新郎官是你,想讓你煮一鍋雞粥,在洞房裡吃宵夜?"她不讓葉開說話,又笑道:"這上面最奇怪的一份禮,恐怕就是你送的了,可是最貴重的一份禮,你一定猜不出是誰送的。"葉開忍不住問:"是誰?"

"是四個人。"

上官小仙慢慢地念出了四個名字:"碟兒布,多爾甲,布達拉,班察巴那。"葉開臉色又變了:"他們送的是什麼?"

"是一袋珠寶,裡面還有一塊玉牌。"

上官小仙又道:"就是這塊玉牌。"

她已從櫃檯裡將那上面刻着四個天魔的玉牌拿了出來。她顯然也早就準備讓葉開看的,玉牌晶瑩而美麗,上面刻着的天魔,卻令葉開觸目驚心。

上官小仙又在問:"你知不知道這玉牌是什麼意思?"葉開不知道。

"這是復仇玉牌。"上官小仙道:"魔教的大天王復仇時,一定會有這種玉牌出現。"葉開緊握雙拳:"他們是不是爲玉簫道人復仇?"上官小仙點點頭,道:"那袋珠寶,就是他們買命的錢。""爲什麼是買命的錢?"

"四大天王在殺人之前,一定要先將那些人的命買過來,因爲他們不願欠來生的債。"上官小仙嘆了口氣道:"他們送的珠寶實在不少,殺的人也實在不少。"葉開忍不住問道:"殺人的難道是他們?"

上官小仙又嘆了口氣,道:"你就算是呆子,也該看出殺人的是誰了。"葉開道:"但收屍的卻是你。"

上官小仙淡淡道:"殺人是壞事,收屍卻是做的好事。"葉開道:"你爲什麼要替他們收屍?"

上官小仙道:"因爲我想查出一件事來。"

葉開追問:"什麼事?"

上官小仙道:"我要查出多爾甲和布達拉究竟是什麼人。"葉開冷冷道:"只可惜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你收了他們的屍也沒有用。"上官小仙道:"有用。"

葉開道:"有用?"

上官小仙道:"我算準他們當時一定也在那喜堂裡。"葉開承認,他們若不在那喜堂裡,又怎麼能出手殺人。

上官小仙道:"所以當時喜堂裡若有一百個人,死的一定只有九十八個。"葉開道:"沒有死的兩個,一定就是多爾甲和布達拉。"上官小仙嫣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並不是呆子。"葉開道:"所以你就將死屍全收回來,看看死的是些什麼人?死了多少人?"上官小仙道:"不錯。"

葉開道:"但你卻還是查不出,那沒有死的兩個人是誰?"上官小仙道:"所以我就把禮簿也拿來了,看看送禮的是些什麼人。"葉開道:"送禮的人並不一定會去喝喜酒,去喝喜酒的人,並不一定送了禮。"上官小仙道:"我至少總可以看出一點頭緒來,我也不是呆子。"葉開道:"你看出來了?"

上官小仙嘆了口氣,道:"你一來,我的心就亂了,怎麼還看得下去?"她站起來,走出櫃檯,忽然又道:"我還有句話要問你。"葉開只好讓她問。

上官小仙道:"人是不是都要吃飯的?"葉開也只好承認。

上官小仙道:"你是不是人?"

葉開也只有承認。

上官小仙拉起他的手,嫣然道:"那我們現在就該吃飯去。"葉開在吃飯。他自己一到了上官小仙面前,就好像忽然真的變成了個呆子。

可是他肚子實在很空,走了半天路,胃口也開了,不坐下吃飯倒也沒什麼,一坐下來,拿起了筷子,就很難再放下來。

何況這些菜也的確都對他的口味,尤其是一樣又酸又辣的豆腐乳,不但開胃,而且醒酒。

上官小仙柔聲道:"我沒有替你準備酒,因爲我知道你肚於是空的,吃完了飯,我再陪你喝。"無論誰來看,無論怎麼樣看,她都是個又溫柔、又體貼的女人,一個男人若是遇着了這種女人,應該怎麼辦呢?葉開已拿定了主意——不理她,就算她能說出一朵花來,也不理她。

上官小仙輕輕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在怨我,不該把你留在這裡,否則丁姑娘就絕不會嫁給郭定的,她若不嫁給郭定,也機不會在那天晚上有那些事發生了。"這正是葉開心裡想說的話,自己還沒有說,上官小仙反而先替他說了出來。

"但是你也應替我想想,我也是個女人,並不是妖怪。"她幽幽地接着道:"女人喜歡上一個男人時,總會忍不住想要留住他的,無論什麼樣的女人都一樣。"葉開在冷笑,但是他心裡也不能不承認,她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愛並沒有錯,也不是罪惡。

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一點錯都沒有。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時,當然就絕不會希望他趕快走的。這一點也沒有人能說她錯了。

葉開忽然發覺自己的心又已被她打動,立刻站起來,道:"你的話說完了沒有?"上官小仙道:"還沒有。"葉開道:"我的飯卻已吃完了。"

上官小仙道:"你不想喝酒?"

葉開道:"不想。"

上官小仙道:"你也不想查出多爾甲和布達拉是什麼人?"葉開道:"我自己會去找。"

上官小仙道:"你就算真的能找出來,又怎麼樣?難道你一個人就能對付整個魔教?"她又嘆了口氣,道:"你知不知道魔教中有多少門人子弟?你知不知道他們有多大力量?"葉開知道魔教的可怕,很少有人能比他知道得更清楚。

上官小仙道:"所以你也應該知道,要對付魔教只有一種法子。"葉開忍不住間:"什麼法子?"

上官小仙臉上溫柔的笑容已消失,美麗的眼睛裡,忽然閃出一種逼人的光彩。

現在她已不再是個溫柔而體貼的老闆娘,而是威震江湖的金錢幫幫主。

她凝視着葉開,緩緩道:"放眼天下,能和魔教對抗的,只有我們金錢幫。"葉開道:"哦?"

上官小仙道:"經過多年來的籌劃準備,現在金錢幫無論人力物力,都已達到巔峰。"葉開道:"哦?"

上官小仙道:"少林、武當、崑崙、點蒼、華山,每一個門派中,現在都已有我們的人……"葉開打斷了她的話道:"所以你現在又想收買我?""不是收買。"上官小仙道:"只不過你若要對付魔教,就只有和金錢幫聯手。"葉開冷笑道:"你是不是又要我做你們金錢幫的護法?"上官小仙道:"只要你願意,我甚至可以將幫主讓給你做。"葉開道:"你爲什麼要如此犧牲?"

上官小仙嘆了口氣,眼波又變得春水般溫柔,輕輕道:"一個女人爲了她真正喜歡的男人,本來就不惜犧牲一切的,何況……"葉開道:"何況魔教本來就是你們的對頭?"

上官小仙道:"非但是我們的對頭,而且是誓不兩立的對頭,尤其是最近……"葉開道:"最近怎麼樣?"

上官小仙道:"最近我就算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來找我。"葉開知道這不是謊話,金錢幫和魔教最近都準備重振聲威,稱霸江湖,他們之間的衝突,當然會越來越尖銳。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實在是他的好機會,他雖然並不想做漁翁,但至少可以乘這個機會,做很多他早已想做、也早已該做的事。

上官小仙又道:"你的情況也一樣,現在四大天王中,已有兩個人到了長安,爲的絕不止是要對付金錢幫,也是爲了要對付你。"葉開道:"所以就算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一樣不會放過我的。"上官小仙道:"他們是你的對頭,我至少還是你的朋友,所以你應該和我們聯合起來的。"葉開已坐下。

上官小仙道:"現在你心裡也許會認爲我是想利用你。"葉開道:"你不是?"

上官小仙道:"就算我是在利用你,你豈非也可以同樣利用我,乘這個機會,將魔教消滅?"I葉開忽然嘆了口氣,道:"你實在是個很會說話的女人。"上官小仙道:"我是不是已經說動了你?"

葉開苦笑道:"好像是的。"

上官小仙又笑了,笑容又變得溫柔而嫵媚:"那麼我們現在是不是已應該喝杯酒?"葉開嘆道:"現在我只奇怪一件事。"

上官小仙眨着眼,道:"什麼事?"

葉開道:"你要我做的事,我爲什麼總是沒法子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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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海市蜃樓第十四章 奪命飛刀第三十二章 飛狐歸天第十六章 虎穴嬌娃第六章 七歲美人第十七章 柔情蜜意第五章 飛狐楊天第十八章 相見恨晚第七章 要命娃娃第九章 嵩陽鐵劍第五章 飛狐楊天第十六章 虎穴嬌娃第三章 攝魂大法第二十七章 寒夜黑星第二十三章 吹笛的人第十五章 惺惺相惜第六章 七歲美人第十九章 甘爲情死第九章 嵩陽鐵劍第二十五章 驚魂一刀第二十六章 風流寡婦第二十五章 驚魂一刀第三章 攝魂大法第二十七章 寒夜黑星第十八章 相見恨晚第二十章 除夕之夜第二十七章 寒夜黑星第十五章 惺惺相惜第二十六章 風流寡婦第十二章 冷夜離魂第一章 青城死士第六章 七歲美人第八章 金錢幫主第六章 七歲美人第十八章 相見恨晚第九章 嵩陽鐵劍第二十九章 魔教血書第二十六章 風流寡婦第十七章 柔情蜜意第十章 羣鷹飛起第六章 七歲美人第一章 青城死士第二十一章 鴻賓客棧第三十二章 飛狐歸天第三十章 久別重逢第十章 羣鷹飛起第八章 金錢幫主第二十七章 寒夜黑星第十章 羣鷹飛起第二章 南海娘子第二十二章 四大天王第三十二章 飛狐歸天第十一章 東海玉簫第二十九章 魔教血書第三十三章 情深似海第十四章 奪命飛刀第三十章 久別重逢第七章 要命娃娃第二十四章 悲歡離合第十章 羣鷹飛起第二十九章 魔教血書第三十一章 漫天要價第十五章 惺惺相惜第三章 攝魂大法第二章 南海娘子第六章 七歲美人第九章 嵩陽鐵劍第五章 飛狐楊天第三十章 久別重逢第二十九章 魔教血書第二十七章 寒夜黑星第十三章 海市蜃樓第七章 要命娃娃第九章 嵩陽鐵劍第十三章 海市蜃樓第四章 紅顏薄命第三十四章 雙重身份第二十章 除夕之夜第二十三章 吹笛的人第二十八章 身外化身第九章 嵩陽鐵劍第三十三章 情深似海第十九章 甘爲情死第二十四章 悲歡離合第八章 金錢幫主第九章 嵩陽鐵劍第八章 金錢幫主第七章 要命娃娃第二十五章 驚魂一刀第三十三章 情深似海第三十一章 漫天要價第十四章 奪命飛刀第十六章 虎穴嬌娃第十七章 柔情蜜意第二十二章 四大天王第二十二章 四大天王第三十三章 情深似海第十一章 東海玉簫第八章 金錢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