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出了大事,皇帝喝着酒,突然吐血不省人事。頃刻間,宮裡宮外亂作一團,宮內戒備森嚴,百官悉數在文華殿外等消息。
皇帝倒下了,這可不是小事,鬧不好是會掀起腥風血雨的。
臨走前,容盈略顯無奈的望着她,“可惜,又食言了。”
林慕白輕笑兩聲,“來日方長,不爭朝夕。”
容盈走了,急匆匆的趕着回宮把五月替回來。
輕嘆一聲,林慕白瞧一眼黑漆漆的柳岸。水光瀲灩,花燈隨波逐流。波光粼粼,倒映着她極是好看的容臉。淺淺一笑,折柳在手,慢條斯理的編織着柳藤球。
她好久沒有編過柳藤球了,覺得都有些懷念。
薔薇笑道,“主子,這兒人太少,咱們歇一會就回吧!”
林慕白點了頭,很快就編好了柳藤球在懷,“好看嗎?”
“好看!”這話剛說完,薔薇的面色陡然凝起。
夜凌雲站在樹下,一動不動的盯着林慕白。她不知道他是何時來的,她也不在乎他來得早晚,橫豎不是自己想見的人,見與不見都不重要。
薔薇冷了眉目,隨行的護衛快速上前,攔住了夜凌雲。
“主子,咱們走吧!”薔薇低語。
林慕白點了頭,任由薔薇推着木輪車帶自己離開。
“我們可以談談。”夜凌雲開口。
林慕白沒有吭聲,無話可說之人,她可沒時間跟他廢話。
“你就不想知道,白少康在哪嗎?”夜凌雲冷笑兩聲,“而且我還發現了一個秘密,有關於十皇子。”
眉睫微蹙,林慕白深吸一口氣。
薔薇跟着林慕白時日不短,是故也明白了林慕白的意思,瞧一眼身邊的人,所有人隨即退到一旁。夜凌雲緩步上前,眸色微恙的盯着薔薇。
“奴婢不可能放任主子,與你獨處。”薔薇擺明了不信任,“夜莊主若是有話要說,只管說便是。薔薇可以當做耳邊風,也當自己是木頭樁子。”
“有話就說吧!”林慕白也不避諱。
這裡太安靜,四下無人。
熱鬧都在河對岸,所以——如果夜凌雲在此處動手,她沒把握能逃脫。不過現在他放了一個白覆在恭親王府,約莫不會貿然對自己下手。
林慕白擡頭,看見夜凌雲背光而立,將頎長的身影悉數籠在自己身上,由內而發的抗拒與退卻,“你想說什麼?”
夜凌雲目不轉睛的望着她,長久不見,宛若前世今生隔了很多年。深吸一口氣,他微微俯身,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卻被林慕白別過頭快速躲過。他的手停在半空,“你額上的疤——”
“薔薇,我們走。”林慕白冷然。
“你瘦了。”夜凌雲直起身子,音色微涼。
林慕白冷笑,“我是好是壞,不必夜莊主費心。夜莊主剛成爲鰥夫,這麼快就急着另尋新歡,真讓人心寒。貴夫人九泉之下,只怕要死不瞑目了。”
夜凌雲笑得寒涼,“她爲什麼會死,你難道不清楚嗎?她與我本就是露水姻緣,她自己送上門,難道還怪我嗎?”
“以前,我以爲你這人只不過是利益薰心,骨子裡還是有幾分人情味的。如今我才知道,我看錯了。你壓根沒有心,連禽獸都不如。”林慕白別過頭,再也不願多看他一眼。
“宮裡出了事,容景睿不可能出現在你身邊。”夜凌雲上前一步,眸光利利,“你不是想知道十皇子的事嗎?我來告訴你。”他緩緩蹲下身子,與林慕白保持了視線的平行,“他就在——”
薔薇驟然驚呼,“主子!”隨侍飛速圍上。
可惜,誰的速度都沒有夜凌雲來得快,他下手極快。
林慕白沒有反抗,任由夜凌雲抱着直奔而去。她肚子裡還懷着容盈的孩子,所以她不敢有所掙扎,生怕會有閃失。
也許就是因爲林慕白的顧忌,夜凌雲纔會如此肆無忌憚。
不過,他也沒打算把林慕白怎麼樣?
大庭廣衆的擄走林慕白,只要林慕白有所損傷,朝廷就會明目張膽的對付夜家莊。所以他並不想怎樣,低頭間望着懷着安靜的林慕白,笑得有些寒涼,“我只是想跟你單獨說說話。”
音落,已至十里長亭。
這兒不似長街的繁華與熱鬧,安靜得只聽得見蟲鳴鳥語。漆黑的夜裡,唯有波光瀲灩,倒映着月光清輝。
溫柔的將林慕白放在石凳上,夜凌雲俯身蹲在她身旁,“其實有時候,我真的想殺了你。可我下不了手,知道嗎?”
林慕白麪無表情,“這會是你所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我知道。”夜凌雲起身,緩緩走到她身後,輕柔的將雙手搭在她的雙肩上,“如果當年不是林婉言,也許我們早就有孩子了。如果不是她,也許我們此刻會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你會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夜家莊的女主人,是我孩子的母親。”
“可是最後,林婉言毀了這一切,也毀了你和我。我精心佈置的一切,到最後卻是爲他人做嫁衣。我曾經想過,不管你是生是死都該留在我身邊。慕白,你可知道失去你的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林慕白深吸一口氣,“你就是用這種方式想我的嗎?”
她又不是傻子,嗅不到他身上行房過後的味道,“夜凌雲,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那就是言行不符,把所有人都當做傻子。你說的話,和你做的事從來都無法一致。你知道我當初爲何要走嗎?”
“撞開門的那一刻,我的確看到你發紅的眼眸,那是下藥的痕跡,可我也看到了慌亂。你明明恢復了神智卻沒有停止,反而把希望留給了林婉言。就因爲你這門心思,你毀了她,也險些毀了我。”
“你說你愛我,可如果有一天,出現一個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女子,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她。這就是你和景睿的區別!一個利字當頭,一個情字當先。”
“我能爲自己所愛,傾盡一切,可是你做不到。六年前做不到,如今更做不到。夜凌雲,人心都是肉長的,只是你自己尚且沒有心,還妄想得到別人的心,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夜凌雲深吸一口氣,他不得不承認,當年的時候最初他的確發了狂。可是進入林婉言身體的那一瞬,那一層阻礙讓他瞬間清醒過來。他當下就知道,自己出現了幻覺,自己被人下藥。而身下這個女人,絕對不可能是林慕白。
可當他迎上林婉言期許和驚懼的眸光時,他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他沒能適可而止,沒能讓自己停下來,反而佔有了林婉言,完成了林婉言從少女到女人的蛻變。也是因爲這一夜,他失去了最愛的女人。
但凡他有一絲悔意,但凡他在利益和情感之間理智的選擇後者,林慕白都不會離開。畢竟她這條命,的確是他給的。
對於林慕白的一番話,夜凌雲無可反駁,有些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囁嚅,“你知道當年我爲了救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嗎?慕白,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是你們白家,欠了凌家太多太多。我凌家滿門忠烈,如果不是因爲大殷皇朝,不可能只剩下我一人苟延殘喘。”
“我知道自己的命是你給的,可是你能保證,那年你沒有和白少康勾結陷害我嗎?”林慕白眸色微沉,“夜凌雲,我不想跟你再說廢話,還是言歸正傳吧!”
“你想知道十皇子的下落?”夜凌雲笑得何其得意,指尖輕柔的在她脖頸處遊走,他俯身將下顎抵在她的肩胛處,嗅着她身上極其好聞的淡雅荷香,“你身上真香,好香。”
林慕白不作聲,任由他恣意妄爲。
輕柔的用胳膊環住林慕白的雙肩,“慕白,爲何你對他們的關心,都超過我?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能關心關心我?你我算是舊相識,當年——”他的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枚耳墜,“還記得這個嗎?我時常帶在身上。你說過,這是你母親的遺物。”
“所以現在,是該還給我了。”林慕白快速取過,捏在掌心,“這是你自己當初的承諾,如今兩清了。”
抱着她的感覺真好!
夜凌雲長長吐出一口氣,將脣瓣溫柔的貼在她的脖頸處,溫熱的香氣,真叫人眷眷不捨。
“你到底知道十皇子什麼秘密?”她問,眸色無溫。
“我不這麼說,你怎麼會心甘情願的跟我走?”他笑得寒涼,“除了恭親王府,如今你心裡唯一還記掛着的,怕是隻有十皇子了。”
林慕白笑了,“我怎麼忘了,其實你壓根沒見過他,所以就算讓他站在你面前,你都未必能認得出來。夜凌雲,你說我現在明白過來是不是太晚了?”
“當然!”夜凌雲冷笑兩聲,“此處寂靜無人,我若是把你怎樣,只怕你也奈何我不得。”
“是啊,怎麼辦呢?”林慕白扭頭望着他,眼底泛着狡黠寒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真讓人絕望。夜凌雲,你很得意是不是?我身上的香味好聞嗎?”
夜凌雲微微一怔,陡然眯起了眸子,瞬時直起身子退後幾步。
“你不是說你愛我嗎?怎麼現在就怕了?”林慕白笑得溫和,“夜凌雲,你還記得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