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道人的眼睛都直了,這是否意味着,秘密就要浮出水面?
可是當石板被小心的掀開,今夕卻又不忙了,而是慢條斯理的坐在樹腳下,笑得有些如釋重負。在石板下面就一個人工製作的小孔,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還以爲找到了秘密,結果只是個開始,鶴道人當然急了。
今夕瞥了他一眼,“沒看見嗎,這只是個開始!等着吧!”語罷,他用匕首在附近圻了小根的竹子,插在這小孔裡。
鶴道人又不懂了,“這是幹什麼?”
“哪那麼多話?”今夕顯得有些不耐煩,“盯着這個,當北極星出現在天空的時候,沿着這個棍子的方向,就能找到入口所在。”
“入口?”鶴道人蹙眉。
“你以爲寶藏是那麼容易找到的?”今夕嗤冷,“如果這樣就能找到,父皇當年就不必費那麼多心思,來建這樣一個地下皇城。”
這話確實有道理,當年先帝在世,動用了批軍士在這裡挖掘地宮,而且——等到地宮完成,那些人竟然無一例外都消失了。
先帝嗜殺成性,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這些人約莫都是凶多吉少,差不多都死在了這兒。
可縱觀附近,沒有發現半點殘骸屍骨,所以這些人有可能是因爲挖好了地宮埋好了機關,卻把自己都折在了裡頭。那這地宮裡頭,應該很危險。
若說是殺機四伏,應該也不爲過。
今夕乾脆坐了下來,“歇着吧,離太陽落山還要很久,好好養精蓄銳,等着夜入地宮尋寶吧!”
鶴道人點了點頭,“我去找水!”
聞言,今夕也不理睬,鶴道人擡步離開。
走遠了,鶴道人停下腳步,便有白少康從樹上躥下,“爲何停止了?”
“他說要等到太陽落山,等北極星升空,才能找到地宮的入口。”鶴道人凝眉,“當年這地宮是那林瘋子弄的,所以——憑着我們的力量應該很難找到,只能聽十皇子的。”
白少康眯起了危險的眸子,長長吐出一口氣,“說起這林瘋子,本宮就恨不能捏碎了他。就是他想出個鬼主意,說什麼要挖掘地宮,存續龍脈。簡直是一派胡言!”
“殿下可以這樣想,如果不是當年的一派胡言,今兒個咱可就找不到先帝留下的寶藏了。這批寶藏或許早就被大祁竊爲己有,哪裡還有留下來的份?”鶴道人笑了笑。
“小心盯着!”白少康冷了眉目,“後頭還有人跟着,本宮會酌情處置,你們只管走就是。”
“是!”鶴道人行禮。
“回去吧!”白少康道。
鶴道人疾步離開,離開今夕太久,容易惹來疑心。已然到了關鍵時刻,就得寸步不離的跟着今夕,否則到嘴的鴨子飛了,真是死的心都有。
好在鶴道人回去的時候,今夕也沒有多問,看上去也不似起疑,鶴道人這才放下心來。
遠遠的,黑衣人蟄伏樹梢,“向殿下稟報,人到了!”
一道黑影快速飛離,很快消失在林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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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
指尖微顫,夾在兩指間的白色棋子,突然落了下來,咕嚕嚕的滾在地上。
薔薇正端着水果盤進門,當下一怔。忙不跌撿了起來,雙手遞呈,“主子怎麼了?”
“沒什麼。”林慕白長長吐出一口氣,瞧着棋坪上的黑白棋子。兩軍對壘,生死難料,還真是一局死棋,不知該從何解起。
“主子,這宮裡的局勢越來越緊張,您就不擔心嗎?”薔薇倒了一杯水遞給林慕白。
林慕白望着棋坪上的棋子出神,“擔心什麼?生與死都不過一念之間,有時候自己都做不了主,哪來這份閒心去顧着別人?”語罷,她擡頭看了一眼薔薇,“是不是在外頭聽到了什麼?”
“齊王府動不動就入宮,似乎與太子殿下私交甚密,奴婢擔心齊王和太子真的會聯手,主子的希望會落空。”薔薇輕嘆一聲,開始爲林慕白削蘋果。
“放心吧!”林慕白笑了笑,“容景甫是不會讓我失望的,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去找蘇離算賬。”
“主子的意思是——”薔薇微微一震。
正說着話呢,門外閃進一個人影來,緊接着便是一聲清脆的低喚,“娘!”
林慕白一愣,“修兒?你怎麼過來了?”
容哲修屁顛屁顛的跑到林慕白跟前,一屁股就坐在了對面,“娘,我好想你!”
聞言,林慕白笑道,“是想我呢?還是你的松子糖吃完了?”
容哲修嘿嘿笑着,“兩者兼而有之。”
外頭傳來皇后的聲音,“修兒跑得這樣快,也不怕摔着!”進門的時候,皇后的手邊還牽着莫浩的小手,莫浩噘着嘴,估計是覺得容哲修丟下他跑了,所以悶悶不樂的抗議。
“這皇宮我閉着眼睛都能走一圈,怎麼可能摔着!”容哲修撇撇嘴,“何況有明恆在,我摔不着!”當着皇后和莫浩的面兒,容哲修也不敢叫林慕白爲“娘”只好繼續藏着掖着。
在大局未定之下,容哲修必須儘量保證,不給自己的父母添麻煩。
明恆在外頭守着,薔薇也退了出來,只留下蘇娘在裡頭伺候着。
“齊王入宮了。”皇后道,下意識的看了林慕白一眼。
“我知道!”林慕白點了頭,“去找太子了?”
皇后頷首,“你的東西似乎不管用。”
“不是我的東西不管用,是齊王容景甫太蠢,反應時間太長。不過也難怪,情急則亂,到底是他心裡的死結,就得讓自己慢慢的感悟。”林慕白似是而非的說着,“皇后娘娘早些帶着他們回去吧!這甘露殿,約莫很快就要來客人了。”
皇后爲之一怔,“你是說齊王會過來?”
“蘇離在這兒,他不得悄悄的過來找真相嗎?”林慕白落下棋子,瞧了一眼雙手托腮,在一旁含笑盯着自己看的容哲修。果然是長久沒見,這孩子想娘想瘋了。
林慕白頓了頓,好像瘦了點,也長高了。
皇后起身,“那本宮早些回去。”
“好!”林慕白撫着容哲修的小臉,“改日給你做松子糖,你要乖乖聽話,切記以後別在宮裡亂跑知道嗎?不管去哪兒,都得讓明恆跟着。今時不同往日,你的周全比什麼都重要。”
容哲修乖順的點頭,慎慎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牽起莫浩的手,“浩兒,咱們出去等你世子哥哥。”
莫浩不依,“我就要跟世子哥哥在一起,我要是走了,他再跑了怎麼辦?”
“你滾不滾?”容哲修瞪着眼睛,“你不滾,以後別再找我玩,我再也不帶着你這個拖油瓶了!”
莫浩紅着眼睛,“那世子哥哥不許騙我!”
“滾滾滾滾!”耽誤他跟娘說話,也難怪他心情不好。這好久沒見到母親了,他心裡念得慌,這會子更是恨不能抱着娘撒嬌。
皇后領着莫浩離開,容哲修便抱住了林慕白的胳膊,“娘,我不想走。”
林慕白輕嘆一聲,輕柔的撫着兒子的小腦袋,“娘也不想趕你走,可是你留在這兒,娘護不住你。修兒,你的命比孃的命都重要,你保護好自己就如同保護了孃親一樣,知道嗎?”
“娘是怕他們拿我對付你?”容哲修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母親爲何要他守在棲鳳宮。
“你是爹孃的一切,也是我們的軟肋。”林慕白吻上孩子的額頭,“娘捨不得修兒,可是修兒得乖乖的,得好好的,所以現在的分離,是爲了更好的將來。”
容哲修點了頭,“娘放心,修兒會保護自己保護皇祖母保護浩兒,以後修兒還得保護娘和爹。雖然他們現在說,三皇伯已經是太子殿下,就是未來的皇帝,可修兒不怕他。他要是敢欺負爹和娘,修兒就讓皇爺爺起來收拾他。”
林慕白忍俊不禁,“好了,這話不許在外頭說,知道嗎?”
“知道!”容哲修長長吐出一口氣,“娘,可我要是想你了怎麼辦?”
“娘會讓人給你送一罐松子糖,等你吃完了,這宮裡的事兒也就差不多了。”林慕白笑了笑,“現在,乖乖跟着皇后娘娘回去,守着棲鳳宮,不許輕易出門。還有——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走,不管是誰,你都得謹而慎之。這世上有些人可以易容,你根本分辨不清是真是假。”
容哲修撫着自己母親的臉,“娘,易容就是跟你這樣嗎?”
“娘這是重鑄,是永久性的。但是有些人帶着皮面,只是暫時的,用來騙人或者害人。你分辨不清,但是明恆應該能懂得一些,所以你若是懷疑,就得跟明恆商量,切莫擅自行動。”林慕白什麼都不怕,就怕別人對自己的兒子下手,如果是那樣——她怕自己會瘋。
“修兒謹記,絕不會輕信於人。”容哲修點頭。
林慕白想了想,喚了一聲薔薇。
薔薇急急忙忙的從外頭進來,“主子?”
“你去把我牀邊上那個箱子拿過來。”林慕白吩咐。
薔薇依言取了箱子,擺在林慕白跟前。
林慕白打開箱子,裡頭擺着她走哪兒都備着的行醫物品。從瓶瓶罐罐中取出一個布包,打開來是幾支小竹棍,也不知裡頭是什麼。
“你把這個隨身攜帶,萬一用得着也好防身。”林慕白塞進容哲修手裡。
“娘,這是什麼?”容哲修不解。
林慕白笑了笑,“這是早前娘自己備下的防身之物,不過一直沒用着,如今剛好給你!這條紅色的迷藥,藍色的是瀉藥,還有這條黑色的是毒藥。藥性都很強,若不到萬不得已,不可隨意使用,知道嗎?如果不小心自己服食了,就拿這個白色棍子裡的解毒。這是解毒丸,一般的毒物都能解開,即便不能解開,也能緩解一下,暫保心脈。”
容哲修細細的記下,然後收入袖中,“修兒記住了。”
“現在回去吧!你皇祖母忙得焦頭爛額,你要多寬慰她,還有多照顧浩兒。”林慕白不捨的撫着兒子的小臉。
容哲修撇撇嘴,“就因爲我是哥哥,所以我就得照顧他嗎?”他最不喜歡這樣,憑什麼哥哥就得照顧弟弟?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就不喜歡旁人這樣說。
林慕白一笑,“你是孃的兒子,娘哪有偏向別人的道理。孃的意思是,浩兒無父無母,在宮裡無所依靠理該多照顧一些。他不像你,你有爹有娘,這宮裡你是個小霸王。所以娘想讓你照顧他,是因爲他是你姑姑的兒子。然則你也不必可憐他,娘希望你們是平等的兩個孩子,而不必給予施捨,那是在侮辱。”
“娘,修兒知道輕重。”容哲修深吸一口氣,“姑姑慘死,姑父殉葬,修兒都是知道的。娘放心就是,我與浩兒雖然喜歡爭搶,但我真的當他是弟弟。這個弟弟,只能我欺負,別人若想欺負他還得過我這一關。”
“那邊最好。”林慕白笑道,“趕緊回去吧,宮裡不太平,自己小心。”
容哲修點了頭,落地時給林慕白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大禮,“修兒告辭。”
等到容哲修離開,薔薇才輕嘆一聲,“小世子越發懂事乖巧了。”
因爲有母親在身邊,所以可以磨平銳角,因爲娘能保護他。早前沒有娘,所以他得保護自己,乾脆豎起滿身的刺。
林慕白紅了眼眶,這孩子能長大,長得這般乖巧,實屬不易。這性格脾氣,早年像白馥,如今越發像容盈。
到了入夜時分,一道身影快速閃入甘露殿。
婢女疾步進門,“那邊來人了。”
林慕白笑得涼涼的,“到底是按捺不住,盯着就是,不必打草驚蛇。”
“是!”婢女疾步離開。
薔薇道,“是齊王容景甫?”
“除了他,還有誰那麼喜歡爬牆?”林慕白撫着手中的墨玉釦子,心裡卻念着天胤的事。早前說是已經到了目的地,這會子應該快要動手了。小時候教過天胤的那些東西,也不知天胤還記得多少呢?
但願不會出什麼意外,畢竟自己沒有親自盯着,又相隔甚遠,怎麼着都不放心。
的確,容景甫又爬牆了,仗着自己有點武功,在宮裡也開始折騰。
蘇離還躺着休養,突然竄出個容景甫來,嚇得她一下子從牀上彈坐起來。連秋玲也跟着嚇着,差點驚叫,好在被容景甫一個手刀直接打暈在地。
“你怎麼偷偷摸摸的進來?”看清了來人是容景甫,蘇離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這才撫着自己的肚子,面色青白的發問。
容景甫本來就是悄悄進來的,所以不想多說廢話,直接走到牀沿道,“我問你,蘇婉到底是死是活?”
這話問得奇怪,蘇離愣了半晌,“婉兒的後事,不是你親手料理的嗎?還有那玉弦,都當場撞死了,你怎麼還來問我?”
容景甫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那張東西,“那這個東西是你塞到我車上的?”
蘇離蹙眉,伸手接過看了兩眼,陡然凝眉,“這是婉兒的筆跡,只有她才能寫出這麼好看的梅花小篆。只不過——”這上面的內容,卻讓蘇離心驚肉跳,“婉兒與你劃清界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婉兒從未提及,你爲何從未說過?”
“你有必要知道嗎?”容景甫冷了眉目。對於這張紙的存在,容景甫也是懊惱至極。當初自己怎麼就被鬼迷了心?放着這麼好的女子不要,處處傷婉兒的心,以至於到了最後的無可挽回。
但是現在,他突然燃起了希望,只要蘇婉還活着,他就一定要找到她。他希望,蘇婉能回到自己的身邊,他一定與她重新開始。
蘇離握緊了手中的紙,“這東西我壓根不知道,所以不可能是我塞進你的車裡。婉兒死了,她不可能還活着。人都死了那麼久,難道她還能從地下爬出來嗎?殿下,你醒醒吧!這很明顯是有人在拿婉兒做文章,想要讓你與他們聯手。”
“你是說太子容景宸?”如果容景宸手裡有這東西,估計早就拿出來了,不可能等到現在。而且容景宸和宋貴妃是用蘇離肚子裡的孩子相要挾的,並非是蘇婉。事實上,自己當初與蘇婉不睦,乃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是故容景宸也不太可能會在蘇婉身上下文章。
能給出這張紙的,就必定是蘇婉身邊的人,或者是瞭解實情的人。
除了蘇離,容景甫想不出第二個人。
會是誰呢?
驀地,容景甫眉心微蹙,不對,還有人!就是那個幫蘇婉解除了咽喉之毒的大夫,但是這個大夫到底是誰呢?至始至終,容景甫都沒有聽蘇婉提過,更別提見過。
難道是這個大夫從中作梗?
容景甫突然有個想法,難道真的是蘇婉從棺材裡爬出來了?
疑竇叢生的打量着眼前的蘇離,容景甫伸手將紙張從蘇離手中取回,小心的摺疊一番,再收入懷中。這一番舉止無疑表露了他的心跡,他對蘇婉的用心之深。
蘇離紅了眼眶,“殿下闖宮,只是爲了這張紙?”
“你好好歇着吧!”容景甫轉身就走。
“那我呢?”蘇離泣淚,“太子殿下和宋貴妃虎視眈眈,就盯着我肚子裡的孩子,你可曾想過我在宮裡的煎熬與困苦?婉兒已經死了,你又何必還要苦苦執着?她爲何會死,你難道不清楚嗎?殿下,難道你也要等到,我與婉兒一樣,你纔會知道什麼是最珍貴的嗎?”
容景甫頓住腳步,回眸望着泣淚兩行的蘇離,“如果不是因爲你,我現在已經跟她在一起了。如果當初我能醒悟得更早一些,看清楚你,看清楚我自己,也許就不會有今時今日的下場。蘇離,實話告訴你,要不是你現在還懷着我的孩子,我壓根不想見到你。”
“曾經我覺得見到婉兒,便如同見到你,所以我厭惡她。而今,剛好相反。看到你這張臉,我就想起了她,我便更厭惡你。你拿什麼跟她比?你是恭親王府的女人,而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側妃。從始至終,她都是我的女人,你說你們兩者之間,區別大不大?”
蘇離啞然,當真無話可說。
沒錯,從一開始,蘇婉就是容景甫的女人,而自己是那個拋棄容景甫的人。
所以說,這世上的回頭草不是那麼好吃的。容景甫的忍耐與不捨,只是因爲他的不甘,不甘就這樣被蘇離拋棄,不甘就這樣輸給容盈。
是故當他得到蘇離之後,那種不甘也就隨之湮滅。
當男人對一個女人失去了最初的慾望,這個女人就會變得不再重要。
蘇離淚流滿面,“所以你現在也跟他們一樣,只在乎我肚子裡的孩子,不在乎我了嗎?”她掀開被褥下牀,赤着腳走到了容景甫的身後,“你就這樣喜歡婉兒?你以前愛的,不是我嗎?”
“沒錯,我以前愛的是你,但是你也會說,那是以前。”容景甫冷笑兩聲,既然把話說開了,那就乾脆說清楚,“蘇離,當初我掏心掏肺的對你,可是你呢?你貪慕老四,非要解除你我的婚約,投入了老四的懷抱。我這麼說,可有冤枉你?”
蘇離泣淚,“可我改了,我知道自己錯了。”
“可是已經晚了。”容景甫眸色微沉,“我早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般自信?蘇離,很多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回不去也不可能回去。我現在不愛你,除了你肚子裡的孩子,我對你已無所求。”
蘇離握住了容景甫的手,掌心冰涼。這一副淚流滿面的樣子,還真是悽楚可憐。她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如今哭起來,更如同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可容景甫看着只剩煩躁,極力的想擺脫她。
若是蘇婉落淚,容景甫覺得會心疼,可蘇離——不是蘇婉。這一次,他看的清清楚楚,蘇離是蘇離,蘇婉是蘇婉。
終於,容景甫擺開了蘇離的手,蘇離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殿下真的要這樣絕情?”蘇離泣淚。
容景甫深吸一口氣,“並非我要絕情,是你太糾纏不休。如果在六年前,我會很珍惜你。可在六年後,你不值得我珍惜。蘇離,蘇婉說得對,從始至終你我都只想着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別人,你我都是自私之人。所以命中註定,自私之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愛。”
音落,容景甫拂袖而去,再也沒回頭。
蘇離坐在那裡,笑得何其嘲諷,“自私?是你們拋棄了我,還要怪我自私?我如果不是爲了你們着想,我會落得今日下場嗎?到底是誰自私?容景甫,蘇婉,容盈!是你們負了我!”
她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可是漸漸的,她覺得不太對勁。
面色微白,蘇離推了推地上暈厥的秋玲,“秋玲?來人!快來人!”
容景甫下手不重,所以秋玲被推醒,醒來聽得蘇離的驚呼,當下醒了大半。眸子一怔,秋玲來不及問清楚剛纔發生什麼事,急急忙忙去喊了李忠原進來,並將所有人都擋在門外不許輕易靠近。
“主子?”秋玲與李忠原七手八腳的把蘇離擡到牀上。
蘇離捂着肚子,“好疼,馬上去找御醫!快!我的孩子決不能出事!”
李忠原撒腿就跑,蘇離一把抓住秋玲的手,“你馬上讓人去一趟——”蘇離疼得冷汗涔涔,“琉璃宮,去請貴妃娘娘,記住了嗎?”
肚子好疼,蘇離只覺得害怕,她的孩子,絕對不能出事。孩子差不多七個月,如果這個時候出生,生存的概率實在太低太低,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抱住孩子,千萬不能早產。
“御醫怎麼還不來!”蘇離躺在牀上,其實慌張比疼痛更無法忍受。
秋玲慌了神,“主子您彆着急,御醫很快就到!”
“去,去找林慕白!快去!”蘇離嘶吼着,脖頸處青筋暴起,“只有她能救我,就算是用求的,也要把她請過來,救我的孩子!”
秋玲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出去。
這會子,林慕白還在等消息,薔薇疾步進門,“主子,那頭出事了。好像蘇側妃動了胎氣,這會子已經着人去請御醫,看情況應該不是很好。那邊,都亂作一團了。”
“如果救不回來,是想賴我嗎?”林慕白撫着自己的肚子。
婢女在外頭行禮,“主子,蘇離讓人去了琉璃宮。”
“薔薇,關門!”林慕白當機立斷。
薔薇頷首,吩咐底下人快速關閉了院門。
林慕白可不去湊這個熱鬧,到時候孩子沒保住,那就是林慕白的事。何況——讓人去了琉璃宮,那就是去找最後的底牌,如果宋貴妃夠狠,到時候這個孩子的事就能無限做大。是故林慕白絕對不可能心慈手軟,自己給自己找死。
秋玲來的時候,院門關了,她在外頭敲門並且哭得厲害。
聽得那聲音,還真是讓人聞之落淚,聽得心酸。
“覺得我鐵石心腸?”林慕白問。
薔薇搖頭,“就是哭得讓人聽着不舒服,她這樣哭着,只怕宮裡人都會知道。萬一被人拿來大做文章,說主子見死不救,又該如何是好?”
林慕白笑了笑,“你怕什麼?御醫到的時候,咱再過去就是,只不過是不做這出頭鳥罷了!”現在過去,連個見證都沒有,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嗎?”
“主子思慮周到。”薔薇蹙眉聽着外頭的鬼哭狼嚎,只覺得心裡煩躁。
過了一會,婢女突然從牆外竄進來,站在院子裡行禮,“可以走了!”
“去開門吧!”林慕白看了薔薇一眼。
薔薇含笑推着林慕白出去,到了外頭,秋玲已經哭得不成人樣,跪在那裡就跟一堆爛泥似的。見着林慕白當下撲上來,當即被薔薇擋住。
“放肆!”薔薇呵斥,“你要幹什麼?”
秋玲跪在那裡,“求林側妃施以援手,救救咱家主子!主子肚子疼,這孩子怕是——”
“我方纔歇下了,這纔起來。還愣着幹什麼,走吧!”林慕白不溫不火的說着。
秋玲感激不盡,顫着身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領着林慕白朝着蘇離的院子走去。長長的迴廊裡,宮燈搖晃,忽明忽暗的燈光,晃得人腦仁疼。
林慕白進去的時候,御醫已經到了,並且已經爲蘇離診治完畢,並且開了藥。不但如此,連宋貴妃都火急火燎的趕到了,可見對這個孩子,宋貴妃也是極爲看重的。
見着所有人都在忙碌,林慕白自然是能靠邊就靠邊,她就是來湊個熱鬧的,看看孩子能不能保住。如果能保住最好,保不住自然也有保不住的辦法。
“如何?”宋貴妃問。
御醫搖頭,“只能盡力而爲。”
聽得這話,宋貴妃冷了音色,“孩子必須保住,不可有所閃失!”
御醫行禮,“微臣盡力而爲。”可話語間的顫抖,誰都聽得出來。這個時候有了早產徵兆,只能說是保一時算一時,到底能保多久,就要看蘇離自己的運氣,也得看看這個孩子有沒有福分。
“你不是醫術極好嗎?”宋貴妃望着林慕白。
林慕白輕嘆一聲,“原本是可以的,然則此刻我自己還有身孕,什麼都亂了,如何能爲他人瞧病?慕白不敢造次,生怕一個不慎,會瞧出個好歹來,別到時候幫不上忙還得拖了御醫的後腿。貴妃娘娘,您說是嗎?”
宋貴妃張了張嘴,這話回絕得如此不留餘地,而且還把肚子裡的孩子都搬出來了,宋貴妃自然沒辦法強求。只能祈求上蒼,讓蘇離肚子裡的孩子,能活得久一點,哪怕是一個月也好!
一個月,應該足夠了。
畢竟御醫說了,皇帝的命大概也只能再撐一個月。
皇后進門的時候,瞧一眼這屋子裡的凌亂,當下凝眉,“到底出了什麼事?”
秋玲可不敢說,只能跪在地上哭。
蘇離泣淚,面色蒼白,“蘇離誰也不怪,只怪自己不好。孤身一人,卻因思念家人太甚動了胎氣。請皇后娘娘責罰,是蘇離不好!”
“只要沒事就好!”皇后冷眼望着宋貴妃,“看樣子貴妃,比本宮還要着急這個孩子!”
宋貴妃笑得涼涼的,“這是皇后娘娘的親孫子,不也是皇上的親孫子嗎?臣妾怕皇后娘娘顧不上,這不就來幫襯點!若是娘娘不高興,那還真是臣妾的過錯。”
“貴妃能替本宮分憂,本宮自然是高興。”皇后笑了,“只不過貴妃最好也記住自己的身份,不管是宮裡還是宮外,尊卑有別,妾就是妾,若是越俎代庖,是會遭人厭的。”
宋貴妃行了禮,“多謝皇后娘娘教誨!臣妾,謹記在心。”
說這話的時候,倒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畢竟宋貴妃的兒子是太子,雖然自己不是皇后,可將來兒子登基,這太后的位置還是自己的。
皇后?
咱們走着瞧!
“還不走?”皇后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