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真的很靠山,而且是很高很高的山。
豬心卻不是熬湯的豬心,而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身材高挑,外貌俊郎,皮膚偏黑,名字叫朱心。
靠山村自古以來便有秋季做房的習俗,新房趕在過年前完成,一家人便能在新房中過年。
靠山村不大,幾十戶人家,雖說如今的世道不太平,但好在靠山村偏遠,什麼戰亂匪患都不曾殃及,村裡民風淳樸,村民豁達好客。
朱心不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遭人嫌棄,但肚子要緊,先進村再說。
今天恰逢村裡的吳老哨家新房上樑,吳老嬸子早早的便請了村中親朋好友前來吃上樑酒。
吳小妹背上個揹簍上了山,她要挖一些野油菜來煮老臘肉,這可是靠山村裡最有名的一道菜,不是天大的喜事就吃不着的。
爲吳老哨家畫樑的是一名遊方的道士,他童顏鶴髮,仙風道骨,手中畫筆一番遊走,一幅金書寶劍太極鎮樑圖便告大成。
木工師傅們一陣吆喝一陣唱,木樑緩緩擡上牆垛。
“往上升咯,呦呵……”
“平安富貴咯呦呵……”
“往上升咯,呦呵……”
“萬事順心咯,呦呵……”
吳老哨心驚膽戰的點燃了事先備好的爆竹,捂着耳朵躲到了一旁。
啪啪啪啪啪啪!
爆竹聲聲響,木匠師傅不失時宜的撒下了喜糧,花生,大棗,麻糖,還夾雜着幾個銅錢,氣氛瞬間到達高潮,房前屋後,人們開始歡騰,搶着從天而降的吃食。
聽見爆竹聲,朱心疲憊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趕上做喜事的了,說不定主家大方,能蹭上一頓好的。
給木工師傅分了紅包,吳老嬸招呼客人們喝着茶聊着天,隔壁李嬸突然喊道:“哎呦喂,那不是小妹嗎,怎麼走着路還開始脫衣裳了!”
大家朝通往新房這邊的路一看,果然,小妹已經扔掉了揹簍,將身上的藍色碎花衣裳脫了下來,接着開始脫裡面的衣服,一邊脫一邊跑着,很快便只剩下了內衣肚兜,再脫下去,事情可就大了!
“怎麼辦,怎麼辦?”
吳老嬸急得,這山裡人最重的便是一個名聲,這光天化日,要是要是……讓小妹以後還怎麼活?
千鈞一髮之際,從野地裡竄出一個人來,他攔住吳小妹,一聲暴喝:“呔”
那吳小妹激靈靈打了一個顫,吐出一口濁氣,楞了一會兒才猛然醒過來,雙手抱着胸蹲下,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朱心急忙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吳小妹身上,吳老哨帶着親朋好友趕了過來,呼啦一下便將朱心圍住。
“打死他,流氓”
“對,打死他……”
大家罵着,手裡花生大棗核桃一股腦的砸了過來,差點沒把朱心給砸死。
“停手啊,不是我乾的”朱心欲哭無淚,雙手護住頭,待大家把手裡的東西扔完了,朱心才放下手來,看着滿地的堅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不是我乾的,但我知道是誰幹的,這人應該就在你家”
“我家”吳老哨問道“你少蒙我,我吳老哨怎麼說也是兩年趕了三次集見過大世面的人。”
“真的,真的,你帶我去你家看看不就知道了,你們這麼多人,我反正也逃不掉”朱心撿起一把花生,剝了一粒扔進嘴裡,邊吃邊說,他實在是太餓了。
“那倒也是”
衆人七手八腳,有扶吳小妹的,有過來押朱心的,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村。
“有竹林嗎,帶我去看看!”朱心問道。
“有,幹什麼?”吳老哨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朱心說道,很快朱心被帶到一片竹林,竹林不大,朱心彎着腰在林中一陣尋摸,在一個新鮮的泥坑處停了下來。
“果然,大叔 你們家有沒有來什麼奇怪的人”朱心問道。
“那你算不算”吳老哨歪着脖子問道,朱心訕訕一笑“除了我呢?”
吳老哨想了想說道:“來了個道士,給我家畫的樑。”
“人在哪裡,帶我去瞧瞧。”朱心眼睛一亮。
不過那老道早已沒了蹤影,只在他待過的地方發現了一棵被剝了殼的竹筍和一攤血跡。
“大叔,大嬸,你家閨女中了別人的邪術,被迷了心智,那老道用竹筍替代了你家閨女,剝一層殼便等同脫了你閨女一件衣服,這叫傀儡術。”
“啥,傀儡術,那我家小妹有沒有危險?”吳老嬸急得哭了。
“看見地上的血了嗎,我的那一聲喝,破了那人的邪術,那人被邪術反噬,傷得不輕,放心吧,你閨女沒事,不過我有事”朱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好、好今天沒吃飯了,快餓死了”
“看我,還誤會了你,走,帶你去吃飯”吳老哨拉着朱心就走。
竹林後面,一名老道面色蒼白,嘴角還掛着一絲血跡,他恨恨的說道:“這山溝溝裡還有這樣的高手,真是沒想到哇!
那老道盤膝而坐,做了個五心向天的動作便不再動彈,呼吸也逐漸平穩。
朱心被簇擁着坐上了首席,桌子上擺滿滿一桌子菜,特別是那一大碗臘紅臘紅的五花肉,看得朱心直流口水。
假意客套一番,朱心終於按耐不住,甩開腮幫子,猛吃起來。
野油菜煮臘肉,棒子麪蒸團,又香又油,把朱心給撐得,連打了好幾個嗝。
吳小妹這會也換好了衣服,雖是山裡人,但也俏模俏樣,過來給朱心盛了碗湯表示了謝意。
朱心將一碗湯喝完,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左眼就吃了一記老拳。
“欺負我妹妹,還騙吃騙喝!”一個憨憨的聲音喝道。
不用想朱心便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熊貓眼了,他痛到齜牙咧嘴,一手捂眼,罵道:“誰他孃的找死,敢打本少爺?”
嘭!
話音未落,又是一拳打在右眼上,朱心眼前一黑,這王八蛋妥妥的強迫症患者啊。
吳老哨趕緊一把拉住來人,朱心後退了兩步,輕輕的揉揉眼睛,才把來人看清楚。
這人十六七歲,模樣憨厚,身寬體胖,正氣呼呼的看着朱心,那架勢,若不是他老子拉着,肯定將朱心拿去燉了湯了。
席間,吳老哨跟朱心說起過,他還有個小子叫吳九斤,山裡人有個習俗,會按出生時的重量給娃起名,吳九斤的名就是這麼來的。
這小子渾身是勁,長相憨厚老實,卻心細如髮,家裡的大小事務都是他在安排,可以說吳家能起新房和吳九斤的精打細算有着很大的關係。
親朋好友這時候也紛紛圍了過來,把事情重新說一了遍,吳九斤的氣才消了一些。
他的氣是消了,可是朱心的氣卻起來了,他走回桌子前,黑着兩個眼圈,滿臉殺氣的盯着吳九斤,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
嘩啦啦!
桌子應聲而碎,碗碟落在地上,打得稀碎,油汁四濺。
所有人吃了一驚,這得多大力氣,那桌子可是山裡的青鋼木做的,而且桌面接近兩寸厚啊。
大家都楞住了,奶娃娃被嚇得哇哇大哭,趁這個檔朱心一巴掌把吳九斤拍翻在地,吳老嬸撲了過來,用身體護住吳九斤,央求着說道:“你饒了九斤吧,他才十七,不懂事。”
“十七就不懂事,老子也才十九,大他兩歲而已,看看我這熊貓眼,他這樣心狠手辣,還能說是不懂事?”朱心氣憤的指着兩黑眼圈說道。
吳九斤反手將吳老嬸護在身後,說道:“別欺負俺娘,有什麼事衝我來。”
朱心又是一巴掌將吳九斤拍翻“你還有理了是吧,小爺我堂堂殺人誅心,今天被一個山野村夫欺負了,臉往哪兒擱,今天不殺他十個八個人氣肯定是消不了”
說完,手中變戲法似的多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刀來,隨手一揮,一個土碗被劈成兩半,竟未發出絲毫聲音。
吳老哨知道這回這憨仔真的遇到麻煩了,天大的麻煩,噗通一下跪地上“大爺,念在這頓飯的分上,饒過九斤吧,你要什麼只要我家有,都給你!”
“這個嘛,也不是不可以”朱心摸着下吧琢磨了一下“小妹呢,給老子過來,老子也不小了,是該有個暖牀的了!”
這句話一出,吳老嬸嚇得咕咚一下栽倒在地上,吳小妹急忙將吳老嬸扶起來 看着朱心,說道:“你喜歡俺,早說嘛,俺也喜歡你”
“咳咳”
朱心好懸沒有一頭栽倒,這、這他孃的什麼情況“這個以後再說,我覺得還是冤有頭債有主的好,吳九斤,今天你打了老子,老子便砍你一刀,至於是死是活看你的運氣了”
說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掄刀就砍,吳老哨老兩口眼睛一翻,暈了過去,吳小妹卻一動不動的看着朱心,只有吳九斤那個憨貨,迎着刀,昂着脖子,眼睛都不眨,生怕別人砍不着似的。
吳家的親朋好友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吃着吃着又是掀桌子又是要砍人的,看着刀要落在吳九斤身上才明白,這是要暴起殺人啊!
轟的一下,大家不是逃,而是將朱心團團圍住。
“有種連我也殺了”
“對,還有我……”
刀在吳九斤脖梗頭髮絲的距離停住,吳九斤長長的出了口氣!他畢竟還小,面對生死那能無懼。
“你們……”朱心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深深的吸一口氣,說道:“殺就殺,真當小爺我是吃素的”
“相公是吃葷的,小妹知道”吳小妹這會兒又端來一盤老臘肉,望着朱心,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你……叫我……啥?”朱心突然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