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柏說出的話或許只有十幾秒,卻令章萬傳的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去,靜得幾乎能聽到清晰的心跳。
是的,章萬傳的心臟在痙攣,直到這一刻,直到這……一……刻.再也無法否認,面前這位堅定的男人,正是萬豐所要的繼承人。
心中一陣難以形容的驕傲混合着寂寞慢慢地從眼眶涌上,這一種無所遁形的矛盾傾瀉了滿臉。
片刻後章萬傳竭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後擦去臉上的眼淚揚揚手:“不用回答得那麼快,爸爸老了,讓我再想想其它的方案。”
說完後,他轉身而去。不過他走得很緩慢,彷彿真的老了。
站在門外的章子華看着父親少有的表情,臉上起了微妙的變化,在他所有的記憶裡,父親是一座高峰,強勢,不可超越。可是眼前的這張臉是同樣一個人,但只能看到他空洞的後背是隨時會散去的身影。
漸漸地,一縷寒冷的認識地從章子華臉上的毛孔鑽進了他的全身。
----------------- 因爲這一切只是哥哥的緣故。
所以在看到隨後出來的哥哥,章子華與他的目光對視,可彼時想問的眼神卻是如此懦弱的退避。
“我讓人送你去酒店休息。”章子柏對着他努力和藹地說。
聽到他的聲音,章子華有瞬間的恍惚,爸爸的那張臉彷彿跟哥哥的重疊在了一起。
“放心吧!”章子柏盡力把笑意放在脣邊。“明天睡醒後,我會派人跟你一起萬豐的。”
“好的!”不過,章子華有些疲累地道。“不過哥哥,能不能讓我去看媽媽。”他的肩有些無力地垂下。
“沒問題!今晚也可以把她帶出來了。”章子柏的聲音靜澈如水。“我雖然討厭阿姨,不過很羨慕她有一個這麼孝順的兒子。”他淡淡的道。
說完他的袖角擦過章子華手邊,發出冷冷的聲響。
看着電梯門緩緩的掩閉, 一種莫名的感覺遍及章子華的全身,彷彿冷卻了所有的血管。
“章先生!”他身後服務員前傾了一步,“請問是否還要單獨用餐?”聲音恭敬。但眼睛卻透着不耐。
“不用了。”章子華低着頭默默地數着哥哥的腳步走路。
樓下,哥哥派出的人正在恭敬地等着他出來。
-------------------------------------------------------------------
車庫裡。朱芳平看着取車的章子柏道。“你好大方哦,真的是要把百分之四十的股權交給你弟弟嗎?”
已經坐進主座的章子柏斜看她一眼道。“你會信嗎?”
“可是張磊都已經發佈會上公佈了也。”
章子柏哈哈大笑道“我弟弟說他敢要了嗎?我爸爸又真正同意了嗎?如果第一個不敢要,第二個死活不讓,張磊開再大的發佈會也沒用。”
朱芳平微扯嘴角,對他的嘲笑不置可否,也視而不見。
回到中保聯大廈,朱芳平一邊走路,腦子一邊在運轉琢磨着剛纔的詭異情形。
終於她得出了一個結論,當年她的生意失敗不止是張磊的破壞,最重要的是她的頭腦簡單,哪怕她以故人之情,或者是姿態再卑微地祈求,保管張磊能放她一馬。
可是這樣的想法有點晚了。
朱芳平嘆了口氣,推開了家裡的門。
剛一打開門,廳對面超大屏幕的液晶電視機正閃現着她今天下午在樂園裡一路的歡樂。
坐在沙發上的張磊聽到響動後轉頭定睛看一眼她,“你在我面前沒有這樣笑過。”
“你還好說。”朱芳平有些懊惱地走進玄關脫鞋。“早知道你讓人拍我,我就淑女一點,省得被你笑話。”
“我想你也可以在我面前這樣的。”張磊沉冷地回答後指了指後面。此刻,在他後面的屏幕上朱芳平正坐在木馬上,笑得像瘋婆子一樣痛快。
“那太難看了。”朱芳平脫完鞋子後,開始向房間走去“會被你看不起的。”
但她的手剛碰到門把,就被張磊緊緊握住。
啊!一種從骨髓中揮發出來的痛差點令她的身體顫抖。
張磊的頭擱在她的肩上手滑過她的髮絲,緩慢,細緻地落在她的脖子上後,讓她的後背平白起了一股寒氣:“你更難看的模樣我都看過。”
“我是傻子的時候嗎?” 朱芳平擡頭看着房門拎了一下耳邊的髮絲道。“傻得很滑稽吧,我真恨我自己那時爲什麼會傻?”
“你是恨自己會傻還是恨我那時娶了你?”
張磊咆嘯的聲音穿過她的耳膜,在空氣結成了透明的冰。
朱芳平掙脫開他的手正正衣服,淡淡的說道“只有我自己。”
“你就是這樣想的?!” 張磊踉蹌着鬆開手跌坐回沙發上 深邃的眼眸裡滿是嘲諷。
靜寂成冰的空氣在他們中間凝結,雙目互投之間,朱芳平別開頭了,張磊看着她閃躲的眼睛,心情在一剎那間........竟是跌入了谷底。
朱芳平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月亮慢慢地升起,那看似溫柔的月華染盡天邊最後一抹夕陽,似乎永遠黑的看不到盡頭........
張磊在廳中遠遠地看着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才勉強止住胸口處開始蔓延上來的心痛。
朱芳平的腳步聲,響於咫尺,影似天涯,每一秒她的走動都像一根根地倒刺劃過全身,令人心上滿布傷痕。
張磊捂住了眼睛不敢聽,不敢聽。
他彷彿有一種錯覺,朱芳平身影的似乎飄渺地可以隨時不見,從來只有,也唯有他一個人在這間房子孤獨地存活。
是夜,朱芳平一人獨眠。
半夜時光,縷縷輕煙自門縫中透入,久違討厭的味道把在睡夢中的朱芳平嗆醒。
難道是着火了?
“咳!咳!張磊!”朱芳平急步摸索着下牀,可是在推開門的時候,好像有重物堵在門口。
朱芳平慌了神,越發大聲道。“張磊!”
“不用叫,我就在門口。”
門外是張磊漫不輕心地話。
朱芳平終於打開了房門,居然發現正坐在房門口的地上吞雲吐霧的張磊半邊的襯衣捲進褲子,半邊落在腿上。
“你抽菸!”她心中大奇,婚後,張磊的形象於她心中自律甚重,平時不抽菸,也少沾酒。
張磊仰天吐出了一個菸圈,指間的香菸在昏暗中異常的明亮。“我一直都有抽菸。不過在調查你資料的時候就知道你討厭抽菸的男人,所以我戒了。”他口中的煙霧艱澀地升空,暗淡的氣息凝滯着外面無邊無垠的黑幕天際。
同時他的膝蓋上還放着一本手提電腦,裡面的畫面不停地放着朱芳平在騎着木馬的一剎那。
看得朱芳平全身瑟瑟。
“是不是我擋着你的路了。”張磊移開身體,重新坐在門角邊的地上。“不用介意我現在的行爲,我其實就是個瘋子。要不然也不會娶你這個傻子。”說完後他的身體在地上躺下後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勺上。“你不用管我,繼續睡你的覺。”
他的動作很溫柔,平和的與世無爭!
此時黑夜中微落了點細雨,淡淡的一絲冷意薄薄地灑進窗內,寒意乍起。
朱芳平摸了一下耳朵還是在他身邊蹲下。“你明天不上班了嗎?”
躺在地上的張磊挑了挑眉把一口煙噴在她的臉上“瘋子是不用上班的。不過不用擔心,我還是有能力養活你的。”廳中小小的燈淡淡地灑落在他的身上,他噴出的煙霧透過空氣的滲進她跳動的心臟。
“你你知道我討厭抽菸的男人....你還.....”朱芳平氣憤地瞪着他。
張磊擡手止住了朱芳平的話,“你都在不意,我又在意什麼?”他啄了一口煙後,又噴在她的臉上。“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回房吧!我今天晚上就睡在地上。”他的神色疲憊,但眼神依舊淡定。“我還想看多一會我自己真正的老婆。”
朱平芳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索性在他的身旁邊蹲下。“說吧!你想我怎麼樣?”
Wшw. ttka n. ¢ O
“不怎麼樣?”躺在地上的張磊把手提電腦放在自己跟前。“就看看自己的老婆,你也要管?”
處於快要抓狂邊緣的朱芳平雙手握緊拳頭放在半空,“好吧!我承認我今晚上有些言辭不當,所以張總,張先生請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一馬如何?”
張磊嘴角浮出一線微笑。“我倒是想放過你,可是有人從結婚到現在都沒有放過我!”
他指尖的菸灰無風自落。
朱芳平聞言慢慢地扶上牆柱,緩緩地,緩緩地立起身子。“你不也明明知道我心中所想的東西,但你也從來也當不知。”一瞬間她眼中的淚珠大滴大滴地落在地板上。“張磊,你覺得這樣我們能一起生活嗎?”
她的話驟然窒息了張磊的所有呼吸。
但是朱芳平仿若不知地接着說下去。“放手吧!張磊,下一個女人才是你的幸福所在。”
叭!一聲,冰冷而利落爬起的張磊把自己的巴掌硬生生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朱芳平這句像最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扎進他的心臟,痛得他近乎碎裂。
而捂着臉的朱芳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腥味開始衝出了牙關。
但已在狂怒邊緣的張磊眼神不再冷靜,一種陌生的暴力漸漸浮在他的臉上。“我不希望這種話會第二次出現在你的嘴巴里。”原來他心裡的最後一層底線,早就埋藏着與她一起毀滅的狂亂。
放下手的朱芳平疑視着他的視線微微失去焦距。“爲什麼不能,我有我的自由。”
他用盡全力所維護的表像在這一瞬,終究過去!
所以在令人屏息的沉默中,張磊閃爍的雙眸,冷寒地沒有一絲溫度。“難道你會幼稚地以爲我會讓你爲所欲爲嗎?”他一字一句。“朱芳平,如果你到時真的做到了,你會發現連見到陽光也是一種奢求。”
朱芳平的臉剎時變得雪白。
張磊抓住了她的手,阻斷了她身上血液的流動。“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