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趴在離橋樑只有二百米距離的一處緩坡上,顧維肅冷眼看着一輛又一輛衝上了橋樑的豐田皮卡車被打得煙火四起,或是一頭撞下橋去摔了個四分五裂,或是在橋面上燒成了一團絢爛的篝火,搭在了扳機護圈上的手指卻沒有絲毫地動作。
作爲一名職業狙擊手,每一發子彈都必須起到戰場定音錘的作用。一些精銳狙擊手,甚至能憑藉着手中的狙擊步槍,完全把控正常戰鬥的走向和節奏。換言之,精準的射擊技術對狙擊手而言,甚至都比不上把控戰場節奏的眼光來得重要。
側頭從架設在身邊的紅外線觀瞄鏡中看了看被作爲重點盯防目標的、關押着人質的卡車,再看看包圍着卡車、將卡車擠得寸步難行的幾輛豐田皮卡,顧維肅微微吸了口氣,屏息從瞄準具中瞄向了一輛豐田皮卡車駕駛室中的武裝人員。
顯然是因爲焦躁與恐懼的影響,被顧維肅瞄準了的那名武裝人員正在朝其他車輛上的駕駛員破口大罵,一隻手中揮舞着的左輪手槍更是槍口亂指,全然不顧搭在扳機上的手指有可能造成的走火。
選擇了一個相對狹窄的射擊角度,顧維肅不徐不疾地扣動了扳機。槍口加裝的DIY消音器極好地縮減了狙擊步槍射擊時造成的槍口焰,更讓原本洪鐘大呂般轟鳴的槍聲變得悶啞異常,甚至連槍口下的塵土都沒被子彈竄出槍口時的氣流激盪起來!
良好的裝備優勢,讓激射而至的子彈恰到好處地打在了那名激動異常的武裝分子手中揮舞的左輪手槍上。手槍本身的結構加上彈倉內的六發子彈,湊在一起變成了四散激射的彈頭與彈倉碎片,頓時將那名情緒激動的武裝分子打成了個血葫蘆。四散飛濺的鮮血與腦漿,更是將原本就髒污的駕駛室渲染成了一幅充斥着血腥與死亡意味的印象派畫作!
因爲彼此間的胡亂喝罵,更因爲已經打亂了套的戰場環境,幾名近距離目睹了這血腥一幕的武裝分子全然沒聽見子彈呼嘯而至時撕裂空氣的異響。在片刻的驚愕與愣怔之後,幾名武裝分子罵罵咧咧地從各自乘坐的豐田皮卡車上跳了下來,合力將已經沒了駕駛員、駕駛室內也滿是血肉的豐田皮卡車推到了路邊,再一股腦地將整輛車掀翻到了路基旁的深溝中……
即使是資深武裝人員,在持有的武器裝備太過簡陋之時,走火或是武器彈藥出現殉爆的現象也是時有發生。對此已經見怪不怪的武裝分子們,早已經有了相應的對策——把那自己崩了自己的倒黴鬼儘快從眼前挪開就好!
凝神看着剛剛讓出的一個車位迅速被其他豐田皮卡車擠佔,而那輛關押着人質的卡車卻絲毫也沒挪動地方,顧維肅微微皺了皺眉頭,將瞄準具中的T字型分劃線對準了另一輛已經跑丟了引擎蓋的豐田皮卡車。
輕微得如同低聲咳嗽的槍聲中,跑丟了引擎蓋的豐田皮卡車發動機機體上,猛地竄出了一團橘紅色的火光。伴隨着那橘紅色的火光升騰而起,駕駛室內坐着的一名武裝人員大呼小叫地動車裡跳了出來,連滾帶爬地逃離了極有可能發生爆炸的豐田皮卡。
大聲咒罵着,剛剛將一輛車推進了路邊深溝中的幾名武裝分子無可奈何地衝到了已經開始燃燒起來的車輛旁,胡亂吆喝着將火光熊熊的豐田皮卡推進了另一側路邊的深溝。車輛纔剛翻入深溝,車載彈藥的殉爆聲已經豁然響起。四散飛濺的彈片,甚至將遠處一名操控着.50機槍的武裝分子打得腦漿迸裂!
連續兩輛車被掀翻到了路邊的深溝中,原本擠成了一團的車輛之間,總算是有了些許的活動空間。在一片咒罵與輕微的碰撞聲中,幾輛堵在卡車前的、着急逃命的豐田皮卡總算是擠到了橋樑前端,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朝橋樑另一端衝擊的行列!
輕輕按下了喉部通話器,顧維肅緊盯着還沒挪動地方的卡車低聲說道:“目標周圍障礙已經清除,可以打開口子了!”
耳聽着顧維肅傳來的戰場情況通報,唐國銘飛快地翻滾着跳進了又一個散兵坑中,轉頭朝着不遠處操控着M134機槍打得興高采烈的哈爾巴拉大吼道:“放出缺口,放他們過去!”
很有些不甘地悶哼一聲,哈爾巴拉略微擡高了槍口。赤紅色的彈鏈在漆黑的夜空中驀地劃出了一道略顯形跡的弧線,遠遠地朝着遠處擠成了一團的車輛奔襲而去,卻是恰到好處地讓出了橋頭位置的空間。
眼見着埋伏在橋樑另一端的槍手像是貪戀殺傷率一般地移動了火力走向,將致命的彈雨撒播向了遠處擠成了一團的車輛,蝟集在橋頭、打算強行衝擊的那些豐田皮卡車頓時如蒙大赦,一窩蜂地朝着並不寬敞的橋上涌來!
劇烈的撞擊聲中,原本被打成了一堆殘骸的車輛被直接撞到了橋下,摔出了一聲又一聲的悶響。幾名依託着車輛殘骸作垂死掙扎的武裝分子,也都被毫不留情地撞得掉到了橋下,慘叫的聲音如同狼嚎一般,淒厲異常!
眼睜睜看着一輛撞得引擎蓋都扭曲起來的豐田皮卡風馳電掣地衝過了橋頭,唐國銘調轉槍口,朝着已經衝過了橋頭的豐田皮卡車打出了個長點射,將車廂上轉動着.50口徑機槍,想要朝着己方陣地掃射的機槍手打得翻身摔下了車廂,口中兀自大聲吼道:“雷公,趕羊!”
狠狠咬着牙關,包雷獰笑着轉過了原本指向橋面的M134機槍,朝着接二連三衝過了橋樑的豐田皮卡車掃射起來。出於驅趕與威嚇的目的,包雷操控的M134機槍射擊彈道略微提高了少許。呼嘯着從豐田皮卡車上方半米處掠過的子彈,將那些剛剛衝過了橋樑的武裝分子嚇了個半死,幾乎全都放棄了據槍朝唐國銘等人射擊的想法,抱着腦袋蜷縮在了壓根沒有防彈功能的低矮車廂中,扯開了嗓門催促着駕車的同伴儘速逃離。
有一搭沒一搭地朝着不斷衝上橋面的豐田皮卡車打着短點射,潘冠看着那些奪路而逃的豐田皮卡車,很是有點感慨地叫道:“頭兒,你有沒有覺得這場面像什麼?”
利落地將一名在車廂中探頭探腦、想要據槍反擊的武裝分子打得仰天翻倒,唐國銘忙裡偷閒地大聲應道:“關門打狗?”
一槍打爆了一輛豐田皮卡車的車燈,潘冠應聲答道:“像不像當年海灣戰爭時期的死亡公路?一羣被打寒了膽子的伊拉克人在美軍的炮火下逃命,到最後誰也沒逃得過去……”
話沒說完,通訊器中猛地傳來了顧維肅那帶着幾分清冷的聲音:“目標載具開始移動!”
不必唐國銘吩咐,包雷飛快地甩開了自己操控的M134機槍,撲到了放在一旁的遙控炸彈控制組件旁:“判官,過來接手!”
話音落處,潘冠已經一路翻滾地鑽到了槍管還在飛速轉動的M134機槍後,據槍朝着一輛剛剛衝過橋樑的豐田皮卡車掃射起來。而在潘冠身邊不遠處,戴上了夜視儀的包雷緊握着遙控炸彈控制組件上的手柄,目光爍爍地盯住了剛剛衝上橋樑的卡車。
因爲車體龐大,衝上了橋樑的卡車受阻於橋上的障礙物,並不能像豐田皮卡車那樣全速急衝,只能左右扭擺着從那些沒被豐田皮卡車撞飛的障礙物中穿行。緊盯着卡車行進的位置漸漸趨近橋樑中央,包雷輕輕地按下了手柄上的一個紅色按鍵。
如同孩子們玩耍的爆竹般,一連串細碎的爆炸聲,猛地從橋樑下方的一根粗大的支撐立柱上響了起來。伴隨着那細碎的爆炸聲響起,環繞着橋樑支撐立柱上騰起的一團團煙霧,迅速形成了一個不算太規則的圓環,恰到好處地將粗大的支撐立柱籠罩起來。
令人牙酸的混凝土與鋼筋的摩擦聲,如同羣鼠啃噬着堅果般響了起來,即便是在嘈雜的槍聲之中也顯得格外清晰。伴隨着橋樑支撐立柱上傳來的摩擦聲響起,原本還算是平整的橋面上,驀地出現了好幾條寬敞的裂縫,剛好將一輛急於衝過橋樑的豐田皮卡車輪胎卡在了裂縫中。
驟然被別住了輪胎,急衝之中的豐田皮卡就像是個並不高明的雜耍演員翻了個蹩腳的跟頭一般,整輛車騰空而起,再又重重地反扣到了已經產生了蛛網般龜裂紋路的橋面上。
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落下,已經產生了龜裂紋路的橋面,在車輛重重砸下後的幾秒鐘時間裡轟然垮塌下來。大小不均的水泥塊如同雨點般地四散墜落到了橋下,而那根喪失了承重功能的支撐立柱,也在一連串怪異的響聲中歪斜着轟然倒塌,在橋下的深谷中砸出了一大片煙塵,更爆發出了一聲幾乎將人震得跳起來的悶響。
頗有些得意地欣賞着自己的傑作,包雷從夜視儀中看着卡車後方的另一根支撐立柱,再次按下了手柄上的按鍵。同樣的一連串細碎爆炸聲中,卡車後方不到十米位置的一根支撐立柱同樣被一團爆炸引起的煙霧籠罩。而在爆炸聲中,卡車後的橋面也開始顯露出了一條條不規則的龜裂痕跡。
將手中的遙控組件朝旁邊一扔,包雷飛快地站起了身子,一把將操控着M134機槍打得正過癮的潘冠推到了一邊:“幹你的活兒去!”
瞥了眼擱在防彈掩體後的M110狙擊步槍,潘冠頗有些不情願地在防彈掩體後趴下了身子,將槍管從防彈掩體下方預留的一處射擊孔中伸了出去:“有了炒肝那傢伙,還犯得上我補漏麼?就算是讓我補漏,我手裡這玩意兒也趕不上炒肝手裡的傢伙什兒啊?”
緊盯着被截斷了前後去路、卡在了一段孤立橋面上的武裝分子,唐國銘冷聲哼道:“那可是十一條中國人的性命!”
耳聽着唐國銘語帶森冷,潘冠再不多話,只是盡力放勻了呼吸,據槍瞄準了一名正在孤立橋面上急得團團轉的武裝分子,穩穩地扣動了扳機。而在潘冠身側的兩挺M134機槍噴吐的赤紅色金屬流,也開始朝着橋樑另一端驚恐萬狀的武裝粉子席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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