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錯……聲音的源頭就是這裡。”
雙腳重重地踏足在收割者的葬身之地,身材健美厚實的男性適格者扭頭環顧四周,包裹在鋼鐵護腕的雙手合握,堅定地搭於鋒刃朝下的長劍柄梢之上。
他全身批覆着一層生冷堅硬的鋼鐵鎧甲,完美貼合肌肉線條,關節駁結處有滾珠滑動。甲片呈現流線型分佈,臂鎧部位的裝甲尤爲厚實,彷彿是巨蟹粗大的雙螯。
“他死了。”
他身後,一位身着黑色皮衣的女性適格者走上前,手裡捏着一枚沾染血水的翎羽,遞到對方的面前:
“從我們聽到吼聲,到趕來這裡不過兩分鐘時間,他卻死在了。”
說話女人的三十歲上下,容貌秀麗,但是眼角已經刻上了歲月的細紋。皮衣領口敞開的縫隙中,露出一枚外凸的眼球,周邊外凸的血管像是一條條白色蚯蚓,給人一種扭曲畸形的感覺。
“殺了收割者卻沒留下身份信息,這傢伙似乎並不想取代他的位置……仇殺麼?”
男人從她手裡接過翎羽,瞳孔倒映着羽毛邊緣的血水,微微閃爍,透出了一絲疑惑的神色。
“無所謂,這個變態死了對我們而言也是好事。但是爲了避免牧區被吞併,必須在組織反映過來之前,找到打敗收割者的人!”
伴隨着女人堅定有力的話語,凌冽的強風席捲整片樓羣,在打旋的狂風之中,皮衣的下襬在半空中隨風而動。一頭柔順的金色長髮猶如傾瀉的瀑布般散開,令她那一雙尖細的耳朵完全暴露在了空氣當中。
……
“筒樓遷徙是有規律的,四環遷徙至三環,三環遷徙至二環,二環遷徙至四環。以此類推,反覆循環,而一環的城鎮中心,屬於它們絕對禁止的區域。”
“建築物之間等級森嚴,高樓大廈佔據城鎮中心不想動彈,但貌似所有建築都有往市中心遷徙的意願,這點是我們打破秩序的關鍵。”
“警局、銀行、法院、政府的公共建築,對一般建築物都具有強大的威懾力,必須優先打破它們的權威。
伊文這邊猜到收割者隊友會找自己尋仇,也沒有太在意,依然在專心觀察建築們的行爲規律——隊長都死了,剩下的幾個嘍囉能成什麼氣候?
而這段時間,他潛入筒樓的陣營,也潛入的非常成功。
筒樓們完全沒注意到伊文是個冒牌貨,僅僅將他當成了一個反應遲鈍、並且患有語言障礙的智障筒樓,在甦醒期經常糾正他發音的方式。
建築物的語言非常簡單,因爲它們沒有太複雜的思維,所以需要交流的內容非常少,學會簡單的發音和肢體動作就能成功交流。而發音按建築的種類和規模各有不同,基本上每一類建築,都有自己獨特的發音。這對伊文來說不算太難,他通過調整念動力摩擦空氣的力度和頻率,可以輕易模仿所有建築的發音。
海豹組的潛入同樣很順利,他們通過聯合其他公廁暴打電話亭,在公廁當中積累了龐大的威望。加上身體足夠堅實,已經快坐上公廁老大的位置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們時時刻刻都要帶着糞桶到處轉悠,而且遇到電話亭往往必須潑糞。
不過這點小小的犧牲,比起計劃來說不算什麼——只要能通過博物館挑戰,別說是潑糞,就算是煮糞二人也能接受。
在這支四人小隊按部就班搞事的過程中,該區域收割者被殺的消息,終於隨着時間的推移醞釀開。
……
飛鼠鎮,邊緣區域,地下停車場。
完全密閉的臨時會議室中,光源幾乎被隔絕,偌大的空間中,瀰漫着濃厚到幾乎令人窒息的黑暗。唯有幾點星星散散的淡金光粒,猶如塵埃一般靜靜地漂浮在空氣中,散發着一些若隱若現的微芒。
“各位……三區的收割者麥迪死亡之後,無人宣稱牧場的所有權。按照規矩,三區應該併入其他區域,有疑議麼?”
中年人穩重的聲音,突然穿透了凝固的沉寂,迴盪在整間會議室當中。
淡金色的光粒子隨着聲音響起,飛速的旋轉了起來,密織地交匯在了一起,數量似乎也在越變越多,逐漸綻放出了愈發耀眼的稠密光芒。
一道道的光柱,環繞着棕色的會議桌,在聚合的金色光粒中迅速成型。接下來的一幕,猶如放映的幻燈片一般,伴隨着光芒的不斷閃爍,原先空着的座位上,忽然坐上了衣着各異的適格者。
收割者瓜分利益的臨時機構——組織,於此正式召開商討會議。
片刻的沉默後,沒人提出質疑。
“既然各位沒有異議,那麼還是老規矩來辦,爲了組織的利益和威嚴,誰去殺了擊敗麥迪的兇手,誰就能得到三區的地盤。”桌面的中央位置,白袍遮身的中年男人,以組織者的身份,繼續沉穩地發言着。
“如果三區聚集多個收割者的話,很容易造成衝突,這樣會破壞各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規矩。”這時,一名身材妖嬈的女性適格者提出了質疑。
她的發言另衆人紛紛側目,不過比起她的發言,衆人更關心她的身材。
比起強大的能力者,這名收割者更像是一位風塵女子。
她的高挑性感的火爆身材上,貼合着纖細的腰肢曲線,批覆着一層凹凸有致的黑色軟甲,雪白豐盈的胸脯從那副開口的軟甲中顫巍巍的擠出,伴隨着女人的呼吸而微微彈動。
一雙踩着長筒靴的細長美腿上方,是短裙般構造的裙甲,縱然這幅防具本身存有一定的厚度,那來自女性身體曲線的輪廓之美卻沒有遭到分毫削減,反而被襯托得更加火辣性感——這種比起防具更接近情||趣內衣的甲冑,也容易讓人懷疑它的性能。
“艾薇兒小姐說的很對,比起容易引起混亂的圍獵,還是讓具備足夠實力的人直接去處理比較穩妥。”妖媚女郎的身側,一位精赤上身的光頭壯漢,提出了另一個方案。
“麥迪的實力在我們當中處於中流水平,能夠殺死他的人當然會更強。”會議的組織者聞言輕輕頜首,順着他的意思繼續往下說:
“那麼有資格解決這件事的人就不多了,誰有信心去處理,不妨直接站出來。”
“我去吧!”
“交給我比較合適!”
“應該由我出馬纔對!”
不同的呼聲從在座的收割者口中紛紛發出,似乎大部分人都對三區這塊肥肉動了心思。
“一羣垃圾。”
桌面的一角,一絲略顯慵懶的低沉男音,從一名雙臂交疊在胸前,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的俊美青年口中發出。
“誰也不準插手,那傢伙交給我處理了!”
說着,他也不給衆人質疑的時間,徑直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臨時會議室。
“……”
空間裡詭異的安靜下來,俊美青年的話語中彷彿蘊含某種魔力,瞬間凍結了會議室的氣氛,另之前還躍躍欲試的收割者們陷入了沉默。
“既然親王準備出馬,我們就散會吧。”
艾薇兒遺憾的低下頭,無聊地撥弄着白皙的手指,塗着猩紅指甲油的指尖,在淡金色的微光照射下,折射出點點誘人的粼粼光芒。
“嗯,到此爲止,剩下的事交給親王處理吧。”組織者平靜的宣佈了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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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手上的工作之後,伊文回到了臨時據點,衝了個熱水澡,順便換了一身衣服。
等他換好衣服走出浴室的時候,“白熊”恰好有所感應的轉過身,正坐在旋轉椅上,手指彎曲着敲了敲扶手,開門見山的說道:
“鐵手,最近收割者麥迪的隊友,頻頻出現在我們的視野範圍內。而且唯獨不見收割者的蹤影,我懷疑……”
“我把他殺了。”伊文承認的非常爽快。
“果然是你……你秒殺閃豹展示出來的格鬥技能,加上強大念動力,恰好完克麥迪。”
“白熊”見他坦然承認,露出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接着眉毛一擰,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犯了個大錯,殺了收割者,卻沒有奪取他的稱號!”
“……”
伊文見他這麼說,當然是一頭霧水:
“這……有什麼意義麼?”
“當然有意義,挑戰者殺死收割者,奪取他的權利,這是正常的新陳代謝。但是你殺了他,卻選擇了隱瞞身份,這就是挑戰整個牧區制度!相當於在封建社會提出了資產階級革命,不出意外的話,所有收割者都會與你爲敵!”
“這麼嚴重!?”
伊文頓時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從事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幾十個小時了,他壓根沒把打死收割者當成一回事。結果這種處理方式,在其他收割者眼裡居然是大逆不道的行爲,也真是奇葩。
“就是這麼嚴重。”
“白熊”神情凝重的望着他,然後指了一下電腦屏幕上的照片,語速飛快的說道:
“你必須儘快聯繫到收割者的隊友,向他們宣稱牧區的所有權,否則收割者的組織一定會派人消滅你。”
“好吧,我會盡快找到他們……”
伊文將二人的容貌記在心裡,搖頭嘆息着接下了這件麻煩事,快步走出房間。
……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
戴着金絲眼鏡的俊美青年披着厚重的高領風衣,慢條斯理地撥弄着一架豎琴,修長的手指輕輕彈動。一邊彈奏着悠揚的樂符,一邊閒庭信步般踏着輕盈的步伐,在平整寬闊的廣場中慢慢前進着。
承載着他全身重量的大理石地板,原本應該是光滑無暇的存在,此時已然淹沒在了暗紅色的潺潺血水當中,每當俊美青年平穩地向前邁出一步,都會盪開一陣聲勢不小的血色漣漪。
血水的平面與他的腳踝並齊,漂浮着一灘灘不知名的碎肉團塊,隱隱可以看到不少細碎的骨骼,混在內臟殘片中黏糊糊地漂浮着,向外散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
廣場上血水的源頭,來自中心花壇上幾十具摞高的殘屍,無人還存有生命的氣息,甚至幾乎沒有一人的身體可以稱爲完整。保存最完整也是缺胳膊斷腿,差一點的四分五裂,最慘烈的,則幾乎只剩下一攤無法辨識的碎肉,徹底與潺潺流下的血肉潮水融爲了一體。
“咕……咕咕……”
三隻血肉暴露在皮膜外的猙獰怪物,渾身沐浴着濃稠的鮮血,低沉地吼叫着,排成並列亦步亦趨的跟在俊美青年身後。堅實的肌肉、碩大的犄角、遍佈全身的肉瘤,猶如蜥蜴頭顱般的三角形面部卻籠罩着頭盔型蒼白外骨骼——毫無疑問,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它們都不屬於尋常生物的範疇。
“殺吧,殺吧,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的雙眼中充斥着密集的血絲,隱約有黑色的陰霾,在他的雙眸裡不停地迴轉盪漾着:
“很快,我就將擁有一片嶄新的、富饒的龐大牧區。”
伴隨着俊美青年的話語,身後一頭怪獸突然發出一聲怒吼,驟然化爲殘影飛撲而出,帶着音爆的尖嘯穿過幾座高樓後,又攜裹着氣流風馳電疾的衝了回來。
啪嗒——!
怪獸張開佈滿尖牙的巨口,任由口中的物體摔落在地,赫然是一顆表情惶恐至極的首級。
由於它攻擊的速度實在太快,首級的主人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奪取了生命。甚至摔落在地時,還未徹底死透,嘴脣極度張翕之後,才徹底歸於沉寂。
“做得好!”
他滿意的看了它一眼,伸出手,拍了拍怪獸的腦袋,然後放眼巡視四周:
“這樣一來,這片牧區就收割完畢了,都回來吧!”
俊美青年脣角勾起優雅的弧度,突然信手丟棄豎琴,將其拋進血水,濺起一片飛濺的血滴。
就在他垂下右臂的瞬間,原本纖長勻稱的胳膊驟然膨脹粗大,兩三呼吸間增殖到了原先幾十倍的大小。碗口粗細的血管混合着血肉膨脹至撐破錶皮、沉重的垂落在地,圍繞着俊美青年身體延伸出好幾十米,如同惡龍一般盤旋橫臥在血水之中,瞬間吞沒了三隻怪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