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光之王烏加特

鋪滿網格狀方格的異度空間中,忽然溢出金色的大火,而且在蔓延擴大。就在這一剎那間,光照強度瘋狂上升。旋轉的門扉隨之向外撐開,出現了一條熔金色的弧形凸起,並且努力向下沉降。變成了一個半圓形,就像剛剛從鐵爐裡夾出來的燒得通紅熾熱的鐵球,而且放着強烈的光,噴薄而出、晶瑩耀眼。

“……”

伊文的眼睛被這強光刺激着,微微感到疼痛,仍然盯住它,就像怕它跑掉似的。那半圓形不斷下降,越來越圓,像一輪太陽慢慢溢出異度空間。

這時,‘太陽’熔金色中帶着一絲血般紅的光波,放射出萬道光芒。陽光穿過樹叢,密密斜斜地灑滿了大地,天幕也被照的透亮,漆黑的雲層此時像是一幅五彩繽紛的油畫。

一道道恐怖波紋,一圈圈的引得周圍空間震盪起來。

在衆人的注視中,‘太陽’表面浮現出一束束銀光,那銀光像是一條條盤旋縈繞的細蛇,錯綜複雜的彼此相連。它們旋轉纏繞的速度愈來愈快,耀眼的光斑從銀光纏繞的間隙裡擴散開來。

然後銀色線條的運轉軌跡逐漸變得規律,它們很快連成一片,一條一條,一道一道,閃光的銀線在半空中縱橫交錯。構成玄奧的圖案,圖案之中又有聖書體的字符閃動。

王權。

太陽。

光明。

火焰。

黎明

制裁。

這一幕彷彿是逆轉時空,海博倫星重回神話時代,太陽神從冥府中升起,光明和溫暖灑向大地,給予萬物生長所需要的能量。神話和現實重疊着在王都的天空上演,縱橫交錯的銀線,彼此相連,然後閃耀出神秘而複雜的符號。

“巴斯力斯加羅德(神聖在上)……路羅耶加達格爾尼(讚頌太陽)……羅西索德爾印尼克斯爾(崇高偉大的犧牲)……弗曼塞希瓦吉爾羅(終結即是新生)。”

破曉之光中響起了莊嚴的吟誦聲,也是輕揚空靈的聖歌,帶着縹緲細微偏又響徹四方的韻律在世界上空飄散。神聖的音符如同細雨般飄灑大地,迴盪在整個海博倫星上空。在這歌聲之中,銀色線條像是不堪重負的鎖鏈一般,一根接着一根崩裂——每斷裂一根,縈繞在衆人耳畔的神聖樂章就清晰一分,

“這就是光之巨人?”

注視着那輪直徑六十米左右的金色太陽,伊文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難道光之巨人是卵生的,這就是它的的蛋?我還得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把這枚蛋孵出來!?別逗了吧……這也太扯了!”

他喃喃自語道,本來並不抱希望這東西會回答他,但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同一刻,數千道光束忽然從太陽表面投射而下。透過金屬和泥土的阻隔,從所有的王族血脈身上晃過,大部分是一隱而沒,只有在伊文和艾露蘿梅身上停留了較長時間。

投射在艾露蘿梅身上的那束光線堅持了五秒左右,也跟着漸漸熄滅,唯獨停留在伊文身上的光線恆定和持續,並且愈來愈明亮。

“你好,阿蒙王的子孫,我是光之王·烏加特,或者按照你們習慣的稱呼——你們可以稱呼我爲王權守護之神。”

“你集齊了七件聖器,再一次釋放了我的力量。”

“我將遵從契約,服務於這一代的最強者。”

“最後的審判即將開始。”

“你們終將面對終焉之刻,請接受我的力量,懷揣崇高使命的神王。”

在這過程中,伊文接受到了‘太陽’深處傳來的精神訊號,消化了它所表達的意思之後,緩緩擡起了頭。就在這一瞬間,他眼瞼深處閃過複雜的數據流,隨後重新顯出漆黑的瞳孔,如同鏡面一般,倒映着天空的太陽。

太陽表面一片赤金,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焰瀰漫整個龐大球體,表層圈圈點點的漣漪不斷擴散,帶動無數狂暴的火舌添食空氣。而在更深的內部,則透出一種幾乎近液態的水晶質感,有點相似燃燒融化後的玻璃。呈現出液態的高濃度能量在‘太陽’核心處翻滾,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稀釋,很快透出一個神聖而威嚴的輪廓。

光與熱的深處,端坐着一具無法形容其威嚴的金色機甲。它藍寶石一樣空洞的雙眼低垂着,銀色的線條勾勒出了冷漠的面容,頭盔後方有着一對碩大的鷹翼形冠飾。

而兩邊的肩部則帶着尖刺鎧甲造型,似乎是爲了衝撞而設計,包括肩部在內的所有部分,全身上下都覆蓋着一層光滑而富有質感的金色甲片。胸前覆蓋鳶形盾狀的厚重裝甲,輪廓上接近縮短的鳥喙,關節處的每一片甲片都互相貼合,兼顧靈活與防禦。淡金色的甲片緊密的結合延伸,一直到腰部的位置,再之下便是長條形甲殼駁接而成的裙甲。

雙腿也覆蓋在裝甲的保護中,雙足、小腿、大腿都有毫無縫隙的流線型裝甲,唯有關節處採用甲片駁接。

它修長而冷厲的身形保持着一個盤坐的姿勢,背部垂下孔雀般的扇形翎羽,層層疊疊延伸到後面無盡的火焰。那些美麗的金屬翎羽彷彿越往後越巨大,無數的羽毛數也數不清——彷彿甲片,又好像無數打磨鋒利利刃,呈扇形朝兩側傾斜、一直沒入無盡的火焰中。

“厲害厲害……好強烈的使徒之力……完全不遜於邪動王!真是沒想到,所謂的光之巨人居然是神源機……看來早在數萬年前,美尼斯就有了最頂級的機械師……可是年份和黃金紀元對不上啊!?”

伊文感受着從‘太陽’深處傳來的能量波動,昂首挺胸,驀地將雙手舉過頭頂——極度的驚喜下,他下意識擺出了讚美太陽的姿勢。

轟隆隆——!

‘太陽’深處轟鳴不止,天空忽然匯聚起漩渦狀的火燒雲,猛然間一道熾熱的金線從太陽內部一閃而過,沒入了他的眉心。

“……”

熊熊火焰與能量精華的覆蓋下,烏加特似乎接受到了某種訊號,慢慢的睜開了眼眸。這一瞬間,絢麗無比的金色光芒從太陽激盪而出,上通天際,下抵地心,閃電般照徹了整個海博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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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所有人都被強光晃花了眼睛,等他們恢復視力的時候,那道金色的光芒早已消失不見。與光芒一同消失不見的,還有伊文的身影——神官們看到這一幕,一個個激動的淚如雨下,面對着半空中的太陽不斷磕頭朝拜。

“太陽王陛下呢!他怎麼消失了?”艾露蘿梅覺察到伊文的氣息消失不見,一瞬間激動起來,銀灰色眼眸微微收縮,看不出是緊張還是高興。

“陛下得到了阿蒙王的認可!”

最年長的神官停下朝拜,巍顫顫的伸出手,指着‘太陽’激動的說道:“他將與烏加特神融爲一體,釋放無盡的光與火守護大地,消滅所有的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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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沒有察覺的事,你爲什麼會知道?”艾露蘿梅疑惑的望着他。

“女王陛下有所不知,這件事是有史可查的!當年蘭塞王爲了對付邪神的先知穆薩,收集七聖器召喚光之巨人之後,便於它合爲一體,在西奈山將那個邪魔首領燒成了灰燼灑向天外。我們之前認爲這是一種誇張的敘述手法,現在看來完全是真實不虛的……”老神官激動的熱淚盈眶,一臉幸福的說道:

“伊文王將於阿蒙王的靈同在,給予這片大地正義、和平與美滿!”

“這真是……”

艾露蘿梅神情複雜的望着‘太陽’,星眸浮動着奇異的光彩,似乎在思考什麼,漂亮的眉在額頭曲成一個小小而精緻的結。在這過程中,她下意識伸出雙手,輕輕貼在自己平坦柔韌的小腹上。

……

神源機,光之王烏特迦的艙室。

伊文明緊閉雙眼,身體竟然緩緩匯聚着淡淡的一絲絲金光,這些金光如同金線一般圍繞在他身邊飛舞旋轉。他忽然有種感覺,彷彿自己這一刻變成了一隻通體金色的機械巨鳥,外形有些像火鳳凰,在無盡的虛空中翱翔遊動。

一陣陣模糊不清飄渺空靈的鳥鳴源源不斷鑽進伊文的耳中,這種鳴叫帶着隱隱重音,本音像是從他心靈深處發出的,而重音則彷彿來自遙遠的異度空間。

隨着清澈的鳥鳴,一輪淡淡的金色光圈,緩緩從他身後升起。

“……”

伊文吃力的睜開眼睛,適應了暈眩感後,放眼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待在一個遍佈金屬坑線的球形空間內。

“這大概就是光之王·烏加特的艙室吧,直接把我弄進來……就不怕把我侵蝕而死?不對……按照蘭塞王的經歷來看,似乎光之王對駕駛員的要求並不高。畢竟他的太陽金級才練到三級,還沒有光暗一體的增幅……這麼說的話,光之王似乎比邪動王還要先進!?”

他一邊思索着,一邊將視線投向駕駛艙內光線最黯淡的位置——三米之外的正對面,似乎深處有一塊濃重的陰影,陰影裡隱約露出一個人形。那個“人”坐在一張嵌入艙壁的黃金寶座上,低低地垂着頭,雙手安靜地分開放在扶手上,彷彿只是睡去了,一動也不動。

黃金打造的座椅古樸莊嚴,每一處細節都充滿了難以形容的威嚴,椅背最上方甚至還垂落了一個金線編織的冠冕。造型與太陽王冠別無二致,正正虛扣在那個‘人’的頭頂,令其看去高貴如神祗。

“已經有駕駛員了!?”

伊文走到黃金寶座面前,才發現這傢伙根本不是人,只是一個充滿清水質感的人形輪廓。

駕駛座兩邊扶手各有一道空槽,剛好能將雙臂嵌入其中。空槽內伸出無數細長的金屬管路,刺入了人形輪廓身體內,隱約在肌膚下延伸出到手肘處。而那個太陽王冠也一個頭箍,將整個頭顱都套入,無數金屬線條從王冠內部探出,以各個不同角度刺入顱腦。額環正中有一根銀白色的刺對準了眉心,差不多是剛好刺破肌膚,堪堪停在皮下的程度。

“不是吧……這麼粗暴的神經鏈接?哪怕是聯邦的普通機型,都能直接採用腦電波操控啊。算了……現在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它坐在這裡,那我坐在哪裡?”伊文只考慮了零點五秒,就嘗試着伸手把它推開。

他擡起手,輕輕推向人形輪廓的肩膀,手還沒碰到對方,人形輪廓內部便猛地爆發出一股吸力。將他整個人吸入‘清水’內部,與此同時,人形輪庫迅速浮出了五官——赫然是伊文的身形樣貌。

那一瞬間,伊文彷彿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看到一束光流涌入自己的腦海,無數信息、畫面、字符與精神波動線充斥在他的記憶之中。只要稍微將心神投入到這些信息之中,就能明白這些都是另一個人的記憶,是帝國創始者殘留下來的傳承。

但是這些記憶畫面是加密的,以伊文目前的精神力來看,這些記憶信息都是模糊的畫面,根本看不出什麼頭緒。他知道自己是進入了那個人形輪廓的內部,由於情況實在古怪,加上邪動王之前的告誡——他開始擔心自己會被神源機侵蝕,當即咬緊了牙關想要抵抗。

可這種抵抗是無力的。

畫面的切換很快變得迅速起來,從這些閃爍的光影之中,有些不重要的資料逐漸開始解密。他看到遠古神話時代的戰爭,太陽神與虛空大蛇的戰爭,諸神與邪神的交鋒,星空之間的遷徙惡毒扭曲之物……阿圖姆神和俄賽里斯神創造了海博倫星大結界,將這個世界置於光的保護下。

然後他看到了更多的東西,一場大爆炸將整個世界的文明摧毀殆盡,只有一對還在襁褓中的嬰兒活了下來。接着是外星移民的到來,他們試圖捕捉這對男女,卻被對方的神力消滅……然後神的後裔奴役了這些移民,抹除了他們的記憶,令他們俯首稱臣並且唯命是從。

時代更迭,沐浴‘光芒’短時間內獲得智慧的蠻族從荒野之上誕生。神的後裔給自己取名爲阿蒙,他娶了自己的姐姐繁衍後代,他們容忍了這些智慧生命的存在。

吸收了‘光’的蠻族變得愈發壯大,掀起了一輪又一輪的反叛。阿蒙王修改了‘光’的數據,蠻族變得虛弱,他也日益蒼老……帝國的建立,王族分裂,上下美尼斯的互相征伐……這些畫面相互交疊,他幾乎來不及記憶,便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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