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時空風暴深處,只剩下卓越之宮殿的寂靜城正在迅速燃燒融化,處於瀕臨崩潰的邊緣。
“警報!警報!機體破損度達到87%,無法修復,請有關人員迅速撤離寂靜城!”
“警報!警報!機體破損度達到88%,無法修復,請有關人員迅速撤離寂靜城!”
“警報!警報!機體破損度達到89%,無法修復,請有關人員迅速撤離寂靜城!”
瘋狂的顛簸震顫中,卓越之宮殿內部警報蜂鳴,警燈血一樣的紅光一輪又一輪地掃過空間。隱藏在暗處的射擊孔內,一臺臺重型機槍無目的的掃射,就像是彷徨無助的潰兵進行最後的瘋狂。
機械王座也開始燃燒了,融化的合金牆壁一塊塊墜落在地,裂成碎片;體管路的裂縫中射出熾熱的電流,那些紅熱管路中迸濺的雜音,就像是死神低沉的狂笑。
“……”
迅速崩潰的機械王座內,伊文站在信息矩陣前,一邊利用光能強行維持信息矩陣的完整,一邊等待小希計算出時空座標。
雖然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寂靜城捲入時空亂流,處於崩潰的邊緣已經是既定事實。
既然如此,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知道自己會被時空亂流捲到哪裡,經歷了怎麼樣的時間跳躍;只要有數據在手,至少還有回去的可能性……否則的話,可能永遠也回不到主世界線。
79%……81%……94%……97%……
就在進度條即將拉滿的前一刻,信息矩陣猛地炸開無數電火花,如同篝火一般劇烈燃燒起來。
“中央處理器受損!小希失去計算能力!主人,你快逃吧!”小希此時的聲音忽強忽弱,彷彿隨時可能中斷。
“該死!”
伊文強忍着怒氣,上前一拳砸爆信息矩陣,找出小希的智腦芯片,然後單手機械化將其納入體內。
轟轟轟轟轟——!
這時候,機械王座的破碎程度終於抵達極限,在時空風暴的碾壓下,整個頂端建築物全部撕裂開來。
空間內狂亂奔走的虛空波動激起了數之不盡的漣漪,交錯的亂流絞纏在一起化作肉眼無從追上的鋒刃,眨眼間就在伊文的身上轟出無數裂痕。
“這就完了嗎!?”
伊文只來得護住要害,便被風刃淹沒,直接卷出了卓越之宮殿,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墜入時空亂流。
砰——!
就在失去主人的下一刻,千瘡百孔的寂靜城猛地一陣扭曲,被時空之力分解成了無數模糊的細線。
此時此刻,伊文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恐怖的撕扯力,如同無形的刀刃一般,從四周捲動扭曲的茫茫虛空中傳遞而來。眼睛彷彿也失去了視物的能力,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周身好像是針一樣攢刺,好像身處火海之中,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在這過程中,他身體上的各種裝飾在迅速融化消失,同樣的,他身體也在遭受無形的侵蝕,就像強酸腐蝕一樣逐漸消融。
“我不會死!”
“我不能死!”
“我絕不能死的如此窩囊!”
但是伊文也在拼命的抵抗這種侵蝕,身體一會兒機械化,一會兒半機械化,一會兒變成液態金屬,一會兒又變成半人半龍的怪物——正在瘋狂的調整形態,以適應時空亂流的侵蝕。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時空亂流的強度依然在不斷增強——並且開始增加了一種螺旋扭曲之力,彷彿是要將伊文擰成麻花一般。
嗖嗖嗖嗖嗖——!
不斷扭曲變形的過程中,伊文瘋狂釋放能量,眼睛嘴巴鼻孔耳朵,噴射出重重疊疊無數道熔金色的光束。
轟——!
突然間,伴隨着一陣爆炸,伊文處於半機械化的身體驟然四分五裂,被螺旋扭曲之力強行拆成了無數零件。
眼看就被捲入不同時空,徹底湮滅的時候,他強撐着一口氣將意志沉入所有零件,然後將其有機化!剎那之間,伊文分裂的殘軀驟然化爲無數血水——像是子彈般從四面八方激射而來,重新匯聚,強行恢復了原本的姿態。
“……”
勉強恢復的伊文雙拳交疊着護在胸前,身體蜷縮成胎兒在母體中的姿勢,通過這種方式減少受力面積。
下一刻,他似乎是想通了什麼,猛地擡起頭,無數的血管在臉上瘋狂扭曲浮動。
濃郁到幾乎結晶的金色能量,瞬間覆蓋到了伊文的全身。
砰——!
金色光芒瞬間炸開,其中輻射出恐怖的能量波動,四周無形波動怒海狂濤般擴散。一圈圈震盪的音波深處,他的軀體在剎那間綻放出輝煌的光芒,光芒旋轉的向內濃縮,只留下一個電流編織的熾白剪影。
“機體不斷受損,能量也在飛速流失,而時空亂流的破壞力卻依然在不斷增強。”
“這樣下去是死路一條,不如嘗試着釋放體內所有的能量,在時空亂流中轟出一條生路!”
“只要單位面積的能量足夠龐大,就一定能扭曲空間!”
遵循這樣的想法,以電流編織的剪影爲中心,一股空前強烈的能量光束憑空炸現,好像是無窮無盡的光能凝聚在這一瞬間完全爆發開來!
砰——!
光芒轟擊之處,時空亂流泛起了輕微的漣漪,西瓜大小的漆黑空洞一閃而逝。
“就是現在!”
稍縱即逝的瞬間,伊文不顧一切的衝向空洞,勉強讓頭顱和主要軀幹穿了過去。剩餘的軀體則拉長分解成了無數細線,被恐怖的時空亂流吞噬殆盡。
……
伊文狠狠衝入空洞,感覺自己彷彿鑽入了某種生物的腸道中,身體彎彎曲曲的移動着。
周圍沒有光,沒有氣流,一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他現在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身體,能量也是消耗一空,但總算是脫離了被時空之力絞碎的風險。
好在使徒級的精神力還在。
此刻,伊文將精神力輻射開,立刻能覆蓋方圓數萬公里的空間。
然而在他的感知範圍內,周圍沒有任何事物存在,就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黑暗中高速飄蕩着。
“不會這麼一直漂浮下去吧?那還不如干脆死了算了。”伊文仔細觀察着四周,除開他之外,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物質。
隨着時間的推移,周圍被那種被擠壓的感覺也漸漸消失,感覺空間變得愈發寬敞起來,但是依然沒有任何能量。缺少能量補充,加上動力爐受損,令他無法修復受損的機體——這種只有腦袋和部分軀幹的感覺,屬實難受。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
或許一天,十天,甚至更久。
伊文也記不清楚了。他只是不斷往前順着慣性衝出去。
漸漸的周圍開始隱隱有着一點能量的波動了,他連忙開始吸收能量修復機體,奈何這點能量實在微不足道;無法完成動力爐的修復工作,只夠他勉強修復好左手。
而就在他修復好自己的手臂時,周圍的虛空變得更寬敞了,並且逐步出現了一道道扭曲的金色齒輪;詭異的是,那些齒輪彷彿鑲嵌在虛空中一般,有大有小、有正有逆,像是鐘錶一樣緩緩轉動。
“時空縫隙麼?”
看着其中一枚齒輪,伊文心中一動,然後用念動力包裹自身,朝着它的方向飛去。
來到金色的齒輪面前,他便嘗試着伸手觸摸齒輪。
砰——!
就在伸手觸摸的齒輪瞬間,齒輪表面頓時傳出了一股吸力,並且像是門扉一樣旋轉開啓。
不過這股吸力並不大,就算是現在的伊文,也能輕易掙脫。
“怎麼辦?進不進!?“
“進的話,可能重新捲入時空亂流,不進的話,也許就會永遠的待在這裡。”思來想去,伊文覺得比起死亡,還是永恆的囚禁更加痛苦,於是放棄反抗那股吸力,任由金色齒輪把自己拖了進去。
穿過齒輪的下一刻,前面猛地一空,伊文彷彿從什麼管道中被噴出來一般,周圍瞬間大亮,他居然直接衝進了一片燦爛的星空。
正前方,是一顆蔚藍色的星球,而背後是一輪熾熱澎湃的巨大恆星,強大熱量不斷從火球表面朝着四面八方輻射出去。
“謝天謝地,我總算是擺脫了時空亂流。”
此時此刻,伊文長舒一口氣,然後任由星球的重力籠罩身體,把自己朝着大氣層的方向拉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
平行世界,魔力之星岡瓦波爾,魔法王拜倫拉爾的法師塔內。
魔力之柱的陰影蟄伏似得拉長傾斜,雜亂無章的鋪滿地面,像是無數條漆黑的細刃,將廳殿銀白色地板的分割成無數碎塊。
寒氣在斑駁的四壁結霜,光線昏黃,隨着燈柱上磷火的躍動,空間裡忽明忽暗。
冷光照不亮的地方,是無數在籠罩黑暗中的迷宮迴廊。
這一片陰冷的光暈中,魔法王拜倫拉爾單手托腮,端坐在自己的白銀王座上靜思,右手手指無意識的敲擊着扶手。
而在王座的正前方,一道猩紅的地毯兩側,十二位死亡騎士沉默的站在原地,漆黑的眼孔裡閃爍着幽暗的靈魂之火。
“……”
突然的一瞬間,魔法王拜倫拉爾忽然感覺一陣寒意襲來,平靜的意識深處,驟然浮現出無數清晰的畫面。
無盡陰雲籠罩天空,污濁的空氣中混雜着血腥氣,大地上血流成河;昔日沃土良田被無數殘破的屍體無蓋,無邊無際的機械軍團如海嘯襲來。
陰沉昏暗的天幕中炸雷滾滾,迸濺出萬道閃電,沉悶的壓抑下,魔力之月被一股力量轟的粉碎。魔法王瞠目結舌的看着天幕化爲一片火焰海洋,無數流星當空墜下,淹沒了目力所及之處的一切事物。
旋轉裂解的天幕之中,一座倒懸的機械黑塔穿透雷霆火焰,緩緩降臨大地。
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磅礴威壓隨着高塔同時降臨……
隱約之間,魔法王拜倫拉爾看到三枚猩紅的眼瞳,穿過時空的阻礙,好對上了他的視線。
“……”
老人直勾勾的看着那三枚眼瞳,瞳孔一圈圈的收縮放大,臉上肌肉劇烈顫抖、皮膚表面滿是僨張的青筋。
就在下一刻,那三枚眼瞳中射出金色火焰,瞬間把他燒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炬。
“喝啊!”
魔法王拜倫拉爾大叫一聲,猛地從白銀王座上站起身,眼前景象也在這一瞬間恢復正常。
死亡騎士齊刷刷的扭過頭,望向突然大叫着站起身的主人,不知道他爲何會如此失態。
“……”
魔法王拜倫拉爾閉上眼睛,表情逐漸平復,低沉沙啞的聲音隨之響起:“倒懸的高塔……機械打造的怪物……擁有三枚眼瞳,能夠釋放金色火焰的怪物……將是毀滅世界的魔王!”
……
噗通——!
伊文殘破的機械體從天而降,直接墜入了一片森林,落在植被繁茂的河道旁,在地上砸出了一個深深的隕石坑。
下一刻,恢復成血肉之軀的伊文從坑洞中翻身而起,環視了一眼周圍的叢林:“看來這裡是一顆存在着生命的星球,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高等智慧生物。”
簡單的觀察後,他用河水洗了把澡,然後用樹葉編成衣服,算是恢復了人類的服飾。
由於這裡擁有充沛的光能,因此伊文很快就修復了動力爐,進而借住動力爐的能量迅速恢復了實力。
在這過程中,他也差不多想通了寂靜城遇襲動的理由——多半是被卡羅索發現了蹤跡,然後一發遠程攻擊炸了寂靜城。
伊文記得,當時寂靜城炸成了兩截,然後卡恩就跟自己失聯了……只希望他和赫爾德別死,否則一切就都完了。
而寂靜城遇襲,也意味着卡羅索已經發現了他們有穿越世界線的能力。
既然如此,小艾所屬的那個世界線,恐怕已經完了……希望她能夠靠着裁決手套和中子機械原蟲脫險。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伊文從清澈的河流中站起身,穿上自己用樹葉編織的衣服,快步朝着森林的外圍:“卡羅索和他的信徒遲早找到這裡,我必須儘快修寂靜城,回到主世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