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伊西斯的誕生(中)

泰波爾斯是有翼族的故鄉,如同金色世界這個外號一樣,泰波爾斯星表面充滿了光輝燦爛的色彩。

在這片安寧的土地上,五彩寶石就如同普通石頭一樣漫山遍野,懷抱着巨大岩石的參天大樹隨着太陽的軌跡緩緩移動。

這裡沒有四季,白天和黑夜共存,人們累了,就在漂浮在空中的大樹下梳理羽翼、打個小盹。餓了,就摘樹上成熟的果實填飽肚子。水波盪漾的透明金色之海上,孩子們撲騰着尚未成熟的翅膀戲水玩耍,青年們爲了搶佔大樹,頂着強風賽跑——如果說星河文明的範圍內內,真有一處天堂的話,那無疑指的就是泰波爾斯。

而在泰波爾斯的居民心中,金色世界的守護者,天空使徒普雷是偉大之人,是無人能夠與之匹敵的‘最高者’。

他不在意冰凍一切的嚴寒,飛向最高處,聽着漫天星星的歌聲入眠。無數人想追隨他卻在路上倒下,也有無數人被他鋒利的羽毛刺傷眼睛而墜落。他去過最遠的地方,能看到星空中的未來。他是飲光之泉水之人。在金色燦爛的泰波爾斯星,唯有他的光輝最爲耀眼。所以有翼族稱他爲“降落大海的太陽”,人人都愛他迷人的歌聲和美麗的雙翼。

然而,在這一天,和平美麗的泰波爾斯星,卻突然開始下起紫色的雨。

這不詳而詭譎的雨水遍佈寰宇,佛預兆着某種巨大災難的到來。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內,所有樹木的果實變的酸澀,黃金之海上掀起驚濤駭浪,黃色原野上出現裂紋,大地很快分裂、崩塌。紅色的天空深處,逐漸顯露出一個不詳的漆黑裂縫,凡事仰望天空的人都能察覺到——有種無比強大的意志正在透過裂縫接近泰波爾斯星。

忽然的一瞬間,天空裡垂下一道炫目的紫光,彷彿流星般往海洋中的一個島嶼降落。

光芒拉動着長長的尾痕,沿路飛散出無數暗紫色的碎光。

嗤——!

當光芒帶着颶風降落在島上的時候,無數拉長的火苗旋轉流動,恐怖的風壓朝着四周瀰漫而去,將周圍茂密的參天大樹吹得獵獵作響。轉眼,火苗突然爆炸分裂成呼嘯的光線,顯露出紫光深處的高大身影:

彷彿一排尖刀並列扭曲的頭盔遮蔽半張臉,只露出一枚光芒內斂的左眼;長條形銀色甲片覆蓋的偉岸身軀上,並行分佈着一道道火紅的金屬坑線。身披一件內白外黑的毛裘披風,背後銜接着彎月形帶缺口的金色光輪;一道道細長的黑色帶狀體,自他背後彎曲着向外延伸,彷彿臣僕一般懸浮在空氣之中,簇擁拱衛着他的身體。

第一使徒,宿命者卡恩。

他站在島嶼的邊緣,俯瞰着前方的大海。

巨大的海面波光粼粼,倒映出暗紅的天空,將整個海天的界限抹去,巨大的天地彷彿渾圓的初始。

看着前方的大海,卡恩伸出左手輕輕的虛撫海面,伴隨着他的動作,泛着紅色的海面彷彿煮沸一般,翻涌起大大小小的氣泡和浪花。一眨眼的瞬間,無邊無際的海洋朝着左右兩邊分開,形成一線寬闊平整的‘海上峽谷’,露出漆黑深邃的海底世界。

“……”

卡恩低下頭,目光穿透黑暗的海上峽谷,俯瞰着海底——他能感覺到,赫爾德的氣息,就在最深處的海底。

確定赫爾德就被普雷拘押在海底之後……同時,普雷也在那裡!

因爲,卡恩捕捉到了幾縷彷彿空氣裡飄動着的水汽一般,不易察覺的使徒氣息;其精純度完全超越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個使徒,彷彿最純淨的液態黃金一般,流動在空氣裡。

他邁開步伐,準備進入海底探個究竟。

然而就在下一刻,卡恩邁出去的左腿突然停在了空氣裡,他像是突然靜止凝固了一樣,一隻腳懸在空中,遲遲不肯踏下去。

轟轟轟——!

幾乎同一時間,海上峽谷內部,整齊地衝出一根根方形石柱,懸浮在峽谷的上空,隨後瞬間自下而上形成起了一座由無數根石柱組成的橋樑。橋樑從峽谷上空延伸到天空盡頭,完全就是一座巍峨的天梯——似乎在禮貌的請第一使徒離開這顆星球。

卡恩剩下的土壤,也是輕輕地,彷彿破土嫩芽般溫柔地向上拱起,緩慢而輕盈的、將他朝着剛剛形成的天梯送去。

他明白,這是普雷的警告——

“離開,或者戰鬥。”

“……”

不到迫不得已,卡恩並不想與普雷戰鬥,並非恐懼或者忌憚,而是覺得那樣做沒有意義。

他們曾經有過一場戰鬥,結局是三天三夜不分勝負,最後只能同時收手結束戰鬥。

如果現在重啓那場戰鬥,結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他的目標是帶走赫爾德,除此以外任何事都不重要,如果普雷願意交出赫爾德,那麼一切就很容易解決。

卡恩收回懸在空中的腳,站在原地不動,身下異動的土地瞬間被某種力量壓了回去。

他身處的地方,後面茂密的樹林,前方是深邃的峽谷。

天地之間,懸浮着無數大大小小的島嶼,它們像是生物一樣沿着特定的軌道緩緩異動。空氣裡瀰漫着一種沉重的靜謐,偶爾有零星的樹葉,沾着苦澀的雨水從天空飄落下來,彷彿刀片般迅疾地飛舞在島嶼與島嶼的間隙中。

“……”

詭異的靜謐中,卡恩緩緩舉起左手,手上瞬間涌出暗紫色的光霧。

忽然之間,第一使徒猩紅寶石般的瞳孔微微一縮,體表金屬坑線浮現出來暗紫色的光芒;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無形無質的強大威壓,從他的身上擴散出來,彷彿漣漪般朝海底的深處擴散開去。

嗞——嗞嗞嗞——!

同樣強大的能量力場,同樣純粹的使徒氣息,在海天之間彼此碰撞;以接觸面爲中心,形成彼此排斥的虛空電流,令整個泰波爾斯的氣候環境瞬間變得紊亂起來。

此時此刻,普雷和卡恩心裡都很清楚,這兩股幾乎同等級對峙的能量力場,稍有不慎就會醞釀出摧毀星球的災難。

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普雷不允許母星受損,卡恩不想擴大沖突。

“……”

第一使徒安靜地站在原地,既沒有離去也沒有強闖海底,而是選擇耐心的地等待。

卡恩維持着作爲一個外來者的禮貌,但是最強使徒的威壓,依然如同耀眼的光環般籠罩着他。他選擇於普雷隔空對峙,其實是在闡述自己的立場,或者說一種相對而言比較溫和的威懾。

他用一種禮貌但不容拒絕的方式,向普雷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我沒有戰鬥的意願,也不想與你產生衝突,但是你必須釋放赫爾德——否則的話,泰波爾斯星危在旦夕!”

一一一一一一

時間在這樣近乎凝滯的對峙裡流逝着,卡恩站在紫色的雨水裡,如若雕塑般一動不動。除了從他背後向外伸展,如同蟒蛇般懸浮在空氣中的黑色帶狀物,偶爾會輕輕擺動身軀之外,他整個人像是靜止在時間之外。

嗡——!

空氣裡輕輕地,傳來幾聲彷彿蝴蝶振翅般微弱的顫音。

終於來了。

卡恩擡起他低垂的眼眸,注視着從海洋深處向上爬升的第三使徒——那是一個漂浮着一個籠罩在青色光芒中、擁有四對羽翼的矯健身影。

作爲有翼一族的最強者,他擁有猛禽類的外形,青色眼瞳如同綻放光芒的恆星,漆黑的喙部彎而銳利;頭部即脖處,淡青色的羽毛如同雄獅鬃毛一般濃密,在光線裡閃爍出火焰的質感,顯得高貴而凜然。背部延伸出四對羽翼,左右對稱的向着各個方向伸展,所過之處的光芒都會朝着羽毛匯聚,附着在羽翼上像是一層美麗的霞光。

流線型的身軀與人體類似——軀幹深藍,覆蓋着一層貼合肌肉的流線型鎧甲,尾部是收束的藍色翎羽;四肢修長,末端延伸出鋒利的鷹爪,相較背後巨大的羽翼纖細很多,但看上去依然充滿了破壞力。

……

當普雷離開大海,懸浮在半空中的時候,整個天地間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一樣。

此時此刻,兩位使徒看起來都冷靜而收斂,默默的壓制着戰鬥衝動。

對彼此而言,他們的力量都像是深不見底的汪洋,所以誰也不想重複那場註定沒有結果的戰鬥。

但是,平靜的表象之下,誰都不知道是多麼駭人的滔天巨浪——強大的能量力場彼此對衝、抵消,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都有可能導致一場天崩地裂的災難。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放過赫爾德。”

漫長的對峙之後,普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彷彿能作用於無數個平行空間,重疊起伏的在卡恩耳畔炸開:“她的所作所爲,已經超過了我對一個罪犯的容忍限度。繼續放任她這麼胡鬧下去,總有一天,艾爾星的慘劇也會發生在泰波爾斯。”

“……”

卡恩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頭,表示他不接受對方的說辭。

“包庇和縱容同樣是罪過!卡恩,今天我絕對不會釋放赫爾德,她必須爲自己的卑劣行徑付出代價!”普雷的意志堅定如鐵,哪怕這場戰鬥可能危及到泰波爾斯星,他也在所不惜。

“……”

卡恩目光鎖定住着第三使徒的身影,目光彷彿是翻涌的岩漿,呈現着一種極具毀滅性的暗紅色。

嗡——!

這一瞬間,以兩位使徒的身影爲中心,空氣裡幾道得幾乎看不見的透明扭曲一閃而過,整個泰波爾斯星頓時發出痛苦的悲鳴。

一一一一一一

海博倫星,白之月。

嘀嘀嘀——!

伊文正在實驗室裡重複着製作寶石的枯燥工作,忽然間整個實驗室裡警鳴四起,吵的他立刻放下了手裡的事:

“小希!?”

“主人!泰波爾斯星釋放出不正常的能量波動,確定爲使徒氣息!”小希急切到幾乎破音的聲音,迅速從天花板上傳來:“使徒氣息源頭有兩股,一股爲第三使徒普雷,另一股是第一使徒卡恩。”

“卡恩終於還是爲了赫爾德出手了,天助我也!”伊文雙眼一亮,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目前兩股力量正在對峙,能量波動越來越強,隨時可能爆發衝突!”

“通知龍王他們沒有?”伊文立刻問道。

“通知了!”

“很好!”

伊文扯下身上的白大褂,左手裁決手套上的時空寶石微微一亮,立刻爲他換身了一身機械甲冑:“勒令所有軍團嚴陣以待,啓動寂靜城——我們去泰波爾斯星!”

……

寂靜城,卓越之宮殿。

爆龍王巴卡爾、潛行者希洛克、全能之瑪特伽站在機械門扉前面,神色凝重着等待着什麼。

呲啦——!

下一刻,他們面前的虛空撕開一道漆黑縫隙,伊文的身影從中大步走出,迎面走向三位使徒:“消息各位都收到了吧!?卡恩和普雷隨時可能爆發衝突,他們兩個一旦開始戰鬥,政治層面的破壞力相當於聯邦內戰——這對我們而言也是個好機會!”

“如果能幫助普雷擊退卡恩,成功邀請他進入遠東同盟,卡什尼聯邦便不再可怕了。”希洛克點點頭。

“我們不能一去就爲普雷站臺,得在關鍵時候出手……他們打不起來、或者不夠激烈的話,對我們來說虧了。”瑪特伽很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

“提防赫爾德!提防赫爾德!提防赫爾德!我有種預感,她一定會搞事!”巴卡爾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生怕赫爾德又藉此機會作妖,因此滿腦子都是提防赫爾德。

“這樣吧!抵達戰區之後我們兵分兩路。”

看着三位躍躍欲試的同僚,伊文冷靜的囑咐道:“我與巴卡爾留守寂靜城,關注卡恩與普雷的戰鬥。希洛克和瑪特伽去找赫爾德,千萬別讓她搞事!”

“沒問題。”

“理應如此。”

“赫爾德就給我們處理。”

三位使徒同時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那麼立刻出發。”

伊文再度撕裂空間,瞬移至機械王座,啓動了寂靜城的次元穿梭裝置。

“準備空間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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