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絲絡依顯然爲全求人的回答所感染,越發高興了,朝全靠近了一點,微笑着說:“全求人,你說被幾個獵人送進了大沙漠,到底是哪個沙漠,請再回想一下。”
“噯呀,對不起,公訴人,我實在想不起來了,你就另再爲難我好嗎?我的海馬簡直成河馬啦,記性壞了噯。我痛苦得很哩。”
“那好吧!請你回答,你從哪兒走出大沙漠的呢?”
“我也記不清從哪兒走出去的了,反正是走到了美魯林齊市了。”
“你在沙漠裡走了多長時間啦?”
“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是五六天,反正,反正有好幾天,覺得時間不短。”
“既然時間不短,你怎麼熬過來的呢?我是說,你吃什麼,靠什麼活着呢?”
“靠什麼?問的好噯。不怕你笑話啊,什麼也沒有靠哦!就靠我這條命。”他的臉色變了,變的非常沮喪,非常委屈,忽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瑪趕忙上前勸他別哭,畢竟是法庭,請他務必保持克制。
他聽了,破涕爲笑,說:“哭哭啼啼,笑笑鬧鬧,正是地球人孩童的特徵嘛。我是基因人,也該有這個特徵的。可是,阿超阿娜硬是剝奪了我的這個特徵,我好生氣喲。我要好好問問阿超,他爲什麼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剝奪了我這個樂趣?”
大家又笑了。
瑪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說:“以後有空你就好好問吧。現在你必須認真回答所有問題。你這條命不簡單,到底靠什麼走出大沙漠的呢?總不能不吃不喝,天天餓着肚子,幹着嗓子,走出沙漠吧?”
“那倒不是,想想,讓我想想。”全又敲着腦門,“啊,想起來了,我有吃的。”
“是什麼?”
“蛇!”
“什麼蛇?”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是毒蛇。”
“毒蛇?你可別信口胡說喲。毒蛇豈能活命?只會毒死呀!”
“你說的不錯,是差點喪了命。可是,我的基因優秀,硬是沒被毒死。”
“還吃了什麼?”
“奶!”
“什麼奶?”
“人奶!”
“什麼人?”
“女人!”
“什麼女人?”
“年輕女人,少婦,美麗的少婦。”
“我警告你,別信口開合,必須有根有據。”
“你怎麼老是這樣訓我呀?”全生氣了。“我說的全是真話,我不會撒謊啊。”
“你也別生氣。那女人叫什麼名字?”
“羅依夏!”
“她住在哪裡?”
“美魯林齊呀。”
“什麼地方?門牌樓號是多少?”
“噯呀,我都記不清楚了,時間太長,我的記憶基因壞皮子了。”
法庭悄然無聲。
全求人的回答太吸引人了。
基因帥哥出走後的經歷太離奇了,也太危險了。
大家聽得非常揪心,一個個屏聲靜氣,恨不能拉長耳朵,生怕漏掉什麼。
“記不清啦!相信我吧!要記得清,我說出來多痛快,明明知道,就是不說,多憋屈啊!”
“你到美魯林齊之後,怎麼生活的呢?”
“怎麼生活?嘿嘿!高級的自由的生活啊!四個字,浪跡!”
“這不是兩個字嗎?”
“還有兩個字,也是浪跡!”
“不可能吧?你沒找工作嗎?”
“找啦,沒人肯收我呀。”
“爲什麼不接受你呢?”
“我沒有證件,什麼證件也沒有噯,不明不白,黑人黑戶。誰都不要啊。我把那個邊城差不多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得到工作。”
“你的證件呢?”
“在神昌中心吧,也可能在月球村三九小樓。到底在哪兒,我也說不準了。”
瑪隨即請求法庭當庭調查,全求人的證件到底是在神昌中心還是月球村管理部。
寇寶正清與東方雄商量過了,敲錘准許。
馬大卡的特寫鏡頭顯現在大屏幕上,報告說,早就查過了,基因漢秘居住的小別墅裡,多次查找過,沒有任何證件,眼下還弄不清到底整到哪兒去了,分析有可能被藍星人或者其他還不明身份的人盜竊走了。
安黛茹斯的特寫鏡頭顯現在大屏幕上,報告說,早就查覈過了,月球村管理部爲基因漢辦理過月球村戶口,也辦理過月球村公民身份證。基因漢離開月球村,回a國乾京時,並非辦理移出月球村的手續。但是,三九小樓裡找不到他的證件了,分析也有可能是被藍得人或其他不明身份的人盜竊走了。
瑪不由心性憐憫,同情的問:“全求人,既然如此,你怎樣生活下去呀?”
“有辦法呀,穆瑪德琳不是教導我們,辦法總比困難多嘛。我的辦法就是當叫化子,與垃圾堆交朋友。哈哈,什麼都有啦。地球人的垃圾堆真是百寶箱噯,應有盡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好享受哦!”
接下來,全求人放開來說了,把他所遭遇的一切,有所挑選的說出來,賭象棋,掏大糞,戲雞雞,拽牛尾巴,從崖頭跳水,當農民,幹農活,耍猴,賣柴草……直說的唾液亂濺,滿面通紅。
全求人的訴說,沒有絲毫的痛苦和悲傷,倒有幾分自豪和得意,甚至可以說,很有幾分幸福感。
可是,大家都被他的訴說感染了。
法庭落入沉寂。
漸漸地,傳出抽泣聲來。
不一會,抽泣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終於匯成了一股啼哭的洪流。
第一個基因人,穆瑪德琳大主席反覆爲之歌唱的基因大帥哥,數十億反對者和數十億支持者,日日夜夜,嘶喊着,叫嚷着,要愛要恨要殺要救的基因人老大,原來這樣經歷了百倍的熬煎,難盡的屈辱,多麼地使人心痛,又多麼地令人義憤,還特別地叫人悲嘆!地球人啦,總是難以逃脫種種苦難的折磨啊!基因人雖然擺脫了遺傳疾病的侵害,卻還是逃脫不掉其他苦難的欺凌!
心痛、義憤和悲嘆之後,大家自然陷入一樣的沉思:基因人與傳統人同爲地球人,如何向前邁進,如何走向基因人時代,如何徹底擺脫苦難的折磨?
在衆多的悲憤者中,阿娜的心最痛了,幾乎被全求人那近乎傻冒的訴說和表情粉碎了心臟。她在心中千萬次的問:如果全求人真是基因漢,媽媽還是好媽媽嗎?
阿娜越想越傷心,淚水止不住的流。
老倆口先是勸慰她,給她拿餐巾紙拭淚,漸漸的,也忍不住了,索性摟做一處,哭成一團。
穆瑪德琳沒有哭,一點眼淚也沒有。但是,從她那張美豔無雙的臉龐,特別是那雙清澈如潭像是能言善辯的眼睛中,稍加註意就可以看出,她的內心正在流血,臉上的沉着和堅定,只不過是用以掩蓋和包裹心中的鮮血,不讓往外溢出的彩色紙張。
華家人也很悲傷。但是,他們沒有像阿娜那樣痛哭流涕。他們都還心存僥倖,希望全求人不是基因漢。真正的基因漢還在某個地方,不是再造基因人,就是在當大英雄,反正不會當叫化子。
在傳全求人到庭之前,東方雄特意安排手下分別給華家人打過電話,叮囑他們保持克制,尤其是華繼業,千萬別再犯衝動,駕着微型火箭衝到萬和號來。華家人答應了,並且做出了保證,交換的條件是,法庭有可能就別把華家人一個個地傳到庭了,華家人所要到庭回答的問題,就由阿娜全權代表了吧。
可以與阿娜相提並論,一樣心痛異常的,還有兩個女人,克蘿蒂和羅依夏。
這兩個女人,由於同基因漢有過肌膚之親,有過生死與共,患難之交,而特別愛戀他。她倆對基因漢的浪蕩知之不全,卻也知道不少。全求人越說越興奮,兩人越聽越難過。最後,也都哭的像淚人兒一般。
爲全求人的遭遇而流淚的還有幾個女子,伊洛陽娃,斯洛蘭菲,胡逸仙,攀公花,習蘭萍柳,熱達妮婭……香蕉大娘也認出了他,老淚啦!
爲全求人的遭遇傷心落淚的男子也不乏其人,喬其可,幸安理,馬大卡,牛耳大丁,文先表新,黃得根,玉素甫……
全智能在收容所裡集體收看公審的現場直播,聯想到自己的身世,哭的昏昏沉沉。
非常遺憾,愛基因帥哥的地球人很多,恨基因帥哥的地球人也不少,他們反其道而行之,彈冠相慶,笑得前仰後合。
他們都是誰呢?就不一一列舉了,閉着眼睛也能想的到,看的清楚。
鯨魚號太空站的兩個人,沒有笑,也沒有哭,而是氣憤的大罵。罵誰?不是罵全求人,而是罵霸宇宙,罵他自作主張,歪曲了宇宙王“以地制地”的新戰略,非要一起綁定了,送到地球人的公審大會上,讓藍星人出醜,長地球人的志氣,滅藍星人的威風。你看全求人,不過一個大叫化子,竟然公開數落起藍星人來了,像是在控訴藍星人的罪惡,地球人無不揚眉吐氣,簡直叫藍星人無地自容啊。罵得性起,狂八千就要向宇宙王報告,請求撤換霸宇宙,由他來當站長。震地狐攔住了他,說霸可不是好惹的,他也不是大笨蛋,可是狡猾的很哩,他肯定事先都給大王報告過,照着大王的旨意行事,咱們還是別惹火燒身。
福宇號太空站的三個人也沒有笑,當然也沒有哭。他們平心靜氣地看着聽着,不時地對全求人做出種種評斷,同時對地球人做出基本的估價,研究如何進一步同地球人密切關係。
千歲伯說,花星人與地球人的關係,五百年前,因爲紫金百花的大膽追隨,就已經建立了。可是,直至現在,也還是沒有正式的照會,這不能不說是一個疏忽。說起來,還得感謝藍星人,是他們提醒了我們啦。要不然,我們花星人還不知到何時才能提出同地球人建立正常的幫交關係呢?
百歲童和花紅女表示贊同,又說現在建立正式的幫交關係也不遲,只要不落後於藍星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