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虞仙朝國都。
此時此刻，金碧輝煌的上書房裡，當朝皇帝正在和一衆心腹重臣議事。
殿堂角落的金鼎中焚燒着極品香料，青煙嫋嫋。到場的一衆大人物個個面色凝重，不苟言笑，顯得氣氛有些壓抑。
皇帝上官羽絀是個容貌清雋的中年男子，頭戴紫金冠，一身華貴的繡金龍紋紫袍打扮，目光深邃，脊背挺拔地端坐在寶座上。
這位仙朝掌舵者登基已有數百年，其修爲已達化神巔峰，據說早就可以突破煉虛境界了。
不過按照聖虞仙朝宗室的規矩，只要皇帝突破了煉虛境界，就得交出權柄自動退位，成爲宗室太上長老。
所以上官羽絀一直卡着修爲境界就是不突破，畢竟皇帝所能掌握的巨大權力與海量資源，比起區區一個太上長老要大得多了。
宗室內部對此自然是頗有微詞，包括那些皇子皇女們，都巴不得他這個老不死的趕緊完犢子，好騰出皇帝位置來讓他們去爭。
“……陛下，剛剛傳來的消息，天泉關已經被兩家的聯軍攻破，坐鎮此地的十九皇子戰死，我朝的修士軍團損失慘重！”
一個眉宇方正，一身正氣的重臣皺眉說着。
開戰這些天，形勢對聖虞仙朝不是很有利。
木家和崔家不僅精銳盡出，衝進了仙朝國境攻城掠地，還有許多來路不明的高階修士參與其中，使得聖虞仙朝一方的修士軍團屢屢吃虧。
截止到昨日，仙朝疆域內已有不少重要城池與關隘淪陷，傷亡大不說、財物資源損失同樣不在少數。
“……木家，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木家了！”
上官羽絀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慢慢地道：“還有那個崔家多半也是，他們如此做派，擺明了是要讓仙朝和他們拼個兩敗俱傷、然後同歸於盡？”
前幾天他已經下令調整作戰策略，將大批精銳力量提前調出，還有一批宗室的太上長老們，讓他們去狙殺敵方的高階修士。
不過具體效果如何，還得等一段時間才能看出來。
“陛下所言甚是！”
一個膚色微黑，神情威嚴的重臣說着：“目前我們尚不清楚他們兩家背後的黑手是誰，想來也不過就是周邊幾個大州的勢力所爲。”
“嗯，既然牽涉到了域外勢力的陰謀，這場戰事的性質就不同了，我們仙朝絕不可能落敗的……”
又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語速緩慢地道。
一位風姿綽約、法衣道裝的女子出言道：“就在昨日，虞家，唐家還有流影家族的使者都已表態，願意支持我們仙朝打贏這場戰爭，挫敗它們的企圖！
剩下的那幾家還沒有表態，不過他們都不太可能去支持外人的，所以我們完全不用擔心。”
上官羽絀點點頭，神色間多了一絲笑意：“那就這樣吧！密切關注那兩家高層的最新動向，一有情況立即呈報。”
死了一個兒子，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活着的皇子皇女還有上百個呢！
而且只要他願意，還可以讓龐大的後宮嬪妃羣體繼續生，根本無所謂。
……
一望無際的曠野間，黑雲低垂、電閃雷鳴，磅沱大雨如開了閘的天河之水傾瀉而下。
高高的天穹之上，大羣修士正在亡命廝殺，熾烈的劍氣刀芒縱橫萬丈，成百上千的法寶瘋狂對轟，大威力神通法術如雨點般砸落。
戰事的起因，是雙方各有一支修士隊伍在野外不期而遇，衝突便順理成章地爆發了。
而且帶隊的統領還各自呼朋引伴、將附近的友軍全部叫了過來助陣，很快就演變成了現在數萬修士亡命廝殺的大場面。
狂暴的靈氣潮汐充斥在天地間，天象變化劇烈且複雜，一忽兒黑雲低垂、籠罩四野，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一忽兒狂風呼嘯、酷寒肆虐，拳頭大的冰雹無休止地砸落，又有鵝毛大雪紛紛灑灑，將百萬裡地域盡數冰封。
再不然就是烈日當空、黃沙漫卷遮天蔽日，又有熊熊燃燒的隕石自天外紛紛墜落，將大地化作熔岩火海。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交戰區域內的所有城池、村鎮均被夷爲平地，化作寸草不生的焦土。可憐數以千萬計的凡人平民，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原來，這就是修仙界的大戰嗎？果然是毀天滅地、生靈塗炭。”
一處低矮的山峰，改頭換面後的凌長青站在一塊巨巖上，默默注視着遠方天穹上的血戰。
以前的他，還從未見過規模過萬的修士軍團廝殺鬥法時、究竟能造成多大的破壞，或許就連前世時的核戰爭都難以望其項背。
趙婉怡姐妹同樣心有慼慼然，她們以前也不曾見識過如此規模的血戰，包括上官清影都是如此。
“這一戰打完，只怕三家都要元氣大傷了，也不知幾百年才能恢復過來？”
身邊，一身青色緊身軟甲打扮、身段曲線跌宕起伏的趙婉晴低聲說着。
“幾百年？”
趙婉怡白了妹妹一眼，嗤笑道：“怕是上千年都難以恢復過來呢！而且木家和崔家還有沒有機會恢復都難說。”
“確實，我也覺得是這樣的！”
凌長青頷首道。
木家和崔家遭遇了這場前所未有的劫數，事後還能有多少族人活下來，着實難說。
若是情況糟糕些，這兩家很有可能被直接除名，家族基業被其它世家掠奪瓜分殆盡。
以後的虞州修仙界，傳統的九大世家就要變成七大世家了。
但聖虞仙朝的結局不太好說，運氣好的話，國祚應該能夠延續，但衰落也是必然的，傳統地盤和利益要顯著縮水。
這就是修仙界殘酷黑暗的一面，無論多麼強大的勢力，一旦實力出現衰退的跡象，勢必會招來不懷好意的目光覬覦，誰都不能例外。
哪怕再親密、關係再鐵的盟友，關鍵時刻也罕有能靠得住的。能保持中立、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非常良心的表現了。
天穹之上，那些青衣道袍的修士是出自木家，白衣修士則是出自崔家，而紅衣修士都是來自聖虞仙朝。
木家和崔家在人數上具備優勢，而聖虞仙朝的修士在平均修爲層次上、大多要高出一籌。
因此雙方的修士打到現在旗鼓相當，暫時誰都奈何不了誰。
凌長青放眼望去，不時有重傷瀕死的修士慘叫着自空中墜落，重重摔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更有不少倒黴的傢伙、直接被大威力神通法術在空中化爲灰燼，什麼痕跡都沒能保留下來。
“夫君，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趙婉怡柔聲問着。
鏖戰雙方都有元嬰真君境界的修士，而且數量不算少，所以這地方並不安全。
“不急，先看看再說。”
凌長青道，他並不在意會不會被人盯上，有宮靈暗中協助，輕鬆脫身根本不是問題。
慘烈的廝殺鬥法仍在繼續，偶爾還會有小股修士從遠處趕過來加入，從十幾人到上百人不等，各方的人都有。
一日一夜之後，超過七成的修士都已殞命，剩下的修士仍沒有罷手的跡象，哪怕大多數人身上帶傷，卻還是選擇繼續死戰。
這時候還能活着的、大多是金丹中後期的修士，或者是肉身強橫的體修，兩邊的元嬰真君傷亡倒不算大。
“他們……一定要戰至最後一人嗎？”
凌長青略顯疑惑地道。
正常的邏輯，只要傷亡率超過一定比例，劣勢一方的士氣就有可能崩掉，進而演變成潰敗。
當然修士不同於凡人國度的軍隊，這個羣體的意志尤爲堅定，除非是面臨無可抗衡的敵人，否則是不會輕易退縮的。
趙婉怡蹙眉道：“差不多就是這樣子吧！而且那些元嬰真君尤其命長，他們沒那麼容易死掉的。”
“那我們就……撤吧！”
凌長青嘆了口氣，他本還想着能不能撿漏、發一回死人財，現在看來多半是不成了。
交戰雙方都考慮到了這種情況，因此專門安排了一批修士負責善後。救治傷員的同時、將己方的戰死修士屍體及時收回來，包括他們的隨身法寶以及財物。
所以不管願不願意，凌長青是沒有機會了，除非他鐵了心要和那些修士起正面衝突。
“……如果主人你一定要嘗試的話，我也可以幫你的。”
宮靈的柔美嗓音在識海中響起。
“行，就這樣定了。”
凌長青點點頭，讓趙婉怡姐妹進入紀元星宮洞天福地中暫避，自己則是在宮靈的幫助下隱去了行跡。
至於代價，不過是十年壽元而已，當初在龍魂谷歷練時，凌長青就憑藉這能力獲得了不少好處，事後還能安然無恙地離開。
認準方向，隱身狀態下的凌長青騰空而行，不聲不響地逼近戰場區域。
片刻之後，隨着淒厲的慘叫聲，兩個渾身浴血的金丹修士自空中墜落，尚未落地便已昏厥過去，看服飾顏色是聖虞仙朝的人。
凌長青悄然上前，探手摘走了他們腰際的幾隻儲物袋，以及手上靈光閃爍的指環，旋即飛快地離開。
數個呼吸後，就有幾名仙朝修士循跡找過來，給兩個傷員都餵了丹藥，然後抱起他們離去。
他們並未察覺到傷員身上少了什麼東西，就算髮現了，也只會懷疑敵方修士作祟，而不會認爲另有其人。
就這樣，凌長青渾水摸魚，大發死人財，不一會兒功夫就薅回來上百件儲物法器，還撿到了一些無主的法寶靈器之類。
戰死的修士境界多是築基、結丹層次，從假丹到金丹都有，元嬰真君則比較罕見。
凌長青倒也不關心勝負如何，他只是在戰場上四處遊走，發現有合適的目標就會下手，不管他們屬於哪一方陣營。
至於弄到手的收穫，凌長青一律丟進了紀元星宮的洞天福地中存起來，這個空間相當於獨-立的洞天小世界，可以較長時間地容納儲物法器。
一個多時辰後，天上的廝殺鬥法似乎有了停歇下來的跡象，應該是雙方的元嬰真君們達成了協議，打算暫時罷手了。
凌長青此時已經悄悄攢到了數百件儲物法器，以及數十件不錯的法寶，可謂心滿意足。
就在此刻，隨着一聲痛呼，一個重傷的少女從天而降，直挺挺地摔落在數十步開外。
“木雲岫？”
凌長青神色微怔，認出了這個眉若遠山、嬌嬌怯怯的絕色少女，就是曾經在龍魂谷隕星淵見過的木家天之驕女：木雲岫。
當初，這少女還藉着交換靈金材料的由頭和凌長青搭訕，試圖挖牆腳，被虞雅藍姐妹堵了回去。
這位少女的修爲是金丹巔峰，能夠堅持到現在，多半是因着她的體修身份、肉身體魄強橫程度遠超同階修士的緣故。
猶豫了一下，看着遠處飛速衝過來的幾個聖虞仙朝修士，凌長青俯身拉起木雲岫，將她收進了紀元星宮洞天福地中。
此時在福地中休息的除了趙婉怡姐妹，還有虞雅藍和虞悠沁，虞若霜，洛清璇諸女，她們幾個都認識木雲岫，想來會照顧好她的。
繼續搜刮了一陣，直到天上的搏殺完全停止，凌長青才悄然罷手，遠遠地離開了戰場區域。
……
萬里之外，某處不知名的山洞裡。
昏睡中的木雲岫動彈了一下身子，悠悠醒轉，身上各處傷口傳來的痛覺，並不如想象中的那樣誇張，或許是自己恢復能力足夠強大的緣故吧？
她微閉着眼眸，嘗試着活動了幾下，發現手腳都還算靈活，沒有缺胳膊少腿的情況，也沒有中毒跡象。
木家大小姐微微鬆了口氣，這意味着自己沒有受到難以恢復的傷害，對道途大業不會產生負面影響。
“……妹妹，醒了嗎？”
毫無徵兆地，柔媚動聽的嗓音在耳邊幽幽響起。
木雲岫一驚，陡地睜開了美目，就看見一張熟悉的麗顏映入眼簾。
“你……你是雅藍姐？”
她吃驚地瞪圓了明亮的美眸，一骨碌從牀榻上坐起來。
記憶中的這位虞家大小姐、不是失蹤多年了嗎？今天怎麼又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且……她居然都已經是元嬰真君了？簡直是難以置信！
一襲明紅霓裳羽衣，曲線傲人，美豔大氣的虞雅藍笑笑，溫言說着：
“沒想到時隔多年，我們還能夠在這裡重逢呢，而且這次救了你的不是我，而是夫君。”
“夫君？你居然有道侶了嗎？”
木雲岫只覺得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了。
當初這位大小姐爲了氣運之子凌長青，不惜和木家的一位嫡子解除婚約。只是後來隨着凌長青消失，她也跟着不知所蹤，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沒想到現在，這位不僅已是元嬰真君，還成了別人的道侶？
“我的道侶，除了凌長青還能是誰？”
虞雅藍微微笑着，將旁邊紫衣華服、龍章鳳姿的美少年拉過來。
“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氣運之子嗎？當初的你可不是這般模樣。”
木雲岫上下打量着凌長青，美眸間波光瀲灩，難掩激動之色。
當初自己找他交換靈金材料，他的態度相當隨和、平易近人的樣子，顯然性情不壞。
凌長青溫言說着：“木仙子，你應該慶幸自己的運氣足夠好，不然現在多半是身首異處了。”
木雲岫笑了笑，漂亮的大眼睛彎成月牙狀：
“能夠遇到你這位氣運之子親自出手干預，就是我最大的運氣了！
既然你救了我，那以後我就是你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