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泛白的時候齊眉就被響動聲吵醒了,今日是齊勇的大婚之日,大太太正換好了衣裳在梳髮鬢,看到齊眉睜開眼,笑着道,“再睡一會兒罷,還早呢。”
齊眉‘揉’了‘揉’眼睛,聲音有些沙啞,“我不困,今日府裡一定很忙,我也早些起來幫忙。”
“哪兒用你幫忙,府裡這麼多下人,足夠了。”大太太聲音一下冷淡起來,讓新梅把髮簪‘插’入髮鬢裡,而後起身走到‘牀’榻邊,把齊眉睡得凌‘亂’的髮絲撫順,“再睡會兒罷。”
大太太走後,齊眉就又睜開了眼,她已經可以預想,左三小姐嫁進來會面對怎樣難堪的處境。
母親這樣溫柔良善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可想而知其他人會將如何。
洗漱好後子秋拿了粉霞錦綬藕絲羅裳給齊眉換上,這會兒已經離大太太離開園子半個時辰了,齊眉問着子秋,“大哥現在在何處?”
“剛剛平寧侯府送來了嫁禮,大少爺按着規矩接了後便跨馬迎親了。”子秋道。
街道上正是敲鑼打鼓的好不熱鬧,百姓們都探頭出來看熱鬧,陶大將軍的嫡長孫和平寧侯家的嫡三小姐成親,‘門’當戶對不說,兩家在百姓心裡也都有着一定的傳奇‘色’彩。
一個年輕‘女’子在一旁笑着道,“這平寧侯家的三小姐也不知生得如何?嫁給大將軍的嫡長孫容貌也該是相稱的罷。陶家大郎我可是見過一次的,模樣那真真是英武俊朗。”
“你有所不知了罷?縱使平寧侯家的三小姐虎背熊腰滿臉麻子,陶家大公子也得娶,平寧侯家的地位如今可是極高的,一個兩年前才恢復地位的人家又如何比得?”一旁的‘婦’人不屑地撇撇嘴。
“無知‘婦’人。”一個清冷又帶着溫潤的聲音在旁邊輕飄飄的響起,‘婦’人在這麼多人面前被罵,其實並沒有誰注意到,但她卻氣得臉燥起來,轉頭死命的要尋那個罵她的‘混’小子,對上視線只掃到一眼,那男子消失後的半天,‘婦’人都沒回過神。
聲音的主人有着一對桃‘花’眼,黑如點漆,只不過匆匆瞥到一眼,心窩子就似是被挖去了一半。
‘婦’人這輩子只怕都再見不到這麼好看的男子了。
這時候敲鑼打鼓的聲音由遠及近,衆人都興奮起來,簇擁着要看陶家大公子接回的新娘,雖然是坐在轎子裡頭,但只看觸目遍是的喜慶大紅,站在兩旁的路人都覺得沾上了喜氣似的。
定睛看過去,卻發現新郎官抿着‘脣’,面‘色’緊繃,全無喜氣之‘色’,喜服穿在身上,暖暖的顏‘色’偏偏愈看愈覺着寒凍。
“小姐,大少爺接回來平寧侯三小姐了。”迎夏氣喘吁吁的從‘門’口一路小跑進來。
“還叫三小姐,得叫大少‘奶’‘奶’了。”齊眉說着卻嘆了口氣,跟着走到正廳裡,滿目都是客人的笑臉,愈發襯得大哥面上寒若冰霜。
和身旁的新娘一起牽着紅綢緞,綢緞中心是一朵大大的結心‘花’,新娘蓮步輕挪,大紅的蓋頭把容貌遮住,只能努力低頭看着腳下一點點可見的路,而身邊的新郎卻絲毫不等她,拼命邁着步要追上他,規矩也是不允許在成親之前言語,不然是犯了大忌。
齊勇不耐的扯了把紅綢緞,新娘一個踉蹌,終是摔在了地上,兩旁爆出一陣驚呼,新娘摔倒,這可是更大的忌諱。
陶老太太忙站起來,喜娘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齊勇站在一旁,手裡握着紅綢緞,‘挺’直身板一動不動,連看都沒有看一旁摔倒的新娘子,好似摔倒的並不是以後將與他常相伴的人一樣。
“笨手笨腳,若是她,定不會如此。”反正都摔倒了,這樣的親事兆頭再壞,忌諱犯得再多他也不在乎。
那摔在地上的新娘忽然微微動了動,在喜娘要去扶起的時候,她自己撐手起來了。
有着蓋頭遮臉,誰也不知曉她的表情。
齊勇頓了下。
“小姐,若我是大少‘奶’‘奶’,現在一定哭死了。”迎夏說着臉都皺到一塊兒,小聲的道,“雖是不甘願的親事,可大少爺這樣會不會太無情了?”
齊眉搖搖頭,本就無意,何來有情呢。
看着左三小姐,不,應該是叫大嫂了。
‘挺’直着背的模樣和大哥有幾分相似,拜完堂後,新娘就被送入新房。
大哥要晚些纔過去,這是規矩,齊眉前世都未聽說過,大哥這次成親的路子齊眉一路看着,心裡只覺得前世她嫁給阮成淵回憶起來,像兩個孤獨無依的人一起擺了場家家酒。
新房四周安安靜靜的,觸目可見的都是大紅的喜‘色’。
婆子和丫鬟見着齊眉過來,忙福禮。
齊眉並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口,裡頭的新娘不知是怎樣的心情,齊眉只記得她成親的那晚,什麼也沒做,她坐在‘牀’榻上,阮成淵坐在她身邊,小孩子一樣的拿糖塊給她吃,叫她媳‘婦’。
入夜後阮成淵就呼呼大睡了,齊眉看着外頭的月‘色’,悄悄的哭起來,明明毫無聲息,阮成淵卻忽然醒了,拉着她一臉驚慌,反正是個傻子,齊眉把自己的情緒都發泄在他身上。
明明什麼都不懂,不會,不明白,阮成淵看着齊眉哭成淚人,也跟着掉眼淚,卻並不讓人覺得他幼稚,擦過眼睛,阮成淵就跑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拿了一堆月季‘花’,齊眉也沒看他,哭了一晚上累得她直接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睜開眼,阮成淵拿着做好的月季‘花’項圈遞給她,“淵哥兒以後一定要給媳‘婦’一個最好最好的成親日。”
齊眉被他逗樂了,嫁都嫁了,難不成還能娶兩次?
…………
陶齊勇進了新房,沒有人來鬧‘洞’房,這是老太太的意思,先前的壞兆頭讓誰都沒了心情,也正和陶齊勇的意,這樣的親事有什麼好鬧的?
新‘牀’上的‘女’子坐得筆直,‘交’握的柔荑幾不可見的顫抖,是她在盡力掩飾緊張的心情。
喜娘過來,匆匆的把禮數都做完,陶齊勇拿了喜錢給她,特別的多,但喜娘卻只覺得害怕,這個新郎官是她做過親事裡頭最嚇人的一個,從頭到尾都不見笑。
趕緊拿了喜錢出了新房。
陶齊勇耳旁還是那些早生貴子,永結同心的喜慶話,拿起襯托把蓋頭撩開。
一張素淨的臉出現在面前,即使上了濃妝,看上去還是這樣素淨端莊,與實際的‘性’子可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陶齊勇冷哼一聲,左三小姐,左元夏,是平寧侯家出來的小姐,千算萬算總算嫁給了他。
平寧侯還真以爲先前所說的那些話,他是真心答應的?
自己做得出來,賣‘女’還不是爲求榮,只是爲了一個警告,預示。
這樣的父親,能生出來什麼好‘女’兒。
陶齊勇面無表情又一聲不吭,左元夏也只是微微垂着頭,夫君不開口,那她就不能開口。
心裡想着昨日大姐神神秘秘拿來的圖冊,裡頭的內容她只看一眼就嚇得要暈過去。
這樣緊窒的新房氣氛,讓她不知所措。
陶齊勇拿了兩個酒杯過來,裡頭倒了一小口酒,遞給左元夏一個酒杯,她滿臉通紅的接過去,陶齊勇引導着與她喝下了‘交’杯酒。
這是必須的步驟,陶齊勇說到做到,他會按規矩來。
雖然只是仰脖一喝就飲盡,但那一瞬之下,陶齊勇身上的氣息縈入左元夏的鼻息。
男子漢氣概的氣味,可又帶着些溫暖的感覺。
沉默的度過了半個時辰,齊勇起身要離開,本以爲自始至終都不會吭聲的新娘卻忽然開口,“你要去哪裡?”
“我去哪裡容得到你過問?”齊勇挑眉,回頭看着她的目光凌厲無比,卻並未對上預期的充滿懼意的眼眸。
果然是那家的人,他都做得這麼壞了,一點脾氣都沒有,大概也只因身上帶着平寧侯給的任務。
思及此,陶齊勇眸子寒了幾分。
左元夏起身,竟然從櫃子裡捧出一件金縷‘玉’衣。
遞到他面前,“這是我做給你的,你明日就要出征,這個可以……”
“好了好了。”陶齊勇不耐的打斷她,接過金縷‘玉’衣,出屋子之前冷冷地拋下一句,“我並不是明日出徵,我現在就準備收拾着走,這幾年,你就一個人待在府裡罷,好好‘侍’奉我的祖母和母親。”
‘門’嘭地關上,發出極大的響聲。
齊眉被關‘門’聲‘弄’醒,這一晚她睡回了東間,大哥明日就要走,她想着得早些起身幫忙收拾東西,而且本就只在母親那裡住到今日爲止。
她心裡想着事,本就睡得不深,一下就醒了。
爬起來‘摸’索着走到書房,大哥正在裡頭收拾。
“大哥?”齊眉是有過孩子的人,看到大哥此時出現,自是尤爲的驚訝。
“你來得正好,我還有些東西沒收完,也不想去麻煩母親,你來幫我收一下可好?”齊勇轉頭看着是五妹妹,本來冷峻的面部線條也立馬柔和起來。
齊眉點點頭,也不多問話,安靜的幫忙收拾着,餘下要整理的東西其實只有那麼幾件了。
一件金縷‘玉’衣分外打眼,卻被隨意的擱在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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