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啊。”婉兒的話讓雪兒心中一樂,這還真是瞌睡遇到枕頭,好得不能再好了。嘆息一聲,雪兒語氣沉重地說,“寶兒這是犯了大忌,玩忽職守可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洗脫的罪名,至少——”迎向眼露擔憂的容語蕊,雪兒說,“咱們是想不出什麼救人的辦法的。”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着寶兒在那個暗無天地勾心鬥角的地方過一輩子?!”婉兒急了,“雪兒姐姐,如果婉兒沒記錯的話,犯了重罪的侍女是不可能放出宮的對。”
“你說的沒錯,”雪兒滿臉無奈,“就是到了歲數,發配到了年紀的宮娥出宮,也是輪不到寶兒的。”
“姐姐的意思是寶兒要在浣衣局裡洗一輩子的衣服?!”婉兒驚呼出聲。
雪兒臉色沉重得點點頭。
“我……我去找皇上!”容語蕊撩起裙襬往紫宸宮衝。
雪兒趕緊拉住了她,“娘娘,您忘了嗎?皇上現在不在紫宸宮,還有,皇后娘娘傳您,您必須早點過去。”
“對不起,雪兒,我總是給你們添麻煩,”容語蕊低聲說,雪兒和婉兒一愣,雙雙問道,“娘娘,您怎麼了?”
容語蕊搖頭,“沒什麼,”指了指前面已然進入眼簾的青鸞宮,容語蕊打起精神說,“到了。”
“雪兒妹妹?是你嗎?”青鸞宮裡走出一個一頭烏髮用玉簪挽起,穿着淺紫色曳地宮裝,面容娟秀的女子。
“娘娘,這位是皇后娘娘的貼身女官,名叫紫羅,頗受皇后娘娘寵幸,據說和曲總管的關係也很不錯。”雪兒低低地聲音在容語蕊身後響起,容語蕊不着痕跡地點點頭,表示她聽到了。紫羅的名字,容語蕊並不陌生,但人還是頭一次瞧見,以往紫羅這樣的人即使是宮侍對她而言也是遙不可及的,儘管——紫羅和紫紗紫竹兩位姐姐的同級也是一樣。
“紫羅姐姐。”雪兒上前一步,秀眸盈笑,“雪兒給您請安了。”
“雪兒妹妹,你可是很久沒瞧着我這個做姐姐的了。”紫羅微微眯起眼睛,“難道是因爲有了娘娘忘了姐姐。”
“紫羅姐姐,您說什麼話呀,”雪兒佯裝抗議道,“雪兒什麼時候沒有記得你這個姐姐了,明明是姐姐越來越繁忙了哩,”雪兒抿嘴微笑道,“眼下您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紅人兒,您那麼忙,雪兒怎麼忍心打擾您嘛~”
“我什麼時候忙了。”紫羅正眼都沒有瞧容語蕊一眼,嗤笑道,“不想見姐姐就直說,夠得着這般推三阻四的哄騙姐姐?”
“紫羅姐姐,這就是您冤枉雪兒姐姐了,”婉兒滿臉抱不平地說,“人家雪兒姐姐已經再爲您的生辰忙活了呢,還是,”婉兒嘟起小嘴,“還是您不想要雪兒姐姐給您的做的禮物了?”
“雪兒做的禮物?”紫羅挑了挑眉,拿眼瞅向雪兒,“真的?”
雪兒笑,“您說呢?”
/“哼哼,看在姐姐我的生辰禮上,我就不計較你的不孝順了。”紫羅笑睇了雪兒一眼,還要說些什麼,一個穿着綠藕宮裙和寶兒一般大的小丫頭一蹦三個玉階的匆匆往這邊來,“紫羅姑姑,皇后娘娘問了,說柳貴人來了沒?”
紫羅微微頷首,轉向容語蕊,像是才瞧見似的微微施禮道,“這位想必就是柳貴人了?”
“這位是我們家娘娘,”婉兒重重說了聲‘我們家娘娘’,並擋住了紫羅探究的眼神。
“唔……沒想到數月不見,婉兒也變得忠心護主了起來,”紫羅輕笑道,“不過,你們卻是不能跟進去了,娘娘說了,”眼睛瞟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容語蕊一眼,慢條斯理道,“只讓柳貴人一個人進去。”
“紫羅姐姐,您就通融通融,我們不能離開娘娘的~”婉兒叫道。
雪兒也蹙眉說,“紫羅姐姐,我們不可能讓娘娘一個人進去的,她離
不開我們的侍候。”
紫羅似笑非笑地看着焦急的雪兒和婉兒一眼,淡聲道,“這招對我可沒效,你們還是省點力氣,”眼神溫和不失疏離地迎向容語蕊驚疑的目光,紫羅揚了揚嘴角,“柳貴人,您請放心,這次皇后娘娘召見您,各宮的娘娘們都會參與,在大庭廣衆之下,您總不會認爲皇后娘娘會害了您罷?”
紫羅暗藏奧妙的話聽得容語蕊心中的不祥之感愈發強烈,不過她不能對此表現出別的什麼,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什麼恐懼之色,也沒有擺出在赤瑕宮外的反抗倔強,容語蕊平心氣和地說,“好的,那就麻煩紫羅姑娘了。”
“娘娘!”婉兒驚叫!
雪兒擔憂地眼神落在容語蕊身上。
紫羅細細瞧了容語蕊一眼,語調柔和,“這是奴婢們分內之事,柳貴人,請。”微微側過身子,紫羅伸出了潔白無暇的皓腕。
瞧着容語蕊進去,雪兒和婉兒兩人臉上的擔憂之情悉數褪去。
望着前面的層層一眼望不到他的硃紅大門,雪兒突然出聲道,“走,咱們站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旁邊有個亭子,咱們去那兒坐坐。”她指向了一個地理位置分外偏僻的小亭。
婉兒輕輕點頭。
兩人沒有走進亭子裡,相反,進了一個更偏僻的死角。
“今天,多謝了。”雪兒轉回頭對婉兒說。她指的是對寶兒事件婉兒的推波助瀾。
婉兒搖搖頭,彎出了兩彎杏眸,“雪兒姐姐不要說謝謝,您也幫過我呀。”
雪兒點點頭,“我們以後可以繼續這樣互相幫助下去。”緊緊盯視婉兒的雙眼,雪兒問,“你會妨礙到我嗎?”
婉兒再次搖頭,“不會,”誠摯地凝望雪兒的雙眼,婉兒說道,“不過,我希望您不會傷害到娘娘,她畢竟待咱們不薄。”
“好,我會有分寸的。”沒有對婉兒說出她心中的真正目的,雪兒微微點頭,兩人算是達成了共識。
本以爲即將面對的是狂風暴雨沒想到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容語蕊看着宮妃們魚貫而出,心裡不停地猜測皇后把她留下來的用意。
這時的她是一點都不怕皇后會對她不利了。這不是她自以爲是的猜忖而是一種本能。
“柳妹妹,不介意本宮和你談談。”坐在鳳座上的女子微笑着居高臨下說,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個羊脂白玉鐲子,隨着皇后托腮的動作,折射出溫潤白弧的光。
“但請皇后娘娘吩咐。”容語蕊福身說。
皇后笑了,接過身旁宮侍雙手捧來一杯清茶淺淺的抿了一口,“妹妹切莫拘謹,本宮找你來只是想問你一件事情。”眼中微微露出擔憂的神色,“聽說妹妹受到了驚嚇,是這樣的嗎?”
容語蕊一愣,雪兒她們不是說她是因爲來潮,所以身體不適倒在了雪地中嗎?驚嚇?皇后怎麼會這麼說?
“妹妹不要害怕。”皇后溫言道,“昨晚是那個賤婢的疏忽沒有看顧好妹妹,如今,她也已經被打進浣衣局了,”皇后微微一笑,“想必妹妹已經知道了?”
賤婢?她是在指寶兒嗎?
容語蕊臉色發白,垂下眼瞼輕聲說,“娘娘,這一切都是顏兒自己的錯,與那個丫頭沒有關係,”在座位微微往前傾身,容語蕊說,“能否請娘娘開恩,饒恕了她。”
皇后深深地看了容語蕊一眼,喟然道,“妹妹還真是心軟的緊,”瞟了旁邊垂手而立的紫羅一眼,“羅兒,那個丫頭叫什麼名字?”
“回皇后娘娘的話,叫寶兒。”紫羅上前恭謹地稟報道,她那模樣,完全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內宮女官。
“這位寶兒姑娘先前在製衣局裡當差,好像是因爲是……”紫羅瞅了容語蕊一眼,說,“是柳貴人以往的好姐妹,特地讓柳貴人要過來的。”
“沒想到妹妹還和那賤婢有這麼一層關係,”皇后作了然狀,“那也就難怪妹妹爲她求情了。”
“還請皇后娘娘開恩。”容語蕊連忙道。
皇后嘆息一聲,滿臉歉意的對容語蕊說,“妹妹,本宮恐怕幫不上這個忙。”
容語蕊心中一緊。
“瞧妹妹的態度,這丫頭對你應該不是一般的情感,只是,妹妹確實是求遲了,那丫頭既然已經被判關進了浣衣局,那麼……”皇后無奈道,“那麼就算是本宮也沒有插手的餘地了。”
沒有插手的餘地了嗎?
真的沒有插手的餘地了嗎?
容語蕊只覺得整個人都浸進了冰水裡,四肢百脈好像浸透了寒意。身爲後宮之主,怎麼可能連一個小宮娥都提不出來?
是不想提。
心中苦笑,容語蕊垂下頭遮掩去眼裡的憤怒,語氣平靜地說,“是顏兒過分爲難姐姐了。”抿抿乾澀的嘴脣,容語蕊微微擡起頭,輕聲問道,“不知姐姐找顏兒來所爲何事?”
皇后冷眼瞅着容語蕊滿臉失落,慢悠悠地道,“是姐姐的不是,沒有辦法幫到妹妹,”擺擺手推開了紫羅重新泡上來的熱茶,皇后又說,“姐姐這次找妹妹過來,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漫不經心地瞧着容語蕊憂心忡忡地模樣,覺得火候到了,皇后終是一嘆,表現出一種被容語蕊打動的神色,略略停頓了一下說,“妹妹不要心焦,待會太后她老人家來了,本宮找她老人家求求,也許,也許那個叫……叫寶兒的丫頭也就放出來呢,不過……”皇后一頓,“不過要是這事兒沒成,顏兒妹妹也不要怪姐姐纔是。”
“姐姐願意伸出援手,妹妹感激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敢怪罪於您呢。”容語蕊好像從地獄一下飛到了天界,聲音都隱隱顫抖起來。
皇后滿意地瞧着容語蕊狂喜的表情,點點頭道,“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容語蕊急忙道,“妹妹謝過姐姐。”
皇后微笑着頷首,旁人乍一看上去還會以爲這是寵溺妹妹的姐姐在縱容着答應着什麼惱人的條件呢。
正說着,內侍獨有的拔尖嗓音在青鸞宮外一層一疊地傳了進來。
“太后娘娘駕到!”
……
皇后不慌不忙地在紫羅的攙扶下站起身,對容語蕊點點頭說道,“太后她老人家來了,她是特意要見着你的,你也就和本宮一塊兒去迎了鳳駕。”
“顏兒聽姐姐的。”容語蕊中規中矩地說,“若是妹妹有什麼不到的地方,還請姐姐着紫羅姑娘提醒一二,顏兒感激不盡。”
“妹妹這是哪裡話,太后她老人家又不是一隻吃人的老虎,用不着這麼戰戰兢兢的,只要心裡敬着,那就沒事兒的。”皇后滿意地點頭寬慰道,“羅兒,顏兒妹妹既然說了,那待會兒你就注意一下罷。”
紫羅垂手應是。
“婉清在聊些什麼?可否讓我這個老婆子也聽聽?”溫和卻不失威嚴的嗓音讓在場的人都是心神一震。
穿着一身青色便袍,頸上裹着雪白的寒狐皮子領巾,頭上梳着簡單髮髻插着一根簡單的碧玉簪子,如果真說要有什麼特別,那麼單屬這碧玉簪子裡流動的爍爍金光了,也不知道這金光是從何而來,也僅僅是這一根素樸的碧玉簪子,就將這皇太后的尊榮盡顯了出來。
“母后。”皇后輕移蓮步上前攙了皇太后的手肘,輕手輕腳地侍候着皇太后坐到主位上,“您可是頂頂的稀客,婉清都不知盼了多少回想要您來坐坐呢。”半真半假地笑言着,皇后將臉轉向容語蕊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子,“母后,這個就是顏兒妹子了,您可得好好地待她,要知道顏兒妹子可是皇上眼裡的心肝寶貝兒哩。”
隨着皇后的話裡隱射味越來越足,容語蕊整個人呆若木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