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菱微微一顫,不過很快就癱軟下來,連帶着聲音都是軟塌塌的,“留下來,我會更難過的。”
“那既然不能留下來,爲什麼不去看他最後一眼,依依不捨的站在這裡就會好受了。”那人輕輕摸着她的頭,像安慰一個小孩子。
海菱這次沒有躲避,緩緩把頭收回,“我知道自己的出息,看一眼之後,再聽到他的聲音,肯定是走不了的,沒辦法,面對他,總是會打破我的原則,不管開始多堅定,到頭來又會被自己說服,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強迫自己。”
“真是個傻姑娘。”南海王拍着她的頭,目光中的寵溺顯而易見。
海菱軟軟的靠在他的懷中,聲音低低的,“不要再說了,已經有很多人說我傻了,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我好累,能不能讓我安安靜靜的靠一靠。”
南海王的紫衣被他抓成一團,可他面上依舊談笑風生,“好,給我的小人魚留個面子。”
海菱呆呆的靠了幾刻鐘,然後聲音悶悶的說,“那個時候爲什麼要假裝要挾我,你不是自己找打捱麼,在他面前動用力量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你怎麼知道我是假裝的,或許我就是怕死想要用你威脅他呢。”南海王嘴角含笑的說道,表情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海菱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看孤身一人的他,“你在這裡幹什麼?”
“等你。”
“等我做什麼,你剛剛明明把我丟到海宮了。”
“我怕你出來後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就在這等你,我和自己說,等到明天,天一亮你要是沒出來就是已經找到家了,正如你所說,你是我帶來的,我定要把安全送回的。”南海王黑色的瞳孔一片溫柔。
這個人好像一直是這麼溫柔。
這個沒有方向也要等自己回家的人,又怎麼會拿她來做人質。
不過是想要安慰自己,海皇大人也是會注視她的,可是這樣的注視,真的好麼?
“走吧,回家。”南海王牽着她的手,緩緩遊動。
回家,她從一個曾經成爲家的地方出來,要到另一
個成爲家的地方麼?可以麼?忽然想起了什麼,海菱微微一顫,頭更低了,“對不起。”
“怎麼?”南海王深瞳緊緊鎖着她,面上卻依舊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溫柔狀。
“那些士兵,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犧牲。”海菱隱約帶了哭腔,手用力攥着衣服,指骨泛白。
“不要難過,海菱不要對着我哭,對不起他們的是我,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去找我不會是這麼簡單的事,是我太自負,是我輕敵了,可是海菱,成大事者少不了犧牲,我用他們的生命買到了海皇是真實存在的,知道了有這麼一個人。”南海王的聲音很乾澀卻堅定,他要對的起這些生命,絕對不能白白犧牲。
忽然一顆圓潤的珍珠落在他的手上,滾燙灼手讓他微顫,然後接二連三的寶石砸在他手上,海菱緊緊抓着他的衣服,“我還記得剛纔小蝦說他的妻子在家裡等他,他的兒子馬上就要出生了,他要打個勝仗帶着榮耀給兒子看,可是現在回去,孩子卻沒有爹爹了,一份榮耀換一個完整的家庭,孩子以後就成了沒有爹爹的孩子。”
“還有,老七,一見到我就憨憨的笑,第一次見到我都不敢碰我,說自己太糙了,怕把我的衣服弄髒,可是你說,到底是誰髒,我的心多壞啊,明明可以直接把海皇很厲害這件事告訴你的,他們就不用犧牲了。”
“小跳還是個孩子,那個孩子義無返顧的樣子,說海菱姑娘你就在我們後面看着就行,南海之巔的將士不會讓女子出來受苦。”海菱哭的癱軟在地上,南海王蹲坐着看着她,也不再管她,海菱難過的捶打自己。
“這麼多可愛的人,他們都是好人啊,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們呀,南海王你打我吧,我求你打我好不好?剛纔在海宮我居然還能笑的出來,你說我是有多壞啊,這麼多這麼善良待人真誠的孩子,我明明還記得他們的模樣,可是在海皇大人面前我居然,居然,無動於衷……”這樣良心的譴責她受不了了,爲什麼她在殿上還能笑,那都是生命啊,都是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的人啊。
南海王苦笑,是啊,你還能笑出來,只是
不想讓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發現端倪,海菱你看你,多愛他呀。
他被晃的有些狼狽,卻還是淡淡的微笑,只是語氣中總也掩飾不了那份蒼涼,“海菱,這不是怪誰就能解決的問題,不管是因爲誰,他們都……所以海菱,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那都是我的兄弟,是親人,不會白白犧牲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我是壞人,我都是這樣了還在害人,我這樣的人到底能幹什麼?”海菱撫摸着自己的銀尾,周圍是滿滿的寶石,“都說我這樣一尾靈力渾厚的人魚與衆不同,定是未來人魚族的希望,可是,你看我除了給人帶來麻煩還有什麼用,殘廢的人魚,瞎子人魚又能幹什麼……”
“殘廢的人魚還很溫柔,經常給受傷的將士們帶來溫暖,瞎了的人魚更好,這樣,喜歡你搶奪你的人就少了,你就可以嘗試一些正常的生活,這樣有什麼不好。”南海王用手拈起一顆寶石,“這是很華麗高貴的東西,可是卻要用你的傷心來做代價,這樣的事不划算的。”
海菱也拿起地上的寶石,多漂亮啊,人魚的眼淚,可以兌換成很多很多的錢,可以保你衣食無憂的過下去,但是人魚要一直傷心才能哭,所以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你要華貴的將來,還是幸福的笑臉,或者其他物種一定是笑臉吧,因爲華貴不容易,不現實,但是放在人魚身上,這就成了理所應當的事。
人魚理所應當的痛苦,理所應當的哭泣,理所應當的不該有笑臉。
可是這個人,他說不合算,寶石換傷心,不合算,所以,南海王,守着一份笑臉就很合算了麼?
“回家吧。”海南王把她拉起來,依舊溫柔。
這個男人第二次和自己說回家了,回,家麼?
海菱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向海宮的方向,海皇大人,我要離開了,真的真的真的要,離開了,可是如果你有一點點的想我,一點點就好,有那一點點我可能就會回來了。
我要的是那種發自肺腑的想。
海皇大人,你會,想我麼……
南海王在一旁苦笑了嘴角,他和海菱又有什麼區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