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秋雷見老道回答得十分乾脆,想想也有道理,說:“好吧!你的理由充分,也許不會假。那麼,如何下手?你怎麼知銀鳳目下何處?”

“那個丫頭比我早一個時辰發現珍藏洞,既不通知其他的人,也不離開,在一旁潛伏監視,不知有何居心。預定的計劃是這樣的。”

其一,貧道與林施主和你分開而行,貧道走在前面,距離藏珍洞半里地左右,貧道指引你去找銀鳳藏身隱伏的地方,由你找機會親近小鳳兒,小心下手。

如果銷魂散不靈反臉動手,我和林兄如發現附近沒有人在場,乾脆三人一齊上,速戰速決。得手後,立刻進藏珍洞。”

“好!一言爲定。”青雲客接口叫。

“好!一言爲定。”三個人同聲叫,擊掌定約。

九華羽士共遞過兩隻小玉瓶,一是銷魂香散,一是闢香散解藥。鄭重地說:“小施主,千萬小心,如果被姐兒發覺而溜掉了,你將有天大的麻煩。在與她攀交時,千萬不可提令師的名號,那丫頭對三兇三邪二龍二狂都沒好感,如果她知道你是終南狂客的弟子,一切告吹。”

“在下記住了。”

“還有,別忘了先在鼻端抹上解藥,何時泄出銷魂香,看你的了。”

“走吧!打鐵趁熱。”青雲客催促上道了。

九華羽士一躍而起,說:“必須分開走,免得泄漏天機。林施主,咱們先走一步。”

秋雷等兩人遠去,方將兩瓶藥散揣入懷中,一面追蹤兩人的身影,一面在心中不住盤算。他臉上的神情不時在變,令人莫測高深,最後,傲然一笑,自語道:“我已成功了一半,兆頭十分好,名利雙收,在此一舉,我得謹慎從事。”

他從九華羽士的神色中,看不出老道多少誠意,他有他自己的打算,這些打算皆以他自己的利害作爲出發點,他不信任九華羽士,同樣對青雲客也不放心。他人本聰明,對勾心鬥角的玩意有天才。

他心中在盤算,卻沒留意被人盯了梢。一個天藍色的身影,鬼魅似的在他後面半里地亦步亦趨,遠遠地盯在他的身後,飄忽如魅,輕功身法和掩藏的功夫十分駭人,令人懷疑這天藍色的身影,會不會是幻形的鬼魅?

初夏的陽光暖洋洋地,已經是末牌正了。一行人並末在石淙村停留,但過了石淙樹之後,三女和八醜另由小道走了,去向也是天門峽,但走的是右小徑。

怪,沿途似乎看不到江湖人的形影。

這是溪左的登山小徑,從天門峽的左面山峰翻出,很不好走,必須手腳並用。不久,到了天門峽的左方。這兒怪石嶙峋,石縫中草本繁茂,不知名的野花激發着陣陣幽香,百鳥爭鳴。小徑朝溼,從上面灑下的瀑珠,形成一陣陣飛霧。向下看,可以看到時隱時現的虹影,景色綺麗己極,果然是陸海中奇境。

由於視線被草木所掩,在上面看不到天門峽,小徑在半山的崖石中向西北婉蜒,不時可以發現一些深奧的石縫崖窟。

秋雷開始走在前面了,小徑向下降,照方向估猜,這條小徑必定是降下天門峽上游的一條山徑。

崖壁如屏,人似乎已廁身在嶙峋石峰之中了,視界也愈來愈狹小,不時可在繞出的崖角下,看到下面景色壯麗的天門峽上游峽谷。

小徑繼續下降。後面的九華羽士和青雲客不知在何處,跟蹤的天藍色影,也平空的消失了。

秋雷按下思潮,他的心在怦怦跳,在爲將與銀鳳見面的時刻盤算,該如何向她打招呼攀交情的,得失之心,無形中使他感到有點緊張。

他儘量放鬆自己,從容舉步而行,目光雖泰然瀏覽水光山色,其實暗中已經留神四周的動靜的。

繞過一處怪石嶙峋的山壁,下面山峽的亂石中,有五六個青黑色人彤在石影林縫中出沒,顯然有人在下面活動,相距有二三十丈高下,一時難以分辨出下面青影的面目,他感到有點失望,沒有繡銀色鳳凰仍人影出現。小徑再降,快下到谷中了。

“呔!”下面突然傳出一聲暴喝,聲如洪鐘,震得山谷應鳴,回聲久久不絕。

“下面有人動手。”他想。

看不見下面的景況,他心中大急,立刻展開輕功急掠,在滑不留足的怪石上空,象頭大鳥般上下不定,三五起落,便降下十餘丈,到了谷底了。

就在將下谷的地段裡,左側凹入的山坡怪石堆中,草木依稀的暗影裡,一個淡淡的藏青色身影匿伏在內,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正從革石的空隙中向外瞧。

下面果然有人動手,觀戰的人也不少。

銀鳳既然是武林世家的千金小姐,當然是俠義英雄。他秋雷爲了要接近她,結交她,那麼,他必須以俠義門人的姿態出現才行,暫時不必收買下五門人物的人心,必要時得找倒黴鬼試劍了。反正他知道參予掘寶的入,決不會是什麼清高之士,二龍都是黑道的巨魁,可以說全不是好東西,找幾個名號不太響亮的悍賊試劍,可能將銀鳳引出來的。

這是谷底的溪牀,石淙村奔騰而下,在怪石叢中曲折奔流,飛珠濺玉,水聲如雷,兩旁西岸怪石如猿蹲虎踞,矮樹參差如星羅棋佈。由於溪中有無數怪石,溪水大多投入石下,所以過溪用不着沾水。

下游三二十丈處,兩岸伸出一座怪石樑,水在下面湍急地下瀉,石粱中間只有留尺餘石隙,象是架了一座雄偉的二十餘丈長石橋,橋中間似被巨靈砍了一斧頭,從中折斷卻跨不了,從石樑上走向對岸,毫不費勁。

掠下亂石溪岸,他怔住了,心說:“我能分辨他們誰是悍賊?且先看看再說。”

他初履江湖,對江湖人物陌生得緊,聞名而末見過面,一時當然不敢妄動。

距鬥場還有十來丈,他只能從草木怪石的空隙中看到兩個青影在惡鬥,不敢太過冒失地闖入,腳下一緩,從容舉步向那兒走去。

轉過一座怪石,怪異的鼾聲入耳,聲音來自上方。他心中一怔,擡頭一看,心說:“這家隊竟會在這兒睡得象條豬,怪事!”

怪石頂端距地面約有丈五六高下,寬約丈餘方圓,一個衣着襤褸,年約五六十歲的瘦小老人在上面斜躺着,腦袋枕在一個酒葫蘆上,一頭飛亂蓬髮泥垢頭皮骯髒透頂,手中抱着一條黃竹打硼昆,油亮亮地,棍比人乾淨多了。下額向前凸出,露出滿嘴黃板牙,口水不住往下流,鼾聲震耳,睡得正酣哩!

他舉步越過巨石,向溪岸走去,在七八丈的距離內,怪石和草木叢中,不時可以看到橫七堅八埋頭大睡的人影。有些沒睡着,聽見他的靴子踏在石礫上的聲音,僅扭過頭來或擡起頭用惺鬆睡眼冷冷地盯着他。

他踏入溪岸,不走了,雙手抱胸一站,忖道:“他們是鬧着玩呢,還是拼老命?”

溪岸是一處廣約三四畝大的亂石場,高低不平,小草和青苔叢生。兩傭怪石嵯峨,小樹零落散處。前面,是在亂石溪牀衝激翻騰的碧綠溪水,水珠飛濺,形成一陣陣水霧,隨風飄濺。往上游看,天生的石橋相距不足十丈。

場中間有兩個人,一北一南,相距丈餘,躬身伸手作勢上撲,一面各向左繞找空隙搶入。北面的是個虯髯黑大漢,象頭巨熊,年約三十上下,腰帶上插了把外門兵刃厚背鋸齒刀,相當沉重。

南面那個臉白脣紅的英俊青年人,身材修長,一字大濃眉,方臉大耳,相當帥。穿一襲淡青色勁裝,腰帶上繫着劍。正從容繞走,臉上泛着近乎嘲笑的笑容。但兩個人額上都是汗影,顯然已拼命了許久了。

除了東西溪水旁沒站人外,三方面都站了人,共有八名之多,一個個臉含笑意,抱肘、袖手的、背手、倚石靠樹、側坐、斜躺……各據一方,注視着兩人交手,距離相當近,但沒有加入動手的意思,也不象是壁上觀客,神情如謎。

北面那位旁觀的人,人才一表,不但臉蛋生的俊,那股瀟灑出羣的氣息、風度、神色,無一不臻上乘。劍眉、朗目、鼻直、口方、沒留須,長得真俊。看年紀,約在三十上下,身材將近八尺。頭戴英雄巾,穿一襲淡紫色團花罩袍,腰繫古色斑斕的長劍,揹着手笑容滿臉,不住向身側一名穿直裰、佩短戟的黑大漢低聲說話。

相反的一面,一個青年人倚石而立,用一隻手支住頭,一手將一根草梗放在口中嚼來玩。這人也長得眉清目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流光四射,是屬於對女人有無窮吸引力的色眼。頭戴英雄巾,穿一襲凸花繡蕪蓉勁裝,帶劍,翹起左腿,腳上的鑲銀花綠色快靴十分耀目,神氣極了。

除了鬥雞般的兩個人外,其他的人對剛入場的秋雷瞥了一眼。

穿談紫色罩袍的百年人似乎目光更亮,突向秋雷含笑點點頭。

倚石而立的穿水湖綠罩袍青年人,卻撇了撇嘴,似乎還低哼了一聲。

秋雷身左不遠,半躺在小石堆中的一名黑衣大漢,怪聲怪氣的“喝”了一聲,向秋雷擠眉弄眼,咧嘴一笑。

右首靠在樹幹上的,是個穿緋色勁裝的半老徐娘。桃花眼水汪汪,左頰近嘴角處長了一顆美人痣,芙蓉臉蛋吹彈得破,很酶、很俏、很豔、很媚。胸臀豐滿,蜂腰一握,佩劍掛囊,手上拈了一束山花,放在鼻端頷下不住嗅弄。

她媚眼兒流波四轉,向秋雷和穿水湖綠罩袍的青年人轉來轉去,似在比較兩人到底誰中看,看了她靠在樹上的那股勁,不象是女人,女人怎能在大庭廣衆中靠倚的?準不是好貨,象個倚門賣笑的貨色材料。

但她確是美,更惹火,成熟女人的風韻,決不是林昭華一類小丫頭可以相提並論的尤物。背上有劍,脅下有八寶革囊,水紅色的繡花弓鞋前,鋼尖兒明晃晃。看了她這身裝扮,神情相當不安分,但討野火的人,最好留神些。八寶革囊可以兼暗器囊使用,瞧,外層不是露出一排小飛刀的刀柄麼?女人用飛刀,相當難侍候哩!

秋雷當然也將衆人打量一番,走江湖的人,耳目不靈怎行?不將周遭環境先弄清楚,就不配做江湖人,在未摸清底細之前,他暫時不動聲色。但心中又泛起了失望的感覺,這兒也沒有穿銀色鳳凰衣衫的女人。

“呔”巨熊般的黑大漢怒吼,兇猛地上撲,雙手箕張,用上了“餓虎撲羊”。

英俊的青年人嘻嘻笑,向左一閃,誘黑大漢折向撲來,再向右飄,斜身扭腰,挫勢前掠,左腳來一記“風掃殘雲”,出如電閃。

黑大漢也不弱,右手疾沉,“下提金”疾抓Sl防脅下的飛腿,i應超人。

豈知英俊年青人的“風掃殘雲”是虛招,招發一半腿勢下沉,身軀再挫,捷逾電光石火,“噗”一聲響,勾中了黑大漢的右膝外例。

“噗!”黑大漢坐了下來了,一聲虎吼,屁股上似乎裝有彈簧,兇猛地崩彈而起,狂野地彈向還未站起的青年人,手腳前伸,來勢十分兇猛,那一腳對他似乎毫不起作用,只是出其不意被勾倒而已。

“好!妙!”穿淡紫袍的青年人的上空,手腳齊至。

英俊青年人還未挺直腰,一腳未能將黑大漢勾傷,他吃了一驚,百忙中扭身閃避,左手猛撥的。

“噗!”一鐵臂格上了。

“滾!”黑大漢叫,下面的腳疾落疾挑。

英俊青年人的左膝,被黑大漢挑中,身不由已,翻倒在八尺外,滾了一匝。

黑大漢的手臂也被格得向側飛,“砰”一聲也摔倒在八尺外,半斤八兩,誰也沒佔便宜。

黑大漢可能練了不怕擊打的鋼筋鐵骨功,身子一沾地,立即彈起,瘋狂地再次上撲,怒吼如雷:“好小子,再來兩記硬碰硬。”

英俊青年人沒等黑大漢撲到,也不站起,雙足飛旋掃出,人在亂石上貼地盤舞,只剎那問便攻了十八腿之多,把黑大漢迫得手忙腳亂,連退十餘步怪叫如雷,卻無法回手,踢來的腿太快了下盤不易保護。

英俊青年人的腿攻勢如狂風暴雨,勾、掛、掃、撥、挑、點、蹦綿綿不絕,象是十來條腿同時進攻。

十九、二十、二十一……已攻了二十四腿了。

黑大漢仍末挽回劣勢,一退再退,遲到半躺在地上的黑衣大漢身畔。

“刷刷!”兩腿攻到,黑大漢向右急掠,掠過秋雷身旁。

半躺在地上的黑衣大漢“喝”一聲怪叫,突然凌空升起五尺,向側落地,躲過英俊青年人的兩腿,怪笑道:“好傢伙,連環三十六踢盤龍腿,了得!危險!幾乎遭了池魚之災。”

黃俊青年人緊纏住黑大漢,如影附形迫攻,兩腿依然盤舞如飛。兩人一進一退,掠過秋雷身前。

秋雷屹立如嶽峙淵淳,不理睬幾乎貼身而過的人,甚至英俊青年人的腿己貼脛骨而過,他腳下末動分毫,視如未見,沉着冷靜地功夫,確是到家。

黑大漢快退到緋衣女郎身前了,仍末抓住反擊的機會。

緋衣女郎傷在樹上毫不在乎,“嘻嘻”一聲,用黃鶯兒唱歌以的膩軟俏甜嗓音說:

“唷!你倆是怎麼回事?怎麼來一手滿場飛?如果是打高梅花樁,還成話?千萬別碰老孃,不然……嘻嘻!碰我的手,我提起就走,碰我的腳,我一腳踢你們下河。”

黑大漢還手乏力,被雙腿迫得不住後退,人隨腿勢轉,怎由得他主動閃避?連避三腿,身不由已,背部向緋衣女郎急撞。

百忙中不小心左腳端入石縫中,重心驟失。他只好吸腹收腿,背部仍向後猛撞。

英俊青年人的腿毫不留情,急掃而至,掠過黑大漢的靴底,第二腿又飛,卻落了空,掃向緋衣女郎的雙足。

黑大漢雙腿上收,背部向緋衣女郎猛撞,大屁股翹起,撞向女郎的臉部。

“噗噗!”黑大漢象一座山般向下壓,壓在青年人身上,兩人面面相對,壓成一堆。

“妙!哈哈!妙!”四周爲人發狂似的叫好起來。

“這女人厲害!”秋雷心中暗叫。

緋衣女郎舉手之間,便將兩個高手擊倒,仍然倚在樹幹上,似乎並末移動過,她出手太快,不易看清。

“嘻嘻……”她快活地笑,笑完說:“真要讓你們的毛手毛腳碰上,我緋衣三娘還用在江湖上混?所以出手阻止你們冒失闖的。”

黑大漢狼狽的爬起,虎目睜圓,不住揉着屁股蛋,虯髯蝟立,惡恨根地向緋衣三娘迫進。

英俊青年人揉動着膝蓋,瘸着腿也咬牙切齒地迫進,要找緋衣三孃的麻煩了。

緋衣三娘格格笑,眉花眼笑地問:“唷!你們還不服氣是不?”

“你這千人騎萬人……”黑大漢破口大罵。

不等他罵完,緋衣三娘接口道:“黑金剛毛威,想不到你這渾人,也生了一張臭嘴,你要老孃括你兩耳光麼?”

黑金剛用一聲怒吼作爲答覆,猛地飛撲而上。

緋影一閃,人不見了,黑金剛的手,抓向樹幹。不等他再有任何舉動,一隻纖手突然從他脅下疾升,捷如電閃,刁住他的右膀向外翻,另一隻纖手在他的眼前急閃。

“拍拍!”清脆的耳光聲乍起,他接兩記正反陰陽掌。快!快得的似乎兩聲同響。

他百忙中用還能活動的左手去檔,暈頭轉向。

“噗噗!”兩劈掌砍中他的左右頸根。沉重的打擊力道重有千斤,他這個金剛畢竟是肉做的不是鋼筋鐵骨;打得他“嗯”了一聲,沉重地坐倒,象倒了一座山。

緋衣三娘仍倚在樹上.向駭然停在五尺外的英俊年青人點手兒叫:“江南浪子,你是否也想試試?斷說你江南浪子夏清風愛財如命,名是浪子,暗地裡積了百萬家財,難道不要命了,留下那些財物多可惜哪!”

江南浪子一咬牙,怒叫道:“你這個浪貨可惡!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爲何給我一掌?”

“嘻嘻!你這人真不講道理,老孃不給你一掌,你的狗腿豈不掃在老孃身上了?”

江南浪子右手五指不住伸縮,怒叫道:“潑婦,拔劍!今天夏太爺要……”

緋衣三娘緩緩站正身影,搖手阻止江南浪子往下說,媚笑道:“別雞貓狗叫窮嚷嚷,拔劍並無不可,但你一個人嘛……不行,不行。”她向前面穿淡紫色罩袍的青年人一指,又道:“叫你的老大一劍三奇,和……”她的纖指又轉向右首不遠處倚石嚼草的青年人一指,往下說:“還有老三玉面郎君石夢雲,三個人一起上嘛……差不多,怎樣?”

秋雷一聽穿淡紫罩袍的人便是一劍三奇晁奇元,心中一動,狠狠地盯了對方一眼,心說:“看不出這人年紀輕輕,居然可以唆動綠鳳在這次挖寶大會中提議推舉武林盟主。他既然有膽量覬覦盟主寶座,我爲何不敢?”

一劍三奇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說:“緋衣三娘,在下不想和你計較。”

玉面郎君依然依在石上,吐掉口中的草枝,笑道:“呵呵!緋衣三娘,可惜你老了,胴體雖動人,可是已是半老徐娘,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你何必在石某前獻寶?對不起,在下對你沒胃口,雖則石某爲人好色如命,還不致拜倒你的桃紅裙下,天下間美女多的是。

呵呵!”

他的話不但輕薄,而且傲氣凌人。怪!緋衣三娘居然沒反臉,笑道:“同樣地,你玉面郎君枉稱江湖淫蟲,自然怕我這真正的雨露觀音,你還不配脫下老孃的羅裙,雖則老孃對天下的男人人盡可夫。好吧!你們既然不重視結義之情,不管老二江南浪子的死活,老孃就折掉你們的一條手腳。”

說完,她耀洋洋地向側移。江南浪子在她身前不足五尺,手已準備拔劍,假使她不先將距離拉開,只消手一接觸劍靶,江南浪子必定拔劍拔得快些,可能要糟;因爲江南浪於的劍在腰上,她的劍在背上,不趁手。

江南浪子當然不放棄自己的優勢,如影附形追隨着她移動。虎目死吸住她的眼神,催促道:“拔劍!”

“嘻嘻!別急!”緋衣三娘毫不在乎地說,向右跨步。

黑金剛早已離開,在一旁吃力地推拿兩肩頭,大概兩耳光他不在乎,但兩劈掌他難以禁受。

緋衣三孃的跨步的方向不太對,跨到樹幹的前面,後面有樹擋着,不易退讓哩!

不遠處的一劍三奇突然大叫道:“二弟,小心離魂香!”

玉面郎君突然飛射面至,輕功超塵拔俗,一閃即至。

晚了,雙方已經動手。

緋衣三娘右手突然一擡,飛快地拔出肩上的劍靶。

江南浪子快些兒,手一晃白虹倏現,劍氣銳嘯,捷逾電閃地順勢拂出。

“噗”一聲輕響,劍砍入樹中了。

但緋衣三孃的身影卻在劍前消失,鬼魅似的一閃不見,不知怎麼地,卻出現在樹後,她的劍已經出了艄,虹影乍吐。

“丟劍!”她笑着叫。

江南浪子的劍砍入樹中三四寸,用力太猛,不等他拔劍,徘衣三孃的劍已經從樹幹的另一斷遞出,冷冰冰的劍尖,點在他右脅下,被制住了。假使他一動,劍尖必定貫入他的胸腔內,動不得。

玉面郎君石雲夢到了,站在丈外,左手掌心明晃晃地挾了一把八寸小飛劍,冷冷地說:

“撤劍!在下不想以二哥的命換你的命。”

緋衣三娘瞥了玉面郎君手中的小劍一眼,嬌笑道:“唷!小郎君,你以爲你的白髮百中小飛劍,便能威迫老孃就範?”

“我只問你撤不撤。”玉面郎君冷冷笑着答。

“你是說,如果老孃不撤劍,你使用小飛劍要我的命?”

“有此可能。”

“那麼,這位愛財如命的夏老二,是不是甘心和老孃同死?小郎君,你還是先問問他好些。”

玉面郎君當然知道投鼠忌器妄動不得,但又無法可施,僵在那裡進退維谷。

秋雷旁觀了多時,也打了不少主意。既然有稱雄武林道霸江湖的雄心壯志,必須手中抓住一部分能助他成名供他奔走的人手,目下他雖說已有青雲客做朋友,但他已看出青雲客的野心並不在他之下,是否能夠真正助他成名,很難估計。

他聽說一劍三奇在江湖有雄厚的實力,動了利用一劍三奇的念頭,正在等機會結交這位在江湖聲譽日隆的高手。

果然不錯,機會來了。夏老二被制,他看出除非一劍三奇三兄弟向緋衣三娘道歉,不然無法解此危局,而由一劍三奇所透露的神色中,不可能向緋衣三娘低聲下氣道歉陪禮,唯一可以出面打圓場的人是第三者,這個第三者以他最爲適宜。

同時,他也考慮到後果問題。聽說緋衣三娘是江湖上有名的女淫賊,他出面架樑插手,教訓緋衣三娘,對他日後稱霸武林的大業不無幫助。他尤其希望銀鳳能在附近潛伏,讓銀鳳能看到他懲戒緋衣三孃的舉動,豈不大妙?

他舉步向緋衣三娘走去,鼻腔裡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身畔的黑衣大漢向他搖手,大聲說:“小夥子,不管閒事爲妙。”

“閣下似乎十分關心在下哩!”他扭頭冷笑答。

黑衣大漢撇撇嘴,冷冷地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狗咬耗子,多管閒事。”秋雷頂上兩句。

黑衣大漢象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一蹦而起,大吼道:“小狗!你他媽的瞎了狗眼,在我鐵臂猿卞京的面前如此無禮,斃了你這小王八蛋!”

吼聲中,一雙鐵臂箕張,兇猛池抓到。

秋雷不理他,自顧自走路,但暗中已留了神。對方既然自稱“鐵臂”,手上的功夫自然不等閒,他已打定了避堅攻弱的主意。

鐵臂猿飛步從後面撲到,雙手十指如鉤,抓向秋雷的雙肩,想將秋雷抓住,舉起摔倒。

秋雷突然挫腰旋身,搶入對方懷中,出其不意雙拳出逾電閃,向對方腹脅間下手。

“砰噗砰噗噗!”五聲悶響似連殊,五拳全中,而且快速無倫。

“嗯……哎”鐵臂猿厲叫,“砰”一聲仰面摜倒,臉色死灰,血從口角沁出,雙手抱着肚腹不住**呻吟。爬不起來了,結結實實的五拳沉重得受不了。

秋雷扭頭便走,走向緋衣三娘。

四周的人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徵住了,只剎那間便勝負已判,有些人還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哩!反正在江湖名頭不算小的鐵臂猿卞京在地上耍死狗,禁不起秋雷一擊,乃是千真萬確的事足以令人吃驚了。

“好!了不起!”緋衣三娘膩聲叫。

秋雷在她身側丈餘站住了,冷冷地說:“女人,撤劍。”

“怎麼?你向我發號施令?”緋衣三娘問,口氣中有點意外,但笑容未褪。

“正是,在下要你撤劍。”秋雷冷冷地說。

“他是你的朋友?”緋衣三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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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

“哦!你是架樑的。”

“正是此意。”

“小夥子,你高姓大名?”

“我,姓秋名雷,綽號叫飛龍。”他將自己的綽號用上了,傲然地答。

“飛龍?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

“你沒聽說過的人多着哩!今天聽說了,好好記住就是。”

緋衣三娘噗嗤一笑,媚目流光一轉,說:“我記住就是了。喂!你的意思到底……”

秋雷哼了一聲,搶着說:“咱們都是前來尋寶的人,在海天一叟龍光末現身前,寶藏末露臉之前,怎能自相殘殺傷了和氣?秋某與諸位素昧乎生,無意偏袒任何人,只想要諸位息事寧人罷手,這次大會事了,再算過節並末爲晚。”

“喝!聽你的口氣,來頭不小哩!”緋衣三娘倔侃地說。

秋雷傲然一笑,說:“在下毫無來頭,只是一個江湖無名小卒,憑真本事硬功夫出頭管事,要不信可衝在下來,試試在下的斤兩,如何?”

緋衣三娘突然收劍入鞘,說:“好,老孃且試試你是否還需要人替你換尿布。”

她的話不堪入耳,也狂得教人吃驚,任何人也受不了。秋雷的俊目中冷電四射,俊臉上泛起重重殺機。

江南浪子獲得了自由,大吼一聲,便待揮劍撲上。

緋衣三娘粉臉一寒,厲聲道:“姓夏的,你該自愛些。按理我緋衣三娘該殺你,但卻不傷你一毫一髮,爲什麼?是怕你三兄弟一起上麼?不!真要動起手來,你三人近不了我一丈之內,離魂香足夠讓你三人躺下……”

“呵呵!緋衣三娘,你太言大了。”一劍三奇接口。

“哼!石某要先給你三飛劍試試你的大言。”老三玉面郎君狠狠地說。

秋雷向衆人含笑搖手,朗聲說:“諸位兄臺請衝在下薄面,讓兄弟教訓教訓她。”

一劍三奇向玉面郎君揮手,向秋雷說:“好,秋兄小心了,小心她的飛刀和離魂香搗鬼。”

秋雷已先在鼻孔中抹上了解香散,不在乎地說:“兄弟還不在乎這些下五門玩意,多承關照一番。”

他向場中退,緋衣三娘步步迫進,笑臉如花,走起來乳波兒顫,蜂腰兒扭,臀浪兒擺,香風飄蕩,那股勁真令魯男子心動神搖。

秋雷吸入一口長氣心說:“我的天!她這浪勁兒要命,如果她年輕十年……”

驀地,緋衣三娘一聲輕笑,急衝而上叫:“別亂了心神,小娃娃,留意拳掌岸哪?”

聲落人已迫近,含笑出手,左掌來一記“鬼王撥扇”,右手五指連張,直探秋雷的左肋,再向上拂,拂向期門穴。

秋雷聽對方掌指帶風,潛勁迫人,自不敢大意,右掌斜揮、左手也向外刁,要鉤對方的右手脈門。

緋衣三娘不敢大意,後退半步,前面的左腳一撥一勾,明晃晃的鋼靴尖奇快地勾向秋雷的踝。

秋雷已動了殺機,不願往下拖,突然飛縱而起,“餓鷹搏兔”狂野地伸兜頭急抓,下面雙足從緋衣三孃的腳上方飛越,一前一後猛挑,上攻胸下攻腹,不但兇猛已極,而且毫不顧江湖禁忌,又不是真拼生死,在衆目睽睽之下,向女人胸腹進招,由此足以看出他的爲人,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任何事都可以任性妄爲的。

他的攻擊不僅兇猛,而且空前迅疾。緋衣三娘吃了一驚,也勃然大怒,向左一閃,纖掌如刀砍向秋雷的膝骨,一面怒叱:“你找死!”

按理,雙方貼身相搏,出招逾電閃,避招不難,但要化招不是易事。但秋雷雙腳末落實,想避招談何容易?眼看一條腿會必毀在緋衣三孃的掌下了。

“糟!”一劍三奇三兄弟同時驚叫,但救應無及。

豈知秋雷上身一沉,踢出雙腳不進反退,飛快地向後上空翻轉,一跟斗翻出兩丈外去了,危極險極。

緋衣三娘怔了一怔,一聲嬌叱,如影附形追,連攻三掌四腿。

秋雷的身形竟然不落地,後面的掌腿迫到,他向前凌虛射出丈外,不等緋衣三孃的掌及身,突然一個反空心跟斗往回翻,頭下腳上,一聲長嘯,凌空下撲。

翻得太突然,而且近乎不可能。

緋衣三娘大駭,慌不選急退丈外。

“好!不愧稱飛龍之號。”一劍三奇脫口高叫。

從此,“飛龍”的綽號,總算落實了,不怕沒有人承認啦!

秋雷翻落地面,正待撲上,卻自行停下了。

緋衣三娘手按在革囊的一排飛刀插上。玉面郎君手中的小飛劍尖閃閃生光。兩人都準備發射飛刀飛劍,但都未敢發出,怒目向對,各有顧忌。

驀地,上游十餘丈天生石橋人影出現,橋兩側,人羣向中聚,有人大叫:“來了,來了,海天一叟龍光來也!”

惡鬥不再起,全被叫聲所打散。衆人扭頭看去,不少黑衣人,一個鐵塔般的高大黑衣人,手綽一把沉重的託天叉,把守住缺口,向橋右往上走的人威風凜凜地大吼;“不許上來!聽候當家的招呼。”

天生石橋其實不是橋,而是兩座巨大的怪石樑,從兩側向裡伸張,將溪水夾住,中間留有尺餘缺口,兩石未能銜接。石面不足兩丈闊,五名黑衣人站在左面怪石上挺兵刃堵住,已沒有容對面的人下腳的地方了,要衝過得費一番手腳。

而鐵塔般的大漢不但長相唬人,手中的揮鐵托天叉看去十分沉重驚人,重量不下六十斤,捱上一傢伙吃不消,想硬闖的人不無顧忌。

緋衣三娘向石橋上掃了一眼,向秋雷笑道:“咱們江湖上見,後會有期。”聲落,象一朵桃色彩雲,飄走了。

一劍三奇走近秋雷,笑道:“今天她不用離魂香,異數。這鬼女人性情古怪,動不動就要殺人,受不了撩撥,睚眥必報。秋老弟,下次遇上她小心些纔是。”

秋雷點點頭,也善意地笑笑,說:“承教了。這鬼女人既是害羣之馬,江湖女淫賊,晁兄何不將她誅去,爲世人除害?”

“呵呵!老弟,別小看了她,她的離魂香固然是江湖一絕,她的劍法也詭異霸道大大有名。兄弟與她並無仇怨,但想除去她也不是易事。當然,兄弟人多,真要反臉動手她是走不了的,但咱們在武林中不是無名無姓的人,豈能倚多爲勝?”

“哼!晁兄眼見義弟受制,爲何袖手?”秋雷悻悻地問,語氣中含有相當不客氣的責難。

一劍三奇呵呵笑,說:“老弟,你不懂。這鬼女人的性情我摸得相當準,你越是焦急,她越得意忘形,反而不肯放手,甚至會挾人威脅得其所哉,所以只消用冷靜的神情應付,她便會乖乖趁機下臺,明明知道討不了好,她是個決不肯吃眼前虧的女人,怎敢下手傷我二弟?老弟,我替你引見我兩位拜弟。”

江南浪子氣已消了,招呼道:“兄弟姓夏名清風,匪號是江南浪子。賊潑貨說得對,我江南浪子愛財如命,出手大方,取不義之財,決不後人。”

“久仰久仰。”秋雷含笑回禮,又道:“夏兄快人快語,如此坦率的人,委實少見,少見,哈哈……”

“那裡那裡,過獎了。”江南浪子豪放地笑。

玉面郎君甚高興地走近,大聲說:“我,玉面郎君石雲夢,一個好色之徒。老弟,我開始對你有點瞧不順眼……”

“哈哈!”秋雷大笑,又道:“同樣地,石兄人才一表,恍若臨風玉樹,兄弟自感形穢,所以也瞧老兄不順眼,彼此彼此。”

“哈哈哈哈!”玉面郎君也大笑,笑完說:“秋兄也快人快語,恰好把兄弟心裡的話說出來了,彼此彼此。

但秋兄這次架樑管事,敢向大名鼎鼎的緋衣三娘叫陣,兄弟佩服得緊,願坦誠結交你這位朋友。”

“好說好說,石兄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一劍三奇向石橋一指,說:“走吧!正主兒來了,咱們不可落後,會後咱們再與秋老弟把臂言歡,可否請大駕一起……”

“兄弟高攀,願與諸位同進退。”秋雷搶着答。

有了名頭雖比青雲客低,但真才實學和江湖潛勢力比青雲客大的一劍三奇,他把青雲客置在腦後啦!同時,他始終不見銀鳳現身,心中有點失望,也就將九華羽士的事擱在腦後了。

四人結夥同行,一劍三奇的一名健僕則在後面跟着,之外還有六名從石後轉出的黑衣大漢,和健僕走在一塊兒,可能是一劍三奇的爪牙。鐵臂猿卞京,居然是六大漢中的一個,一面走一面揉動着肚子,齜牙咧嘴。

四人在石橋左側一座巨石上站住了,巨石恰與石橋同高,相距約在五丈外,看得真切。

石橋上已被黑衣大漢們霸佔,其他男女老少只好佔住橋右,有些人則躍登四周的巨石頂端,有些則乾脆站在橋下向上瞧。

秋雷先向橋上打量

一劍三奇用肘碰碰他的手,說:“瞧,那銀鬚銀髮的尖嘴老傢伙,便是大名鼎鼎的黑道巨魁了,二龍之一的海天一叟龍光。”

海天一叟的身材並不高大,甚至還有點單薄瘦小,只一雙精光四射的鷹目與他的年歲不相稱的,背上的劍古色斑瀾,劍靶上嵌有寶石,反映着陽光甚爲刺目。

秋雷看不出海天一叟有何出衆的地方,倒是跟海天一叟的一羣黑衣大漢,卻一個個膀粗腰圓,驃憾猙獰戾氣外露,全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綠林大豪。

他再向四周的人羣打量,看到青雲客和九華羽士出現在橋左側的一方巨石上。

另一處綠影入目,是青雲客的妹妹昭華三個女人。

近山根下一座巨石側方樹影中,穿綠的綠鳳孟娥藏在那兒,正向他媚笑,而且伸纖手向他搖了搖。

橋石對岸的樹林陰影中,一羣錦衣大漢徐徐出現。

人羣以天生石橋爲中心,四周合圍,看人數,當在上百左右。

先前在石上睡大頭覺打鼾的人,也徐徐站起來了,那是一個老化子,左手挾着打狗棍,右手提着酒葫蘆,所站處相當遠,破鶉衣飄飄,並沒有走進來的意思。

秋雷的目光在人羣中摸索,但他失望了,上百的江湖男女中,沒有穿繡銀色鳳凰衣衫的女人影子。

他沒注意身後山根崖壁的樹影中,有一雙明亮的大眼正在向下瞧,更沒有留意另一雙稍近些的清澈大眼,正向他不住凝視,因爲兩雙眼都在三十餘丈外,所有的人都被石樑上的事吸引了注意,誰也不會注意山崖下的人,他秋雷自不例外。

他的目光又回到九華羽士的臉上,九華羽士正焦急地向他打手式,向上面的山崖亂指,意思是要他趕快離開,往上面山崖走。

但他不願放棄這場盛會,搖搖頭拒絕了。

衆人的注意力全落在海天一叟這一面,沒有人留心對岸從樹林中魚貫出現的錦衣人。

但一劍三奇是有心人,向秋雷低聲說:“瞧,二龍之一的龍形劍王玉堂來了,他的實力與海天一叟相較。毫不遜色。”

錦衣大漢成兩路由樹林中轉入,一雙雙並肩出現,一個隨一個魚貫而行,不但步履從容,衣着鮮明,而且一個個挺胸凸肚不可一世,神氣萬分。

秋雷不認識龍形劍,一面打量一面信口問:“晁兄,你與二龍相較,實力……”

“呵呵!很難說。”一劍三奇傲然地笑,稍頓又道:“很難說。二龍都是綠林巨魁,他們只羅致綠林好漢,而我,卻是黑道英雄……”

“咦!綠林與黑道有何區別?”秋雷搶着問。

“老弟,你錯了,所謂黑道,可以包括綠林,但綠林卻不能稱爲黑道,因爲綠林朋友有垛子窯,有山寨人馬,他們是公然搶劫收買路錢,幹打家劫舍明火執仗的匪徒,怎可稱他們爲黑道?我所指的黑道,包括了千里獨行的大盜,走江湖浪蕩,爲非作歹的下九流朋友,和官府有案的亡命之徒。”

“那麼,晁兄你……”

“哈哈!我,一個私鹽大販子,被大明皇掃滅了的方國珍,是我的前輩同道,方國珍他俗,他愚蠢,愚蠢得想稱王道帝,難怪他倒黴。

而我,我聰明,結交天下黑道朋友,追逐自在赫然黑道巨擎,予取予求,不比稱王道寇自在麼?目前我的名頭,雖沒有三國三邪三菩薩、二龍二鳳二狂人叫得開,但事實並非如此,在未能一手撐天之前,最好少出風頭,不鳴則己,鳴則驚人。

論真才實學,這十五個名人中,修爲造詣算不了頂尖高手,只不過他仍有點突出而已,不是性情古怪,便是兇殘惡毒,要不就爲害江湖,或者貌美如花。

真正的高手並不在這些人中,世外高人姑且不論;象少林掌門宏一大師,武當掌門馮一元,都是藝臻化境登蜂造極的名家,十五名人豈可和他們相併論?差得遠……

“什麼?”秋雷火了,哼了一聲,又道:“你是說,家師……哦!不說也罷。”

一劍三奇並不是有意貶低十五名人的身價。不過信日開河胡說八道而已。事實上武林中的少林武當,都不過問江湖是非,即使是兩派俗家門人,也極少自報派別源流,免致爲師門結怨,這是做門人弟子的最起碼規矩,搬出師門來唬人的人,少之又少。

因此,江湖人只知兩派胸掌門人了得,但並不將他們列入江湖名人。論真才實學,象三菩薩的冷麪如來智聰大師,手中一根-百零八斤錠鐵方便鏟,一剷下去千斤大石也會爆炸,豈會比兩位掌門差。

他胡說八道的用意,其實是在自擡身價,卻無意中惹火了秋雷。秋雷的師父終南狂客,正是十五名人的二狂人之一,聽了他壓貶十五名人的話怎麼受得了?

正待發作,幾乎衝口說出師父的名號,卻又忍住了,記起了九華羽士所說,不可說出終南狂客的弟子的話來,將一肚子火硬壓下去了,心裡十分不痛快。

一劍三奇的目光,並未離開石樑,沒看到秋雷的表情,聽口氣不對,扭頭訝然問:“老弟,你怎麼了?”

“沒什麼。”秋雷捺下怒火,向錦衣人一指,又道;“誰是龍形劍王玉堂?指給我看看好不好?”

“還沒出來,這傢伙臭排場多着哩,架子十足。唔!他帶了不少高手,龍虎八衛、赤煞二兇、雙無常……喝!他象是傾巢而來了。”

龍虎八衛的衣褲不同,是箭衣而不是勁裝。赤煞二兇一身大紅。雙無常一白一黑,腰纏鐵練鞭,手點無常哭喪杖,背系三尺長奇形怪狀的勾魂牌,一個人有三種兵刃。只消從衣着上看,便可分辨出他們的身份。

秋雷眼尖,看到錦衣大漢的側方三丈左右,有一個灰影閃了一閃。他依稀辨出,那是迫跑綠風的矮方朔,雖未看清面貌,但矮胖的身材他一看便知。

“那小子出來了,瞧多神氣。”一劍三奇低叫。

那是一個頭戴四方平頂巾,穿錦衣系繡帶,佩長劍,大搖大擺邁着四方步的青年人,前後有人衆星拱月般護簇着,八名妙齡少女一色兒錦衣勁裝佩劍掛囊,在身後亦步亦趨,確是神氣。

人羣漸近,已可看清五官了,秋雷是個有心人,一面留意龍形劍的隨從,一面注視着龍形劍心說:“唔!氣派確實夠了,不愧稱是綠林巨魁,似乎比海天一叟的烏合之衆強多了。

哦!這前呼後擁,美女隨侍的排場,過癮之至。”

他的心目中,這纔是人生追求的目標,對領袖慾嚮往十分強烈,卻不管所追求的慾望是否光明正大。

終南狂客將他調教成這種型類的人,可知終南狂客本人是什麼東西了。這種想法十分可伯,不僅毀了別人,也毀了自己。

龍形劍的年紀約在三十左右,他代表了綠林道中青年一代急進人物,與老一代的守舊人物海天一叟相較,確是構成了老派人物無窮的威脅,他不重視武林道義,不講求江湖規矩,任性而爲,大膽衝動,雄心勃勃,對錢財求取心切,也花得乾脆,因此在短短几年中,羅致了不少年青的綠林之豪,也把握了不少老一輩的反叛名宿,居然成了一代名人,不僅與海天一叟分庭抗禮,更野心勃勃想剷除海天一叟領袖綠林。

他年青,而且藝業超羣,內外功火候已修至化境,手中的龍形怪劍更是兇猛霸道令人聞之變色,他的這把劍與傳統的劍長短相同,也是三尺,但劍身稍闊,鑄有龍紋。劍尖稍尖銳,刻有龍頭圖案,尖鋒是龍口,暗藏五寸長的龍舌,必要時可吐出傷人,十分詭奇可怕。

雙方交手拼命,劍尖能突然伸長五寸,那情景足以令人膽落,所以龍形劍這些年來,無往不利,名震江湖,武林朋友確是聞名喪膽。

他人生得高大魁偉,相貌堂堂,生了一雙不怒而威的虎目,獅鼻闊口,方臉大耳,留了八字大胡,如果不發怒,外表看去是一團和氣,假使暴怒起來,他便變成藏了三分陰險的瘋虎,令人望之心驚。

一行人漸來漸近,總數不下五十名之多,龍虎八衛一個個象是如狼似虎,驃悍猙獰,亦然二兇一身火紅色衣褲,確象凶神惡煞。

雙無常的怪象更是唬人,高大凶猛,活象城隆廟中的黑白無常,膽小朋友乍見之下,不被嚇昏也得魂飛天外。腰上的粗鐵練兩端掛在身側,走起來丁當作響,令人聞之心中發冷,毛骨悚地。

天生石橋上,這時已寂靜下來了。

海天一叟站在橋左的頂頭,他手下共有三四十名黑衣大漢,在石橋四周布成圓陣,禁止江湖羣豪接近。

他站在那兒一言不發,只用冷電四射的目光,徐徐掃視着下面的江湖羣豪。漸漸地,四周嘈雜的人聲,在他凌厲的目光掃視下,漸被壓抑下了,最後竟然鴉雀無聲。

他的目光掃向漸來漸近的錦衣大漢,最後盯了龍形劍一眼,突然冷冷一笑,向下大聲說:“諸位,龍某先向諸位道謝,多謝諸位雲天高友誼,不遠萬里而來參予挖寶捧場的厚意,首先,老朽向諸位表明,已不必勞駕諸位再奔波尋找,寶箱已被老朽找到了,即將在這兒公開讓諸位過目了。

其次,老朽請兩位朋友與諸位相見,這兩位朋友是老朽恭請出山,前來主持大局的人,諸位必定不會陌生。”他向山崖拱拱手,大叫道:“請項兄現身。”

“來也!”山崖的樹影中,傳出一聲直震耳膜的回答聲。

接着青影突現,一個半百年紀鬢腳已現花白的瘦小人影,放出樹林外,有一雙毫不帶表情的山羊眼,穿一襲已泛灰的青袍,腰帶上插了一枝大名鼎鼎魁星筆。

個兒瘦小,陰陽怪氣,但聲如洪鐘,那一聲“來也”令人耳中轟鳴。一出林緣,他一雙大袖一抖,身驅凌空急升,象一頭大烏,落向四五丈的怪石頂端。

接着隱沒在右影林蔭中不見,只片刻間,他出現在橋頭的末端,向擋路人“呵呵”一笑,舉手虛揖說:“借光,讓我老不死的上去。”

人羣讓出空隙,他大袖輕抖,整了整衣抉,老氣橫秋地撈起衣尾,施施然邁着四方步向橋上走。

“龍兄,兄弟丟人現眼來了。”他向海天一叟行禮。

“項兄盛情,兄弟心感。”海天一叟回禮答,再向下說:“項兄綽號稱鬼谷先生,諸位想必不致陌生。這一箱寶物是不是劉福通的藏珍,兄弟不知其詳,項成兄居蘆十里外告成鎮的鬼谷,對石淙天門峽天生橋附近的藏珍知之甚詳,這次如無項兄指引,這箱藏珍不知何年何月方可出土來。”

告成鎮,也就是以前的告成縣,鬼谷在鎮北五里。據說,六國拜相的蘇秦和張儀,曾在這兒師事鬼谷先生,習縱橫捭闔秘術。當然啦,數千年前的鬼谷先生與這位鬼谷先生不是同一個人,那位姓王,這位姓項名成,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鬼谷先生眨了眨山羊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龍當家客氣,其實我也弄不清楚,瞎貓碰死老鼠,這次碰巧找到而已。要是我早知道有藏珍,早就搬回鬼谷買田地起房子討老婆啦!”

海天一叟伸手向遠處虛引,高叫道:“南宮兄,請移玉趾。”

衆人先前沒有留意遠處的人,這時順海天一叟的手扭頭看去。

有人抽着冷氣低叫:“咦!陰曹惡客南宮和。”

老化子舉酒葫蘆至口邊,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說:“龍當家,免了,我在這兒很好,你辦正事就好。有誰不服氣,我陰曹惡客打斷他的狗腿。”

站在石上的秋雷心裡相當不痛快,狠狠地盯了遠處的九華羽士一服,心中暗暗的咒罵:

“牛鼻子可惡!說是藏珍箱只有他和銀鳳知道,見鬼!人家已經已弄到手了,枉費心機。”

遠處的九華羽士,鬼眼中也泛起失望的神色。

這時。橋上的人羣有點**,龍形劍到了。先頭兩名錦衣大漢在前開道,大喝道:“讓路!百丈峰英雄寨主駕到。”

吆喝聲如雷,聲勢駭人。隨着喝聲,橋頂端人羣徐移,退下橋移至兩側,讓英雄寨的好漢們佔據橋頭,龍形劍往中間一站。

整座天生石橋壁壘分明,二龍各據一端,中間缺口前劍拔弩張,情勢一緊。海天一叟的五名大漢仍把守進路,手執託天叉的人,-叉尖前引,指向對面的兩個黑白無常,不住徐徐晃動。

這一端堵住缺口的只有黑白兩無常,弔客眉**,三角眼陰睛不定,哭喪杖不住遙指對方持叉大漢的胸前,口中唸唸有詞,不知說些什麼玩藝。

海天一叟向龍形劍裂嘴哈哈一笑。

龍形劍大袖抖動,抱拳虛揖,用沉靜泰然的聲音說:“龍當家請了。”

“請了。呵呵,小老弟,你來晚了一步。”海天一叟回禮,神色十分得意。在神色上,他輸了一分,反而沒有龍形劍沉靜泰然的神色來得穩健自然。

龍形劍爽朗地微笑,說:“不見得,兄弟並未爲晚,金寶末離開天門峽之前,還不一定屬於何人所有,目前草草自認是得主的人,未免太過自信啦!”

“哈哈!王當家的意思……”

“兄弟的意思,見者有份,這次前來參予尋寶的人,餐風宿露,辛苦異常,如果龍兄想獨吞,不但兄弟心中有點不願,恐伯四周的天下羣雄也……”

“呵呵!小老弟的意思是想分一杯羹啦!”

“不!”龍形劍出乎意外地拒絕。向下面一指,又道:“予會的朋友們,見者都應有份。”

秋雷不由心中暗讚道:“龍形劍這一手,果然高明,樂得大方,用江湖朋友扣住了海天一叟了,老傢伙不易處理這件棘手事哩。”

海天一叟毫不在乎,桀桀怪笑道:“小老弟,你未免把前來參與的江湖朋友看扁了啦,你認爲他們是伸手乞討的化子呢,抑或是你我手下分金銀的兄弟?不!你錯了,上百個人分一箱金銀的,每人能分多少?難道說,從萬里迢迢趕來參予的高手名宿,會在這兒聽你我的吩咐,一個個前來領一把金銀走路?哈哈哈哈!小老弟,如果你認爲這樣做高明,沒話說,老朽先將你的一份交給你,讓你心滿意足走路,來人啦!”

橋頭近山崖處一座石窟,響起一聲焦雷似的應喏,出現了十六名半百年紀的驃悍大漢,中間四人粗壯如熊,擡着一具繡跡斑斑的沉重大鐵箱,步履如飛,向橋頭奔來,上了橋,“轟”一聲爆響,鐵箱放在鬼谷先生面前,大漢們同時行禮退去。

四周人嗡嗡,議論紛紛,薑是老的辣,海天一叟這種擊中要害的反擊,確是厲害,龍形劍象是捱了一記悶棍,十分狼狽。

鬼谷先生輕蔑地用手指着龍形劍,陰陽怪氣地說:“小娃娃,你想討一把金銀走路?來吧!給你一份。”

白無常一聲怪嘯,怒不可遏地突然衝出。

持叉大漢一聲怒吼,劈面就是一叉。

“錚錚!”暴響震耳,火花激射,兩人硬接兩招,同被震得側飄兩步,幾乎栽下橋去了。

海天一叟桀桀笑,搖手道:“小老弟,稱要再打岔,小心衆怒難犯。”

驀地,右側巨石頂端有人大叫道:“亂,亂個鳥!龍當家,何不將尊駕的打算,說給咱們聽聽?”

海天一叟點點頭,大聲說:“那位仁兄說得對,亂不得。者朽認爲,將金銀分爲一份,作爲以武會友的彩金。藏珍箱是老朽所尋獲,老朽有權做東道主。”

他突然拔出背上青芒如電的古劍,信手疾揮,四聲輕響,鐵箱上的四口大鐵環應劍而落。他收了劍,說:“這隻藏珍箱重有千斤,凡是有意爭奪彩金的人,必須先將鐵箱舉起過頂,方有資格參予。

其次,老朽與鬼谷先生陰曹客兩位權充擂主,凡是舉箱合格的人,可向我三人中任何一人叫陣,在兵刃上見真章,失手或敗落石下便算輸家,勝了便獲彩金一份,但以一場爲限,只許向一人叫陣,即是說,今天與會的人,共有三位得主。

諸位是否同意,恕老朽不再徵求諸位的高見,就此決定,以免拖延時間,衆意紛壇,徒亂人意不是解決之道。爲表示公平起見,老朽先將藏珍箱舉起讓諸位過目。”

說完,雙手扣住鐵箱兩端,箱長六尺,他的雙手居然可以扣中,喝聲“起!”千斤鐵箱驟然上升。他高舉過頂,旋了一匝,方將箱放回原地,額上出現了汗影,但呼吸仍然正常。

鬼谷先生環顧四周一眼,說:“諸位,如果想不勞而獲,或者意圖僥倖亂打主意,即使龍當家的朋友們肯,我鬼谷先生也不願意,言之在先,免得大家不痛快。”

海天一叟瞥了龍形劍一眼,說:“小老弟,是否一試?”

龍形劍冷拎一笑,說:“很抱歉,在未看見箱中是啥玩意之前,在下還不想答覆閣下的話題的。”

“是呀!先看看裡面是啥玩意再說。”有人附和起鬨。

海天一叟一怔,說:“鐵箱的環扣已經焊死,如果劈開,怎能再行舉起?”

“哼!閣下根本就沒存好心。”龍形劍不屑地答。

秋雷一直在冷眼旁觀,替龍形劍惋惜,三言兩語便被海天一叟扣住,怎配做領袖綠林的霸主呢?正想出面,身畔的一劍三奇哈哈一聲長笑,發話道:“箱中珍寶不會有假,但不會太多,看箱形長存六尺,闊高是兩尺見方。

金銀珍寶極爲沉重,方寸便可上斤,如果裡面是金銀,何止千斤重量?我一劍三奇認爲,分爲三份未免太小器……”

話末完,一個嬌脆的嗓子叫道:“不錯,分成三份太小器,不如在這兒呆上三兩天,選出一個藝臻化境的人爲得主,咱們舉得主爲江湖第一手,甚至可奉他爲武林霸主,免得你爭我奪的,你們……”

話未完,九華羽士大叫道:“小鳳兒,你是否也參加一份?”

“不錯。我綠鳳孟娥豈甘人後?”

一劍三奇哈哈大笑,說:“在下同意孟姑娘的高論,別說霸主,只要這人確是值得稱江湖第一高手,舉他爲盟主爲何不可?目下天下承平,我輩武林……”

話末完、後面怪石上的老化子“呸”了一聲,怪叫道:“姓晁的,你放什麼屁?”

一劍三奇扭頭一看,厲吼道:“南宮者狗,你吠什麼?”

剛纔發話的人,是化子打扮的陰曹惡客南宮和。

這老怪物爲人陰險刻毒,氣重狹小,而且自大驕狂,怎受得了,在怒嘯聲中,利用參差的怪石飛躍而來;十餘丈距離,他利用三座巨石便躍到了,人如怒騰下博,左手持葫蘆,右手打狗棍前伸,凌空下博。

一劍三奇伸手拔劍,秋雷閃出說:“諸位下去,讓我教訓這老鬼。”

一劍三奇正想試試秋雷的真才實學,同時也有點心怯,未摸清陰曹惡客的造詣前,不宜動手先耗實力;所以招呼兩位義弟下石,一面向秋雷說:“老弟小心了,老鬼十分硬朗呢。”說完,他躍下了巨石。

石頂約有丈餘方圓,高低不平,中高邊塌,不易施展。秋雷志在揚名立萬,決定在石頂上動手,向飛撲面下的陰曹惡客傲然的叫:“老匹夫,接着!”

叫聲中他向上飛躍,半空中撤劍,出招,急迎而上。兩人身在空中,只能行雷霆一擊,不會有第二次變招進擊的機會。秋雷起步在後,先天上佔了極大便宜。

人影在半空中相接,劍發龍吟,棍起風雷,接觸了。“錚錚錚!噗!”奇響突起,人影左右急分,同向不落。

火花濺射中,一陣酒雨飛灑,破片激飄。原來陰曹惡客的酒葫蘆,在擋劍時被擊成百十塊碎片,毀了。

秋雷在最後一劍中已留了神,有心炫露蓋世奇學,借力提氣輕身,故意下墜三尺,一聲長嘯着。平空疾升回原處,兩個美妙的空中博鬥如同飛輪往回旋,然後以優美的平沙落雁身法,輕靈地落下石頂。他的劍何時入鞘的,看清的人少之又少。

他身形未定,喝采聲如同暴雷。

“咦!這人可怕着哩!”鬼谷先生向海天一叟脫口叫。

龍形劍一徵,向身畔的赤煞二兇低語道:“留意這小夥子,羅至他入夥。”

陰曹惡客落下地面,臉色獰惡已極,惱羞成怒,急走兩步,怒吼連天,飛舞着打狗棍,躍登石頂。他以爲秋雷定然出劍阻止他上石,豈知秋雷站在那兒紋風不動,虎目神光四射,雙手叉腰向他冷笑道:“老匹夫,你還想自討苦吃?”

陽曹惡客竟被秋雷冷靜的神色所鎮懾,不敢冒失進招,鬼眼連翻,連聲問:“小畜生,你是誰?”

“我,飛龍秋雷。”秋雷大聲答。

“你是何人的門下?”

“閣下不必盤根究底,師門豈可輕易示人。”

“你這小畜生好狂,比二狂人更狂萬分,老夫要活剝了你的皮。納命!”

吼聲中,打狗棍當胸便點,招發一半,搶制機先控制下盤,要迫秋雷向上跳,或者向後退,上跳便身驅懸空,束手捱揍,後退必定跌下石頂,難逃隨之而來的致命一擊。

秋雷果然向上縱,一聲長嘯,長劍閃電似的出鞘,不等陰惡客收報變招,人已不退反進,劍尖前指,射向陰曹惡客的胸口。

兩人都用上了內力,棍發厲嘯,劍隱風雷。快!快得令人眼花。石頂地方狹小,沒有迴旋進退的餘地,除了硬拼,誰退誰倒黴。

陰曹惡客究竟了得,百忙中挫腰收棍,棍尾上挑,“錚”一聲棍劍一觸即分,兩人換了一次方位,危機間不容髮。

風吼雷鳴,厲嘯刺耳,劍如狂龍飛舞。棍似狂風暴雨,兩人在丈餘狹小的石頂,硬拼了十餘招。

“錚!錚錚!錚!”兵刃交擊聲從第二招開始,硬碰硬格錯撥挑互不相讓,旋了四次照面。

激鬥中,似乎棋逢敵手,勝負難分,驀地響起秋雷一聲斷喝:“下去。”

“嗤!”劍棍相交,稍一停頓,劍身突然一振,劍棍倏分,接着陰曹惡客向左急退。

劍虹倏吐,如影附形襲到,攻到陰曹惡客的臉門。

陰曹惡客臉上青筋跳動,往後退,剎不住勢,危機已至,命在須臾。他臨危拼命一聲怒吼,不理睬襲到臉上的劍尖,全力一棍向秋雷的腰部掃去,拼個兩敗俱傷。

秋雷當然不願和他拼命,左飄、撇劍、後撤。

“嗤!”一聲輕陶,陰曹惡客的左頰出現了三寸長的創痕,一棍落空,由於用力過猛,身子竟隨棍左衝,腳下一虛,跌下石根去了。

秋雷屹立在石頂上,深深吸入一口氣,火速調和呼吸,一面舉袖拭掉額上的汗水,一面從容收劍入鞘。

“好哇!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人怪叫。

陰曹惡客南宮和,是江湖中名氣不小的老一輩名宿,是黑白道朋友十分頭痛的人物,雖不列在宇內十五名人之中,但他的藝業並不比十五名人遜色。甚至比幾個名人更高明些。

想不到今天在陰溝裡翻船,栽在一個無名小卒之手,一劍傷頰,更被打下石頂。而且雙方都全用真才實學,公平無巧,大出衆人意料之外。

陰曹惡客心中發毛,死瞪了石頂上的秋雷一眼,手按頰上的傷口,切齒道:“小輩,老夫記下這一劍之恥,後會有期。”

秋雷淡淡一笑,豪放地說:“南宮和,在下在江湖等你,我飛龍秋雷隨時恭候大駕,後會有期。”

說完,他躍下石頭,向含笑相迎的一劍三奇說:“晁兄,走,石橋上會一會二龍。”

一行人向着石橋方向走,所經處人羣紛紛地讓路,到了石橋下,秋雷不管三七二一,騰身直上。

黑衣大漢們正待攔阻秋雷,海天一叟趕忙揮手製止,同時低聲喝道:“退!你們全在下面等侯。”

石頂上,只剩下鬼谷先生、海天一叟和秋雷,三個人以鐵箱爲圓心,三方站住。

對面的石橋上,龍形劍也舉手一擇,雙無常等一羣男女也紛紛退下石橋,只剩下龍形劍一人的,他脫下罩袍,露出裡面的勁裝,待機而動。

秋雷向海天一里抱拳一禮。朗聲道:“打擾龍當家的盛會,來的粗魯,請龍當家海涵。”

海天一叟推下笑,回了一禮說:“老弟來意如何,可否明告?”

“秋某對今日之會。深感榮幸,本不願掃龍當家的興頭,只是,剛纔龍形劍王當家說得對,如果大家事先沒看到箱中的珍寶,卻先動手搏彩頭,死了也有冤無處訴。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但連財都未見到便送了命,不但冤,世間也不會有這種愚蠢的人,龍當家以爲然否?”

“老弟的意思,是非先看看不可了?”

“正是此意。”

鬼谷先生陰陰一笑。向秋雷一招手道:“小夥子,你動手看吧,請!”

“龍當家的意思……”秋雷問。

“請便!”海天一叟答得頂十脆。

四周人聲漸止,眼睜睜地注視着即將到來的變化。

秋雷今天出盡了風頭,一鳴驚人,在衆目睽睽之下,擊走了大名鼎鼎的陰曹惡客,大膽地出現在石橋上高手四伏的險境中,連名震江湖的海天一叟也無可奈何,這份豪氣確實值得喝采,四周參予大會的人,全都是來至天下各地看綠林兩龍火拼的高手,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時勢造英雄,秋雷果然一鳴驚人。自此飛龍秋雷的名號不脛而走,在短期間傳遍江湖。

他瞥了鬼谷先生一眼,從容向鐵箱走去。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江湖羣雄屏息以待。

龍形劍突然舉手高叫道:“小兄弟,小心暗算。”

秋雷向他點頭一笑,豪放地說:“多謝王當家的垂注,在下小心就是了。”

他向鐵箱打量了片刻,伸左手暗運真力按住箱角一堆,鐵箱“嘎”一聲移動了寸餘,與石面的磨擦聲十分刺耳難聽。

“唔!焊死了,但不足千斤。”他大聲說。

驀地,他雙手扣住兩端,喝聲“起”!千斤鐵箱應手而起。

鬼谷先生左手一抖,三枚棋子兩白一黑,脫手飛向秋雷的小丹田穴。

同一瞬間,龍形劍將手中的錦袍脫手甩出,和棋子同時在秋雷的腹下會合,“嗤嗤嗤”

三聲厲嘯入耳,錦袍裹住三枚棋子墜落在秋雷腳下。

秋雷似若末覺,衝鬼谷先生冷冷一笑,突然奮神力將箱推出,向鬼谷先生砸去,同時大吼:“老匹夫,接着!”

鬼谷先生怎敢接?向側一閃。“轟”一聲大震,碎石激射,鐵箱將石面的棱角砸平,滑出三尺外方行止住,聲勢之雄,委實駭人聽聞。

扭頭向龍形劍頷首,拱手爲禮說:“謝謝你,王兄。”

他向鬼谷先生迫進兩步,厲聲道:“你這無恥的老狗,可惡!”

鬼谷先生居然沒有生氣,桀桀怪笑道:“小輩,試試你而已,老夫滿天星羅手法打出的棋子,天下間能躲過的人少之又少,用三顆試你,你還不滿意?”

“要試,你爲何射丹田要害?”

“桀桀……不射丹田怎能試出你的能耐!”

“強辯!拔你的魁星筆。”秋雷怒吼。

龍形劍接口道:“小兄弟,何不先看看箱中物?”

秋雷一想也對,向下面叫:“林兄,借屠蛟匕一用。”

“接着!”己接近石下的青雲客叫,八寸長的小匕首連鞘向上拋。

秋雷接過匕首,他看到昭華姑嫂兩人,正含笑向他頷首致意,昭華姑娘先前對他十分冷淡,但這時象是變了一個人,她的鳳目中泛起一種稀有的奇光。神色間,充溢着鼓勵和祝福的感情的意思。

也在這剎那問,他發覺荀英的臉上,煥發着奇特動人的目光,嘴角泛着奇怪的笑容。青雲客的神情,也十分奇特。

他拔出屠蛟匕,但見青芒耀目,寒氣襲人,光熠熠的耀目光華中,幾乎難以看清匕身,只看到青虹的閃縮,如虛似幻,鋒芒難辨。

“神物!好匕首。”他脫口讚賞。

他走近鐵箱,先用指頭在箱蓋一抹。鏽跡附在手指上了,但被抹的地方滑溜溜地,蒼色的鐵胎一無腐蝕的痕跡。

他疑雲大起,心說:“見鬼!這怎麼會是放置了近百年的古物?鏽跡極薄,如果是藏在潮溼之處,決不會超過十天半個月之久,因爲箱面並未上玄漆,極易生鏽腐蝕,如放在乾燥處,最多不超過一兩個月,決不會是放置近百年的老古董。”

他再試了另一處,怪!竟有三個芝麻大的小孔哩!

“開呀!”是綠鳳嬌脆的催促聲。

他無暇再細加察看,默運神功力貫鋒尖,“嗤”一聲輕嘯,四個焊死了的扣鎖斷了一個。

“嗤!”第二個扣鎖應匕而折,第三個也一拂而斷。

“嗤!”第四個扣鎖掉了。

他收了屠蛟匕納入懷中,伸手去抓箱蓋,要將箱蓋掀掉。

四周鴉鵲無聲,人默默地向石上擠近。

不等他接觸箱蓋,驀地“砰”一聲大震,四分厚的沉重箱蓋,突然破空而飛,飛出三丈外,以雷霆萬鈞的聲勢向下飛墜,狂風突起,嘯聲刺耳。

“轟隆隆!”暴震如殷雷,石破天驚,接着“逢”一聲大震,水花衝起丈餘高。

人羣驚叫,紛紛走避,幸而鐵蓋砸落處在缺口附近,下面是溪水。本來就沒有人,箱蓋先砸在石上,然後墜下溪中,天幸未傷人。

所有的人,注意力全放在飛起的箱蓋,連秋雷也不例外,目光駭然隨箱蓋飛舞而動,忘了箱子啦!其他的人,絕大多數認爲是秋雷故意賣弄,炫露蓋世神功,都末注意到秋雷臉堆驚的表情。

只有一個有心人並未爲飛起的箱蓋所驚,這人是九華羽士、他鬼魅似的躍登石面,乘衆人不留意,閃電似的奔向鐵箱,手仲出了。

驀地,他站住了,鬼眼睜得大大的,張口結舌。

同一瞬間,海天一叟發現了他,衝前兩步一掌拍出,同時大吼:“雜毛想趁火打劫……

哎呀!……”叫聲未落,恐懼的轉身往下跳。

九華羽士不等掌近身,突然飛揀而下,口中尖叫:“天哪!僵……僵……屍……”

他不管下面的人,瘋子似的向下跳,“砰”一聲端倒了兩個人,在驚叫中咒罵聲中沒命得向外擠,撒腿狂奔。

“老天爺!”鬼谷先生青灰着臉,往後退,遲到石邊還一無所知,一腳踏空,掉到石下去了呀。

秋雷自命膽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但目光一落鐵箱內,臉色全變了,駭然後退,退到缺口一腳幾乎踏空,百忙中定下了身形。

“世間真有殭屍?天!”他駭然大叫。

石下的人大亂,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他們看不見箱中的景物,只知石上的人遇見惡鬼似的向下跳,沒命他的飛逃,莫名其妙。

“老天爺!”站在怪石外圍頂端的人也尖叫。

鐵箱中,直挺挺地升起一個臉色青灰的殭屍。披着一頭白長髮,眼似突出的小鋼鈴,一臉青灰色的皺紋。齜出癟嘴中白森森護零星獠,左頰至耳根長了一塊掌大青色胎記,上面長着青綠色的怪毛,身上披了一襲污穢的長袍,大袖長及地面。

“殭屍!”叫聲雷動,人羣大亂,向天門峽外狂奔。

活殭屍停下腳步,問道:“林家謀家住何方?”

“對不起,我不會告訴你的。呵呵!你不找獨角天魔,找他的門人子弟有屁用,不象話的嘛!”

“哼!先拿小的開殺戒,殺了小的,老得還能不出頭?獨角天魔王八遐象個無主孤魂,誰知道他躲到那裡?”

“矮子,你還是這麼不長進,二十年來,你大概在睡大頭覺,毫無進境哩!”活殭屍一面迫攻一面怪叫。

矮方朔的神色愈來愈凝重,經常流露的玩世不恭笑容不見了,開始全力周旋,身形愈挫愈低了,八方遊走旋舞加寬,拳掌並施找空隙回敬,每一招皆用上了全力,風雷之命震耳,四周的樹枝在罡風的掃擊下紛紛摧折,好一場武林罕見的龍爭虎鬥。

活殭屍幾乎比矮方朔高了三分之二,沒有矮方朔靈活。象是金剛搏小鬼,彎腰出招相當吃力的,但他對矮方朔攻來的拳掌毫下在乎,不閃不避不加理睬,只護住下陰,一雙大袖夭嬌如龍,滿地旋舞、捲纏掃拂宛若狂風掃落葉,把地上的碎石斷枝掃得滿天狂舞八方激射。

遠遠看去,他象個長腳漁夫在撈魚。

矮方朔滑溜如蛇,更象小老鼠,竄閃如電,出手如風,試攻了十餘招,發覺活殭屍根本不怕他的拳腳進攻,心中暗暗叫苦。

但他不死心,身形再加快,釘緊活殭屍的身後,在怪爪長袖中出沒,有驚無險,接近進擊了呢!

活殭屍轉動沒他靈活,近身不難,果然,被他抓住機會了,從袖底下一鑽而入,等長袖捲到時,他身形一扭,便到了活殭屍的身後。

活殭屍渾如末覺,一聲怪叫,大旋身一袖猛掃。

“嘩啦!”地面走石飛沙,長袖掃掉了地面的沙石。

矮方朔已縱出兩丈外,齜牙咧嘴揉動着拳背。

“你枉費心機,矮子。我活殭屍在鐵箱內呆了一個月,毛髮未傷,你的拳掌豈奈我何?

比我自己抓癢還輕的多,活該你倒黴,打!”活殭屍得意的叫,飛撲而上。

矮方朔心中暗暗叫苦,兩拳一腳他已用上力可斷碑碎石的奇學,不但沒將活殭屍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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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手腳卻如擊在鋼鐵上。震得痛徹肌骨,怎不叫苦?

活殭屍這次衝上,又是一番光景。不再讓矮方朔近身繞走,雙手左右分張,大袖從外向裡抖着,一陣陣奇冷而勁透丈外的雄奇罡風,在身前八尺形成匯合的焦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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