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冷劍許中州年屆百齡,一生中經驗了無數形形色色的奇事另聞,已成了不搖不惑、無嗔無怨的老翁。他並不因秋嵐的浮躁叫嘯而激動,搖手阻止銀鳳說話,僅低聲說:“你快回頭接你媽和舅舅趕快來,我自有主意。”

說完,向秋嵐走近,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說:“小老弟,你真是飛龍秋莊主?”

“正是區區在下。”秋嵐故意飛揚跋扈地答。

老人家點點頭,不慍不火從容而冷靜地說:“老朽洛陽許中州……”

“晚輩早知閣下是中州一劍冷劍許前輩,你們是要聚會少林,大會天下羣雄,要到七柳灣敝莊興師問罪的。”

“小老弟,你只猜對了一半。二十餘年前老朽封劍歸隱,已配再提刀動劍爭強鬥勝了。

老朽此來,只想請莊主將犬子交由老朽帶返洛陽,不敢當興師問罪的指責。”

“令郎的事,晚輩無權過問。事實上前輩已決定在少林大會羣雄,此說可有掩耳盜鈴之嫌麼?”

秋嵐莫名其妙,只好硬着頭皮答。

“莊主口說無權過問,但事實是犬子已被閣下困在貴莊了。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紀,不用猜也知道閣下的用心。老朽從犬子的來書中,已知道他目下正處身在閣下所加的牢籠中了。

犬子奶名小宏,不管在何處寄回的家書中,具名僅書宏兒叩上,而閣下差人送來的家書中卻寫着兒欽謹叩,不辯自明。

小老弟,不是老朽在少林大會羣雄多有不是,事非得已,尚請察明。老朽封劍歸隱,總不能置親兒之事於不顧且而老弟所爲,乃是大違江湖規矩的事,老朽即使不加聞問,但朋友們怎置之不問?

當然,老朽不會和莊主動刀動劍,屆時將隻身趨府要人,莊主那時請教該如何發落老朽?只消老朽有三長兩短,朋友們自不能坐視,我相信莊主明人,當不致因此而犯得着甘冒玉石俱焚之險的。小老弟,人生在世,年青時最難過的是美色名利二關,縱令成了天下第一高手或者霸主英豪,你便會在權謀機心中打滾,時虛兇險之將至,兢兢業業唯恐大禍生於肘腋,何苦來哉?

老朽封劍歸隱,一旦從繁華趨於冷寂,只不過時感空虛寂寞而已,但修心自娛足以養性怡情無憂無慮樂在其中,何復他求?不比你在雲譎波詭中過活好得多?你也許認爲老朽無憂無慮,因何又有今天的隱憂,但你會想到這是百年難見大違武步常規的事麼?

小老弟,象這種事是不許可也不可能發生的,誰也不敢甘冒大不韙與武林規矩爲敵,而你卻一意孤行做了,實乃憾事。老朽父子即使死在你的手中,老朽敢斷言,七柳灣必定在人世間被抹掉,尚請權衡三思。”

秋嵐心中焦急,但已別無抉擇,他暗中決定必須阻止老傢伙到七柳灣,免得事情搞到難以收拾。他深知乃弟的性情,決定了的事任何人也難令乃弟更改,如果老傢伙隻身進飛龍莊,便無可挽回了。他希望自己能早一步到達七柳灣,將利害向乃弟詳加分析.也許可以挽回這次大劫。

“老前輩如果不到七柳灣,晚輩願從長計議,着令郎返家,豈不甚好?”他只好這樣答覆。

許中州淡談一笑,搖頭道:“犬子爲人冥頑不靈,恐須者朽親自將他帶回。老朽願隨莊主同至寶莊,務請見允。”

“那怎麼行?這……”秋嵐急答。

左側一名灰衣老人無名火起,大踏步上前叫道:“中老請退,讓小弟辦事。”

許中州焦急地搖手,說:“童賢弟,不可造次……”

灰衣老人老眼中神光似電,沉聲道:“暮鼓晨鐘,驚不醒沉醉於名色兩關的人。中老,事實比青天白日還明白,他飛龍蔑視武林規矩,顯然是想剷除天下武林人物,另建他認爲可行的新規章,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且,年來他的罪行擢髮難數,殺人如麻,我輩早就不該苟安畏事袖手讓他橫行了。中老,請退。降龍大師請出來與在下押陣:我如果失手,該大師替貴門人神拳陳校報仇雪恨,以慰貴門人泉下之靈。”

不管許中州肯是不肯,直迫至秋嵐身前,歷聲道:“你聽了,不必顧忌咱們人多,咱們決不會倚衆羣毆。我,人稱六指童彬。老夫知道不是你飛龍的敵手,但爲江湖道義,不得不強出頭。按江湖規矩,今天你必須接下三場.每場以一比一公平一決,因爲你既能擊敗獨角天魔,藝業定比咱們這些人強。三場中你如果不死,你可以平安離開,爾後見面,咱們這些人明知不敵,也陪你周旋三場。拔劍!”

降龍僧出來了,第三人是冷麪如來。

“他身上沒有劍。”降龍僧說。

“我給他。”右首一名中年女人叫,聲出劍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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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琬君截出叫。

秋嵐一把接任女人拋來的長劍,將她拉回低聲說:“我接他們三場,至少可以拖一天時日。你退下。”

許中州無法阻止童彬,嘆口氣向琬君說:“小姑娘,我知道你是玉狡猊的孫女兒白姑娘,天香丫頭和犬子已經告訴我了。如果飛龍真是令祖的門人,老朽只好認命。”說完,悽然後退,老眼中隱有淚光。

酒棚子中,矮老兒已和村姑擠近街邊。村姑五官消秀,眉目如畫,只是臉色灰白,病容顯然,用青帕包頭,看去缺乏村姑的氣質。她躲在矮老兒身後,低聲說:“老前輩,他不是秋雷。”

矮老兒咧嘴呵呵笑,用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說:“當然不是秋雷,這人我認得。”

“老前輩認識他?”

“不錯,他曾在活殭屍的手中救了我的老命,雖則他剃光了八字鬍,但逃不了我老人家的神目。告訴你,他叫秋嵐,飛龍是他的弟弟。”

“那……那豈不糟透?飛龍多了一隻利爪了。”

“不用慌,我老人家雙目不盲,這小夥子決不是助紂爲虐之徒,他冒充秋雷,顯然別有用意。等會兒你我出去揭他的假面具。我想,他將是飛龍的剋星,信不信由你。”

六指童彬立下了門戶,長劍斜伸,神色懍然地叫:“上!飛龍,有你無我。”

旁觀的人紛紛後退,街兩端水泄不通,街心現出一段十丈長的空間,街闊近四丈,正好動手呢。

秋嵐淡淡一笑,從容執晚輩禮獻劍,說:“前輩請指教,晚輩得罪了。”說完,挺劍迫進。

冷麪如來向身例的許中州惑然地說:“許施主,不對,這人與在奉先寺後山威風八面桀驁不羣的神情完全不同,象是脫胎換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看這人決不會是狂妄器張之徒,難道傳聞有訛?”許中州也鎖着白眉,雙目困惑地說。

街心中,雙方迫近了。鬥劍,用不着找偏門,因此用不着繞走,面對面迫近。

六指童彬心中有點虛,盛名之下無虛士,他確是有點凜然,只憑一股不平之氣挺身而鬥,但決對方沉靜從容的神態下,他感到威脅愈來愈大,神色有點不自然了。

“錚錚!錚!”秋嵐虛攻三劍,迫進了三步,雙劍的輕震中,誰也個想在開始時妄進,小接觸先較量運劍的內力。

“吠!”六指童彬沉喝,反應了,“靈舌吐信”,“飛星逐月”,再迫近來一記“白虹貫日”全是進招手式。

秋嵐從容揮劍,手中劍矯若遊龍,閃縮間幻化道道虹影,進退輕靈瀟灑,赫然名家身手,點、撇、挑、絞,飄選出塵,只有腕部美妙地旋動,直退直進,着着壓迫對方只能從正面進攻,搶制機先限制對方不許有迴旋躲避的餘地,若無其事地化解了三招八劍,也回敬了五劍之多,又迫進了五步,臉上始終泛着瀟灑的笑容。

“錚錚!嘎!”觸劍與錯劍的響聲震耳,四周人聲已絕,聽來出奇地刺耳,令人聞之汗毛直堅,手心淌汗。

激鬥中,響起秋嵐的一聲清叱:“站住!”

“吱咳”兩聲怪響,六指童彬的長劍脫手而飛,化爲長虹飛出三丈外,“當郎郎”一連串暴響,掉落在酒棚子的前面石階上,響聲震耳。

六指童彬兩手空空,僵在那兒張口給舌。秋嵐的劍尖點在他的胸口上,他怎敢不站住?

“承讓,前輩可以走了。”秋嵐微笑着說,撤劍後退。

“阿彌陀拂!”降龍大師念着佛號,緩緩舉步出場。

“刀劍無眼,大師可否願與晚輩較量拳腳?”秋嵐笑問。

降龍大師將撣杖插入地中近尺,走近合掌躬身道:“老衲敢不如命?悉從施主卓裁。”

秋嵐植劍於地,上前行禮道:“晚輩放肆了,請。”

“施主請!”

秋嵐進步探掌,左掌平胸反削,突又翻腕迎面就是一記陰掌,反拍老和尚的臉門,走中宮搶攻,氣吞河嶽。

降龍僧唸了一聲佛號,左盤手拔出,退了一步。接着一聲沉叱,少林絕學降龍伏虎宰發似奔雷,暗勁如山的渾雄掌招排山倒海似的向秋嵐攻去。

四條鐵臂如同金蛇亂舞,掌風排氣聲恍若天際傳來的隱隱殷雷,腳下兔起鵲落旋動如風,只片刻間便換了兩次照面。生死關頭將至。

激鬥中,響起許中州的情急叱喝:“小心崩雲三式。”

叫聲剛出,秋嵐的崩雲三式已經先發,絕招“雲騰”出手,左手“噗”一聲格開降龍僧迎頭拍下的一記重掌,身軀兇猛地撞入老和尚的懷中。左掌乘勢壓入,扭身上步右肘疾吐,有點象“鳳凰展翼”,但卻是斜身鍥入的。

老和尚在雙方掌肘接觸中,已知對方內力修爲超塵拔俗。碰上駭人聽聞的高手了,聽許中州一叫,只好臨危拼命,菩提掌用上了。

“噗!”力可擊石如粉的擊力,拍中秋嵐撞來的有肘尖上方,但相距太近,只能用五成勁。

秋嵐恍如末覺,雲騰第一式的第二次變化已經發出了。左手“崩”開對方的右掌,再反“勒”住了對方的右上臂防止反擊,“擊”散對方兇猛無比的菩提掌力。“撞”中了老和尚的心坎穴。

“晚輩得罪了!”秋嵐說,收勢退回原地。

降龍大師踉蹌退後五步,馬步虛浮,臉色大變,一手掩按住胸口,右手不住發抖,虛脫地說道:“老衲學藝不精,多謝施主手下留情。”說完,單掌行禮,拔出禪杖巍顫顫地轉身歸隊,步履出奇地沉重。

冷麪如來虎跳而出,大叫道:“施主既不屑傷人,老衲請問,可否硬接老衲三鏟?”

秋嵐向老和尚的一百二十斤大方便鏟瞥了一眼,說:“願與大師徒手搏鏟。若是硬接,晚輩並無自信,但不離腳下三尺爲限,大師同意麼?”

冷麪如來大怒,徒手搏鏟,豈不太瞧不起人麼?但他畢竟修養到家,怒火徐消,合掌道:“恭敬不如從命,老衲沾光了。”

秋嵐在原地畫了一個三尺圓徑的圈子,拉開馬步說:“大師請指教。”

“得罪了!”冷麪如來叫,首先來一記“泰山壓頂”,如同天雷下擊,泰山下崩,力道萬鈞。

鏟來勢太快,秋嵐用上了絕學,上身左扭,右手全力從上面向左下方猛抓,手一觸鏟緣,身軀下挫,手下用了九成勁,以萬鈞力道壓下的巨鏟,竟被他推偏尺餘,“嘭”一聲大震,兇猛絕倫地斜拍在左方三尺的地面上、切入地中尺餘再向外跳,泥土被挑射出三丈外。

“下一記是‘橫掃千軍’。”秋嵐低喝。

果然不錯,冷麪如來腳下稍亂,右腿邁出,一聲沉喝中,順勢掃出一招“橫掃千軍”。

秋嵐身形下挫,但只挫了一半,虎目緊捉住對方的眼神。

冷麪如來上當了,他認爲秋嵐已知道招路,只消伏地或用鐵板橋身法,便可輕易避過一招啦,所以他當機立斷,掃出時上身後移,雙手帶收,招只發一半,鏟已從圈子旁帶回,急變“毒龍出洞”,第五鏟突發。

豈知秋嵐鬼精靈,根本沒被第二鏟所誘,正好長身扭腰,讓鏟頭在間不容髮中擦過身左。猿臂一抄,閃電似的挾住了鏟杆。

挾住了鏟,冷麪如來不可能收回了,鏟的踏背被秋嵐的臂和背所抵住,除非力道比秋嵐大,不然他只好棄鏟服輸。他不服氣,立地生根雙臂運起幹斤神力,要將秋嵐拉出圈外。

秋嵐怎能讓他拔鏟?右手火速搭上了鏟杆,左掌一翻,也反握住鏟杆,拉開子午樁。他成了鐵鑄的萬斤鐵人、

鏟杆是鴨卵粗的水磨渾鐵所造,似乎被兩人拉長了些。冷麪如來的腳下,堅硬的泥土在碎裂下陷。

福祥面鋪店門外面站了不少人,掌鍋的夥計突然捧了一隻熱湯滾滾的鼎鍋,飛躍出廚、不等雙腳落地,全力向秋嵐摜去,熱湯象暴雨。

街西是許中州一羣人,街東有琬君,但街兩側只有看熱鬧的鎮民,掌鍋伙計在中間下手,誰也搶救不了。

“好傢伙!該死!”是矮老兒的聲音。他就在對面,掌鍋伙計躍出。他已發覺不對,抓起酒棚子的案板凌空飛躍,從秋嵐兩人的頭頂飛越,案板象泰山般撞出,“砰”一聲擋住了鼎鍋,湯水也被擋住了。

鼎鍋和熱湯回頭反射飛濺,掌鍋伙計也剛好落地,在一聲淒厲慘叫聲中,倒在地上狂滾。

秋嵐以爲許中州的朋友在搗鬼,想乘比拼內力的生死關頭暗算他、不由勃然大怒,雙手一拉便將冷麪如來拉近身前,抽出右手便待一掌劈下。

“秋嵐老弟,手下留情。”叫聲如乍雷,壓下了四周的叫嚷嚴。

有人叫出他的名字,秋嵐不得不手下留情,但掌已發出,搭在冷麪如來的頸旁大拇指頂在和尚的咽喉上,隨時可制使冷麪如來。

街西到了大批駿馬,一羣老小擠近許中州的身旁,領先的人是笑彌勒,其次是笑孟嘗喬文忠.後面有銀鳳母女,喬天香姐弟,還有不少後到的人。

叫的人是笑彌勒,他和天香姐弟急奔而出。

秋嵐長吁一口氣,放少手。冷麪如來滿頭大汗,默默地合掌一禮,倒拖着方便鏟退去。

笑彌勒長揖到地,笑道:“老弟,別來無恙,沒忘掉笑彌勒吧?”

天香盈盈檢衽行禮,喜悅地說:“秋大哥,你騙得我們好苦。”她又向遠處叫:“琬君姐,可否過來一敘?”

小誠奔到秋嵐身前,笑道:“我想,我仍是叫你山大哥好些,你並朱告訴我們姓秋,是不是仍該叫你山大哥呢?”

秋嵐把心一橫,退了兩步暴躁地叫:“我不認識你們,我叫飛龍秋雷。”

矮老兒將被燙得面目前非的掌鍋店夥送入店中,竄回哈哈大笑,說:“小兄弟,你不會不認識我矮方朔羅!哈哈:”

“不錯,我也不認識你。”秋嵐冷冷地答。

酒棚子前的村姑虛弱的走出街心,拉掉包頭巾,毫不忸怩地撕掉上衣,露出裡面的綠色繡鳳勁裝,叫道:“你難道也不認識我麼?”

秋嵐傻了眼,苦笑道:“孟姑娘,你我已用不着舊事重提了。”

“我綠鳳孟娥敢武斷地說,你並不認識我。”

“胡說!”

“綠鳳孟娥已經死在龍門西山,是被飛龍秋雷親手所殺的,同時被殺的還有緋衣三娘和海天一叟的得力爪牙鎮三山。你既然叫我孟姑娘。顯見得你不是秋雷!”

秋嵐膛目結舌,做聲不得。

綠鳳又說:“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已洗面革心的孟娥,我不該仍然癡心地愛秋雷,不擇手段暗殺了緋衣三娘,立即受到惡報,被秋雷制住穴道用來擋九華羽士的三枚鋼松針,命在旦夕,被矮方朔老前輩所救。尊駕已用不着替秋雷擋災了。”

笑彌勒挺立在秋嵐身前,沉重地說:“老弟,事到如今,我不得不食言了。令弟秋雷所作所爲,確是太狠太毒太絕。老弟的一番苦心,我極表同情。但你該知道,這樣做反而坑了令弟呢?據我所知,令弟末到洛陽前些天,天津橋力退羣雄,許莊附近劍擊獨角天魔,皆是老弟所爲。這一來,反而助長令弟的兇焰,不啻爲虎作張,愛之反足以害之,你難辭其咎……”

“老天!”秋嵐近乎虛脫地叫。

琬君到了他身旁,柔聲道:“嵐哥,我也不贊成你這種做法。”

秋嵐一把抓住笑彌勒的肩膀,沉重地問:“柳前輩,晚輩有一不情之請,你能答應?”

笑彌勒做不了主,被頭向許中州投出求援的目光。

“老朽言出如山,在情在理之事,無不答允。”許中州神情肅穆地說。

“晚輩將前往七柳灣,勸舍弟放回令郎,五天之內,如果晚輩沒有迴音,任從老前輩行事。五天之內,不許任何人接近七柳灣。”

“一言爲定。請轉告今弟,老朽不是忘恩負義之徒,令弟對老朽的孫女有救命之恩,因此在此一年之中,老朽甘受天下武林朋友的指責,請求他們不要與令弟作對,令弟也因此而得坐大,得有今日的成就……”

“且慢往下說,我九華羽莫名其妙。”街東人羣中爆出梟啼似的怪叫,人羣擠動中,鑽出了九華羽士。

“你還敢出頭?”許中州怒叱,銀鬚無風自搖。

九華羽士穿一襲破直裰,但本來面目末隱,風塵滿臉,挾着一個長包裹。他不在乎許中州的警告,從容走近說:“許施主,我九華羽士出頭是爲你好。你聽着,那天在天門峽石窟之中,用銷魂香暗算令孫女的人,不是我九華羽士所卞的毒手……。

他用足以令所有的人聽得到的聲音,將天門峽的事一一說了,最後說:“凝真觀的霹靂火玄恩道友之所以慘死,是爲了揭開秋雷用天蠍瑪瑙毒死一劍三奇的事。大洪山青泉山莊之所以被毀是因爲青雲客曾與我和秋雷共煤計算令孫女。你要是不信,綠鳳那次也在場,可以問她。還有,奪去貧道六瓶藥的人,定然是這位秋嵐做的好事……”

“廢話!是我奪你的藥不錯,但不是奪來害人的。”秋嵐叫。

“是啊!姓秋壯士救我出險的。天哪!我怎麼鬼迷了心,以爲是秋雷救我的?”銀鳳姑娘尖叫。

“小夥子,你能阻止許施主的朋友拆令弟的窩,卻無沈阻止金神和獨角天魔拆他的骨。

獨角天魔和青雲客,已從終南請來了終南狂客,這兩天便可趕來,有熱鬧可瞧了。青雲客有的是朋友,這次已從投入令弟手下的朋友中,知道他的妹妹林昭華主僕,已被秋雷殺死沉入洛河,意圖涅滅謀殺金四孃的罪行,他怎肯甘休?你好好準備了,準備替令弟收屍營葬。屆時我老道必到,決不會忘記替令弟做三天法事超度他。哈哈哈哈!”

在長笑聲中,老鼠似的鑽入人叢中走了。

秋嵐心中暗暗叫苦,向琬君急聲道:“琬君妹,你暫和喬姑娘做伴,我得先走一步,請相信我的修爲。”向許中州道:“老前輩一言九鼎,幸勿食言。”

聲落,他已人化狂風,向東急掠,從人頭撈動的上空飛越,去如電射星飛。

“嵐哥……”琬君狂叫,拔腿便追。

“琬君姐,讓他去罷,他一個人方便些。”喬天香搶近挽住她輕喚。

琬君掙扎着尖叫道:“天香抹,你不知道哪!他會……天哪!他弟弟虎狼成性,心腸惡毒,已經下手殺了他一次,會來第二次的,他……”

“琬君姐,你說什麼?”天香大諒地悶。

“在龍門西山嵐哥爲了救我,他那人性已失的弟弟竟然揮劍殺他,那情景令人恐怖難忘,差點兒嚇破我的膽。你想想,他再去找……天哪!我……我如何是好?”

許中州低下頭,無限蒼涼地說:“孩子,我們只好盡人事了。目下是八月十三,咱們先至少林商議大計,務必在八月十五日赴到許州近郊待機,但遵守秋壯士的諾言不至七柳灣。

八月十八日如不見小兒出莊,姑娘只好隨老朽的朋友進襲飛龍莊了。願上天保佑秋壯士平安,毋令我許中州含恨九泉。”說完,老淚縱橫。

“天哪”!人叢中發出一聲尖叫,銀鳳搖晃着倒下了。

“我矮子先走一步。中老,許州見。請保護孟姑娘的安全,請不要拒絕回頭的浪子。”

矮方朔一面說,一面走了。

秋嵐動身時,已是未牌末,昏昏沉沉拼命奔跑,奔上軒轅嶺。他冷靜下來了,路上的行人全用奇異的目光盯着他,有些人乾脆叫他瘋子,他不得不放緩腳程。入暮時分,他在登封落了店。大病初癒,加上午間的刺激,令他無法再往下趕,再趕使得躺下啦!

矮方朔以爲他必定星夜兼程,也連夜往下趕,趕過了頭,去不知他在登封落了店,等到發覺不對,已錯過了宿頭。

死蛇張三傳出的信息,早已傳抵七柳灣,恰好飛龍莊主前往許州拜望知州大人,直至晚上二更天方行回莊,得到信息不由狂怒,當堂踢死了內堂三名家僕,怪他們不立即至衙門稟告。

三更正,大羣人馬飛騎西行,黎明時分到了均州進食。沿途,大屯福祥麪店和登封的急報陸續傳來,秋嵐的消息始終通暢無阻地流水般傳到。

許中州的人已轉往少林,令秋雷大爲放心。但聽說帶走了琬君,他感到悵然,若有所失。對綠鳳大難不死的事他後悔不迭。

均州,是開封府屬下四州中最小的一州,只轄了一個山多田少的密縣。但州本身相當富裕。地當穎河河谷的下游,沃野無涯,而且是本府最佳的鋼鐵出產地,鐵母山和礦山兩處礦場,規模甚大。

出城後,官道向西北行,沿穎河河谷向上走,右面的穎河奔騰而下,愈往上走水勢愈急。在礦山西北十里地,穎河形成一處回水沱,向西南繞了一個大灣,中間是一座盆地。盆地西北,是土名兒叫鶴頸口的隘道,雙峰夾峙,中留一隘,官道從隘口向下延伸,下降至盆地河旁。道有的山尾直伸至水際,再墳起一座小山丘,象一頭巨鶴將腦袋直伸下來一般。

巳牌初,飛龍莊的羣豪到了,所有的馬匹全趕入左測的山林中,人卻在隘口布下了天羅地網。隘口有方,是丘陵般的鶴頸,官道在這兒折嚮往南行,折回處東北端便是水色略渾的穎河折向處河向東南折,路往南行。把住了隘口,任何人也難逃眼下。

秋雷在這兒佈下埋伏,不全爲了哥哥秋嵐,而是獨角天魔和青雲客,用不着派一二流的爪牙送死,所派的全是藝業出衆的高手名宿。預定交手的地方,就在隘口官道折向處的坡地上,由他自己親自攔截。稍後些兒,是河岸旁的樹林,官道穿林而過,東面是河,西面是山,林中官道兩側,佈下了迷煙大陣,他相信任何人也難逃此劫。而在來人所能逃竄的地方,暗器網強弓陣星羅棋佈,準備用來收拍青雲客的爪牙。

他已決定一勞永逸的絕着,要在這兒除去一切妨礙他謀策江湖霸主寶座的人。對與獨角天魔八月十五德星亭之鬥,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不是一個守約的人。

同時,綠鳳和九華羽士已將天門峽石窟的事說出,許欽方面已難望獲得奧授,假使許中州的人也在八月十五到達七柳灣,豈不礙手礙腳?在這隻除掉老兇魔,再炒不過了。

行動迅疾,不虞消息外泄,他深信即使莊中潛有青雲客的同情者,也無法將埋伏的事專出,所以他料定這次的快速埋伏大汁必定成功。

隘口行人寥落,紅日潮升。

官道折向處的山坡上,路左靠山簏處有五六戶農舍,路右有一座歇腳茅亭,行旅在爬山隘之前,可在這兒歇歇腳。

看看到了午牌初,在茅亭中歇腳的一主四僕已瞅了近一個時辰,仍沒有走的意思。主人是一個丰神絕世的書生,一雙星日曆光的閃閃。令人望之心寒。僕是四個十六七歲的俊美侍童,每人抱着一個紫緞長囊。

驀地,遠處隘中段一處凸出的山崖頂端林影中,伸出一面紅旗迎風揮展了數次,隨即隱去。

這一面,農舍後的山麓密林頂端,也隨着出現了旗,依樣揮展了數次然後隱去。

亭中的書生坐正身形,背向官道,展開手中一本書,搖頭晃腦輕輕吟哦。

不久,隘口出現了人影,共有八人,一式村夫打扮,頭上的遮陽帽戴得低低地,身形雄壯,好人挾着一個破布長卷,大踏步趕向下走。

農舍中,走出一個樵夫,腰插柴斧,肩上擱着扁擔和捆柴草索,敞開前襟走出官道向上走,迎向八名村夫,口中高聲唱道:“俺且把,妻財子祿一筆勾,五湖四海任我遊……”

走在最前面的村夫一怔,擡頭一看,露出帽下的大馬臉,原來是赤煞雙兇的大煞岑去非。

樵夫已到了他身前丈餘,不唱了,哈哈大笑道:“去非兄,當家的近況可好?”

“祖萌兄,你麼會在這兒落籍了?”大煞訝然問。

“唉!一言難盡,沒奈何,只好洗手告別綠林羅!飛龍秋雷斷了咱們的衣食哪!”樵夫無限感概地說。

大煞向後一指,說:“當家的與獨角天魔老前輩即將到來,到許州收拾那條孽龍。祖蔭兄,隨咱們走吧,咱們東山再起之日快到了。”

樵夫沉吟片刻,一咬牙,說:“好,咱們走。”說完,大踏步轉身,一面說:“到許州的路我熟,我領諸位走捷徑早些走完黃泉路。”黃泉兩字說得含糊,八個人都沒聽清他說啥。

不消三二十步便到了茅事前,樵夫突向亭內叫:“莊主,龍當家與獨角天魔隨後即將到來。”

大煞大吃一驚,飛快地解開破布囊拔劍,吃驚地叫:“祖蔭兄,你幹什麼?”

“大名鼎鼎的四大凶人之一,年高輩尊,想不到竟會做出這種令人不齒之事,好教本莊主失望,太瞧得起你了,其實你不過是個浪得虛名不值得尊敬之徒而已。你奈何不了我秋雷,卻找家師的麻煩,可恥!我感到奇怪.你憑什麼名列四大凶人之列的?哈哈!你如果認爲挾家師爲要脅便可萬事如意,未免太天真了。”

終南狂客掙脫青雲客挾持,搖搖晃晃地向前走,鷹目中厲光四射,在丈外站住了。

秋雷一怔,看樣子,終南狂客並非被人所制,而是自願跟隨獨角天魔來的哩!

他怕獨角天魔乘機進擊.不敢行四拜迎師禮,僅長揖到地,說:“恩師萬安,徒兒拜揖。”

“畜生!你竟不下拜?”終南狂客怒叫。

“大敵當前,恕徒兒從權。“秋雷躬身答。

終南狂客伸出發抖的手.指着他切齒道:“你好,想不到我將你從火劍影下救出,養大,教養成人,你卻做出這種比禽獸還不如的行徑,天理何存?畜生!你……你好毒的心腸,你……”

“師父,如果是獨角天魔使你老人家昏神……”

“呸!你這畜生做得好事,行同梟猿,還敢血口噴人?我如果沒有瑞老派去請我的人伺候,早已死在你的九轉穿腸散下了。瑞老派人到狂廬請我,恰好我毒性發作不足兩個時辰,承他們認鬼門關內將我拉回,同時泥人急請瑞老至終南相商、帶來了解毒藥。可是晚了些,我已經成了廢人了。畜生!你好狠毒的心腸,在我那兒呆了兩天,你爲何在我的酒中下毒?

爲什麼?爲什麼?爲了我不許你招搖過份麼?即使如此,你也用不着下此毒手哪!我發覺你另具絕學,只責備了你幾句,難道就爲了這件事你便要置我於死地?十餘年來,你我名雖師徒,其實我視你如子,身兼嚴師慈父之職,費盡心力,卻教養出這大逆不道的畜生!我好恨!好吧!你有種便戮我一劍。自作孽不可活,畜生!我看你能橫行幾時?”

秋雷虎目厲光閃閃,大叫道:“師父,你老人家這些話,定非出自真心,竟懷疑徒兒欲欺師滅祖大逆不道,顯然是獨角天魔老匹夫心懷叵測,故意嫁禍破壞徒兒的聲譽。皇天后土共鑑,徒兒決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無義罪行。帥父請到亭中歇息,待徒兒擒下他們嚴加拷問,自會水落石出,一洗徒兒清白。”

說完,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山谷爲之應嗚。

農舍中響起一聲哨鳴,德星亭附近人影紛現。恨天無把一聲虎吼從農舍中搶出,倒拖着八十二斤虎尾棍狂風似的捲到。

江東八豪一字排開,每人手中有兩種怪傢伙,左手挾長盾,右手是標槍,背系長劍,這是他們預定跟李鬍子造反時的步戰裝束,銳不可當。隘口一面,四大金剛四般怪兵刃十分唬人。七柳七煞原來只有五人,這時已補足七名,七個人如狼似虎。

秋雷不管終南狂客肯是不肯,向四侍童叫:“將祖師爺請至亭中歇息,給他老人家一杯酒定定神。”

四侍童飛步槍近,將跳腳咒駕叫號的終南狂客挾入亭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從一隻紫色小葫蘆中倒出一杯酒,硬灌入終南狂客的口中,扶在木欄上坐下。只片刻間,終南狂客不再叫了,永遠叫不出來了。亭外的人大亂,誰也不知亭中的終南狂客已經喘完最後一口氣。

秋雷拔劍出鞘,扔掉劍鞘向獨角天魔怨吼:“獨角天魔,你出來,我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殺!”

獨角天魔山藤杖已換了一根鋼杖,全長八尺,沉重無比,是專爲了對付秋雷而打造的。

他一聲怒嘯,閃電似的挺杖衝出。他身後的人卻倒了黴,鏢槍來勢似奔雷,集中攢射急如暴雨,剎那間人無法散開,乾瘦老人和胖子一聲慘叫,四枝槍貫入兩人的胸腹,撲地便倒。

江東八豪到了,鬼影幽魂勢如瘋虎般衝到。青雲客幸而躲過了槍雨,拔劍狂吼,“噗噗噗”連刺三劍,劍刺盾毫無用處。鋼盾外蒙熟牛皮,劍穿皮即向外滑。鬼影幽魂長盾一推,扭身出劍,劍出如穿魚,青雲客狂叫着仆倒在盾上。

恨天無把象狂獅,虎尾棍猛掃,錚一聲崩開楓嶺男殘洪明瑞的長劍,江東八豪的地府遊魂貼地從後搶入,盾向上推,長劍下吐,刺入男殘的海底。恨天無把棍尾又現,“噗”一聲擊碎了男殘的頸骨,腦袋搖搖欲墜。

女殘傅瑩也陷入重圍,四海孤魂與煉嶽厲魂兩面夾攻。女殘劍術超人,但對付兩張盾卻成了狗咬烏龜,她的功力無法刺破鋼盾,即使刺破也毫無用處,被迫到河邊,死在雙劍之下。

龍形劍是這些人中,僅比青雲客高明的人,他向後逃命,劈面遇上了惡狠狠地迫下的四大金剛,後面還有七柳七煞,想得到他的下場夠慘。

獨角天魔獨鬥秋雷,鐵杖如狂龍鬧海,虎虎生風,捨命狂撲,把秋雷的三尺劍迫得還手無力。秋雷只能八方遊走,想消耗老兇魔的精力再找機會迎擊。雙方功力相差無幾,一寸長一寸險,三陽神功雖注入劍身,劍身熾熱,但也奈何不了鴨卵粗的大鐵棍。沉雷劍法再神奇,近不了身便無用武之地成了廢物。

激鬥近百招,鬥場中只有這一對高手拼命了。四周全站滿了秋雷的人,所有的屍體全都帶走了。

獨角天魔愈鬥愈心寒,秋雷不和他硬拼,無可奈何,再死纏下去,終有力盡之時,大事不妙,同伴已經死光,再不走豈不太傻?他動了突圍之念。

這時,隘內紅旗再現,一名侍童高叫:“主人速下殺手,點子來了。”

秋雷比獨角天魔更焦急,但無可奈何,倩急之下,忘了自己公平一決的諾言,大喝道:

“上!斃了他!”

獨角天魔正想突圍,聞聲狂喜,人多沒有用,地方寬闊不易被困。他一聲怒嘯,飛撲東北河近一面。

第一個擋路的是江東八豪的老大鬼影幽魂,一聲大吼擲出了鏢槍,挺盾拔劍急衝而上。

人太多用鏢槍太過冒險,會誤傷自己人,所以必須在近處投出。

獨角天魔杖尾一撥“得”一聲鏢槍斜飛,狂叫聲乍起,被撥飛的鏢槍貫入一名漢子的脅下,他將衝進喝聲:“滾!”

“當!”一聲暴響,鐵杖斜擊在盾上,鬼影幽魂象皮球般飛滾三丈外,盾丟了劍也丟了,爬起便跑,持盾的左手象是廢了。

獨角天魔突出了重圍,劈面撞上恨天無把。好傢伙!兩條長傢伙撲上了,火雜雜接上,杖功如天雷下擊。

“當!噹噹!”三記硬接,火星直冒。

“哎……”恨天無把驚叫,最後一棍他虎口裂開,連人帶棍跌出兩丈外,獨角天魔已出了人叢向河畔逃命。

秋雷追不上,真糟!就是水上沒設埋伏,他大吼:“箭手何在?用箭射他!”

可是,箭手埋伏處在下游三百步以外的草叢中,箭雨未到之前,“噗通”兩聲水響,獨角天魔已經入水走了。

“快!各歸原位!”秋雷只好下令撤退。

片刻,隘口出現了秋嵐,茫然地急走,兩手空空一無所有。鬥場中血跡已用塵土掩益,空闃無人。德星亭中,秋雷仍然看他的書。終南狂客的屍體,靜靜地倚坐在住下。秋嵐一無所知,大踏步向天羅地網聞。

高山少鉢寺不能接待女施主住宿,女眷們被安置在二祖庵旁的珠簾別墅中,二祖庵距少林守約有六七裡,別墅建在珠簾瀑布內左上方。少室山這一段山勢是土盡石出.在這兒出現了氣象渾雄的石崖,半崖間有泉涌出,飛掛成瀑,叫做珠密瀑,是接待女賓最理想的縮在。

這一晚,琬君心懸秋嵐的安危,心中焦躁,坐立不安。喬天香和銀鳳同樣擔上了重重心事,夜涼如水,銀鳳擺脫了乃母,悄悄地找到花園中長吁短嘆的琬君,兩人唧唧噥噥秘密商量,定下了大膽的行動,她們算定明晨少林寺中將有一陣子好忙,乃母和一些派得上用場的女眷們得在五更初動身赴少林寺,她兩人正好乘機溜走。

至於溜走到許州之後該怎麼辦,後果如何,能做些什麼,她們計算不了那麼多,魯莽地決定了行止。

柳秋濤和其他的女眷們前腳離開了珠簾別墅,兩人後腳也跨出了大門,踏着曉風殘月奔向登封,換了村姑裝用布卷藏了長劍,到牲口店渝了兩匹駿馬,大膽地馳向百里外的均州,急如星火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們的行蹤,誰也想不到他們有這麼大的膽子。

秋嵐埋頭趕路,心事重重,直至目下爲止,他還不知道,該咱樣向乃弟啓齒勸說,當一個人自以爲已邁步到了成功大道,眼看目的已達,要他放棄眼看到手的成就,那是不可能的,他該怎麼辦呢,要乃弟放棄爭取江湖霸主的努力,要乃弟釋放許欽,抑或是勸說乃弟改惡從善,不用多揣想,他也知道千難萬難,假使乃弟不聽勸告,再不念手足之情殺他,他怎辦?

走了好半天,半日旅程不知不覺地在腳下消逝,他還無法替自己找出問題的答案,心中焦躁已極。

出了鶴頸隘門,穎河河谷一覽無遺,頭上陽光曬得人七孔生煙,秋老虎毒太陽並不因在山區而減低炎熱,他真想跳入河中喘口氣。

“午間了,我得到下面的亭子坐坐。”他喃喃自語。

他只看到身上披了青衫的秋雷的背影,也看到了臉色平靜的四個侍童。一腳踏入亭中,便看到低着頭倚靠在亭柱下的終南狂客的屍體。

他曾經兩上終南,當然認識終南狂客,但這時的終南犯客低着頭,背脊倚在亭柱上,雙腳伸開支住了身子,所以居然沒仆倒,無法讓他看到屍體的臉容。

他在亭口的木欄上坐着,取下腰中盛水的葫蘆喝個飽,瞥了書生的背影一眼,目光落在終南狂客的身上。起初,他的目光是下意識的流覽,接着,他的目光被終南狂客吸住了。

修爲已臻化境的高手,感覺極爲靈敏,依稀,他感到冥冥中有神奇的感覺襲擊着他,沒來由地感到毛骨悚然,目光落在終南狂客的胸口上,看不到呼吸的起伏,剎那間,似乎有一道電流向他襲擊,渾身冷冷地,他本能地立即想到,這個老入已經死了。

“咦!老伯。”他失聲叫,站起向終南狂客走去。

仍然沒有迴音.他深深吸入一口氣,伸手挪正終南狂客撐在身例的左手,象是觸及了冰塊般冷涼。

糟!終南狂客身子一歪,向東倒。

“他……他死了!”他失聲驚叫,火速伸手挪正終南狂客的腦袋這瞬間,他認出是誰了。

但已不許他再發話,他感到眼角人影一閃,冷冰冰的劍鋒已擱上了他的肩頸旁,熟悉而冷厲的志聲乍響:“不錯,他確是死了。”

已用不着猜想或看到來人的面容,他知道他又落在極爲兇險的境遇中了,正想直腰站起,叱喝聲入耳:“坐下,你己沒有機會再在劍下逃走了,坐下!”

他不得不坐下,氣得渾身發抖,叫道:。弟弟,你殺了崔老爺子?”

“不!獨角天魔把他毒死了,與我無關。”

“天哪!但願你說的是真話。”

“呸!我哪句話不是真的?你莫名其妙……

“弟弟,你居然又這樣對付我麼?”

秋雷用行動作爲回答,左腳連踢兩靴尖,制住他十四節脊椎骨兩旁的命、腎二門。兩處穴道關於生死,他竟然狠得下心用腳制穴。

接着,一把將他抓小雞似的抓起,放在另一根木柱下,收了劍,笑道:“你想不到吧?

玉狡猊的弟子,如此而已。”

秋嵐故意裝成穴道已被制住的軟綿綿神情,嘆息着問:“弟弟,何必這樣對待我?你闖的亂子還嫌不大,我這次是專程到許州……”

“哈哈!我知道,先謝謝你的好意,你說吧,你答應許中州五天的期限……”

“你……你怎麼知道……”

“我如果不知道,還配稱飛龍莊主,還配領袖江湖?還配剷除宇內十五名人唯我獨尊,廢話少說,讓我聽聽你的高見,在這五天中,你打算怎樣從我手中把許欽弄走?”

“弟弟,讓你我平心靜氣談談,我只希望你能念在手足之情,將許欽放回,和無數白道的高手名宿作對,畢竟是不智而愚蠢的事,許中州已答應不再追究過去的事,我願替你共拒獨角天魔和金神作爲交換條件……”

“哈哈哈哈!”秋雷用不可一世的狂笑打斷他的話,笑完豪情萬丈地說:“你聽着,那些所謂白道高手名宿,全是浪得虛名之徒,我要以的許欽爲餌,引他們到七柳灣送死,這些人一除,天下間誰還敢和我爲敵,至於獨角天魔和金神,用不着你費神了,獨角天魔剛纔十六個人和我照面九死六的投降,只有他獨個兒跳水逃掉,他這輩子除了賠笑天下之外,已無能爲力擡不起頭做人啦!金神麼?我和他動過手,如此而已,早晚他得死。”

“弟弟……”

“你千萬不可再說那些掃興的大道理,你肚子裡的牛馬寶我全知道,在我名震天下時說那些不合時宜的謬論,未免顯得心存妒嫉且存心觸我的黴頭,我不追究你上次搶走那鬼丫頭的過失,看在手足之情份上,我留給你兩條路走,不許討價還價,免得浪費口舌。”

秋嵐知道絕望了,仍忍下心中的痛苦,悽然地說:“謝謝你,總算你還未天良泯滅,留給我兩條路走,說吧!”

“呵呵!這與天良無關,人世間天良不值半文錢,講天良的人活該任人宰制羅,第一條是明路……”

“哦!有明路就好,另一條路定是黑路羅!要我取代海天一叟替你做強盜?”秋嵐怪聲怪氣地問。

秋雷哼了一聲,踢了他一腳,怒叫道:“你還嘴強,簡直不知死活。明路是跟我在飛龍莊稱雄道霸,我會對你另眼相看,飛龍莊有玉狡猊的弟子做二莊主,那些妖魔鬼怪將望影而逃,由你專門對付許中州那些烏合之衆,必定勝任愉快,第二條路是死路,你只要說聲不……”

“說不就殺我,殺你的哥哥?殺死你唯一在世親手足?你不會的吧!”秋嵐激動地叫,心中涌上無窮激憤。

“你少嚕囌,親情打動不了我飛龍秋雷,任何人妨礙我的行事,殺無赦,君親師也不例外。”

“難怪你會下殺手殺崔老爺子,你恐怕已失心瘋……”

“啪啪啪啪!”秋雷兇狠地打了他四記正反陰陽耳光,再踢了一腳,怒吼道:“你聽着,只要你說聲不,我會殺你永除後患,天下間可能只有你這玉狡猊的門人能和我論短長,不殺你我便會寢食難安,但我不用刀劍殺你,留你全屍。”

他抓過侍童腰中的小葫蘆揚了揚,兇狠地又說:“這就是用九華羽士所說的天蠍瑪瑙浸過的毒酒,入口封喉,一口便夠了,你說,走明路還是走死路,是或不?”

秋嵐不再痛苦,在麻木中升起了無邊的激怒,凜然道:“讓我再叫你一聲弟弟,你真的被名利慾薰心、忍心將我置於死地麼,你百年之後,有何面目見爹孃於九泉?”

“廢話!人死如燈滅,誰能證明有地府九泉給我看,我只要在有生之年隨心所欲,別無他求了。”

“你簡直已人性全失了……”

“你說不說?”秋雷怒吼,一把將他劈胸提起。

秋嵐虎目睜圓,大聲叫:“我決不助紂爲虐,決不和你一般喪心病狂。”

秋雷大怒,將紫葫蘆口慢慢伸向秋嵐的嘴部,惡毒地說:“念在手足之情,我會留你全屍,帶回莊中好好殮埋營葬,這是我唯一可替你做的事。”

聲落,葫蘆嘴兇猛地向秋嵐的口中塞去。

秋嵐忍無可忍,突起發難,他的穴道早在劍鋒加頸的剃那間自動封閉,乃弟的兩靴尖毫無用處。

“叭”一聲脆響,紫葫蘆突然炸碎,被他一掌毀了。同一剎那,右掌一勾,扣住了秋雷抓住領口的左手脈門,真力發如山洪,左拳疾出,“砰砰”兩聲暴響,擊中秋雷的小腹。

秋雷淬不及防,被打中得“哎”一聲驚叫,小腹後收。

第二次兇狠的打擊接踵而至,先是雙掌的“左右開弓”,接着是雙拳的“三撞錘”,最後一拳力道如山,沉重已極,擊在秋雷的脅下,“咚”一聲悶響,身子被擊得向後長撞,“篷”一聲大震,把亭柱撞斷了一根。

出手太快,捷逾電閃,四個侍童楞住了,突如其來的變故,使他們忘了搶救主人,亭子倒塌前的瞬間,他們才神魂入竅,驚叫着向亭外逃命。

秋嵐住手退出亭外,憤怒地大罵:“你這傷心病狂的畜生,我不和你一般惡毒,不然我真該殺你,我奇怪我爲何狠不了心下手。”

秋雷捱得起打,只是無法還手,打擊力道奇快奇重,他只顧運功抗拒保命,沒有機會反擊,撞倒了亭子,半朽的茅亭不垮纔怪,在轟隆大震中,他恰好來得及逃出三丈外,五拳兩掌,打得他昏頭轉向,腹中如絞,胃似乎向外翻,眼前金星亂飛,好不容易穩下了身影,狂怒地大吼:“你該死,你竟然打我教訓我?”

吼聲中,他雙手箕張向前衝,“飢鷹縛免”奮勇前撲,羞憤交加中,他忘了拔劍仗神奇的劍術求勝,卻本能地撲出赤手相搏。

秋嵐見他急怒攻心的神情太過獰惡,剛纔因痛毆他而油然興起的內疚之倩隨即消失,雙掌一分,格開抓來的兩爪,順勢下劈,兩掌全劈在他的頸根上,把他打得大旋地轉。接着來一記“童子拜佛”扣住他的後頸全力下掀,右膝猛擡,“卟”一聲頂中他的下顎。手一鬆,他仰面擡身“嗯”了一聲,雙腳飛踢,仍不忘反擊,秋嵐扭腰欺身貼他的腿側切入,抓住他的手腳猛地摜出,接着是一陣捧、翻、饋、撻,暴響似連珠,沒有他絲毫還手的餘地。

農舍中涌出了大批高手,四面八方亦有人現身。

四侍童同聲長嘯,四把劍急射而至。

秋嵐剛將乃弟摜下腳前,身後劍氣壓體,他象是背後長了眼。右閃一步,讓劍刺空,扭身一把抓住劍主人的小臂一帶,遞劍的侍童不由已向前衝。接着左掌疾落,劈中侍童的頸背,侍童一聲不吭倒地昏迷不起。

地下的秋雷乘機滾出丈外,爬起踉蹌站穩。伸手拔劍?可是。他拔了個空,劍在秋嵐將他顛弄拋擲下斷了掛帶,腰帶上沒有劍。

他向一名侍童奔去,大吼道:“給我劍!我要親手殺他。”

他知道徒手相博屈居下風,受不了,只好倚仗劍術取勝了。但他快,秋嵐比他更快,已先到了侍童近身,從遞來的劍側搶入,挾住對方持劍的手,一拳搗出。

“啊……”侍童叫,丟劍倒飛,“叭噠!”跌了個四仰八叉。

秋雷搶不到劍,火速側掠,想搶嚇軟了腿的最後一名侍撞的劍,但恨天無把到了,江東八豪也即將搶到。

“莊主請退,我來收拾他。”恨天無把大吼,火雜雜地衝到,虎尾棍招出“毒龍出洞”,狂野地搗出。

秋嵐不退反進,身形如電,閃身讓棍反手一勾,撈住丁虎民棍,右手接着抓實。

恨天無把大驚,他還沒有看清對方是怎樣避招的哩,棍被抓住,他驚出一身冷汗,挫馬步猛力奪棍。

秋嵐一聲暴吼,喝聲“起!”雙手發出千鈞神力,兇猛地猛掃,恨天無把號稱有萬斤神力,天如果有把他也可以扳倒舉起,但今天卻遇上了硬對頭,不僅奪不回棍,身子反而被棍掃起,他捨不得丟棍,抓得死緊。

糟!不放不行了,他感到身子被帶得飛旋三匝,接着向撲到的四海孤魂的盾上撞去,那還了得,秋嵐用他的棍猛砸推來的鐵盾,而他卻在棍前端,連人帶棍向鐵盾上砸,不死纔怪。

他心膽俱裂地放手,只感到身子象在騰雲駕霧御氣飛行,遠飛出兩丈外,無窮大的兇錳力道將他扔飛,重重地摜在山坡上,爬不起來了。

秋嵐奪得八十二斤的虎尾棍,如虎添翼,看人羣已經合圍,而他又不忍心殺人,必須突圍再說,一聲虎吼,迎上了剛以半圓陣推盾迫到的江東八豪,第一個撞上四海孤魂,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舉棍便砸。棍前的根天無把飛走了,棍兇猛地砸向鐵盾,力道萬鈞,恍若電耀霆擊。

對付盾十分不易,除非能將盾後的刀或槍引出,如果不是全鋼的盾,又當別論,事實上使用鋼盾的人,世間並不多見,有千斤神力的人究竟不多,普通的盾大多是木造。

秋嵐力沉棍猛,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當”一聲大震,鋼盾變形,四海孤魂連人帶盾飛擲三丈外,爬不起來了。

他象一頭出柙瘋虎,虎尾棍如同鬧海蚊龍,觸劍劍斷,觸盾盾飛,所經處波開浪裂,火雜雜沿官道向下衝,在一連串鬼哭神號中,衝出了重圍,江東八豪有六人被擊倒了,六個人都傷得不輕,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八豪可能沒有一個活的,除了八豪之外,棍到處,擋路的人變色遠避象是風捲殘雲,棍前沒有檔下一招的好漢。

大亂中,響起秋雷的沉喝:“退!讓他走!”

誰敢追,他的沉喝象是馬後炮。秋嵐奔出十丈外,扭頭向上看,倒抱着虎尾棍,大叫道:“弟弟,寧可教你無情,我卻不可無義,無論如何,我得將許欽弄出來,免得白道羣雄羣起而攻,我是爲你好,我先走一步,誰趕來他將後悔無及。”

說完,倒拖着虎尾棍走了。

山坡上,羣雄目定口呆,目送他向下面的密林走,四周鴉鵲無聲,連受傷的人也忍痛不發出叫號,所有的人,全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相送,全被他剛纔的神勇嚇傻了。

秋雷衣衫零落,渾身灰土,臉上泛起陰狠惡毒的笑容,盯着秋嵐即將踏入密林的背影,目不稍瞬。

密林中的官道兩側,佈下了迷煙大陣,人爬伏在草木中施放迷煙,走在路上的人萬難發現。

隘口蹄聲得得,銀鳳琬君兩人兩騎到了。

銀鳳的江湖經驗比琬君豐富,發覺下面的奇怪場面不由一怔,勒住坐騎說:“白姐姐,去不得。”

琬君勒住坐騎,向下瞧.下面秋嵐已經進入了密林,背影已經消失。只看到無數勁裝老少呆立的背影。她說:“許妹妹你認識這些人?”

她們如果不停留,也許不會引起這些人的注意,停下來便糟了,下面的入有人轉身,便看到兩人進退兩難的光景,響起了打雷似的叱喝:“什麼人?下來?”

叱喝聲中,所有的人幾乎同時聞聲轉身,銀鳳一眼便看到了四大金剛的四般怪兵刃,驚道:“白姐姐,是飛龍秋雷的人,快走!”說完,她火速兜轉馬頭,看對方人多勢衆,不走怎成?

兩人剛兜轉坐騎,後面已響起了震天長嘯,隘口兩側草木中閃出無數人影,四五十把強弓兩列分張,爲首的人大吼:“許州七柳,龍飛九州,此路不通,退回去!”

兩位姑娘不知利害,火速拔劍策騎上衝。

一聲梆子響,數十張強弓併發,弓弦狂鳴,箭如飛蝗。

“糟!他們真放箭,下馬先躲。”琬君驚叫。

兩人飛躍下馬,在箭雨射到之前縱下路旁水溝伏身避箭,馬兒發出痛苦的長嘶,砰然倒地。

等她們驚魂初定躍出水溝,已經陷入重圍,在團團包圍中,飛龍秋雷狼狽的身形赫然出現在她們面前,只要一個秋雷她們就無法應付,何況加上數十名高手,她們成了籠中鳥。

下面密林中,毫無所知的秋嵐,闖入了迷煙大陣,他以爲扔脫了乃弟的人,當然平安無事啦,他準備立即奔向許州,到飛龍莊先搶救許欽出險再說,想法天真已極,他以爲飛龍莊是可以任人出入的普通莊院呢。

剛進入密林,看到官道前面塵土飛揚,一匹健馬以全速狂飛而來,馬上的騎士上身幾乎俯在馬頸上,來勢奇急。他稍向道左移,心說:“不會是弟弟的人吧?但願不是的。”

他將虎尾棍擱上肩,大踏步向前走。後面沒有人追趕,他大爲放心。

入林百十步,他終於踏入了迷煙陣,迷煙無色無臭,只可看到極爲稀薄的霧氣,官道行人往來不絕,本來就蕩着淡淡塵埃,加上些少霧氣,誰知道其中有鬼?

對面,馬兒狂奔而至,馬上的騎士看到了秋嵐,心中一怔,擡起了上身,馬兒仍向前飛馳。

騎士是均州來的傳騎,看不出是假莊主,先前被秋嵐的衣着所迷惑,心中起疑,但看清了恨天無把的虎尾棍,疑團盡釋,高叫道:“均州傳騎李四,輪傳許州信息:金神已至臨穎,大總管傳信請莊主速回……”

叫聲剛落,馬已衝到。也許是李四想勒住坐騎,也許是想扳鞍下馬,馬兒突然發瘋,前蹄失誤突然站立不牢,頭向下栽,但衝勢末減,象一座山般鈕身橫衝而至,騎士上身前裁,屁股離鞍翻騰蔣從馬兒前方飛出,馬兒也聲勢洶洶隨後撞到。

秋嵐本來感到頭腦有些昏昏,但末以爲意,突聽騎士的叫聲,知道來人是乃弟的人,看錯人了,本想置之不理,但馬失前蹄,他吃了一驚,本能地搶出救人,大叫道:“用梯雲縱或魚龍反躍術避免讓馬兒撞及……咦……”

他感到頭重腳輕,眼前模糊,搖搖欲倒、大驚之下,趕忙止住衝勢,但站不牢,向前仆倒,只感到“砰”一聲大震,撞來的馬兒橫衝而至,後蹄掃中了他,身軀一震,他便失去知覺。騎士李四頭破腦漿流,幾乎被馬壓成扁鴨,秋嵐也被馬蹄掃中胯部,跌在路旁。

“得手了!”密林旁有人大叫,涌出了十餘名手執迷煙筒的大漢,一擁而上。

一個練氣修爲已臻化境的高手,怎會平白無故昏眩脫力,秋嵐在腳下發虛頭腦昏沉的剎那間便恍然大悟,事非偶然,顯然己受到迷香一類下五門玩意的襲擊暗算了,意動神動,寂滅術立生效應,但受迷已深,短期間又無法將迷煙排出,神智雖昏,寂滅術已經慢慢發生作用,呼吸似已停止,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形如死人。

第一名大漢奔到,驚叫道:“糟!被馬兒撞死了。”

第二名大漢搶近,探鼻息,試脈搏,然後將人抱起說:“別管,不是我們的錯,死鬼李四報信報得不是時候,賠上了一條命,真他媽的該死,老二,我將屍體帶結莊主過目,並將李四的信息稟報,你處理人馬的善後,快!恐怕後面還有對頭前來送死呢,上面已打起來了。”

他抱着秋嵐向上走,上面,確是打起來了。

兩位姑娘雖改了村姑裝,但臉上並未經過易容,秋雷走近一看,便看出她們的身份來了,他本來一肚子火沒處發泄,原準備下令將兩個可疑人物亂刀宰了拉倒,但看出兩人的身份,一肚子火煙消雲散,大喜過望,舉手一揮,令衆人退後三丈,拍掉自己身上的塵土,上前拱手一禮,笑道:“原來是兩位姑娘芳駕光臨,秋某深感榮幸,剛纔手下們不知是兩位姑娘駕到,多有得罪,尚請海涵。”

他笑,笑得開朗,得意的神色充溢,更流露着詭譎的味道,象一頭向小羊擺出親善的老狼。

琬君黛眉帶煞。目眥若裂,吐出一聲怨毒的咒罵:“你這披着人皮的兇梟毒獐無恥畜生!”

“咦!姑娘爲何見面就詛咒我?”秋雷嘻皮笑臉地問。

“親兄弟你也下得了手,你算是人?”

“哦!原來你是指龍門西山的事。”

“畜生!你敢單人獨劍和本姑娘一決生死麼?”

“哈哈!白姑娘,何必呢?明知我要你,說一決生死豈不太傷感情麼?在下以萬分誠意,請兩位到敝莊盤桓一些時日,飛龍莊得兩位姑娘枉顧,定然畫棟生色,雕棟增秀,不知兩位肯否賞臉一行?”

銀鳳徐徐舉劍,冷冷地問:“姓秋的,你把家父怎樣了?”

“許姑娘請放心,令尊目下春風得意,敝莊尊爲上賓,向天下白道羣雄發出諭柬,要他們尊重飛龍慶所經營的各色行業,或者與敞莊合作共襄盛舉有福同享,許姑娘,令尊思念甚殷,急盼姑娘前往作伴,何不與在下前往省親?”

“事到如今,你體想對本姑娘鼓如簧之舌……”

“許姑娘,在下認爲姑娘說這種話,此中定有誤會,想必是受了別具用心的人流吉所惑,秋某在短短一年中,崛起江湖名震天下,嫉妒的人不是沒有。對頭仇家豈能少,這些不長進自甘失敗的人,到處顛倒是非造謠中傷,乃是意料中事,秋某鄭重否認,有關秋某的流言全不可信,尤其是出於秋某仇家之口的謠言,全是血口噴人顛倒黑白的中傷毒謀,並無事實佐證,姑娘千萬不可輕信,因此,秋某必須請姑娘光臨敝莊向令尊查問其中真相,看看秋某的所作所爲是否……”

“無恥,你能否認龍門西山可恥行徑麼?”琬君怒叫。

秋雷臉不改色,笑嘻嘻地說:“白姑娘,在下深信姑娘不會血口噴人,也許姑娘在龍門西山聽到了有關在下的蜚語流長,但在下卻無從聞悉,可否說來聽聽,在下不知姑娘所指何事哪!”

琉君怎敢將那天的事說出,想起來就令她羞死,甚至在銀鳳和天香姑娘面前、她並不提被羞辱的經過,只簡要地說出被秋雷暗襲擒住侮辱而已,這種事她怎能說得出口?

秋雷哈哈笑,又道:“姑娘如果不說,便可證明其他的事全屬無稽了,是麼?”

“你不否認要殺你的哥哥秋嵐吧?”琬君只好避重就輕反擊。

秋雷哈哈狂笑,說:“白姑娘,正相反,秋某隻想請兄長至飛龍莊享福,你說我要殺他,笑話,我已將他請來了,不信可讓你見他一面,也許他睡着了,但我可以派人抱他來。”說完,他向後高叫:“姓山的帶來了麼?”

“來了!”有人高聲答。

接着,人羣向兩側讓開,大漢抱着秋嵐,大踏步從下面奔上。

兩位姑娘大驚,挺劍撲向缺口。

“站住!不可魯莽!”秋雷叱喝,迎面截住,又道:“少安毋躁,看清了再說。”

抱人上來的大漢不知圈子內的事,更末聽到剛纔雙方的對話,剛到嘛!人羣讓出路,他還在五六丈外呢。他進入場中,神色肅穆地將人放下,行禮道:“啓稟莊主,姓山的已擒到,但均州派來傳信的傳騎也不巧地同時到達,人馬被煙所薰失蹄落馬,人馬齊斃,卻波及姓山的,被死馬撞死了。”

這一着安排得不是時候,不啻當堂拆秋雷的臺,秋雷象捱了一記悶棍,大吼道:“什麼,你說什麼?”

大漢仍未看出險機,躬身道:“均州傳騎轉傳莊中大總管的信息,說金神已到了臨穎,促請莊上速返,傳騎來得不是時候,撞斃了姓山的。”

秋雷一摸乃兄的口鼻和脈搏,一蹦而起,大吼道:“混蛋!誰教你們捉死的?”

“但……這……這不是屬下的過錯。”大漢變色分辯。

秋雷一聲怒叫,一腳踢出,大漢“嗯”了一聲,仰面重重地倒下,滑出丈外在地上抽搐。

兩位姑娘心膽俱裂,飛撲而上。

罪行已無法掩飾,也不需要掩飾,軟請不行,只好用硬請了,秋雷一腳將乃兄的身軀踢開,拔劍北道:“站住!你們……”

“錚錚錚!”三聲震耳清鳴乍起,三把劍捷逾閃電地接觸。接着人影乍分,兩位姑娘同被震飄八尺。

三人分三方屹立,劍尖遙指,秋雷現出了猙獰面目,冷哼一聲說:“難道你們不喝敬酒喝罰酒麼?秋某再次要求你們到敝莊小住。”

“如果本姑娘不去呢?”琬君憤極反笑地問。

“笑話,不去也得去,秋某言出如山,由不得你們。”

琬君用行動作爲答覆,悲憤地疾衝而上。銀鳳從左撲上,劍出絕着“花雨績紛”。

人叢中搶出鬼谷先生項成,撤魁星筆縱出叫:“莊主,分一個給老朽,讓老朽擒下這賤婆娘了。”

秋雷向後退,讓過雙劍合擊,向右繞,叱道:“退回去,本莊主一人足以應付。”

鬼谷先生碰了一鼻子灰,聳聳肩,訕訕地退下了。

秋雷已看出兩位姑娘對乃兄秋嵐的感情,他怕兩女因乃兄秋嵐的死而捨命輕生自絕,定會不顧自身的安危,拼死進招,那怎麼可以?他必須要活的,所以叱退鬼谷先生,暗中已決定了用銷魂香下手,銷魂香是去年九年羽士給他計算銀鳳的,正好用得着。

果然不錯,兩位姑娘已存必死之心,形如瘋狂地遞劍,對他的還招毫無閃避的跡象,兩支劍如同狂風暴雨,幻化千百銀虹,風雷聲大作,拼死進攻。

他輕輕地運劍化招,不住遊走避實趨虛,不容許兩女雙劍合璧,不接招兩女便困不住他,他的左手暗地探入懷中,取得玉瓶在手,彈掉瓶塞,銷魂香便徐徐逸出。

兩女只顧追逐,拼命搶攻,未料到他搗鬼,繞至下首時,兩人幾乎同時出劍,劍卻脫手射出“砰噗”兩聲,兩人幾乎在同一瞬間衝倒在地。

秋雷一聲狂笑,收劍入鞘叫:“按上迷魂藥餅,用車送回莊中。”

搶出四名大漢,七手八腳將兩位姑娘擡走了。

秋雷走到乃兄的身軀前,再次探索呼吸和脈息,向一名大漢叫:“吩咐下去,準各撤走,到均州換坐騎,火速兼程趕回許州。派人挖出亭中祖師爺的屍體帶走,帶回莊中好好安葬。這具屍體我親自帶,備馬!”

不久,大羣人馬向均州飛趕,在均州換馬,星夜奔向許州,百餘里地換了兩次馬,說快真快,反正不吝惜坐騎,那能不快,信傳到這兒說金神到了臨穎,這時恐伯已經到達許州門,不快不行。

可憐的秋嵐被包捆着橫擱在馬上,馬是光背馬,跟在秋雷的馬後狂奔,左右皆有高手驅馬照管,馬兒顛動,他的寂滅術奇功效力大減,無法排出已進入腦部的迷藥,一路上始終未能甦醒,死人似的被帶到飛龍莊。

距午夜還有半個時辰,大羣人馬進入了飛龍莊。

七柳灣已煥然一新,面目全非,只有古老的七棵柳樹仍然保留下來,已找不到從前的形影。

現在的七柳灣已不是村了,而是寨啦,四周擴大了三倍,建起了加工輾壓的土寨牆,牆高三丈,用大木樁攔土,上面加建了柵垛,外面掘了護寨壕,巨大雄偉的寨門樓高有三層,飛檐畫角高挑,鐵馬風鈴叮噹響。

門樓下的紫門,仿城門的結構建造,三層門堅實沉重,經得起衝車的攻擊,飛橋也經過改建,可以通行兩部大車,巨大的轆轤藏在橋門架內,光是控制飛橋的人也有二十人之多,把守的人外更有五頭獒犬相伴警戒,整座寨子成了金城湯池。

內部的建築更不用說,僅莊主居住三層高的飛龍樓便有近百間廳室,可惜,這一帶不易找到巨石,所以整座樓都是木料所建造,經不起一把無情火。

該死的金神並末乘機入侵,當天他們在許州落店,入暮時分方到,正好投宿在秋雷所經營的中州客棧。

中州客棧接到了一羣煞神,掌櫃的心中有數,暗中調查這些人中那些是扎手人物,人是大部份查出來了,但其中幾個化了裝易了容的神秘客人,卻無法查出來龍去脈。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也就是獨角天魔預定與秋雷約定在德星亭決鬥的一天,可是獨角天魔沒來,德星亭鬼影俱無。

當夜,飛龍莊如臨大敵,警衛森嚴,可是,金神一羣人不但沒有來,竟在出發至德星亭附近所有的人全部神秘失蹤。並未返回中州客棧,飛龍莊白緊張一夜,可能是金神已知道飛龍莊難以偷渡,臨時撤退等候時機,也許將襲擊的日期延至月底了。

其實,金神之臨時改變計劃,是因爲在德星亭遇上了獨角天魔。

獨角天魔形單隻身跳入穎河逃得性命,將秋雷恨入骨髓。經過這次全軍覆設的狠數洲。

他心中暗叫僥倖,總算大難個死,摸清了秋雷的底細,他認爲秋雷的劍術並不可伯,用砍不斷的長傢伙同樣可將秋雷纏住,可怕的是鏢槍陣和成羣的弓箭手,再就是飛龍莊的人太多,因此,他必須重新糾合大批的高手,也必須用腦筋對付那些槍陣和弓箭手。

他費了不少腦筋,總算被他想出了可行的計策,他潛抵許州.知道金神已經率領大批高手到了,但中州客棧不是會晤之地,他便在德星亭等侯金神到來,用一番利害分明的說詞,打動了金神,當夜便大夥兒改變襲擊飛龍莊的大計,直奔晁錯墓旁的晁家大宅,那兒九華羽士早已在恭候,原來九華羽士神通廣大,已先和獨角天魔取得聯絡,這兒便是他們會合藏身之地。

秋雷在許州刨業,趕走了晁家在許州的潛勢力,死鬼三劍一奇遠在夷陵州,鞭長莫及,也無力前來爭回老家的地盤,晁錯墓晁家的大宅院幾乎成了鬼宅,十餘棟高樓大廈,住了一二十個僕人,自從被秋雷暗殺了八名高手之後,一劍三奇的爪牙已全部投奔夷陵州依附主人去了。久而久之,不但七柳灣的人將晁家忘了,甚至許州的人也不見提起晁家啦,這兒便成了湮沒在人們腦海裡的狐鼠野窟,正好被九華羽士利用,作爲藏身之地。

已經快殘破的大廈,憑空加上五六十個人,看去該與前時不同,事實上卻看不出絲毫痕跡,人都藏匿在地窟中,外表自無異狀。

四更左右,又來了一批幽靈似的夜行人,那是從夷陵州趕來的江南浪子、玉面郎君,他們把夷陵州的高手帶來了,自然,這是九華羽士的傑作,他在赴青雲莊報信失望之餘,跑了一趟夷陵州,將內情告知了江南浪子。江南浪子當然不肯甘休,誓爲大哥報仇,暗中籌劃復仇的大計,許州仍有一劍三奇的人,可以說,飛龍莊的一切消息,皆在江南浪子掌握之中。

四更末,地窟中有一場盛會,主持的人是金神,籌劃的人卻是獨角天魔。

地窟的空間不算小,坐下三十六名主腦仍顯得寬敞,所有的人皆席地而坐,靜聽江南浪子將飛龍莊內部的設備情形一一樣說,然後由獨角天魔將進擊的大計予以說明。

獨角天魔神色獰惡的將鶴頸隘口的經過一一道來,然後清了清喉嚨,掃了鴉鵲無聲的衆人一眼,往下說:“咱們與飛龍不共戴天,他要將江湖的成名人物一一網羅,不降則殺,野心昭然若揭,也就是說,咱們這些人如果不俯首任他驅策,必被他置之死地,將屍體放置在飛龍莊前的楓林中和嚇唬不甘屈服於他的人……”

“候兄,別廢話好不,說出你的襲擊妙計不就行了?”金神不耐煩地叫。

“好,諸位請耐心聽聽,其一,飛龍莊不易攻破;即使入莊,也難避免機關暗器的損折,所以咱們不和他在莊中決戰,在外

“什麼,你叫我不毀他這座鳥莊?”金神怪叫。

獨角天魔陰陰一笑,說:“飛龍莊非毀不可,不拆他的窩怎消心頭之恨,你聽着就是,下文沒聽完,不必暴躁。其二,咱們要引他外出,先布好天羅地網,將他們一網打盡,因此,咱們可分兩批進行,一批由九華道友率領。先辛苦九華道友一趟,到開封府找毒火石明,石老兒早年在神機營得意,對火器機駕等玩意所知極爲淵博,找他籌措三五百枝會久燃爆炸的火箭,由江南浪子夏老弟率領顯家的子弟兵,從莊外向裡用弓射入,既可拒敵,亦可毀莊,飛龍莊不化爲瓦礫場鬼才相信,另一批先期發難,引走飛龍莊的大批高手,九華道友方可順利用火箭毀莊。”

九華羽士突然站起,叫道:“走一趟開封貧道義不容辭,石施主與貧道交情不薄,定可將他請到,但要貧道燒莊,不幹,貧道可準備配製大量的銷魂香,和秋小狗決一死戰。”

“那豈不更好?”獨角天魔怪笑,又道:“咱們用銷魂陣讓他們快活,簡宜妙極了,這批人以金神金老兄爲首,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在一夜間大鬧許州,將中州客棧、四海鏢局、中州兵器店、中州酒樓、濟世堂等等秋小狗的店鋪,給他孃的放上一把火,將人擒走留作釣餌,在城北的鬥雞臺,咱們埋伏停當,由君山秀士苟老弟、青龍煞追隨金老兄,公然出現許州,以快馬代步招搖過市,公佈秋小狗的罪行,並指出已將從店中擒來的人定於何時處決,秋小狗能不率人追來送死?”

“你說,走一趟開封要多久?”金神問。

九華羽士屈着手指頭算道:“到開封是兩百二十里,需要一天,購買材料等物,至少需要兩天,來回四天我想夠了。”

“那麼,咱們二十那天夜間動手。”

“對!二十夜間大鬧,二十一襲莊。”

又計議許多細節,盛會結束,老道始終不提許中州一羣人,避免引起金神的反感。

天也在幫助他們,次日狂風大作,氣候突變,飛龍莊的人活動人力減少。

同一天中,潛身湖廣行販中的李玉衡,已和扮成啞巴挑借籃的恨天無環見了面,取得了扮成走方郎中的毒王所給的歹毒奇藥。

這兩天來,飛龍莊的人分派出一組組密探在外刺探消息,裡面有頰現刀疤、斜眼歪嘴的鐵手姜環,他終於毀容投入飛龍莊,做了一名專任踩探的得力爪牙。

天候不佳,飛龍莊的活動減少了,但所派出的人全是莊中精銳,鐵手姜環也是其中之一,他不但與李玉衡取得聯繫,更和毒王秘密通了消息,可是,他只是新投入莊的人,活動的範圍僅限於前莊,對飛龍樓的內情,仍然無法瞭解。

由於大敵當前,飛龍莊主忙得無法分身,一連三天,他爲了金神失蹤的事奔忙,親自秘密出馬踩探尋找蛛絲馬跡,暫時將擄來的兩位姑娘置諸腦後。

飛龍樓右側方,建有一座處理屍體的作坊,由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處理屍體專家三湘人屠主持專門處理從外地帶回的屍體和首級,作坊共分兩進,後進還建有地下室,也就是放置屍體的地窟,冬天可以收集大量的冰雪作爲藏屍之所,幾乎一年四季皆有冰雪可用,證明地窟建造得深而堅固完備,這在大戶人家說來,收集冰雪做冷藏室並非奇事,但作爲藏屍室,卻是駭人聽聞。

作坊前進,是放置加工妥當的屍體所在,後進,纔是真正的作坊,屍體在這兒洗刷、除髒、防腐加工、上色、上支架等等,然後由負責莊外陳屍統領帶到楓林中陳列,每具屍體或首級,皆設有名牌和放置的支架。

這兩天屍體作坊也相當忙碌,必須把龍形劍、青雲客等人的屍體和首級加工,必須在幾天之後陳列在楓林中示衆江湖。至於終南狂客和秋嵐兩具屍體,莊主已交代三湘人屠,不必加工陳列要等幾天風聲稍懈時好好成殮,擇日下葬。因此,兩具屍體被安置在冷藏窟中。

冷藏地窟分兩進,前進是小方格子似的陳屍間,後面是藏冰窟,陳屍間只是冰窟的一部份而已。大火磚爲牆,高有三丈餘,巨大的橫木爲架,青石爲底,窟開兩門,上端的天門是進冰口,已經封死了。下面是地門,也就是出冰口。用裹鐵葉的沉重小門進出,從外面用大栓加閂,免得走氣泄冷。人塞在裡面,不凍死也得悶死。

塞入冷藏窟中不到半個時辰,秋嵐已將迷煙排出體外,剛從物我兩忘中甦醒,便連打了三個噴嚏,冷得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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