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堯面前的是一份資料。
季曉茹在CES聯盟理事會偷拍到的照片，然後，由雷道遠整理出來的資料。
雷道遠做出來的文檔，一般都跟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所以，陳堯看第一眼的時候，就沒有準備仔細看。
這個人的行文風格，從他懟周於斯的那些新聞裡，就已經清楚了——每一行只需要看第一句，下面全部是做高中證明題一樣的解題步驟，全部可以略過。
但是，當陳堯把每一行第一句看完的時候，立刻就翻回頂部了。
和那些新聞不一樣，雷道遠這個資料是寫給秦一燭看的。
考慮到秦一燭的智商……
嗯，雷道遠幾乎每一段都有說明和配圖。
三千多字的資料，其實就講了一件很簡單的事——現在CES聯盟十六個遊戲一百二十四傢俱樂部裡，有七十四家都有一個叫做“樹袋網絡”的公司的身影。
而這家樹袋網絡，旗下有三十多個部門，他們做的包括直播、語音、遊戲開發甚至漫畫和動畫等等很多，但其中最不起眼，卻實際上是他們最重要的實際經營項目的，是一個叫做“幸運999”的平臺。
陳堯只見過一次這個平臺。
某一次他看官網直播的時候，這個ID給解說連刷了幾十萬的禮物。
“他給你這些，想要什麼。”陳堯問秦一燭。
“證據。”秦一燭回答他，“當年，小乙跟我們的俱樂部投資方，簽下的組建新戰隊的合約的證據。”
“獨裁戰隊這邊發生的事情，雷道遠也都知道？”
“知道一大半，不知道細節。”秦一燭回答。
陳堯默默地放下了秦一燭的手機。
暗影戰隊這兩個人，做事是有點不折手段的。
陳堯還記得，季曉茹就爲了看一眼霍小乙的反應，不知道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特意安排了獨裁戰隊原來的投資人劉沁純，和霍小乙見過一面……
他也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在走廊上，他給季曉茹警告的時候，季曉茹的回答。
她說，真相一定會有的。
她說，她不會像那些記者一樣，因爲兩個人都不開口，就不了了之了。
“也就是說，暗影戰隊一直盯着我們，不……盯着你跟小乙，不是爲了在比賽中針對我們？”陳堯問道。
“當然是！”秦一燭像看什麼一樣看陳堯，“暗影不打針對了，他們還能贏點啥？”
“……”陳堯和謝輕名都無語。
好歹人家也是一隊雙主神的頂級強隊好吧？
在秦一燭這裡，就已經妥妥被甩到鄙視鏈的下游去了。
“注資進電競俱樂部，開盤賭局，操控比賽……”陳堯放下手機之後，裡面的每一張圖片，卻都還在他腦子裡轉着，“看上去，這事情很簡單。”
事情當然是很簡單。
但把這麼多的線索收集、整理、對比，最後集中到這條線上的過程，肯定不算太容易。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贏了蜀道，”陳堯深深吸氣，吐氣，停了一會兒，說道，“他們會大虧一筆？”
“不，”秦一燭掰着指頭跟他說半天，“我會收他們定金，答應他們，這場比賽，獨裁必敗。”
……
陳堯垂下了眼皮。
雨砸在窗戶上的聲音，隔音玻璃好像都已經擋不住了。
如果只是一場普通的比賽，無論是雙方實力相當，還是雙方和實力懸殊，玩博彩的都是不太會虧的，實在是對比賽拿不準，開個賠率不高的低保盤，也不會虧得太多。
秦一燭想要讓他們血本無歸，只能利用對方的貪念——讓對方確定獨裁戰隊會輸這場比賽，對方纔有可能做出更高風險的排盤。
而誰能讓對方相信，獨裁戰隊保證能輸呢？
獨裁戰隊，只有一個主神……
剛纔看到秦一燭的方案的時候，陳堯已經想到了，收對方定金的這個人選，會是誰！
“這是一個魚死網破的方案。”陳堯雖然知道秦一燭肯定已經反覆考慮過了，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他一聲。
“我知道。”秦一燭咧嘴笑起來。
“不管他們是死是活，你個人的職業生涯，也就到此爲止了。”
“我知道。”秦一燭依舊點頭。
陳堯的眼皮又往下拉了一下……
秦一燭又笑道：“所以，剛纔我已經跟輕名說了很多。”
“等於說，交代完後事了？”陳堯點了點頭。
“哈，可以這麼說……”秦一燭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幹吧。”陳堯伸手打開了電腦。
能夠完成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第八輪要贏蜀道，而他們總不能去跟蜀道約好打假賽，讓蜀道讓他們贏吧？
而且，秦一燭的思路，陳堯也能理解。
這種魚死網破的事情，死的魚，還是越少越好吧……
秦一燭也不願意用這種事情，去玷污沈溪橋這種爲遊戲而生的人。
“其實，有競技的地方，就會有博彩。”門被推開了，霍小乙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看到霍小乙進來，訓練室裡忽地就靜了一下。
很快，秦一燭笑起來：“但完全被博彩操控的競技，那還是競技嗎？”
“爲什麼要是你？”霍小乙問。
整個職業圈知道這件事的選手這麼多……
爲什麼需要秦一燭去收這個定金？去做這條魚死網破的魚？
“呵，不管什麼戰場，總得有人引槍吧……”秦一燭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哥技術好唄。”
陳堯已經戴上耳機，但耳機的音量卻一直沒有往上調。
秦一燭和霍小乙的話，還在不斷地傳進他的耳朵裡……
“那我去吧。”霍小乙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
“你還去？”秦一燭笑了一聲，“腿還想再斷一次是吧？”
“我技術也不差。”霍小乙卻完全無視了他的嘲諷，“而且，我和他們還算是有‘合作經驗’的，不是嗎？”
“如果你TM受得了這樣的退場方式，我早讓你去了。”秦一燭相當不屑地哼了一鼻子，“洗洗睡吧。”
“秦隊……”
“嘖，這種事兒，除了咱硝子山的獵人，沒有人做的到。”
陳堯的手指緊緊地握了一下鼠標。
M200一聲槍響，子彈直接脫靶，飛進地圖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