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看着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一時間,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很快,他的辦公室裡邊涌入了一大羣人——“家園”計劃,就和外面傳說的一樣重要而緊急,緊急到給我一丁點醞釀情緒,把心裡想說的話說出來的時間都沒有。
後來,就是無休止的工作。
而我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我找遍希望港理工大學的學生名冊,也找不到我想看到的那個名字了。
洛天冬,他報考的學校,居然是以建築而聞名的黎明大學!
他真是個天才。
很小的時候他在槍械設計上,就很有天賦。
轉攻建築之後,他又以驚人的速度,成爲了近幾年最爲矚目的建築天才,成爲了“家園”計劃項目組的核心人員之一。
可惜,這是個不缺天才的年代。
天才很多,就像是人類在種族滅絕的危機之下,完成了一次迅速的自我進化。
像洛天冬這樣的人越來越多,一代比一代多。
可是,病毒變種更天才,它們的侵襲來得越來越快。
最初的一批隔離區都已經淪陷了。
設施老舊、防禦落後等各種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壓上來,還在正常運作的隔離區一個個消失,留給人類的時間越來越少。
隔離區的方案,已經不現實了。
我們現在需需要的是,避難所——我們不再需要隔離區那種很大的居住空間,而是最大限度地用最少的資源,保護更多的人。
整個“家園”項目組,就是爲“避難所”而生的。
隔離區一個個淪陷,“家園”項目組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我也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之中。
以前的洛天冬,還經常會和我說“不好意思”,但是,現在身爲項目核心的洛天冬,已經忙得連和我說不好意思的時間都沒有了。
於是,我一直沒有找到時間,問問他爲什麼突然要放棄少年時最喜歡的槍械,而選擇了建築專業。
只能在忙裡偷閒的時候,偶爾看看他在辦公室裡,全心投入到工作時專注的樣子,一如回到了多年以前。
終於,我們成功了!
我進入這裡的第三年,“家園”項目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避難所——啓航避難所,建成了!
這個曾經見證了人類輝煌的廢棄地鐵站,在洛天冬和整個項目組的努力下,再一次煥發了驚人的生機。
當我站在被修復的地鐵站巨大而明亮的穹頂下,感受着各種安防和維生系統的巧妙設計,看着第一批進駐的人們臉上那種掩藏不住的安全感和喜悅神情,聽着項目工作成員們的狂歡,各種對身爲主設計師之一的洛天冬的讚歎,內心被一種驕傲和自豪所填滿。
“洛天冬,你真是個建築天才!”我也大笑着,朝着人羣中安靜地站着他喊道。
洛天冬笑着搖搖頭:“我不是建築天才,我只是……有個很想完成的目標。”
緊接着,他似乎還想對我說點什麼,卻被狂熱的項目組成員們架了起來,一邊拋向天空,一邊往避難所的酒吧方向擠去。
洛天冬在空中咧着嘴,又朝我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朝着我大喊了一句話。
可惜人潮聲太嘈雜,我完全聽不清那句話是什麼。
看他的嘴型,卻並不是我所想地那三個字,而似乎是:“等我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傻瓜,有話不知道現在說嗎,你就不怕來不及說了嗎?”我紅着臉,大聲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這句話,大概是我一輩子,最後悔說的一句話了吧。
……
那一天之後,我果然沒能再等到洛天冬的出現。
我四處在已經從“家園”項目組分出來的“啓航”項目組中打聽,得到的消息是,因爲有了第一個“啓航”避難所的成功,洛天冬已經被上面徵召到了下一個避難所的建造當中了。
於是,在那些孤獨寂寞的時候,我只好自嘲,好吧,人類比我更需要洛天冬,等避難所建完了,我再找他算賬吧。
但是,我沒能等到所有的避難所完工。
我先等到了一個噩耗。
當“家園”項目組的三號負責人,帶着我走進工作了兩年之久的“啓航”避難所深處的時候,打開了一扇我從來沒有發現過的大門。
一個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場所,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叢林,莊園,還有一座和我記憶中,幾乎絲毫不差的庭院和房子。
“這裡是……”
“這是天冬這些年爲‘家園’項目組做了那麼多貢獻,提出的唯一要求,讓他建造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家。”看着我滿臉的疑惑,三號負責人說道。
“他的家?”我的內心波濤洶涌,這哪是他的家啊?
不過,還沒等我說話,三號負責人便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上他。
走進那座如同穿越了時間和空間,帶着無數記憶與我重逢的房子,房子裡卻站滿了無數臉色難看的曾經同事,還有來去匆匆,穿着白衣白褂的醫護人員。
我的心越來越沉了下去,猛地擡頭望向三號負責人,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沉重地點了點頭,朝着二樓的一個房間指了指。
“洛天冬?”我看着那間被改造成了無菌icu的房間中,躺在牀上,渾身插滿了各種醫療器械,形銷骨立的那個人。
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已經忍不住大聲哭喊了出來。
原本一直在半昏迷狀態的他,身體卻是微微一震,掙扎着睜開了眼睛,看着站在隔離窗的我,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我雖然聽不到,但看着那眉那眼,我知道他說的是:“不好意思,故城……”
那一下,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和等待,他的眼睛緩緩地閉了下去,再也沒有醒過來。
一堆醫護人員衝了進去,開始了各種搶救,大量地同事也圍了過來。
整個房間裡外,似乎都開始變得喧囂,而我則好像獨自墜入了一個名叫孤獨的深淵。
“不好意思,我走太快了……”
“不好意思,我以爲你也喜歡的……”
“不好意思,現在才找到你……”
“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