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九

學點兒歷史 絕對本源之零點風暴 青銅時代的蕨類戰爭(九)

在人類短暫的文明史上,落後民族(蠻族)對先進文明的襲擊和反動,比比皆是(比如古羅馬帝國的破亡)。亞歐大陸的東端,顯赫已極的周王朝由於野蠻民族作孽,在公元前770年西周破滅,歷史毫不猶豫地繼續延伸,讓我們看見東周天子東遷之後江河日下的統治。

在西周保衛戰中,給烽火戲弄過的諸侯們也不是個個見死不救,有個精忠報國的鄭國領導人就老遠跑去湊熱鬧,因保護周天子而喋血異鄉。他的兒子鄭武公哭喪着臉,紅着眼睛攻打收復鎬京,使勁扁那幫西戎兵的屁股,扁跑他們之後,奪回滿目創瘡痍的鎬京。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鎬京已經失節了,周平王奪回了它卻不想要了,於是東幸洛陽,拜護駕有功的鄭武公爲“平王卿士”。鄭武公牛了一陣兒之後就死了,長子鄭莊公接班,襲承卿士位,繼續給周王室打扇子……

2700年前的洛陽大道煙塵裡,經常可以看見“平王卿士”鄭莊公坐着馬車,從鄭國(河南新鄭)往西北一百公里,到洛陽城面君。

剛開始給天子打工,挺自豪,新鮮來勁,象像新畢業的學生進了外企。日子久了,慢慢覺得不平衡,沒前途。大周朝元氣已傷,外強中乾,全靠我們鄭國背後撐腰。鄭莊公心中籠罩着濃郁的苦悶,就象像那匹貴州老虎,慢慢發現了周平王“技止此爾”,於是野心勃勃起來,憑着上兩代老革命的資格,開始要到周平王頭上拉糞。

周平王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只好拉一派羣衆打另一派羣衆。他趁鄭莊公離開朝延朝廷期間,就偷着召見虢公(虢國國君,“假虞滅虢”就是說它呢),讓虢公取替鄭莊公做卿。虢公優柔寡斷,不敢接這個熱山芋,並且消息很快走漏。怒氣衝衝的鄭莊公聽說自己要被擠出內閣,衝進洛陽跟天子討說法。平王大窘,結結巴巴發誓絕無二心,然後,息事寧人地把自己的兒子送到鄭國當人質,鄭莊公也把自己兒子送到朝延朝廷,互相作爲人質,以示雙方的爸爸相互友好。

在重視禮儀的大周朝,天子用什麼尺寸什麼顏色的弓,各級諸侯又住什麼樣式什麼顏色的房,都有嚴格限定,不能僭越。天子堂上演什麼舞,諸侯家裡跳什麼秧歌,甚至門前種幾棵樹,出殯多大規模,棺材幾層,號啕大哭幾嗓子,都有法律約束。現在居然出現了天子與臣子之間互相交換人質的反常現象,東周王室的尊嚴和君臣之間的名分,至此盡廢了。

周平王戰戰兢兢、憂憂悶悶的人生持續了長達五十年。彷彿這也是個規律,歷史上那些活的得不爽的天子,往往出奇地長壽,比如被兒子奪了皇位,被迫退居二線的唐玄宗就活了八十多。大約人一生的福氣是個常數C,要麼過把癮就死,很快消耗完這個常數C——象像隋煬帝那樣;要麼當傀儡,慢慢消耗C,年頭卻拉長了。

周平王一死,該輪到兒子繼位。此子正在鄭莊公那兒作人質,不料急着福氣太差,客死鄭國了。好在此子還有個兒子,繼位,是爲周桓王,時間在公元前719年(公元前八世紀眼看就要這麼混過去了)。

新即位的周桓王是個莽撞人,亡爹之痛,切膚透骨(親爹是人質,客死鄭國的),他咬牙切齒,說:“他奶奶的雄,我恨透鄭莊公了!”

周恆王立即宣佈,免去鄭莊公平王卿士一職,擬聘虢公爲卿士,全面負責勤王工作。

賦閒回家的鄭莊公嘿嘿冷笑,作爲報復,他派鄭**隊跑到洛陽邊上的溫縣(司馬懿的老家)。當時正值夏月,軍兵們抄起鐮刀,把溫縣的麥子割了好幾百畝,一聲吆喝,挾了麥子跑回新鄭。氣得天子周桓王乾瞪眼追繳不回來。

(麥子起源很早,可以碾碎做面,面可以蒸糕,是好吃的稀罕玩意,奢侈品,相當於吃點心,但當時碾面設備少,吃麪也不流行。春秋最流行的主食還是小米,考古學家甚至找到了小米化石,以及蒸小米小米用的屜布。小米不是煮粥吃,而是蒸成小米乾飯吃,比較香,頂飽。)

到了秋天,洛陽附近的小米也熟了,鄭莊公故伎重演,又去搶小米,把周天子氣得直喊“**”。這一年冬天,周天子糧食不夠吃,只好讓魯國出面,跟河南省東部的宋國,以及北部的衛國去借(周天子洛陽在河南中部)。出於禮貌,鄭莊公也主動掏了點糧食去救濟天子——搶歸搶,名份還是要維護的,畢竟天子是老大。

鄭國雖然國力強橫,但周天子乃一國之長,偉大的地位從老祖宗時代從未動搖過。經過兩年反思,鄭莊公爲了照顧自己在諸侯中的影響,就親自跑到洛陽去禮拜周桓王,道歉,想把邦交關係恢復到割麥子以前的歷史水平。然而作出低姿態的鄭莊公卻不受周桓王待見。周桓王拿割麥子的事兒,挖苦他,並且回饋給他兩車秕糠做爲。

悻悻不樂返回封地的鄭莊公,用秕糠給豬圈鋪了一層地毯,心裡更堅定了繼續唱對臺戲的決心。

鑑於鄭莊公是東周早期第一號強臣,我們不得不多查查他的簡歷。

鄭莊公的媽媽,是申國人(今河南南端的南陽盆地)。申媽媽當初生產鄭莊公的時候,

鄭莊公應該先把腦袋出來,可是他小人家大腿先出來了,特不順溜,弄得申媽媽很不爽,所以打小就不喜歡這孩子,給他起名“寤生”(指倒着生),寒磣他,就象像管戴眼鏡的叫“四眼兒”。

申媽媽的第二個孩子卻生得中規中矩,長大以後紅嘴白牙,一表人材。申媽媽慫恿申爸爸說:“立二小子當繼承人吧,老二標誌標緻。”申爸爸不願意廢長立幼,照老習慣立了寤生。

寤生接班當國君以後,就是我們的主角鄭莊公,申媽媽來向他討人情,請求給二小子封個地方。鄭莊公想了想說:“隨便你們挑個地兒吧。”於是把老二封到了京這個地方(不是北京)。老二躊躇滿志到京赴任,人們叫他“京城大叔”(唐山大兄?)。

乳臭未乾、自視甚高的二小子“京城大叔”到了他所管轄的自留地,就有點裘千丈的野心,閒極無聊,異想天開做夢當他哥哥裘千仞。京這個地方,是百雉之城(高一丈長三丈爲一雉,百雉就是周長三百丈,三級城市。而二級城市呢,也就是諸侯國都,九百丈的周長。這些都是周天子正在被諸侯慢慢打破的規矩)。

於是京城大叔裘千丈着手擴大城圍,超出編制,他感覺這力量還不足以暴動,就要求西鄙、北鄙兩個郊區領導幹部也聽他調度,錢糧也要交他。看了這些蠢蠢欲動的不忠舉動,大夫祭足提醒鄭莊公說出:“一個國家不可以有兩個太陽,您弟弟有問題,但反形未彰,您趁早批評教育一下他吧。”

鄭莊公不以爲然,揪着灰長鬍子說:“不用管,等他把事犯大了再收拾他。不義之人,自會了斷的。”

“多行不義必自斃”的出典就在這裡,如今這是句正義凜然的話,而鄭莊公老謀深算的本意,卻不是那麼堂堂正正。鄭莊公有“養禍”的意思,等弟弟罪行犯大了,再跑去收屍。

弟弟觀望了一下,看看大哥沒什麼反應,雄心發酵的“裘千丈”開始招兵買馬、修繕兵甲,擴充戰車,積極推動戰爭準備。他還和新鄭的申媽媽暗中聯絡,等大兵殺到,申媽媽就開門獻城,把大哥一舉逮捕在酣睡的牀上。

等京城大叔徹底滑入錯誤的深淵,再也躥不上來了,他大哥鄭莊公拍案而起,歷數京城大叔之罪,發出二百乘正義之師,鳴鼓而攻之。

不知天高地厚的京城大叔跟大哥對了一掌,哇,大哥的鐵沙掌燒得跟火炭似的——燙死我啦!。

見了閻王的京城大叔這才掉淚,被敗兵裹着沒命地逃,鑽到附近一個叫共的小諸侯國。他大哥猛追窮寇,使得京城大叔看看沒轍,只好自己了斷了。

(鄭莊公爲了除掉自己的弟弟,先是培養弟弟可勁兒折騰,然後再名正言順地誅滅他。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蔣介石也經常臨摹,把看不順眼的異類軍閥逼反,然後再剿滅或者收編。)

接下來是如何處理叛亂者的母親,也是自己的親媽媽。公私分明的鄭莊公把剛剛失去二兒子的申媽媽打入穎城冷宮,並指天設咒說“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意思是這輩子byebye了。

申媽媽沒有象像宮廷鬥爭失敗的節烈皇后那樣,把自己的脖子升到冷宮的房樑上去。她認爲賴活着還是比好死好。

這時候,一個有名的年輕人叫“穎考叔”的出場了。穎考叔打了一隻山雞,喬模喬樣地獻給鄭莊公。鄭莊公留他吃飯,問他:“你這打的什麼鳥啊?”

穎考叔說:“主公,這是山雞,它小時候吃媽媽捉來的蟲,大了反過來啄媽媽。”

(大約這是山喜鵲吧。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不認娘——我們老家的諺語。)

鄭莊公覺得有點不自在。穎考叔又抓了一塊肉裝到懷裡,要拿回家給老媽吃。

鄭莊公仰天長嘆:“你還有老孃可以孝敬,我貴爲諸侯,反不如你。”

在穎考叔的慫恿下,鄭莊公同意饒了自己的媽。可是,“不及黃泉,無相見也”的話已經說出去了——古人很重視誓咒的,發的誓都被雷公爺爺都錄了音,說話不算要遭劈。

有辦法的穎考叔領了幾百個民工,在宮院裡挖地道,直通申***冷宮,黃泉水也冒出來了,然後鄭莊公從地道去和玉容憔悴的媽媽相會。

母子在黑乎乎象像歌廳一樣的地下室相見,重歸於好,並且各自唱歌。兒子唱:“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

母親唱:“大隧之中,其樂也泄泄”……”(有點兒男女卡拉OK對唱味道。這就是成語“融融泄泄”,可以造句爲:賓主之間融融泄泄,就兩國關係展開友好討論)

這次,一介布衣的穎考叔可是露臉了,被拜爲大夫。(布衣不是棉花做的衣服,那時候棉花還沒引進我國,衣服多是麻、絲、皮料的。布衣是指是不經染色的衣服,老百姓穿的)……)

穿上了彩色衣服象像一隻花蝴蝶的穎考叔,給中國人樹立了倫理學榜樣:長輩再有問題,做兒子的也要孝敬。兩千五百年後,到了“以孝治天下”的“我大清”,小孩們**《三字經》,開篇就是“穎考叔,至純孝”。一個變爲化石的不知埋在哪裡的古人,其名字還在兩千五百年後被一羣羣陌生的孩子用莫名其妙的口音**來**去,也算是榮幸之至了。

鄭莊公掘地見母以後,它北邊兩百公里的衛國卻發生了宮延宮廷政變(河南淇縣,原來的“朝歌”,周武王弟弟康叔的封國)。衛國的老國君命長,被等得不耐煩的兒子州籲殺了。

人類早期,晚輩對老年人並不尊敬,甚至把老年人打死以方便他超升,也有送到山裡讓他等死的。甲骨文的“微”字,“衰弱”的意思,字樣就是手持利器,棒殺長髮老人。長髮演變成“微”中間的“山”。山頂洞人老人的頭骨多有破洞,似乎也死於非命。近代愛斯基摩人仍然偶爾遺棄老人。雖然周文王時代就開始建設養老院,但以子弒父的事情一直層出不窮。

衛國公子“州籲”殺了老爹篡位以後,怕別人說閒話,就要在國際社會出出風頭,給自己立立威。他聽說鄭莊公把弟弟逐殺了,就假裝正經大做文章,聯合其它幾個相好小國,發兵向鄭莊公問罪。

州籲首先聯繫到的是鐵哥們宋國。宋國在河南東部,衛國在河南北部,兩個國家都圍繞着河南中部的鄭國,宋、衛經常聯手抗鄭。宋國還有兩個跟屁蟲兒,都在自己的南方,即陳國和蔡國(河南省東南端)。

衛國公子“州籲”拼湊的衛、宋、陳、蔡,四國聯軍從北、東、東南三個方向兜殺河南腹心的鄭國,鄭莊公自然不把這些蝦兵蟹將放在心上,一邊派人瓦解敵人聯盟,讓他們作“壁上觀”,一邊出東門跟挑頭的衛軍見了一仗,但是吃了一點小虧。衛軍有了勝名,就算是師出有功有功即捷,也不想消耗實力,吹吹打打回了老窩。真所謂,“其進銳者,其退也速。”,這場沒來由的打鬥,也沒來由地結束了,只丟下一些不明不白的戰場冤魂,倒在異國的土地上,被馬蹄踏散,叫輪輻壓扁。

拿死人堆出威風的“公子州籲”凱旋迴到朝歌,衛國人都討厭這個弒父分子出身的國君,一個叫石碏(**做“卻”)的老幹部,(——注意不是石蠟)的老幹部,給州籲設了個套,讓州籲拎了重禮出訪陳國,又約會陳國人一哄而上,把拎了好多重禮出訪陳衛[u1]

國的州籲,就地宰了。老幹部石碏的兒子,是州籲的狗腿子,一同也被逮住。衆大夫怕石碏絕了後,就打圓場說算了吧,放了吧。石碏老臉一耷拉,大義滅親,愣親手把自己兒子殺了。大義滅親的詞兒就是從這兒來的。孔子削筆做的《春秋》還誇石碏是“純臣”吶。

此時,鄭國正亢吃亢吃地磨矛,整頓人馬,實施軍事報復,先打擊陳國。陳國是諸侯中最窩囊的國家,整個春秋時代似乎沒打過勝仗,迫於鄭軍威嚇,趕緊向鄭莊公請求結盟:你不打我,我不打你,咱們重歸於好。鄭莊公同意,讓兒子“公子忽”娶陳國公主,結成親家,把陳國搞定。

鄭莊公於是移師東搗比較有實力的宋國,宋國慌忙喊來北邊的死黨衛國,宋衛又合兵一處,再叫上蔡國,三兵合一,跟鄭國人互相亂踹了一氣,卻一敗塗地。

三國聯軍的元帥“孔父嘉”

戰敗(左、中、右三軍各有統帥,中軍統帥級別最高,叫元帥,這也是“元帥”一詞的來歷)帶着殘兵回到宋國。孔父嘉可不是外人,他是孔子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九世祖),他敗回宋國。宋國的老百姓可不答應了,戰爭造成的孤兒寡母,天天舉着臭雞蛋,想找孔父嘉償命。

偏巧孔父嘉的夫人有傾城之色,儀態風雅,舉止雍容,一次她在花光似錦的城郊探春,被太宰“華督”看見了。太宰是國君的後勤主任,分管御膳房和小金庫,是國君的近臣,往往有點兒特權,到後期成了國君助理。太宰“華督”望見車上的美女彆着丁香一樣的愁怨象像夢一樣地走過他的身邊,一下子就被丘比特的小箭射中了,嘴裡就流出了幸福的哈拉子。

華督狠狠地說:“這麼好的妞,真是便宜了孔父嘉這小子!”

色迷心竅的華督於是利用老百姓的不平心理,散佈謠言說孔父嘉又要出兵伐鄭啦!老百姓一聽,怕的就是這個。大夥忽拉一下衝進孔父嘉院子,把正在給孩子輔導功課的孔父嘉給殺了,臭雞蛋砸了他一臉。孔父嘉的美女媳婦卻是個烈女,抱着丈夫屍體抹了脖子。華督氣得乾嚥吐沫,站在孔夫人屍體旁,就象像貪酒的漢子看見一罈變了質的好酒。孔府家臣一片大亂,抱着小孩逃向魯國。他們到了魯國以後,一茬一茬地結婚生孩子,兩百年後終於生出來了孔聖人。(其實,孔父嘉的媳婦不是烈女,她被華督娶到了家去,當然這也無可厚非,但後代人爲了給孔子避諱,把它竄改成自殺殉節,以激勵教育亡國時代的落難女子,或者太平時代的喪夫寡婦。)

殺孔父嘉,這裡說是“老百姓”乾的,還不夠準確,應該是“國人”,專指城市平民。比如開店鋪的,賣早點的,唱小曲的,還有服務行業的,比如剃頭看病收垃圾的,以及手工藝者,金匠瑣匠漆匠青銅匠軋衣服匠,燒陶、冶銅的等等,都住在城裡。春秋時代,國人的力量和意志是很能反映到上層建築中去的,國人行動起來可以影響政界要人的升遷調派。最尖銳的例子是周厲王時候的“國人暴動”。“孔父嘉事件”也是個旁例。同一時期,歐亞大陸西端的古希臘城邦則是更徹底的民主共和制(——有所謂四百人會議、五百人會議、羣衆陪審團制度),比我們春秋時代的國人蔘政,更正規。

相對國人而言,城外的人叫“野人”,或者叫“庶人”。“野人”不是茹毛飲血的人,他們有勞動工具和廬舍,“庶民經於千畝”,即是他們的勞動寫照,這些農田從業人員在族長佈署下合族協作,上千人在井田上進行集體勞動,場面非常壯觀。他們把“井”字中間那塊公田的收穫,上繳公室(國君一族),其餘都留自己合族吃用。這些宗族農人幹活也不用監工,有人身自由,不被買賣,。他們還經常編歌挖苦政府,還抓了一把泥土餵給後來的晉公子重耳吃,膽子大得很。總之,他們根本不是奴隸。

占人口大多數的農田從業者不是奴隸,那麼大周朝剩餘的奴隸,其實就不多了,只有戰俘、罪犯及其家屬、賣身償債者三類。而大周朝戰爭並不多,戰俘也少。

所以,鄙人反覆研究,對於“郭老先生沫若”從歐洲進口的、一口咬定的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的劃分……,什麼的,實在不能理解。要說封建社會,大周朝倒是諸侯封建制。要說奴隸社會,從漢朝到大清朝,一樣把戰俘、罪犯家屬、賣身償債者派做官府或私家的奴隸(,叫“奴婢”)),殺了的話,不用償命,和先秦也沒有什麼不同。

春秋初期,諸侯戰爭罕見,宋、衛、陳、蔡四國與鄭莊公,互相一番打架,顯得自己很傻。於是五國元首在河南溫縣(割麥子的地方,也是司馬懿的老家)召開和好大會,五國盡釋前嫌,和好如初。具體地點是在一處知名的大酒點,叫做“瓦屋”。瓦屋就是覆蓋了瓦的大屋。當時瓦少,“瓦屋”足以成爲偉大建築,以至於史書裡都不要寫“XX瓦屋”,而只是一說“瓦屋”,大家就知道是說哪裡了。可見其時髦和偉大。

遠古的房子,就是在地上挖個坑,坑裡支幾根柱子,坑上象像蘑菇一樣支起半個茅蓋,就充做房子了。上邊漏雨,下邊又潮,雖然可以用火或石灰把地面弄硬弄乾,但人呆在坑裡,總是不很爽。商朝時候,開始在地面建臺子,臺上豎起宮殿,但房頂還是沒有瓦,一般鋪蘆葦,或者三合土。西周初期,陝西歧山一帶宮殿已經開始在屋脊蓋瓦了,但屋脊以外還是茅草和泥(瓦太多了會把房子壓趴下)。到了東周即春秋時期,發明了斗拱的房架結構,可以把房頂重量均勻地分擔到許多柱子上去,於是板瓦、筒瓦和漂亮的瓦當都出現了,甚至有了類似故宮那樣的兩層屋檐。而更奢侈的琉璃瓦則是到唐朝纔多見。

瓦屋會盟以後,鄭莊公準備再接再厲,決定向南八十里奔襲許國。這是鄭莊公“遠交近攻”作戰方針的必然結果,鄭國一方面與遠在東海的齊魯大國通好,一方面打擊周邊列弱。

鄭莊公命令大軍進入待命狀態,縫製皮甲,忙着給戰車軲轆打氣。(對不起,那時軲轆是木頭的,還不能打氣)……)

戰車這種東西由來已久,“軍”這個字,從繁體形象上看,即是古代戰車。西方也有戰車,亞述人最早使用的戰車是用驢子拉的,輪子是圓木板的。公元前二十一世紀,大禹時代,中國輻條式車輪和馬拉式戰車出現,。到了春秋時代,戰車製造已相當成熟,連輪子都有統一規格:直徑124釐米左右。,輻條18~24根,車廂寬度130~160釐米,車廂進深80~100釐米(車廂前後扁,左右長)。在車軸等急劇轉動的部件上,還裝置青銅件,以減少摩擦,車軸兩端也包銅,減輕障礙物撞擊。爲了加大穩定性和阻撓敵人迫近,戰車的車轅比民用車轅長。

由於戰車是個好東西,在準備南下伐許期間,鄭國大孝子穎考叔,爲了搶一輛戰車,跟“子都”打起來了。

子都是鄭國的公孫,乃東周第一美男子,比後來的“宋玉”資格還要老四百年。宋玉的美是自己做作賦吹出來的,實際長什麼樣不知道(沒準他就是登徒子)。子都的帥氣,卻是有目共睹,孟子作證雲:“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看不出子都是個帥哥的,除非你是瞎子。

子都因爲漂亮,就做了鄭莊公的同性戀朋友,卻爲了爭一輛豪華戰車,跟穎考叔叫上勁了。倆人比賽掄動大旗。粉面朱脣的子都同志可能腎虛,掄得不如穎考叔圓。當着同性戀朋友鄭莊公的面,子都恥於服輸,於是把丹鳳眼一瞪,抄起大戟就戳穎考叔。穎考叔好漢不吃眼前虧,撒丫子就跑,胳膊挾起來那輛戰車。酷哥攆了他半天,愣是追不上,恨得哇哇暴叫。考叔的輕功了得啊。

鄭莊公大軍南下結集到許國城下,齊魯聯軍也依約趕來助攻。許國是個沒出息的小國,位置在許昌,卻是兵家必爭之地(後來曹操的大本營不就在許昌嘛)。

攻城令一下,三軍兒郎撞城的撞城,燒門的燒門,穎考叔身先士卒,舉着特大號旌旗,捷足先登,眼看要立頭功。

美男子“子都”同志遠遠看見了,嫉妒得不行,拈弓搭箭,望着穎考叔後背嘣地就命中上去了。(暗箭傷人這成語就打這兒來的)……)至純孝的大孝子穎考叔,悽惶一聲哀號,裹着大旗,一頭栽下城牆摔死了,慘白的陽光照着一地的蒼涼。

作戰休息期間,鄭莊公知道自己的同性戀朋友害死了穎考叔,但拉不下來臉處罰他,就假裝搞了一個詛咒儀式,用豬狗雞擺在穎考叔靈前,使勁詛咒那個暗箭傷人的人:“電打雷劈、不得好死!”

據說這招還挺靈,苦大仇深的穎考叔當場化做化作厲鬼,附在子都身上,讓這酷哥出盡了洋相,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小國許國象像風中的鳥窩一樣終於被登城而上的聯軍一舉端下,許君逃往它國。鄭莊公在許國公子中挑了一個面相比較乖的,立爲新君。許國被一分爲二:一邊歸新君,一邊歸鄭國鄭莊公自己。(但不知中間有沒有修柏林牆)。

總之,還算順利吧,鄭莊公把宋、衛、陳、蔡、許這些河南地區的列弱一個個欺負淨了,很有“河南賽區預選賽”小組出線的意思了。他又派出兒子“公子忽”跟北狄異族開了一戰,擊退北狄,搭救了山東齊國。從此鄭莊公威名傳遍華夏,大有定鎮中原的意思了(當時三分之一的中國人口在河南)。

鄭莊公笑傲諸侯以後,東周天子“周桓王”再也坐不住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眠。周桓王不同於他扶不起的老爺周平王,周平王當了五十一年的窩囊天子,慢慢地消磨他的常數C,周桓王卻是個急性子,寧可全有,要麼全無。他跟後來的燕太子丹一樣,是個沒有耐心的國家領導人,又受不得外人的氣。

周桓王決定先發制人,命令作戰參謀研究伐鄭攻略。按周朝軍制,天子擁有九軍,諸侯大國擁有三軍,小國只有兩軍或者一軍。但是,東遷以後,周朝竭盡全力也只能動員三個軍,每軍編制一萬人(人很好,可見國內一直局面和平)。如以三個軍征討同樣擁有三個軍的鄭國,勝敗參半。所以周天子必須借力打力。

周桓王的最佳同盟,當然得是那些被鄭國欺負了的列弱……這些飽受捶楚的國家,宋國在列弱中最強,但它剛剛發生了“孔父嘉、華督”之亂,國君也被殺了,此刻對老周愛莫能助。許國剛剛一分爲二,給看得緊緊的,也不可能出兵。最終,衛、陳、蔡三個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傢伙,贊助發兵。

公元前707年,周桓王十三年,在忍氣吞聲十三年之後,周天子戰車從洛陽射出,衛、陳、蔡各起本國主力,到指定地點約齊,完成編隊,將一架巨大的戰爭機器,瞄向威脅中原大地安全格局的、飽經風霜的鄭莊公老大爺身上。

鄭莊公刮淨家底,把三軍傾巢而出,以攻代防,催動兵馬出駐新鄭市南,和周天子聯軍對峙於河南長葛。雙方布成陣勢。自武王伐紂以後,中原大地上中央軍與地方軍的第一次對抗戰,又一次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了。

中央政府軍的出場人員是:

統帥周桓王指揮中軍,居中

將領卿士虢公林父,指揮右軍。附屬蔡、衛勤王部隊

卿士周公黑肩,指揮左軍。附屬陳國勤王軍

兵車約400輛

鄭國方面軍作戰序列:

統帥鄭莊公寤生(呵呵,名字不太雅)

將領正卿祭仲統領左軍

大夫公子元居中軍

大夫高渠彌居中軍

大夫祝聃居中軍

大夫原繁統領中軍

大夫曼伯統領右軍

兵車約300輛

鄭國爲了規避周天子的三軍稱號,將自己三軍稱做作“左踞,右踞,中踞”。“踞”是大公雞的爪子的意思(當時鬥雞,雞爪子還套上青銅的“拳擊手套”)。

周桓王雖然兵力略顯優勢,但其左軍麾下的陳**隊卻是死穴一個。陳國人被鄭莊公打怕了,態度首鼠兩端,鬥志不堅,打起仗來磨洋工。鄭莊公肚裡雪亮,呵呵一笑,搶先發出攻擊信號,命令右踞速出擊,使用“粘字決”壓制政府軍左翼戰車,騰出空間讓跟進部隊逐次躍進突擊,狠狠揪住政府軍左翼麾下的陳國兵(死穴)又踢又踹。泰山壓頂腰不直的陳軍立刻潰敗,退出戰場。政府軍左翼受到潰軍干擾,指揮失靈,遂土崩瓦解。

奪取戰場局部優勢後,鄭莊公左踞與政府軍右軍(含附屬蔡、衛兵)接戰,對其分割圍殲。驚弓之鳥的蔡、衛兵比陳國也強不到哪去,很快發生退卻,但統帥虢公林父不負周桓王倚重,奮勇力戰,穩住陣腳,將業已插入己方陣地的鄭軍象像拔釘子一樣,拔了出來。鄭左踞被逼退回。

左右兩翼交戰至此告一段落,雙方一勝一負,戰局逼平。

鄭莊公不給對方以喘息,揮動三軍全線猛烈出擊,分別由左右兩翼實施向心合圍,集中力量壓擊周桓王中軍。周桓王已失去右軍,急召左軍收縮,孤注一擲地支撐中軍,沉着應戰,幾次化險爲夷。

周桓王也親自投入戰鬥,身先士卒,不過他一來了反倒惹麻煩,鄭國大將祝聃從遠處瞄了個準,嗖的一下,毒蛇一樣的一支銅頭竹箭正中周桓王肩膀。

天子中箭,可了不得了,政府軍旌旗波動,只好邊打邊退。

按照春秋古制,列陣之後要鳴鼓而擊之,三軍依次決戰,追擊逃跑的敵人不要超過一百步距離,跟蹤追擊不要超過九里,這都是爲了表示禮節,打仗點到爲止,不爲已甚。畢竟大家都是親戚,300年前是一家。

鄭莊公也怕自己幹得太大了,並且對方雖退而不亂,於是下令收住兵車,公元前707年,周鄭“長葛之戰”,就這樣突然嗄然而止了。(是不是不夠過癮,春秋早期的打仗就是這樣,古典味道的,不象像戰爭,倒象像指揮一場開幕式隊列表演,配得還是交響樂,讓人昏昏欲睡)……)

周桓王中了一箭,但是並不致命,春秋時期弓箭殺傷力不大,射程不遠。

(注:正是因爲弓箭殺傷力不大,不善於移動避箭的戰車在戰場上才很有地位。等到了後面的戰國時期,弩機的出現使箭的射程日漸增大,穿甲能力加強,目標高大行動緩慢的戰車成了逃不掉的靶子,被善於機動的騎兵慢慢取代,那是後話不提。)

在這令人昏昏欲睡的戰役裡邊,鄭莊公大膽嘗試,積極改革,引入了“魚麗陣”法。傳統的一輛戰車,配輕甲步兵七十二人作爲支持。七十二人都佈置在戰車前面,攻敵陷陣。然而,他們一旦前進受挫,擠撞一團,相互踐踏,後面跟進的戰車就失去衝擊空間和嚴整行列,而行列嚴整又是車戰致勝的關鍵。所以七十二人放在戰車前是個弊端。

鄭莊公創新的“魚麗陣”,說白了也就象像一羣小魚跟着大魚跑,把輕甲步兵改配置在戰車兩側及後方,讓戰車象像坦克一樣往對方的步兵身上碾,己方步兵則隨後跟進,趁火打劫。彷彿田野裡一臺收割機,兩邊和後面是拾麥穗的人,直接把敵人人頭往筐裡揀就可以了。

周桓王發動的此次戰役,根本就是戰略錯誤,因爲他的政府軍沒有必勝把握。雖然他是個血性男子,但作爲一國之君,押這樣的戰爭賭,勝了,於自己的國君身份並無增補,敗了,整個國威就算玩完。戰法有云,善於作戰的人,有了必勝的把握才啓動戰爭,而期求在苦戰中取勝,是下策。上策則是“伐謀”和“外交”,這本來應該是周天子的優勢,可是他沒有利用。

長葛之戰,正式宣佈了周桓王“外幹中間也幹”的事實,天子最終將成爲縮頭烏龜,諸侯之間開始排座次、爭老大,春秋陷入200年的紛爭。從這以後,即便從整體上看,從月球上看,貌似平靜的中原大地也再不貌似平靜了。

回顧公元前八世紀(東周初年)諸侯戰爭的第一賽季,鄭莊公首先逼平陳國,連敗宋、衛、蔡三國聯軍,破許國,積分,在河南小組預選賽出現出線以後,又與國家隊(周桓王軍)角逐,迫使周桓王受傷下場。鄭莊公遂光榮獲得本賽季全國冠軍,風光無限。

但此次諸侯大戰,未邀外省隊參加,成就也就不是非常醒目。不過,鄭莊公仍然是河南羣衆的驕傲,當此之時,河南是中原的核心。向西,最遠陝西一帶,秦人和狄人雜處,基本沒資格參與中原賽事。北方,山西的晉國大家族們則正忙着窩裡鬥,你砍我,我砍他,大搞階級鬥爭,無暇參與中原政治。向南,長江漢水沿線,湖北的楚國,被鄙視爲南蠻,更不能逐鹿中原。江浙的吳越,則落後得連車輪子都不會使用,根本上不了桌面。

向東呢,山東的齊、魯都是大國,地富民豐,但他們在鄭莊公眼裡還是平靜的睡獅,沒到咬人的時候。

所以,全國諸侯都碌碌無爲,世無英雄,遂使鄭莊公成名。然而他有個重大失誤,就是過分以力服人,沒有適當輔之以德,對待中央政府態度過激,置自己於不道義之境地。在整個春秋的最初150年,大周天子還是還是力量不俗的,令諸侯敬畏的。所以,公元下一賽季(公元前七世紀)的全國冠軍齊桓公,則適時推出了“尊王攘夷”口號,大獲人心。

鄭莊公確實是河南諸侯第一人,此後河南諸侯,包括鄭國全都腎虛得不可救藥。原因很簡單,河南地理位置是天下中央,鄰境近東西南北各大諸侯相互鬥爭與之相臨的東西南北各大諸侯間進行鏖戰,軍隊都要打河南經過。所以河南成了我國版圖上的巴爾幹地區,古人稱之爲“四戰之地”,四個方向都是敵人,成爲敵人們演習軍事的火藥庫靶場。大家有炸彈,都跑到這裡來扔,河南諸國給炸得七零八亂,一直不能生息壯大。

河南境內的陳、蔡也好,鄭也好,宋、衛也好,在後來的春秋史上,受夠了四鄰諸侯的夾板氣,哪個鄰居省份強大了,他們就附屬哪個鄰居,別的鄰居不幹了,合夥來打他們,他們又緊給賠禮道歉。“朝秦暮楚”這個詞,說他們最合適。河南諸侯遂被逼出了一種圓滑的行爲風範。

鄭國後來的事情,還需要再羅嗦一下。

長葛之戰後五年,執政四十三年的鄭莊公,很不好意思地,自己死掉了。本來他還應該做更大的事業,但是他還是選擇死掉算了。

伴隨着鄭莊公在年的死去,歷史翻入新的一頁——本書着重描寫的公元前七世紀到來了。東周至此也已經開始70年了。

鄭莊公的兒子公子忽,在新世紀(公元前七世紀)的始端,繼位爲鄭昭公。

鄭昭公不同於一般的花花公子,他少年英武但天性退讓,曾經帥率兵擔任國際援助,阻擊入侵東齊國的北狄蠻族,大有斬獲。齊人很感激他。齊國二公主文姜,評爲“春秋四大美女”之第一齣場美女,美面如花,膚賽白脂,腰細如柳,風騷嬌豔,作爲感謝,想嫁給鄭昭公,湊成英雄美女一對兒。死心眼兒的鄭昭公卻不願施恩求報,拒絕了這樁好婚。

這時候,大夫“祭足”勸鄭昭公說:“您雖然尊貴,但您的同父異母弟弟子突,是個官兒迷,他藉着孃家宋國人撐腰,總想搶您位置。如果您你跟齊國聯了姻,有齊僖公大爹做岳父,將來誰還敢惹您?”

鄭昭公一聽,有點後悔,但改口已經不可能了,鄭昭公說:“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感情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好好的珍惜,等失去的時候才發現它的可貴,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與如此,如果上天可以給我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我一定要對齊僖公老爹的閨女說:“我愛你”,如過要在上面加一個期限,那就是一萬年!”

哈哈,不是啦。鄭昭公是個愛情至上主義者,他覺得愛情是一種,很玄的東西,不能象像豬肉那樣胡亂注水,所以,他拒絕了祭足意見。

果然,他弟弟“子突”聯合孃家宋國人,脅迫了祭足,聯名上書要求鄭昭公退位。鄭昭公還真爽快,下臺跑了。

於是子突上臺,是爲鄭厲公(這個名字一看就不好,暴君的諡號)。他屁股坐在寶座上(這麼說不太嚴謹,春秋時候還沒有椅子,人們是象像日本人那樣跪坐在地上——當然,是日本人跟我們學的。現在我們已經不這樣了,可是他們還不改)。鄭厲公剛要開始過他的官癮,宋國人就來搗亂了。宋國是他的母親的老家,因爲扶立他有功,就堵在門口索賄,非要邊境上的三個鄭城不可。

鄭厲公跟祭足一商量,城不願意給,送幾車大豆穀子吧。宋國人一看大豆,大怒,一看穀子,還不如豆子,更大大怒,立刻發兵伐鄭。

鄭厲公趕緊請求齊、魯幫忙,從遠東包抄宋國背後(從前,老爹鄭莊公遠交近攻,跟齊、魯關係維持得很好)。

魯國國君接到求救信大爲高興,自信面子大極了,顛顛地跑到河南來找宋國,替鄭厲公說情。宋公比死活不撤兵,魯桓公兩次斡旋無效,老臉氣得象像發怒的驢,說,我打你一頓看看,看你答應不答應。於是揮師攻宋,與鄭厲公東西夾擊宋國。

大夥正在你衝我撞、人仰馬翻地浪戰,魯桓公突然得到報告說老家出事了,齊國攻打咱們的附庸小紀國來了,快來看看吧。

山東地區所謂齊魯大地,分成南北兩半。北半部分的齊國爲了打通南向擴張的咽喉要道,一直要滅了紀國,而南半部分的魯國卻一直不要他滅紀,齊國偏要滅了紀,就這麼扁擔長、板凳短寬地互相別勁,終於趁魯國空虛,齊軍南下撲殺紀國而來。

在河南幫忙的魯軍頓時也沒了心思,撤出戰鬥,火速回兵救紀。鄭厲公也隨魯君一起救紀。宋軍一看倆敵人都轉移了,自己呆着也無聊,索性追奔紀國。

四**隊在紀城內外,開始羣毆,推倒的城牆,撞碎的兵車,缺胳膊少腿的甲士,東攤西撒在戰場上,象像幼兒班玩散架了的玩具。齊國在混戰裡面一點好處也沒撈着,帶着殘兵敗將撤回臨淄。

其它各國收拾車馬,拍拍屁股上的土,也哄地撤了。這是“長葛之戰”後九年的事情。

排除國際干擾以後,鄭厲公開始管着鄭國了,管了沒一會兒,發覺並不過癮,。扶立他奪位的祭足,自恃功高,把鄭厲公給架空了。鄭國大事,都得按祭足的意思辦。

一天,鄭厲公在花園散步,對親信大夫“雍糾”抒發感情說:“你看天上的飛鳥,想飛就飛,想叫就叫,我貴爲國君,反不如鳥兒來得自在。夕陽雨夜,引起寡人多少憂愁。”

雍糾一聽,全明白了,跪下說:“在下拿人錢財,替人銷災,願爲主公除去祭足一患。”

“你不是祭足的女婿嗎?殺你的岳父,你肯嗎?”

“主公您放心,您派祭足出城辦事,我於路上設宴送行,用鴆鳩酒毒死他這條瘋狗。”

於是,雍糾早早回家準備,他的夫人,也就是祭足的閨女,一看丈夫神色不同以往,(女人就是敏感啊),反覆盤問。實誠人雍糾不會做戲,索性合和盤托出鴆殺岳父的計劃,並且請夫人跟他一起保守機密。

“祭大閨女”覺得,如果就咱兩口子保守機密,力量還不足夠,等到晚上安歇之後,“祭大閨女”就打電話給老媽,請老媽也過來幫忙保守機密。“祭大閨女”問老媽:“丈夫和爹,哪個更親啊。”

媽隨口回答:“當然是爹親了啊,丈夫嘛,人人都可以當丈夫,而爹卻只有一個,怎麼能比啊。”

(研究古代倫理學的人,在這裡可以找到案例。)

祭大閨女一聽,覺得媽說的有道理,於是把丈夫雍糾準備次日毒死老爹的事,跟老媽說了。老媽一聽,這還了得,趕忙通知老公。

次日,謀殺人員如期在東郊設帳,雍糾樂呵呵地持酒給外出公幹的岳父祭足餞行。祭足目睚盡裂,大喝一聲,把酒拍在地上,果然是烈性毒酒。衆人衝上去,捆住雍糾。

當可愛的劊子手準備砍掉雍糾腦袋的時候,雍糾愛恨交織地望了一下他的嬌妻“祭大閨女”,說道:“媳婦兒啊,我猜中了這開頭,卻,卻猜不中這結局。”

陰謀的合夥人鄭厲公躲在宮殿裡,聽說特派員雍糾被祭足殺了,嘆口氣道:“謀及婦人,宜其死也。”(代表了部分古代人的婦女歧視)。

已經打草驚蛇了,鄭厲公不想幹坐等死,趁着風高夜黑,裹了心愛的官印,帶着親隨小妾,逃跑向南三百多裡,來到蔡國,策動政變,搶了一個櫟城,訓練了個把兒兵丁,天天想着復辟。

這時的鄭國,國君逃跑了,祭足無奈,只好把上一任鄭昭公請回來,接茬管鄭國。

鄭昭公先是被祭足攆出去,現在又被祭足請回來,經過這進進出出的磨難,總在幽幽暗暗反反覆覆中追問,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纔是真。鄭昭公仁厚,管理鄭國還算安定,外邊想復辟的鄭厲公,率軍騷擾了一下,找不到可以下蛋下蛆的縫,就又退回去了。

然而鄭昭公的結果並不好,兩年後,他又被造反派殺死了。接下來,相繼走上鄭國領導崗位的是老鄭莊公的另兩個兒子,但也死於非命(老鄭莊公的兒子真多啊!禁得起這麼一茬茬地殺)。最終,流亡在外的鄭厲公殺回鄭國,過第二把當國君的癮。

鄭厲公流浪在外十幾年,受苦太多,以至於有點兒變態。有人獻城投降,接應他,他反倒咒罵那人背叛舊君,喝令大斧子上來,剁了那人腦袋(可能他也會看相,看出那人腦後有反骨)。

隨後,鄭厲公又埋怨一位老幹部從前抵制自己,不當自己的間諜,於是把這老幹部絞死了。這老幹部忠於舊國君,沒有反骨,也給殺了。因此,大家都不知道是該忠好呢,還是不忠好。鄭厲公就好像那隻剛放出瓶子的魔鬼,不論恩人仇人,逮誰咬誰。

俗話說,治大國若烹小鮮,不能瞎折騰,鄭國經過鄭昭公、鄭厲公等這麼一折騰,國力大衰,把老爸鄭莊公時代的風光,折騰得一去不復返了。

夕陽照耀着鄭莊公曾經戰鬥過的原野。黃河滾滾,流過河南大地。讓我們把目光向東移動,和黃河一起,注入公元前七世紀,“齊魯青未了”的山東原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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