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啥郎會當瞭解,做舞女的悲哀,暗暗流着目屎,也是裝得笑嗨嗨……」
五音不全的歌聲自一間小屋裡飄揚開來,左鄰賣魚丸的和右鄰賣青草茶的都忍不住哀號起來。
「甄、小、辛!拜託你麥夠唱啊啦!」綽號「魚丸哥」的賴餘紈捂住雙耳,顫抖地懇求着。
小屋大門咿呀地開啓,探出一張圓圓的小臉,無辜地眨巴着雙眼望着賴餘紈。
「魚丸哥,你怎幺了?臉色不太好啊!」甄小辛滿眼關切的問道。
「魔音穿腦,怎麼會好?」他臉色發青,聲音發虛。
「魔音?哪裡?」小辛忍不住四下張望,隨即恍然大悟地圈起小手放在嘴邊,朝對面正在挖馬路的工人大叫:「喂!修路的大哥們,麻煩你們機器小聲一點好不好?請發揮一下公德心,不要打擾到左鄰右舍的安寧啦!」
「啊?可是我們……」修路的工人滿臉冤枉。
賴餘紈強忍住鬢邊的抽痛,嘆了一口氣,「小辛,那個『魔音』指的就是你。」
「我?」小辛一臉困惑,「可是魚丸哥,我是在唱歌耶。」
「問題就出在這裡,你的歌聲……」賴餘紈餘悸猶存。「架恐怖咧。」
「呃……」她瑟縮了下,「沒有……進步一點點嗎?」
「越來越可怕。」賴餘紈語重心長。
小辛神情黯淡,沮喪地道:「可是我的願望是當上偶像歌手,難道沒有希望了嗎?」
「我覺得你還是要慎重考慮再說。」賴餘紈緊緊握住她的手,滿面誠懇的勸着她,「聽說這兩年國內唱片業已經很不景氣了,我覺得做人要有道德,落井下石這種事是萬萬不能做的。」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她點點頭後才猛然醒覺,「喂!魚丸哥,你怎麼這樣講啦?做人要婉轉一點,不要這麼直接好不好?我還是有一點點自尊心的。」
「小辛,不是魚丸哥要潑你冷水,實在是……」
「我知道了。」小辛吁了一口氣,無奈地搔了搔頭,垂頭喪氣的開口,「夢想真是離我越來越遙遠了。」
「呃,話也不能這麼說,撇開你的歌聲不說,其實你長得很可愛,嫩嫩的,像麻薯捏出來的人一樣,只要不認識你的人都會忍不住想要一口把你吃下肚去,雖然說認識了以後……」賴餘紈說溜嘴了。
小辛懷疑地盯着他,「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總之……」賴餘紈尷尬地說:「安啦,天無絕人之路。」
「夠了、夠了,謝謝你的安慰。」再講她都要哭出來了。
「心情有好一點了吧?心情要是好了,就把伴唱機收一收,不要再唱了。」賴餘紈不忘補充,「知不知道?」
「好啦。」她嘆口氣。
走回小屋,小辛心情沉重地關掉了伴唱機,坐在椅子上捧着小臉發呆。
其責,她也不是對自己五音不全的歌聲一無所覺,只是每當心情不好,生活遇到困難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夢想當一個載歌載舞風靡萬人的偶像歌星。
有自己的舞臺,在上頭盡情發光發熱,並且受到好多好多人的喜愛,那是多麼美好又滿足的一件事……不像現實世界裡的她,個子嬌小,腦袋單純,人又平凡。
她真的很羨慕那些找到自己人生舞臺,成功發揮自己潛能的人。
她也曾經認真想過自己未來想要做什麼,人生的目標除了虛無縹緲遙不可及的歌手夢外,應該還有什麼是她真正想要,真正做得到的吧。
她捧着腦袋瓜,苦苦思索。
電話鈴聲驀地響起來,驚醒了她的沉思。
「小辛,我感冒了,今天就拜託你自己一個人去上工……」一個明顯生龍活虎、精神奕奕的女聲透過電話傳入小辛耳裡。
「雅文,不是我要吐槽,但是……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像感冒耶!」
對方僵了一瞬,隨即訕訕地笑了起來。「哎喲,好啦,老實跟你說,我男朋友今天要帶我去宜蘭玩,下午就會來載我了,可是我又不敢跟老闆請假,所以……嘿嘿嘿,就拜託你羅。」
「如果老闆知道了……」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老闆又怎麼會知道呢?拜託啦,再幫我一次,我這個月的假都休光請光了,再請下去老闆一定會砍我腦袋的。」雅文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懇求道。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別請那麼多假?這樣除了被扣薪水外,老闆也會不高興的,我是覺得爲了你自己好,還是……」
「哎呀!你不懂啦,我不趁年輕時多玩玩,那多吃虧啊?」雅文毫不在乎地道:「反正工作沒了,再找別的就好了,那些老闆以爲自己有什麼了不起啊?我們不過是他的員工又不是長工,他憑什麼管東管西的?」
「可是老闆付錢給我們,就是要我們好好的爲他工作,而且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應該爲自己的工作負責……」小辛認真地道。
「拜託!都什麼年代了,你的想法還這麼落伍。」雅文取笑她。「神經病,替老闆做牛做馬有什麼意義?不過就是工作嘛,做得普普通通過得去就好了,那麼認真幹嘛?」
「哎呀,你不要再像個老媽子一樣羅哩叭唆了,總之,今天你自己去打掃吧,反正是新的case,不會有人發現的,就這樣,拜!」
「可是我……喂!喂!」小辛來不及反應,話筒便傳來嘟嘟嘟的斷訊聲了。
她掛上了電話,咕噥道:「怎麼這樣啊?」
不管是不是自己喜歡的工作,時間和青春是自己的,認真努力的做也是一天,偷懶浪費也是一天,既然這樣,爲什麼不好好做,也不辜負自己的時光呢?
雖然她的夢想是當歌手,但是她也很感謝每一份能夠養活她的工作,就算辛苦也是應該。
「反正我也沒辦法改變、影響別人……算了,還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吧。」她聳聳肩,看了腕際的小叮噹手錶,「啊,時間差不多了。」
上工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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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穿著「亮晶晶清潔公司」潔白的連身制服,推着清理組推車,小辛驚訝地仰望着面前聳立的別墅。
充滿了現代感的三層樓別墅,在花木扶疏的花園包圍之中,不禁有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哇,住在這裡的人一定很有錢,非富即貴。
「也是啦,能夠住在信義計畫區,還是獨棟的花園洋房,當然一定是有錢人。」她有點羨慕地推開了銅鑄大門,推着車走了進去。
哇!哇!哇!
她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不可思議地環顧着寬敞明亮又佈置優雅的大廳,藍灰兩冷色系的裝潢和黑色沙發、嵌入牆壁的四十六寸液晶螢幕,還有幾座流線鋼鑄藝術品完美地擺設在廳間,散發着一種奪人的氣派。
「乖乖隆的咚!」她看得目瞪口呆。
到處都聞得到富貴和格調的味道,但是……
「要打掃到什麼時候啊?」她差點飆淚。
光是客廳看起來就將近五十坪,更別提廚房、起居室、浴室、書房、二樓的房間、三樓的房間……光想頭都暈了。
她拚命吞嚥口水,努力鎮定下來。
「不怕、不怕,這間豪宅的主人生活習慣好象還不錯,沒有隨手亂扔東西,只要吸吸地毯、抹抹灰塵,應該沒問題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綁着綠色頭巾的頭髮,一鼓作氣的抓出吸塵器,「殺呀!」
兩個小時後,累癡了的小辛趴在寬敞乾淨的陽臺瓷磚地板上喘氣,汗流浹背卻充滿了成就感。
她擦了客廳的每一樣傢俱,包活沙發、紫檀木櫃子、電視、落地窗、古董架、玻璃桌,吸遍了每一寸柔軟的進口地毯,看來鮮少使用的廚房上上下下每一個角落,包括食物調理機、烤箱、微波爐也都徹底清理過了。
不過,看起來廚房裡被使用最多的是那臺義大利濃縮咖啡機吧,裡頭殘存着濃厚的咖啡香氣,還有櫥櫃裡一罐罐上面寫着原文包裝的咖啡粉,在在顯示這屋子的主人簡直是拿咖啡當開水喝的。
二樓、三樓加起來有六個大房間,其中的主臥房鋪着櫸木地板,雪白的大牀和簡單的黑色系統櫃,空間大得彷彿可以在裡頭騎腳踏車。
但是……沒有照片,連一張家常照片都沒有。
不止如此,她還注意到書房裡的櫃子都有高科技的電腦鎖,屋子裡裡外外、上上下下也沒有任何散發溫馨感覺的家居小東西,像夜市賣的傻里傻氣瓷娃娃,或是一些有的沒的小雜物。
這間豪宅的主人,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小辛翻身仰躺在樹梢篩落的絲絲金光葉蔭中,舒服地望着翠綠的葉子和藍藍的天空,春天的和風徐徐吹拂而來,空間和時間彷彿都靜止了,她情不自禁陶醉在這一刻。
「你是誰?」一個冷漠警戒的低沉男聲在她頭頂響起。
陽光被遮住了,她本能的眯起了雙眼,試圖看清楚那高大又夾帶着強烈巨大壓力的男人。
「啊?」她反應慢了好幾拍,等到想起他可能是屋主的剎那間,像火燒屁股般驚惶的跳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躺在這裡偷懶的,我只是……」
方至默目光銳利地盯着她,等待她說下去。
是她眼花還是怎樣?小辛怎麼覺得自己像是在這名高大英俊冷淡的男人眼底瞥見了一抹漠然的嘲諷。
「呃……」她情急之下只好信口胡掰,「是這樣的,我……在檢查地板擦得乾不乾淨。」
他微微挑眉,臉上擺明了不相信。
「呃……這個理由很差勁嗎?」她尷尬地摸了摸頭。
他冷冷地盯着她,「你說呢?」
「很爛。」她迴避着他銳利如鷹隼的眸光,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可是胸口麻麻的、脹脹的,雙頰又熱熱的……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在舔嘴脣,還有絞扭雙手。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她的心臟跳得那麼快,腦袋也亂七八糟的糊成一團?
超級帥哥果然電功了得,就算感覺起來像是在瞪她,都令她腦子裡身體裡電流亂竄。
「你整理完了嗎?」
「完了,真的完了。」她喃喃低語,情不自禁又擡頭偷瞄他。「呃,你……沒生氣吧?」
「你可以走了。」話聲方落,他轉身就走進屋內,高大的背影散發着不可侵犯以及「少來惹我」的氣勢。
小辛楞楞地望着他的身影,呼吸因他的離去而得以恢復正常。
「哇嗚。」她的雙腿在發軟,真不敢相信居然會親眼看見一個氣質介於電影巨星和黑道殺手之間的超酷男人。
簡直跟作夢一樣……話說回來,他會不會因爲她剛纔的行爲而不滿,轉而打電話跟她公司抗議吧?
她心一緊,急忙追在後頭。
「呃,先生,你等等,剛剛的事我真的可以解釋……」她氣急敗壞的嚷着,橫衝直撞追了上去。
至默倏地停下腳步,寬厚修長的後背被莽撞失控的小火車頭撞個正着。
「哎喲喂呀!」她捂着劇痛的鼻頭慘呼,眼淚差點衝出眼眶。
「你想做什麼?」他皺着濃眉看着她。
這個男人全身上下連一顆「憐香惜玉」的細胞都沒有嘛……但話說回來,她又算哪根蔥?
小辛有一絲埋怨地擡頭,揉揉鼻子,悶悶的道:「我只是想跟你解釋一下。」
「沒什麼好解釋。」他淡淡地開口,「你可以走了。」
「對不起!剛剛是我的錯,但是請你不要趕我走好嗎?請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跟我老闆投訴,我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眉頭皺得更緊,厭惡而警告地掃了一眼她攀住他衣袖的手指。
小辛如遭電極,連忙鬆開手,趕緊陪笑道:「對不起、對不起,失禮、失禮。」
他冷冷地注視着她,隨即大步消失在轉角處。
小辛不由自主地沮喪了起來——
被討厭了。
不知道爲什麼,她莫名其妙地在意起他臨去前那一抹厭煩不耐的眼神。
她推着推車站在大門外的馬路上,在等待公司的車來接的當兒,只能不斷地說服自己,希望受到別人友善的喜愛與對待是人類天性。
「對,就是這樣。」她大聲告訴自己。
但就在公司發財車在她面前停下,她推着清潔推車,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別墅的二樓落地窗口。
胸口有點……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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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默走進廚房,習慣性地打開櫥櫃,卻看見咖啡罐上貼了一張粉紅色紙條,他一怔,伸手緩緩撕下紙條——
咖啡雖然香,蔬果也不錯,營養補充好,健康沒煩惱。
「多事。」他皺皺眉,揉掉了紙條,抓過咖啡罐便舀出了兩大匙倒進咖啡濾煮器裡。
這時他才注意到義式濃縮咖啡機變得好乾淨,擦拭得亮晶晶的,就像全新的一樣。
嗯,這次換的新清潔公司看來效率還不錯,比起上一家的清潔人員老是藉機逗留到他下班回家,還自作主張地煮了一桌食物,以爲這樣可以打動他的心。
他在看到那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和一張討好期盼的臉時,二話不說就打電話讓手下把食物連人扔出去。
他厭惡被算計,尤其是一堆明顯看多了好萊塢電影「麻雀變鳳凰」的女人。
至默神情漠然地將水注入咖啡壺裡,撳下按鈕,轉身走向客廳。
今天的這一個,也不會例外。
尤其他最討厭嬌小粉嫩得像小孩子的丫頭,幼稚、天真、愚蠢。
女人對他來說,從來就沒有任何意義和重要性,就算有交集,也只和懂得遊戲規則的美女各取所需。
而現在,他唯一要的就是找到九爺的孫女,娶她爲妻,成就大業。
除此之外,所有橫梗在他面前阻礙的人事物全部都閃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