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先找了老同學，說：“老同學，你堅決反對這種不良習氣，省委秦副書記很讚賞。你不但要制止這種不良習氣，而且要保證各位代表按組織意圖投票。”
周廣雅有些爲難的樣子，說：“我該說的話都說了，不但在會上說，會後個別談話也說。效果如何，我真不敢保證了。有人造我的謠，說明如今人心太可怕了。天知道他們答應得好好的，背後如何？我總不能捉住人家的手投票啊！”
陸浩聽着很不高興，卻不能發作出來，只道：“廣雅同志，你把握局面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你把工作再做細一點。黨員代表要帶頭，這是紀律。”
周廣雅說：“我猜這次高市長很難說。”
陸浩本來心裡有數，卻故作驚訝，說：“誰出問題也不能讓明市長出問題！”
周廣雅說：“陸浩兄，今年的情況有些不同。一來我是候選人，大家看我的眼光有些不同；二來我提出來反對向候選人要好處，損害了代表們的利益。常委會的內容有人知道了，說明市長在會上大發脾氣。我估計代表們現在最有意見的是兩個人，一是高思遠同志，二是我周廣雅。”
沒想到常委會的細節這麼快就傳到外面了。剛纔開候選人會時，幾個準副市長都很氣憤，差不多要罵娘了。有人還說我反正沒有錢，剝皮也沒有幾尺。但這些人私下裡都會給代表團送錢去。誰也不想選舉出差錯，誤了自己的前程。只要能夠當選，自己掏錢也都合算。陸浩這麼想想，幾個副市長候選人，誰都可能泄密。如此說來，高思遠真是勝算難料。
陸浩見老同學沒精打采，便說：“廣雅，秦副書記剛纔對你作了高度評價，他說像你這樣政治上可靠的同志，組織上絕對不能虧待！”
周廣雅揚起了眉毛，眼睛亮亮的，問：“省委秦書記？”
陸浩說：“不是省委秦書記，哪裡還有秦書記？”
周廣雅臉不禁紅了起來，說：“哦，秦書記是管幹部的。”
陸浩又說：“廣雅，秦書記是很關心幹部成長的。”
周廣雅似乎感覺自己的表現有些過分，馬上又故作平淡，說：“陸浩，秦書記再管幹部也管不到縣幹部。我是不作非分之想的。你放心吧，我們代表團的工作，我會盡全力去做。”
有了周廣雅這句話，陸浩就放心了。他拱手抱拳謝過，又去找付永貴。付永貴把胸脯拍得啪啪響：“陸浩兄，您請放心，我們江華縣絕對不會給您丟臉！您是我們那裡的老領導，大家看您的面子也會服從組織意圖的！”
陸浩心裡卻是有數：付永貴肯定收過候選人的好處了，只有高思遠沒有給他面子。看樣子付永貴不想細談，他說起了段子：“陸秘書長，那天同你說了小時候的故事，我這幾天就總是想起過去。記得小學作文，有三篇作文不知寫過多少次，就是《新學期的打算》、《我的家史》、《記一次有意義的勞動》。《新學期的打算》，第一句話總是：新的學期開始了！《我的家史》第一句話總是：在那萬惡的舊社會。《記一次有意義的勞動》第一句話總是：天剛矇矇亮。只說《我的家史》，全班同學除去幾個地主成分的學生，爺爺和父親都在地主家做長工、打短工。我們村裡總共只有三四戶地主，哪用得着這麼多長工和短工？有個同學最是好玩，他爲了顯得自己家苦大仇深，寫自己媽媽從小就在地主家做童養媳，受盡地主少爺的欺負。同學們就問他：那你的爸爸到底是地主少爺，還是貧農呢？”
陸浩礙於面子，應付着笑了幾聲，告辭出來了。他還急着找人談話，沒有心思聽付永貴講段子。心想這付永貴可是個大滑頭。
談完話回到房間，見桌上放着一個禮品袋。打開一看，原來是金利來襯衣。陸浩想起胡開明特意說到正牌貨，似乎此地無銀三百兩。
陸浩把襯衣拿出來看看，雖懷疑是冒牌貨，卻也分辨不出來。如今的人做假工夫非常了得，贗品文物連現代儀器都測不出真假。陸浩突然覺得很可笑。他想虎開明這個政協常委，就像他贈送的金利來襯衣，叫人不好怎麼說。前不久，政協行爲們在常委會上彙報政協會議籌備工作，包括人事安排。彙報完了，錢文華請大家發表意見。居然沒有人說話，也不說沒意見，也不說有意見。錢文華猜到其中原由，就把話挑明瞭，說：“同志們是不是對胡開明當政協常委有看法？有看法就提出來討論。我個人的意見，胡開明是民營企業家的優秀代表，他有回報社會、服務社會的情懷。他這幾年不論從納稅上，還是從公益事業上，都體現了一個企業家的社會責任感。所以，我個人是同意安排他作政協常委的。退一萬步講，一個企業家，做了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真發現有問題，照樣可以處理。從各地情況看，出問題的各級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並不少見。我們提拔幹部，能保證他不犯錯誤嗎？”錢文華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就真沒有話說了。
政協會提前兩天召開，也提前兩天散會。人大會議進入選舉程序，政協委員們就回家去了。主席臺上原本擺放了各色花草，今天又加了十幾盆火焰似的一串紅。臺上就坐的胸口還別了鮮花，就像誰家娶親似的。東湖的官方場面畢竟還沒那麼莊嚴，領導們佩戴鮮花只是近兩年的事。有的人便不太自在，不時瞟瞟胸前的鮮花，似乎那是個快要爆炸的雷管。
陸浩也有些彆扭，雙手相扣抵着下巴，便把鮮花擋住了。市裡人大會的規矩多少有些隨意，本來應該只是大會主席團坐檯上的，卻每次都把所有常委放在臺上坐着。主席臺顯得格外擁擠。有人在底下開玩笑，說今後設計會場，乾脆把主席臺弄得比臺下大些，免得領導們那麼艱苦。有人卻說，擁擠一點好啊，這就叫緊密地團結在錢文華同志周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