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書記柳愛東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顧自強和林小冬並不是在鄉里等他,而是在青水壩邊上的青水壩飯莊。
面對大多數只能在玉林新聞欄目裡才能見到的縣委書記,要說林小冬不緊張那是假的,倒是顧自強跟柳愛東很熟絡,車子一到,便上了前爲柳愛國打開了車門,笑着道:“柳書記一路辛苦了。”
“讓你等到現在,纔是真辛苦。”柳愛東是今年年初的時候纔來任縣委書記的,林小冬只是在二季度觀摩的時候見到過一次真人,並沒有能說得上話,想不到人這麼和藹。
“柳書記說哪裡話。”顧自強笑道,“柳書記,裡面請。”
林小冬覺得挺尷尬,這時車門從另一側打開了,從裡面走出個女孩來,林小冬一看到他,微微一呆,想不到居然是前幾天才認識的柳清漪。
柳清漪很大方地笑着打了招呼:“主席你好。”
林小冬摸了摸鼻子:“沒想到是你。”
青水壩飯莊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到了裡面卻是別有洞天,雖然談不上奢華,但是裝修、格局也頗爲別具匠心,根本讓人無法跟一個農家飯店劃上等號。
在萬壽園廳坐下,柳愛東笑着道:“真想不到,農家屋也能搞成這樣。”
顧自強也陪着笑道:“這裡的菜纔是一絕,貴在一個‘鮮’字,魚呀蝦呀什麼的就地取材,都是青水壩土生土長,純綠色產品,無污染。”
柳愛東道:“我剛剛看到這一溜子不少這一類的經營場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個沒錯,但是也不能無節制,要保護好生態的平衡。”
“柳書記說的是,鄉里也有這方面的規定和監管措施,確保青水壩的生態平衡。”顧自強這個時候才把林小冬推了出來,“柳書記,這位就是去年從大學生村官裡脫穎而出被提拔爲副科級的林小冬同志,一位很年輕、很能吃苦、很有能力的幹部。”
柳愛東的目光投向了林小冬,微笑着道:“小冬同志的事蹟我聽萬林部長介紹過,年輕人就應該有這種闖勁,聽說小冬同志是江陵師範大學畢業的……”
話還沒說完,柳清漪就接上話道:“何止是畢業啊,大二的時候不但入了黨,還做了三屆校學生會的主席。”
柳愛東寵愛地看了女兒一眼:“我都忘了,你跟小冬同志還是校友呢。”
林小冬笑了笑道:“社會跟學校是不一樣的,學生會主席代表不了什麼。”
柳愛東微笑道:“那麼你說說,社會跟學校有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在哪裡,林小冬其實有自已的理解和答案,只不過這個答案太尖銳了,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顯然不太妥當,所以林小冬只說了一句比較籠統的話:“學校是一座象牙塔,也是僅存的淨土。”
柳愛東微微有些詫異地看了林小冬一眼,雖然這個答案談不上深刻,卻能從他的身上體會到一種淡淡的悲觀,這時,已經開始上菜,進入了吃飯時間。
柳愛東的酒量不怎麼樣,這讓林小冬鬆了一口氣,雖然敬酒的時候是少倒一點多留一點,卻也不至於讓自已喝得翻江倒海。
將近一個小時後,柳愛東便放下了筷子,意味着晚餐的結束,只不過柳愛國並沒有要走的意思,道:“自強啊,自從我們大學畢業後就沒怎麼能坐下來聊聊了,今天機會難得啊。”
顧自強笑着道:“只要領導不忙,我是捨命陪君子。”
“哪有捨命那麼誇張。”柳愛東微微笑了笑,林小冬便知道自已不便再留下來了,當即起身道:“柳書記,顧鄉長,你們先聊着,我去讓服務員泡點好茶過來。”
“我也下去走走。”柳清漪也站了起來。
“別走遠了啊。”柳愛東很是溺愛這個唯一的女兒。
“知道啦。”柳清漪跟在林小冬後下了去,待下了樓梯才笑道,“你今天很乖哦。”
林小冬知道她想說什麼,道:“此一時彼一時,你爸可是咱們玉林的一把手,我能不安分嗎?倒是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來頭。”
“縣委書記的女兒就算有來頭了?”柳清漪笑了起來,“多哄哄我,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會在我爸面前多美言幾句,提拔提拔你哦。”
林小冬笑了笑沒說話,向服務員交待了,讓她泡點好茶送上去。柳清漪跟在他後面,不由道:“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
“沒有啊。”林小冬走出了店門,這裡緊挨着青水壩,夜風徐來,清涼之意迎面而襲,說不出的舒服。
柳清漪跟着林小冬走在青水壩大堤上,看着月色下泛起的道道鱗波,不由讚道:“這裡好美啊。”
林小冬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感嘆,只是現在卻無心去抒發詩人般的情懷了,對社會的認識越深便越是覺得人心的麻木,默默地點上了一根菸,轉過頭道:“你怎麼會來這兒?”
“我爸跟我去探望小瑜的媽媽,聽我爸說他跟你們的顧鄉長是大學時的同學,平時又沒時間,所以正好順道過來了。”柳清漪側過臉,“我能跟小瑜一樣叫你小冬哥嗎?”
林小冬怔了一下,柳清漪說話跳躍度太大了,不由看了她一眼,月色下她的臉上被蒙了一層皎潔的月光,目光如水,朦朧迷幻。
林小冬的心微微一跳,偏開臉去,笑着道:“一個稱呼而已,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小冬哥。”柳清漪脆生生地叫了一聲,突然間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伴隨着這一聲而拉近了起來。
“小冬哥,問你個比較八卦的問題,你有女朋友嗎?”
林小冬笑道:“哪有人看得上我呀,一窮二白的。”
“切,少來了,我看那個餐館的老闆娘對你就挺有意思的。”
“她是我姐,你別搞錯了,要真是我女朋友,還會幾年都沒有聯繫?”
“那就好。”柳清漪拍了一下胸口道。
“什麼?”
“沒,沒什麼,我的意思是,男人當以事業爲重,早早就談戀愛,就不會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了,對事業不利。”柳清漪扯了一個連自已都說服不了的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