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市裡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零星的小雨。
林小冬喜歡雨，據林中國說，林小冬出生那天就在下大雨，所以他對雨有着一種固執的偏愛，尤其是雨聲，聽在耳朵裡悅耳得很。
看着窗外的雨，林小冬的心變得寧靜了下來，將其他的事情完全都給拋開，全身心地投入到雨的世界中去了。
雨越下越大，待車到市委大院，更是變成了傾盆大雨，林小冬雖然喜歡雨，但還沒有標新立異到在雨中施然散步。
一陣猛跑，上了臺階之時，頭髮衣服已經溼了老大一片。
一邊揉着溼發一邊上了樓梯，到了方春水所在的樓層，剛走進走廊，迎面便碰到了方春水的秘書方兆才。
方兆才迎上前道：“林書記來了，身上怎麼都溼了，趕緊到我辦公室來擦一下。”
方兆才這個人，在方春水還做市長的時候，林小冬有所瞭解，論力暫且拋在一邊，品性方面林小冬就不大肯定，所以是抱着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只不過水漲船高，方春水做了市委書記，他這個二號首長名已符實了。
方兆才察覺到了方春水對林小冬態度上的轉變，所以在對待林小冬的態度上，自然是隨着主人而變了。
遞了毛巾給林小冬擦拭溼發之後，方兆才這才笑着道：“林書記，我去通報一下。”
方兆才很快回了來，通知林小冬去方春水的辦公室。
方春水的辦公室就是以前伊天仇所在的辦公室，格局未變，陳設未變，甚至於連辦公桌也沒有換。
林小冬進了來，方春水正坐在辦公桌後，低頭看着桌子上的文件，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林小冬也沒吭聲，在沙發上坐下，心裡暗自好笑，晾人這一套是不是大多數的領導幹部都會這麼幹，這與紀委談話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先聲奪人，讓你自己先惴惴不安。
不過方春水對自己玩這一套，與他之前的態度不一致，興許是因爲昨天文立的調研吧。
這一等就是五六分鐘，方春水終於擡起了頭，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向林小冬招了招手：“你過來。”
林小冬上了前去，原來方春水看的不是什麼文件，而是圖紙，是教育警示基地的設計圖。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設計院說是考慮到千佛林生態基地將來的建設，中間以路隔開，我覺得總有些不倫不類，如果用有明顯區別的綠化來隔開，你看效果會不會好一些？”
林小冬微微一怔，敢情人家不是在晾自己，而是在關心玉林，臉上微微一熱，道：“方書記高瞻遠矚，這是我的疏忽。”
方春水微微一笑道：“這個方面我也不是內行，一切還要以玉林的實際爲準，你是一把手，你自己拿主意。不過這個項目省裡也很關注，咱們要麼不建，要建就得建最一流的，一勞永逸，現在省錢，將來修繕維護會花更大的代價。”
林小冬道：“方書記請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辦。”
方春水不再提這事，道：“昨天文市長去玉林調研，情況怎麼樣？”
林小冬心道，這纔是入了正題吧？
“總體來說，文市長還是比較滿意的，不過領導滿意絕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說得不講究點，數據纔是檢驗成績的唯一標準。”林小冬的態度顯得不偏不倚。
方春水微微點了點頭：“你的態度是正確的，現在從政不易，做領導更不容易，上邊有量化指標的考覈，下面還有管着一票人，心力交瘁啊，我可是聽說因爲玉林列隊歡迎吃了批評呢。”
林小冬笑了一聲：“方書記理解下屬的難處。”
方春水也微微一笑：“體諒下屬是領導的必備啊，呵呵，小冬啊，你別往心裡去。去年玉林有着長足的進步，但是呢，我個人認爲還有提升的空間，第二方陣絕不是終點，我看好你，期待你的表現啊。”
“謝謝方書記的擡愛，我一定不負領導期望。”林小冬擲地有聲道。
方春水笑了笑說：“不用這麼嚴肅嘛，你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搞活經濟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對了，組織部那邊安排志勇到玉林去開展扶貧工作，我這個侄子啊，雖然也在機關工作，但是基層的工作經驗幾乎爲零，我真是怕他搞出什麼笑話來，性格又衝動，聽說跟你還發生過沖突，真是不知道讓我說什麼好了，小冬啊，你是一把手，度量放大一點，我已經訓斥過他了，要是他再有什麼不當之舉，你直接跟我說，我扒了他的皮。”
林小冬心裡明白，方春水這是提前打了預防針，微微一笑道：“我跟他也談不上什麼衝突，而且也已經盡釋前嫌了，我是很歡迎組織部的領導到玉林開展工作的。”
方春水點了點頭，看了一下時間，道：“我還有個會議要參加，你先去忙吧。”
而這個時候，文立的辦公室裡，文立正站在窗邊，凝視着窗外的雨，整個人彷彿已經癡了。當然，他並不是在看着那雨，而是在沉思。
他到滄州來做市長，這只不過是他的一個臺階，而非終點，相對來說，以前只不過是在體制內，而現在纔算是真正地進入官場。
在官場，就有爭鬥，以前務虛的時候，不是沒參與過，但那都是小兒科，到了這裡，纔算是真正地開啓了戰鬥模式。
他很清醒地認識到，後臺背景只不過是戰鬥過程中的因素之一，雖然重要，卻遠遠不是最爲重要的，因素很多，大忌是不能孤軍作戰，所以他找上了林小冬，只不過在方春水這個對手面前，林小冬的選擇會是什麼，完全在可預料之中，剛剛他去了方春水的辦公室。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方春水佔據了天時、地利和人和，而相比之下，自己在哪一個方面都不佔據上風，形勢還是比較惡劣的。
不過，鬥爭就是這樣，總是一帆風順，又怎麼能夠快速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