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他們不知道的故事。 ”雯雯看着他。
王圓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眼睛裡有了一抹痛苦,他說:“我的故事裡沒有陽光,別對黑暗好奇,對你沒好處。”
雯雯斷定這個男人肯定有不爲人知的經歷,她也雙手捧着王圓的臉說,說道:“雯雯願意和你分享一切,痛苦、快樂、富有、貧窮。”
王圓的心激動的跳了起來,他緊緊的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圈就微微泛紅了,他深情的說道:“謝謝你,雯雯。”
雯雯也被感動了,她似乎感到王圓的心跳劇烈了起來,她的臉慢慢紅了,渴望的目光,凝視着王圓……
王圓就是王圓,他沒有因爲彼此的感動而表現出得意忘形,依然在雯雯的脣上,印上一個吻,只不過這次力度稍微重了一些,時間久了一些。
雯雯知道,他們可能還會需要一些時間,戀愛的過程,就是一個相互瞭解的過程,現在,王圓的一切對她都充滿了好奇,本該信馬由繮的年齡,何來這麼深重的成熟,是什麼讓王圓能這麼約束自己?這可是王家棟的兒子啊!雯雯在他離開自己脣的瞬間,也在他的脣上,印上了自己的一吻,說道:“我等你。”
王圓一怔,說:“等我什麼?”
雯雯眨巴着自己的眼睛,說道:“等你愛上我,是不是我很沒出息?”
王圓笑了,把她抱緊,說道:“這個問題讓我解釋多少次你才相信?”
“可是,我感覺你的心沒在我身上,你好像不愛我……”雯雯不好往下說了。
“呵呵,雯雯,我快三十歲了,早就過了隨心所欲的年紀了。給我時間,等我了清所有的事後,我們就開始新生活,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雯雯感到王圓的確有很重的心事,她一時半會走不進去,就說道:“別讓我等成老太婆就行。”
王圓笑了,說道:“呵呵,即便你真成了老太婆,我也會娶你。”
這是王圓第一次對雯雯說這樣的話,雯雯有些感動,她一下子抱住了王圓,眼睛就溼潤了。
王圓笑了,說道:“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激動成這樣,你要做好準備,我可是有好多甜言蜜語哪。”
“我只聽這一句,其他的不想聽了。”
王圓說:“你是個傻姑娘。”
“我還想做你的傻老太婆。”雯雯抽泣着說道。
“哈哈哈。”王圓大笑,然後又捧着雯雯的臉說:“爲了你這句話,我要儘快把你變成爲老太婆。
今天王圓很興奮,他開開門,沖服務員打了一個響指,說道:“上菜。”然後回身,居然吹起了口哨。
雯雯說:“你今天是不是做成一大筆生意?”
“怎麼講?”
“要不幹嘛那麼高興?”
“哈哈,我今天的確很高興,但不是做成生意高興,而是看到別人失敗了高興。”
“哦,是因爲你,別人才失敗嗎?”
“當然,能夠看到對手慘敗,比自己賺錢都高興。”
“所以你纔給我買這些禮物?”
王圓說:“這個,是我早就有的想法,只不過今天有點空閒,就給你買了。”
雯雯坐下,說道:“你這樣做不會違法吧?”
王圓哈哈大笑,說道:“生意場上,你來我往,明爭暗鬥,無所不用其極,打擊對手,是很正常的,我也經常被別人打擊,不屬於違法的範疇。”
“哦,那就好,只要不做違法的事,我就放心了。”
王圓坐在她旁邊,說道:“你怎麼跟我爸爸一樣,他就總是拿這話來敲打我。”
雯雯想了想說道:“因爲我們都希望你能平安。”
王圓冷了臉,說道:“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以後這種話少說,我在家聽膩了,不希望咱倆在一起還要聽到這些話。”
雯雯見王圓有些不高興,就點點頭,說道:“我享有說這話的權力,特別是提醒你的權力,別忘了,我是你的老太婆。”
王圓愣住了,在公司,當他表現不高興的時候,他周圍的人就會知難而退,沒想到,眼前的雯雯,根本無視他的不高興,還進一步重申了自己的權力,在那一刻,他忽然想放棄自己的復仇計劃,想跟雯雯過平靜的生活。儘管雯雯開始不像丁一那麼強烈的吸引他,但是隨着交往的加深,他感到雯雯是個陽光、快樂,而且心地善良的姑娘,這個姑娘,以她的執着,慢慢照進了自己的內心,使他孤獨死寂的心靈,有了一份淡淡的暖意,他有了想真實活着的衝動,就說:“是,老太婆,我記住了。”
“哈哈。”雯雯大笑,笑的很開心,很爽朗。
北城,彭長宜辦公室。今天他剛上班,政辦主任王湃專拿着一沓發票讓他簽字,幾乎都是修車的發票,他接過來後,翻看着,不有的皺了下眉,說道:“這修車錢都快能買一輛麪包車了。”
王湃專嘻嘻笑着說:“可不是嗎,老爺車,沒辦法。”
彭長宜沒有擡頭看他,但他知道他臉上的表情,司機老顧是他親戚,所有修理費都是經過老顧的手。不光是彭長宜,所有的領導對司機這點小把戲都清清楚楚,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不過這次報銷的錢實在超乎了彭長宜的想象,油錢也超乎了想象。
北城區車輛加油,都在轄區內指定的地點,是本轄區內一名民營企業家自己開的加油站,爲了支持轄區企業,幾乎所有車輛都在轄區加。不過,彭長宜發現,也有到外面加的,他瞄了一眼,沒太較真,水清無魚,他不會在一兩個小錢上跟個司機計較的。
簽完字後,王湃專拿着票走了,彭長宜就呼了陳樂。很快,陳樂就回話了,彭長宜說:“小樂,你在忙什麼?”
“我在所裡值班,您有什麼吩咐?”陳樂說道。
彭長宜說道:“你上次說金華汽修廠老闆是你的同學,是嗎?”
“是的,我們哥們最好。”
“好,你有時間問問他,我坐的那輛車現在值多少錢?”
“您想賣車?”
“還沒考慮好,你當做閒話問下,別特意問,也別說是我讓問的。不急,什麼時候方便什麼時候問。”
“我明白。”
“你表妹的姑婆咋樣?”
“我現在值班室,一會給您打過去吧。”
彭長宜笑笑掛了電話,這個陳樂說話辦事很有分寸,前些日子,市公安局有一批轉正指標,彭長宜通過運作,把陳樂正式招爲正式幹警,陳樂除去感恩戴德以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他說,這輩子除去父母,最親的人就是彭主任了,以後就是掉腦袋也在所不辭。彭長宜笑了,說道:腦袋你給我好好留着,當了人民警察,一定要注意遵守警察紀律,如果發現你亂來,我能讓你當警察,也能開除你。
陳樂連忙說:“不敢、不敢。”
這時,姚平進來,有兩個會議通知讓彭長宜看,彭長宜說:“這麼這麼多會?讓田主任和柳主任參加。
姚平說:“這兩個會都要求您參加。”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天天給他們開會,開不過來。”
姚平抱着文件夾走了出去,彭長宜就給財務科科長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正是科長本人。他讓科長把他接手上海車以來所有的花銷做一個彙總,然後告訴他。
財務科長姓朱,是朱國慶一個堂兄,在企業搞過多年財務工作,後來朱國慶就把他從企業抽調上來,當了財務科長,這是一個沉默寡言、非常謹慎的老同志,他聽完彭主任的話後,只“嗯”了一聲,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很快,陳樂就打來了電話,彭長宜說:“說話方便了。”
陳樂壓低聲音說:“彭主任,我把指導員辦公室開開了,在他屋裡給您打電話。前兩天,表妹的姑婆說,怎麼沒見市裡處理貪官啊?說還要來找。我跟表妹說,儘管沒見處理結果,但是那排樓房都閒置一年了,那些貪官也不敢去住,說明那封信起了作用,我讓她把她穩住,先不要去鬧。”
彭長宜說:“你做的非常對,現在還不是時候,一定穩住她。”
“主任,我們夜間執勤的時候,發現任書記在一個夜店裡跟一個女人鬼混,我沒看見,是回來時別人跟我悄悄說的。”
“哪個夜店。”彭長宜問道。
“國道邊的長白山洗浴中心。”
“那也不是夜店呀?”
“您不知道,洗浴中心旁邊又開了一個飯店,他們去那裡執行任務,偶然看見他也在那裡,並且,並且渾身上下都是光着的。”
“就他一人嗎?”
“旁邊還有一個小姐。那個小姐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當嫖客舉報了。”
那個時候,派出所爲了緩解經費不足的現象,常有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收入,暗中和這些小姐勾着,等嫖客和這些小姐要行好事的時候,就會有警察突然闖進來,嫖客明知道被算計,也無處說理。
彭長宜皺皺眉,他實在想不出任小亮居然去那個地方找野雞,就厭惡的說道:“知道了,別往外說。”
陳樂說:“明白,所長說誰泄密就開除誰,他們不知道我知道這事。”
彭長宜說:“嗯,好好幹,有事在找我。”說着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知道這個長白山洗浴中心,是今年新開張的,坐落在國道旁邊北城區域內,是任小亮的一個林區老鄉開的,這個老鄉早年間幹走私,掙了錢後洗手不幹了,想搞實業,就從遙遠的北方來投靠任小亮,一時半會也選不到什麼好項目,就開起了洗浴中心,那塊地皮是北城一街的,原來是一街的街道印刷廠,後因不景氣,就一直出租。任小亮的老鄉過來後,和一街簽訂了一個租用20年的合同,蓋了這個洗浴中心,任小亮自然也就成了那裡的常客,洗浴中心緊挨着飯店,飯店老闆應該認識任小亮,小姐怎麼還舉報了他?也可能小姐不認識他,看他有幾分氣宇,油頭粉面的像個大老闆,有錢,以爲逮到了一條大魚。
彭長宜對陳樂很滿意,這個小夥子非常機靈,而且忠誠,不惹事生非,做事有分寸,的確是個好苗子。想到陳樂,他想起了老家大哥家的侄子,今年已經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前幾天大哥說讓他在亢州給找份工作,他想了很長時間,如果安排到下屬企業,就是自己一句話的事,但是現在這些企業都不太景氣,他就把目光瞄準了市直單位的二層機構,最理想的就是北城工商所。
上次,他跟寇京海說起這事,寇京海說:“你別把侄子安排在你眼皮底下了,來我這裡吧,咱倆交換,我有親戚了再安排到你的轄區。”
彭長宜想了想,說,“你那交通局沒意思。”
寇京海說:“怎沒意思,我安排他去稽查,那可是肥缺呀?”
“你越這樣說我越不同意。”
其實,彭長宜想把侄子安排在工商局北城工商所,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他們的家在北城,戶口在北城,他和江帆的房產在北城,將來即便他調走了,這裡也有人能照應。想到這裡,他就給工商局的局長宋局長打通了電話,說道:“老兄,我是長宜。”
局長一聽,立刻來了熱情,說道:“呵呵,彭老弟,怎麼想起你老哥來了,這樣,過兩三分鐘我給你打過去,我這裡有點事。”
彭長宜說:“好”,就掛了電話。
果然,過了一會,工商局宋局長電話就過來了,說道:“老弟,剛纔說話不方便,這會好了,你有什麼事指示你老哥?”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太客氣了,中午有安排嗎,我請老哥吃飯。”
跟這位宋局長的交情還是在組織部的時候,彭長宜到工商局進行年度考覈,發現考覈有些不盡人意,就稍稍做了一點技術性的工作,使他大爲感動,而且彭長宜又一直處在權力上升階段,每次見到彭長宜,宋局長都是非常熱情。這會,聽到彭長宜說請他,就說道:“哪有讓老弟請的,這樣,十一點半,金盾。你願意叫誰就叫誰,我就一個人去。”
彭長宜說:“行,那我叫兩個人陪老哥。”
“悠着點,中午喝了酒小心撞到槍口上。”宋局長故意說道。
“呵呵,行,咱們點到爲止,不大喝。這樣,老哥,我因爲有點私事找你,十一點到。”
“也行,十一點準時見。”宋局長爽快的答應到。
掛了電話,辦公室門被推開了,老巴腆着個肚子進來了,他嘻嘻的笑着說:“我還擔心您沒在呢?”
自從因爲上次拆遷後,這個老巴居然跟彭長宜不打不成交。彭長宜在後來他哥幾個的拆遷問題上,不但沒有較真,反而給予了相應的照顧,使老巴很受感動,事後他說:“我連我爹都沒服過,這次算是服了你。”
彭長宜起身讓老巴坐下,給他倒水,老巴連忙站起,說道:“我就幾句話,不耽誤領導工作時間,北頭有一家門臉房想轉手,你接不接?”
原來,彭長宜跟老巴說過,如果有轉手的門臉房,讓他給打聽着,這個老巴果然上心,他說道:“多大面積?”
“上下兩層,下面四十,上面四十,估計五萬塊錢能拿下來。”
彭長宜想了想說:“這樣,我先跟朋友磨叨磨叨,你知道,我是沒錢買的,今年蓋房借了好多債,我是幫朋友問的。”
老巴笑了,說道:“行,你儘快,盯上的人不少。”
“爲什麼要賣?”
“這個房主在北京做買賣,虧本了,只好賣房子了。”
“好,有消息我儘快告訴你。”
老巴出去後,彭長宜就給部長打通了電話,因爲後來古街改造好後,門臉房的租金比過去翻了一倍,非常搶手,王家棟無意說了一句“將來這個古街就是聚寶盆”的話,彭長宜聽了有些過意不去,因爲他和江帆都悄悄在古街買了房子,當時他並沒有想到王家棟,王家棟說這話,是不是也想在古街置辦房產?打那以後,他就拖老巴,請他留意,看看有沒有要轉手的房子。
由於古街的門臉房十分緊俏,事不遲疑,彭長宜就給王家棟打了一個電話,正好他在,彭長宜就跟說:“您老要是沒事,我就過去一趟。”
王家棟說:“你如果過來我就沒事。”
自從樊書記走後,王家棟明顯清閒了許多,以往該他管的不該他的管的,樊文良都喜歡徵求他的意見,所以有時他比市委書記還忙。新書記來了以後,當然不會像樊文良那麼倚重王家棟,儘管他仍然兼着組織部長,但是人事權都被鐘鳴義收走了,人家在會上就能免掉一個局長,然後上嘴脣一碰下嘴脣就又提上一個局長,任何組織程序都沒有,更別說在幹部微調這些小事上了。好在王家棟這人經多見廣,知道自己到了該收斂鋒芒的時候了,對鐘鳴義一副聽之任之的態度,你給我多大的權力,我就辦多大的事。所以,除去自己分管的那塊工作之外,基本不找事幹,畢竟此一時彼一時。
人,有時候要懂得取捨,懂得進退,換句話說,就是要善於保護好自己的政治羽毛。在這一點上,王家棟永遠都是高手。
放下電話後,彭長宜就要出去,剛要開門,傳來了敲門聲,他喊了一聲進,門開了,姚靜從外面款款進來。
在彭長宜的印象中,姚靜只來過一次他的辦公室,還是他剛到北城召開的企業座談會時,姚靜到他辦公室坐了一會。
姚靜看了下彭長宜,說道:“是不是你要出去?”
彭長宜說:“是啊,正要出去,姚大主任光臨,有何指示。”
姚靜笑了,露出兩排晶瑩潔白的牙齒,她笑靨生輝,說道:“請你們來了。”說着,就把請柬放在彭長宜的桌上。
彭長宜說道:“喝喜酒?”
姚靜臉一紅,尷尬的說道:“什麼喜酒,我呀,嫁不出去了。”
彭長宜說:“等你真想嫁的時候言語一聲,我呢,站在當街吆喝這麼一嗓子,保準許多人都會打破腦袋。”
“討厭,什麼時候練的嘴皮子這麼損,我就是再不濟,也還沒淪落到你站在當街給我吆喝要嫁的份兒吧?”
“你看,這就是你認識問題的偏頗了,你不廣而告之,誰知道你要嫁人,誰敢求你嫁呀?”說完,他還擠了一下眼。
“行了,別轉着圈損我了,以爲我真傻聽不出來呀?”
“誒,說到這兒了,我要告訴你,你還真不精。”
姚靜瞪了他一眼,臉色有了尷尬之色,就說:“好了好了,別說我了,看看這個吧,到時多講幾句。”
彭長宜這纔拿起請柬,看了看,是他們廠新上馬了一條生產線,專門生產鎳網的。彭長宜說:“好事,一定參加。給任書記了嗎?”
“他不在,我放在平兒哪兒了,說你在,我就過來了。”姚靜說道。
姚靜依然那麼漂亮,漂亮的讓人炫目,彭長宜從來都不好意思盯着她說。這時,姚靜從坤包裡又掏出一份請柬,說道:
“我打算去請江市長,不知他能否參加?”
彭長宜想,這麼一個小事,江帆肯定不會參加,再說了,按禮制,真要請市長參加,那也要區政府請,也不是你們一個小小區辦企業就能請的,他就說:“算了,市長哪有時間參加這些活。
“可是,我也就寫好了。”姚靜說。
彭長宜似乎從姚靜眼裡看出點什麼,就說道:“你可以以企業的名義去請,估計白費勁。”彭長宜一語雙關的說道。
姚靜想了想,說:“我還是想讓江市長出席,因爲這條生產線沒有他的幫助,我們就不可能上馬。”
彭長宜笑了,說道:“就看你的本事了。”
姚靜見彭長宜一直站着跟自己說話,就說道:“你有事?”
“是啊,我要去市委。”
“那好,我們一起走,我去請江市長。”
彭長宜開開門,先讓姚靜走了出去,隨後自己就鎖死了門。
也可能是聽到了腳步聲,司機老顧急忙從政辦走出來,見彭長宜下來了,就說:“彭主任,出去?”
彭長宜說:“去市委。”
老顧急忙走到彭長宜的前頭,這時,財務科朱科長在走廊裡叫了一聲“彭主任。”
彭長宜站住,老朱緊走了兩步,把手中一張小紙條塞到彭長宜手裡後,扭頭就走了回去。
彭長宜低頭一看,是剛纔打電話要要統計的修車費用,他放進手包裡,等閒時在細看。
姚靜是坐着他們厂部的新帕薩特來的,彭長宜知道,這是王圓賣的那批合法化了的走私車。說道:“這車怎麼樣?”
姚靜說:“進口原裝,當然好啊。”
彭長宜笑笑,點點頭,就坐進了自己的老上海,他們兩輛車一前一後進了市委市政府的大門。
每次進這個大門,彭長宜都習慣往房頂上看一眼,儘管他知道什麼也看不到,但是習慣一旦養成,就不好改,況且他也不想改,事實上也改不了。他想起了丁一,想起了在樓頂上人、狗、夕陽的美好影像,是那麼深的刻在他的腦海中,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儘管他們都先後離開了這個地方,但這裡,留下了他對一個女孩子的美好印象,他甚至希望有一天他們都老了的時候,他會告訴她,告訴在她最好的年紀中,一個男人曾經偷偷的看過她,那是他見過的最美的畫面,深深的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彭長宜突然有些傷感,無論是姚靜和葉桐,都讓他無法找到對丁一的那份美好和嚮往。如果,如果不是他發現有人也喜歡她,保不準他彭長宜會和丁一發生點什麼的,他始終這麼認爲。唉,丁一啊丁一,你該回來拍片了吧?想到這裡,他有了片刻的失神。
下來車後,彭長宜和姚靜一起走進大樓。姚靜去了二樓,彭長宜上了三樓,他敲開王家棟的辦公室,王家棟仍然在原來的部長辦公室辦公,只是門牌改成了副書記。
王家棟優哉遊哉的樣子,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報紙。彭長宜進來後撲哧笑了,說道:“您老好悠閒啊?我怎麼不習慣您這麼悠閒?”
王家棟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讓你習慣幹嘛?悠閒好,幹嘛要那麼忙?太忙有人會不高興的,我現在開始研究養生了。”
王家棟說的很對,現在整座大樓只有一個人最忙,那就是鐘鳴義,其次是範衛東,偶爾孫玉龍也會過來湊熱鬧。人們都以爲,亢州政壇又會出現一個政治聯盟,那就是鍾範聯盟,但是後來發覺,範衛東也慢慢生出了怨氣,估計這個鍾書記不太好伺候。
彭長宜笑笑,自己倒了一杯水,說道:“您老心態真好。”
王家棟笑了,說:“這叫到哪山就唱哪山的山歌,如今,山大王都換了,你就不能再唱舊山歌了,那樣新大王會不高興的。該靠邊的時候,必須靠邊,該縮頭的時候,必須縮頭,不然腦袋就掉了。這就跟談戀愛一樣,是兩情相悅的事,無論是單戀還是暗戀都不管事,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什麼時候王八看綠豆,對眼了,那就成事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真幽默,衝您這麼精闢的比喻,我中午也要請您吃飯。”
“不,我現在儘量不在外面吃,少在公衆場合下露臉,人,必須知道進退。你也一樣,任小亮最近跑的很勤,北城在這次整頓中表現不錯,那假造的,比真的還真!我看鐘書記很高興,所以,你以後一言一行都要謹慎小心,酒可以少喝,場合可以少參加,說話就要多注意一些分寸,別人能發的牢騷你不能發,知道爲什麼?”
彭長宜笑了,說道:“知道。”
“知道什麼?”
“呵呵,反正我知道就是了,我跟別人不一樣。”
王家棟點點頭,說道:“對,你的身上有王家棟的烙印,有樊文良的的烙印,甚至還有江帆的烙印,這三個烙印哪個都不是鐘鳴義喜歡的,同樣的錯誤,別人犯了沒事,你興許就有事。這一點,你那朋友,做的就不錯。”
彭長宜知道部長說的是江帆。
“有的時候,越是在動盪中,越要保護好自己,從來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在上朝得寵了,就不要指望在這朝也得寵,有幾個人能做達到馮道的境界?做到幾朝不倒?沒有。所以,只要把這些看明白,你就心裡平衡了,坦然了,想比那些默默無聞的人來講,自己終究曾經風光過。人,最難做的就是滿足,只有滿足了,纔不會有那麼多的慾望。任小亮在這次學習整頓中出了風頭,你記住,千萬不要嫉妒,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少出現失誤,有的時候,這項工作寧願不做,也別把步子邁張,隱忍,但不失優雅,謙讓,但不失原則,能聽懂嗎小子。”
彭長宜笑了,說:“懂,不過您的話說到我心坎上了,最近看他春風得意虛頭八腦的樣子的確不舒服,聽了您的話我就釋然了。您總是能在我最需要點撥的時候點撥我,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彭長宜由衷的說道。
王家棟停了停又說,“肉麻的話省了吧。我知道,北城的工作,是全市的標杆,說白了,北城的工作就是政府的工作,我想說的是,目前工作都暫且放一放,緩一緩。小子,記住我的話,乾的越多,失誤也就越多,在政治生態好的時候,多點失誤沒事,在政治生態不好的時候,一定要收斂鋒芒,藏鋒收器,永遠都是智者的首選。幹不動的事,可不能硬來了。跟任小亮要搞好合作,別意氣用事,該妥協就妥協。按說,這些東西我都不該教你,但是沒辦法,保存實力,別讓人家抓了典型。”
彭長宜點點頭。最近,無論是打電話還是見面,王家棟都是這樣不厭其煩的叮囑,這一點他很感激。
是啊,官場上,不只是進取和出擊,更多的是周旋和妥協,沒有周旋和妥協,就構不成千百年來全部的政治生活和政治技巧,也造就不了全部歷史生活的光怪陸離。
雖然官場如戰場,升沉遷徙都是難以捉摸,作爲帝王手下的人臣,一般都有一種“朝承恩、暮賜死”的恐懼,但是,在中國古代歷朝中,都有這樣一種人物,他們對面是仕途險惡,任憑宮廷爭鬥甚至內憂外患改朝換代,都不憂不慮,穩紮穩打,即爲各種勢力所接納,而且還能不斷升遷,這就是典型的官場“不倒翁。”
這類不倒翁中,很少有精明強幹的濟世之才,世界常有這樣的事,幹事多的失誤就多,不幹事的人,一般也不會有什麼失誤或者錯誤。在官場上,如果真能看都了這一點,把爲人處世的智慧,掩蓋在癡呆木訥的外表之下,他就已經明白了人生三昧了。
王家棟見他不說話,就說:“我剛纔提到了馮道,知道這個人吧?”
彭長宜點點頭。
王家棟說:“我現在在研究這個人。很有啓發啊,原來覺得他沒有節氣,現在一看不是那麼回事,這個人非常了不起,有時間你好好研究研究他,會讓你受益匪淺的。”
馮道,五十年的仕途生涯中,歷經四朝八姓十個皇帝,是歷史上著名的不倒翁。他爲官處事最大的特點就是見風使舵、投其所好、裝傻充愣、不急不躁,他是聰明透頂且有着大智慧的人物,遇事少說話,不輕易發表自己的主張,儘量逢迎別人,但是,心中的主意卻其堅如鐵,歷久不變,做事目的性極強,每走一步都朝着一個固定的目標,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是他的原則。所以,他儘管也不時受到讒言的攻擊,但在宦海中幾經沉浮,卻能位至宰輔,死後獲得“文忠”的美諡。
王家棟繼續說道:“古今中外的政治,總是非常現實的,政治圈中的是非紛爭也總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說太平時代,這個人能夠在政治風浪中屹立不搖,倒還不足爲奇。但是,在那麼一個大變亂的八十餘年的時間裡,他能始終不倒,這確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第一,可以肯定,此人至少不貪污,使人家無法攻擊他;另外不貪色,而且其他的品格行爲方面,也一定是爐火純青,以致政敵對他無懈可擊。 ”
王家棟見彭長宜不說話,就說道:“小子,半天沒說話了,是不是走神了?”
彭長宜一愣,說道:“沒有,我在聽。”
王家棟說:“我把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別到時吃虧埋怨我沒告訴你。”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在消化,哪有時間說話。”
“呵呵”王家棟笑了,說道:“好了,不說了,見面就說這個,你總會有煩的時候,說,找我幹麼來了?”
彭長宜的確在認真聽他說話,還真忘了自己幹嘛來了,怔了怔才說:“聽您講馮道來了。”
“屁話!”
彭長宜笑了,說:“古街有一處門臉房準備轉手,估計五萬能拿下來,如果您有閒錢的話,我去給您辦。”
王家棟看了他半天,說道:“你小子買了幾處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通饑荒買了一處,我要是不蓋房,要是有實力,這房輪不到您。”
王家棟說:“這研究生到是沒白上,知道投資了,學的是產業經濟對吧?”
彭長宜笑了,說:“您就別打趣我了。要不要說句痛快的,不要我好去借錢,這房我還接着要。我跟您說,您置辦了一處門臉房,等於您多養了一個兒子,等您退休後,這個兒子每月都會孝敬您,就等於共產黨每月給您多開一份工資,您的生活質量不會下降。可能這個兒子每月給您的錢不如小圓的多,但是絕對有保證,而且這個兒子只掙不花。”
王家棟哈哈大笑,說道:“聽你的,這個兒子我要了,你去辦吧,我回家讓你阿姨去取錢。人無遠慮,必有後憂,是該爲自己多準備兩手了。”
彭長宜的呼機響了,是陳樂,他說道:“我用下您的電話,省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