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想不明白,可能任何在彭長宜這個位置上的人都想不明白,因爲站位不同,必然決定了視角的不同,這也是爲什麼在君權時期就有“聖心難測”的說法。
上級永遠是發牌的人,是制定遊戲規則的人,而下級沒有選擇玩法的餘地,這也是古今官場中人爲什麼削尖腦袋也要往上鑽的原因所在。
權力,的確有着女人和財富無法比擬的魅力,是一種凌駕於一切魅力之上的魅力。當官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攫取和使用權力,沒有什麼地方能比官場更突出地體現權力的至高無上和魅惑無窮。同樣,也沒有什麼人能比官員更知道和熟悉如何使用和贖買權力,權力的贖買頻繁地發生在當今的官場上,是一點也不奇怪的事。
有些事,彭長宜也是日後想明白的,如果從職業官僚的角度去思考問題,那麼官場中的一切就都不是“謎”了。
彭長宜很慶幸自己今生遇到了王家棟和江帆,他開始的時候還很擔心王家棟吃醋他跟江帆的關係,但是如今看來,王家棟的確是真心爲他好,從剛纔的話中,沒有聽出吃醋的意思。這也是王家棟作爲官場校長該有的風範和氣度。
按說,官場上比較忌諱一人靠二主的,王家棟是他當之無愧的“主”,但他跟江帆是從友誼開始,他從一開始跟江帆接觸的時候,就不瞞着王家棟,儘量做到光明磊落,如果跟江帆偷偷摸的接觸,反而會讓王家棟產生誤會和反感,正因爲彭長宜的忠誠和磊落,也就有了王家棟在背地裡稱江帆爲彭長宜“朋友”的說法,每當部長一說“你那朋友”如何如何的時候,彭長宜就知道他指的是江帆。
但是從彭長宜這個角度上講,無論是王家棟還是江帆,都是他的伯樂,對他都有知遇之恩,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有可能將來彭長宜自己沒有把路走好,但是當初這兩個伯樂的確爲他的成長費盡了心思。無論將來彭長宜是騰達還是落魄,他都會銘記於心的。
有人說官場上沒有真正的友誼,這句話總是遭到彭長宜的唾棄,如果你不把別人當朋友,別人肯定不會把你當朋友,這是互相的,儘管官場上的友誼也存在着互相利用,但那利用是客觀存在的現實,畢竟,多麼高尚的人,也不能把友誼束之高閣,友誼,也是有其現實的意義。
今天,王家棟跟他表白對他的安排,是不是他有什麼做的不到的地方?讓部長感到失望了,這麼長時間,他可是從來都沒向他泄露過天機呀?王家棟可以什麼意思都沒有,但是作爲彭長宜不能不自我反省。
想到這裡,他真誠地說道:“部長,您對長宜的心,長宜明白,而且至死都不會忘,長宜最大的幸運就是這輩子遇到了您,您對長宜的教誨,會讓我受益終身。呵呵,好話說的太多就該肉麻了,來,我敬您,祝您身體健康,多多的陪伴扶持長宜。”說着,就幹了一杯。
王家棟也有些激動,他端起杯,說道:“別說的那麼肉麻,沒用。聽我的,這次就是頭拱地,也要打好這一仗,爭取就地轉正。”
彭長宜搖搖頭,說:“我都沒敢想這個問題,只想把這個任務完成了就行了。”
“呵呵,你當然不用想,也不能想,但是你朋友會給你想的,儘管他沒有跟我說,我感覺他也在規劃你。沒別的,你只有好好幹,才能讓他到上邊有說話的資格。”說完,也喝乾了杯裡的酒。
彭長宜點點頭,給部長滿上了酒。
部長說:“長宜,以後的路要自己走了,樊書記調走後,我基本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了,但是維護你還是不成問題,好歹還是市委副書記。不過現在不比從前,你一定要走好每一步,我恐怕陪不了你幾年了。”說着,向他一舉杯,又幹了一杯。
彭長宜有些激動,要知道,在他心目中,王家棟就是山,是一座不倒的山,剛硬的山,從不低頭的山,這一刻,王家棟流露出的傷感把彭長宜的心都擊碎了,他兩隻眼睛泛紅,低着頭,說道:“部長,您在我心目中是神聖不倒的,您跟長宜說這樣的話,是在戳我的心啊!”
ωwш¤ t tkan¤ ℃ O 聽着彭長宜聲音裡的沙啞和哽咽,王家棟笑了,揉了揉了眼睛,說道:“長宜,咱爺們這是幹嘛,今天是你值得慶賀的日子,來,喝。”說着,一仰脖,又喝了。
一連喝了三杯,彭長宜不敢給他倒了,說道:“您別喝了,呆會江市長回來還要喝。”不知爲什麼,他感到部長今晚有些傷感。
王家棟就是王家棟,他時刻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平靜了一下說道:“任小亮不會有太大的出息了,而且太功利,他自以爲用洋樓美女就會被鐘鳴義收在麾下,其實他不知,儘管鐘鳴義長着一副重義的憨厚相,但他的兩條法令線卻暴露了他貪婪的本相。按面相看,男人如果把自己的兩條法令線吞入嘴中,那就說明他本性是非常貪婪的,掩藏一時,掩藏不了一世。看吧,任小亮會非常慘的。”
“當然,我這是迷信的說法,不過事實也會往這個結果發展。因爲他們的關係是非常不牢靠的,是互相利用的,一旦鐘鳴義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他回頭就會收拾任小亮,他們自己就會互相殘殺。記住,握有別人的短處,總會比對手能更多的贏得先機,樊書記那時不引爆小洋樓,是因爲穩定,他必須在亢州善終,但這不等於我們不可以打這張牌,我們可以握着不打,但是不能沒有打算。就跟我們發展核武器一樣,我們可以不用,但到使用的時候我們不能沒有。所以你要有自信,關健就是你要快速成長,順利安全地成長,這是你目前和今後的主要任務。你朋友給你出了一個很好的主意,讓你讀了在職研究生,小子,這就讓你比別人多了一層實力。”
彭長宜被他說得心服口服,不住地點點頭。
部長又說道:“如果你那朋友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會在三年之內就能上位。”
“怎講?”
“哈哈。”王家棟笑了,說道:“樊書記早就分析過了,鐘鳴義就跟任小亮的作用一樣,你說怎麼講啊?”
佔位子?彭長宜似乎悟到了什麼。
王家棟又說:“目前來看,翟炳德對江帆還是不錯的,就是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如果他執意離婚的話,翟炳德的態度就很難估計了。所以江帆的未來也是不容樂觀的,作爲朋友,有些事你也要勸着他,不要因小失大。”
彭長宜有些不明白,說:“他離婚和翟書記有什麼關係嗎?”
“你真不知道?”王家棟反問道。
彭長宜點點頭,說:“我真不知道?”
王家棟想了想,彭長宜不知道有可能,官場中人,是不可能將自己的關係那麼清楚的告訴別人,何況眼下的江帆,正在和妻子鬧離婚,凡是和妻子有關的人和事,他就更不願示人了。
他說:“翟炳德剛參軍的時候,曾經給江帆的岳父當過勤務員,後來就把他送到軍校讀書,在他成長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江帆的岳父轉業後,他們的關係一直沒斷。”
“哦,那是不是樊書記也認識他?”
“樊書記不認識他岳父,他們沒在一個部隊呆過,翟炳德上完學,就沒回原來的部隊。”
彭長宜想到了胡力的那張照片,前排中間坐着的那個上了年紀的人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是誰,當時他還以爲是江帆的岳父,不過從樊書記不認識他岳父這一情況分析,那個人應該不是江帆的岳父,況且,彭長宜也沒見過江帆的岳父,也不存在眼熟的可能,也許天下似曾相識的人太多了。
想到這裡他說道:“江帆鬧離婚是在來亢州之前就開始了,難道翟書記也管這事?”
王家棟看了他一眼,說道:“官員的婚姻變化組織當然要掌握,儘管他鬧離婚是在亢州之前,但是畢竟沒離,再有,他目前是市長,從公衆形象來講,也是要注意的。更爲關鍵的是,他要離婚的對象是老首長、恩人的女兒,於公於私來說,翟炳德都不會視而不見的,最起碼也要做彌合的工作。”
彭長宜的心揪了起來,不只是爲江帆,還有丁一,江帆離婚的道路從一開始就不順利,妻子死活不離,而且還鼓搗出幾張照片來,可想而知,江帆的感情生活註定不會一帆風順。想到這裡,他脫口而出:“他妻子有了外遇,被江帆撞上,難道就因爲他是市長就不能離婚嗎?要是翟書記的妻子有了外遇,而且感情破裂,他也不離嗎?”
王家棟笑了,說道:“一般情況下,組織是不管的,但是如果有一方不同意離婚,而且想方設法拿他的官位要挾,一哭二鬧三上吊,天天跟組織鬧,也會影響官員政治生命的,試想,一個連家庭都治理不好的人,怎麼能治理好一個縣,一個市,後院不太平,勢必影響工作的,組織可能管不了你離婚,但是能管你的官帽子,所以,家庭穩定,有的時候也是考量一個官員綜合能力的一項內容,只是這項內容不會寫到條例裡。”
彭長宜替江帆感到了悲哀,他長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那他可就慘了。”
“所以,一個聰明的官員,有的時候,要敢於犧牲幸福,爲自己的政治成熟贏得時間,儘管這很殘酷,但是在官場沒有選擇的餘地,所以你小子要引起高度注意。一個人要想在外面花心的話,就要想好,你有沒有能力和把握保持後院穩定,如果沒有能力和把握,最好還是收起色心,老老實實做人,這一點尤其要注意。還是那句話,女人啊,都他媽的是上帝安插在男人身旁的誘餌,拒絕開來,你就是聖人,拒絕不開,你就是撲火的飛蛾。”
王家棟有些傷感,他剛要去端杯,被彭長宜攔下,而是遞給了他水。
他笑了,冷靜了一下,就換了話題,說:“關於這項工作怎麼幹,你比我更有辦法,這一點我相信你的實力。”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早就說過,只要大鳥兒教會小鳥兒的找食方法,具體到怎麼找,它就不管了,教會方法是最重要的。”
“呵呵,是啊,是這個道理,今天,我和狄書記、崔慈又起草了一個文件,明天就會下發到各鄉鎮區和各局委辦,就是以紀委的名義,再次重申所有的黨員幹部不得參與煉油這項非法活動,不得爲親屬提供一切便利條件,更不許爲其說情,逃避制裁,如果出現這種現象,定加嚴肅處理,另外,在黨員幹部中,有親屬從事這一非法活動的,要迅速關停取締,否則也要受到嚴肅處理。打魏市長的人調查清楚了。”
“哦,是哪兒的人?”
“是趙三柱的弟弟僱的人。”
“弟弟?”
“對,他弟弟在附近村子租用的民房,專門從事這個行當,打人的人,就是他僱的人。”
“哦?”
“那怎麼處理?”
“已經抓了起來,趙三柱也暫時被停職了。”
“哦。”
彭長宜認識這個趙三柱,是公安局的副局長,有一年掃黃打非,把深圳客商莫先生掃了進去,彭長宜帶着林巖去看守所去保莫先生,和這個趙三柱接觸過,趙三柱和常務副市長張懷的關係一直不錯。
“長宜,這項工作儘管會得罪人,但是從上到下已經認識到了它的嚴肅性,所以別畏手畏腳的,開個好頭,做出個樣子,把倒數的名次扭轉過來,現在每天頭下班前,錦安都要統計24小時工作進度,這幾天都是零蛋,所以你那朋友着急。”
“您放心,今天晚上我們有一次大的行動,明天再報就不是零了。”
“哦,你打算今天晚上就行動?你瞭解情況嗎?”
“呵呵,不需要特別瞭解,您就看好兒吧。”
“我看個屁好,今天夜裡我肯定睡不踏實了,無論多晚,你得向我報告。”
“呵呵,沒問題。”
王家棟審視着他,說道:“你小子有多大的把握?”
“七八成吧。”
“七八成你就敢行動?”
“嗯,敢。如果消息準確,勝算不成問題。”
“我告訴你,只要你保證內部沒人走漏消息,就能勝算。”
正說着,江帆端着杯回來了,他顯得有些興奮,臉頰有些紅,不難看出,他喝了不少。
彭長宜連忙站起,說:“您喝了多少?”
江帆摸臉說:“是不是臉紅了?”
彭長宜點點頭,說:“不太紅。”
江帆伸手去夠酒瓶,彭長宜拿過酒瓶,說道:“少喝吧。”
江帆說:“那不行,我還沒敬你哪,你臨危受難,怎麼我也要表示一下,王書記您說對不對?”
王家棟說:“那是你們政府的事,我不攙和。”說着,低頭就吃菜。
江帆笑了,說道:“您在將我啊。”
王家棟茫然地看着江帆,故作迷糊地說道:“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哈哈哈。”江帆開心地大笑,說道:“長宜,聽見了嗎,校長唯恐虧待你,在將我的軍啊,我聽出來了,哈哈。”
彭長宜似懂非懂地樣子,笑了。
江帆握過王家棟的手說,拍了一下說道:“王書記啊,您放心,放心。來,長宜,滿上,咱們倆敬王書記。”
彭長宜沒有給他倒滿,江帆說道:“倒滿倒滿,酒不滿心不實,敬校長你敢不倒滿酒?”
彭長宜笑了,給他倒滿,也給自己倒滿,然後站起,雙手捧杯。
江帆說道:“王書記,我和長宜敬您。”
王家棟也站了起來,說道:“幹嘛,幹嘛,你們這市長和市長助理幹嘛?”
江帆和彭長宜微笑着看着他。
王家棟端起杯,說道:“不就是喝嗎,誰怕誰呀。”說着,伸出酒杯,和他們碰了一下,幹了。
彭長宜分別給王家棟和江帆的杯裡倒了半杯酒,給自己的杯裡倒滿了。
江帆端起酒杯,說道:“王書記,這杯酒我要敬長宜,長宜,我今天很高興,今天沒有外人,我說句私房話,終於實現了我的一個夙願,那就是你能和我並肩戰鬥,這次儘管你是臨危受命,也是我一直在苦苦尋找的機會,不滿你說,孟客調走的時候我就有此意了,所以我今天很高興。來,在王書記面前,咱哥倆乾了這杯酒。”
彭長宜趕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雙手端杯,碰了一下江帆杯的下半部分,然後一口乾掉。
他們坐下後,王家棟說:“這感情酒是越喝越深,不過我今天要攔你們了,江市長,他夜裡還要去執行任務,咱們喝酒有的是時間,還是少喝些吧。”
“哦?你今晚就安排了?”江帆問道。
彭長宜點點頭,就將自己掌握的情況和今晚佈置情況跟他們說了一遍,江帆雙手叉腰,說道:“王書記,我一聽都想跟他們去了,您不知道,我連着兩夜帶人出去,別說,還真跟坐辦公室的感覺不一樣。”
王家棟笑了,說道:“是啊,是啊,長宜,你們要佈置周密一些,把問題想足,把有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想足。”
“嗯,是,一會回去我們再詳細布置一下……”
彭長宜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就響了,他掏出手機,接通後,是龔衛先打來的。龔衛先告訴他,一切都佈置好了,問他什麼時候回去。
彭長宜看了一眼王家棟和江帆,對着電話說道:“我馬上就回,你們等我一會。”合上電話,他端起酒杯,站起來說:“江市長,王書記,我再次敬兩位老領導,謝謝你們的幫助和提攜,我乾了這杯,然後……我就得走了,他們在等我。”
江帆笑了,站起來,說:“呵呵,好,我們等着你的好消息。”
王家棟也站了起來,他並不急於跟他們碰杯,而是衝着門口站立的服務員說道:“趕緊上主食。”然後纔跟他們碰杯:“喝了這杯,別急,吃點主食,夜裡肚子沒食更容易冷。”
江帆也說:“對,你穿這衣服肯定不行,晚上就被風打透了,要穿棉大衣,我辦公室有,叫小許給你拿去。”說着,就要打電話。
彭長宜說:“有,他們預備了。”
三人喝完了酒,彭長宜吃不下,他惦記着今夜的行動,就跟兩位領導告辭走了出來。
彭長宜趕到了環保局,大門口有三個人,一個人負責開門,兩個人負責登記。彭長宜的車進來後,大門又緊閉上。彭長宜知道,凡是今晚進得這個院裡的人和車輛,都不得擅自離開了。院裡已經停滿了車,執法隊全體隊員全部到齊,這些人,是以彭長宜要開見面會的名義召集過來的,他們早就等在了會議室。
龔衛先和環保局的郭局長等在外面,見彭長宜進來了,他們便進了旁邊一間辦公室,彭長宜問道:
“怎麼樣了?”
龔衛先說:“按照咱們商量的那樣,車輛、人員都到齊了。”
“沒走漏消息吧?”
“沒有,只說利用晚上的時間開見面會,剛纔說你去市裡領會精神去了。”
郭局長說:“沒有,他們的通訊工具一會宣佈任務的時候再收不晚,另外局裡所有的電話都拆掉了,只剩下我和執法隊長的兩部電話,不過也採取了措施,只能接不能打。”
彭長宜點點頭,說:“警力協調好了嗎?”
龔衛先點點頭,說:“協調好了,他們在等我們的通知。”
“沒跟他們說咱們去哪兒吧?”
郭局長說:“沒說,他們也沒問。”
“好,那咱們進去?”彭長宜說着就要往裡走。郭局長又說道:
“等等,剛纔環境執法大隊長問我是不是有行動,我說目前沒接到通知,其實走漏消息的大部分都是我們內部的這些執法人員,他們長期跟下邊這些人打交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彭長宜點點頭,問道:“你的執法隊有多少人?”
“全算上有二十多位,是分片區的,不過現在都是統一調配了。”
“今晚來了多少人?”
“算上工商、電力、等各單位抽調上來的一共三十五六人吧,公安那頭也得有十多名吧。”
“夠了,我們進去吧。”
彭長宜說着就帶頭走進了會議室,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剛一進去,會場響起了熱烈地掌聲。彭長宜笑着跟大家點頭致意。
等彭長宜坐下之後,郭局長說:“大家安靜了,下面我介紹一下,這是咱們市市長助理,也是清理土法熬油指揮部總指揮長彭長宜同志,大家歡迎。”
會議室又響起了掌聲。
郭局長說:“這個見面會原定是下午召開,可是彭總指揮開完調度會後,又回市裡去開會了,所以這個會只有推遲到晚上召開了,下面,請彭總指揮講話。”
彭長宜站起來,向大家鞠了一躬:“他說,本來晚上不想召集大家開會了,但考慮到眼下任務重、時間緊,就臨時動意把大家召集來,不過請大家放心,補助不會少的。”
笑聲和掌聲一同響起。
彭長宜繼續說道:“有人說我是臨危受命,我開始沒覺得這麼悲壯,後來想想,覺得又有那麼一點,副市長的腦袋都被打進了醫院,我的腦袋挪個地方也是極有可能的。說不畏難有點自欺欺人,可是我又一想,再難也得幹。我們的環境稽查隊員,哪個不是天天跟這些人打交道?哪個不是冒着被打的危險在工作?據我所知,你們往往有的時候都是單入虎穴,一個人騎摩托弄好了會有輛汽車,經常在黑燈瞎火半瘋野地裡巡視,你們都不怕,我又怕什麼?而且我不是孤軍作戰,我上面有市委市政府,甚至是省政府、黨中央和國務院,我下面有你們這些戰鬥經驗豐富的稽查隊員,而且,我們還有公安幹警的配合,所以我不怕。”
“沒別的可說,就是一句話,堅決徹底完成上級交給的任務!我不瞞大家說,接到這個差事,政府辦已經安排好了歡迎酒宴,但是讓江市長給取消了,他說,我如果完成任務了,這頓酒席不會少,我如果完不成任務,別說酒席,興許就上了審判席了。所以兄弟們呀,我彭長宜沒有退路,在座的各位也沒有退路,說到這裡我忽然有個想法。”他環顧了一下會場,笑着說:“你市長不是把酒席給我放在最後了嗎,如果我完成任務,你請我一人我還不去了,要請,就請在座的各位,一個都不能少!這次我還牛一把了,就是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決心跟我一起去市長哪兒討酒喝?”
全場沒有人說話。
郭局長說道:“大家說,有沒有信心完成任務?”
“有!”
“有沒有信心跟着彭總指揮討酒喝?”
大家都笑了,有人說:“這個,信心不忒足。”
也有的人說:“我不認識市長。”
郭局長說道:“放屁!江市長連着兩夜跟咱們出去行動,要說他不認識你有可能,你怎麼能不認識他?”
鬨堂大笑。
那個人說:“我的確不認識,那兩天我請假了,老婆正生孩子。”
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彭長宜也笑了,他說:“我看出來了,我們這支隊伍是非常具有戰鬥力的,完成任務沒得說,說到喝酒就打退堂鼓了。我今天在這裡跟大家說一句大話,只要我們趕上錦安市的步伐,不拖後腿,圓滿完成任務,市長定會給咱們開慶功宴,到時候,你們就給我死乞白賴的灌他,把他灌趴下,最好灌得的他不省人事,讓他三天起不了炕,這纔不枉我跟你們並肩戰鬥一場,你們敢不敢?”
“哈哈,敢!”
“有沒有信心奪取這項工作的勝利?”
“有!”
“好,我今天在這裡私自做一個決定,那就是,在座的每人每天的補助加一倍,凡參與夜間行動的人另外單有補助,我讓你們幹活,該謀的福利肯定少不了大家的,但是,該乾的活兒你們也必須給我幹好,怎麼樣?”
“好。”大家不約而同的鼓起了掌。
郭局長暗暗叫苦,心想你不過了,往後的日子我還得過哪!既然彭長宜說出來了,他也不好反駁,誰讓他是總指揮呢?
龔衛先在旁邊暗暗佩服彭長宜,這個傢伙果然名不虛傳,工作的確有一套。不說別的,就說他的開篇講話,軟中有硬,高度讚揚了稽查隊員的辛苦,特別指出往往都是一個人在戰鬥。
誰都知道他們一個人“戰鬥”的奧妙,一個人撈好處的時候總比兩個人要好。他點出這一點,無非是讓在座的各位明白,他彭長宜對這項工作知根知底。當他講到把市長灌醉的時候,龔衛先忍不住低頭笑了,這可能就是彭長宜的魅力,他能迅速和這些隊員打成一片,融入他們當中,從而更好的掌控他們,讓他們爲他所用。要說最沒有新意的就是臨陣收買人心,但卻是最管用的,只不過他如果超支,會不會給別人造成口實,要知道當初的補助可是魏市長定的標準,彭長宜是不是高興的過火了?
彭長宜繼續說道:“今天把大家請來,沒有別的事,反正也是晚上的時間,這麼早你們也不會回家去睡覺,我給大家安排了另一個節目,旁邊的這位是咱們市政府辦副主任龔衛先,大家可能認識,但是你們還不知道,他是正經的偵察兵出身,今天,讓他給大家講講怎麼反偵察。這可是非常實用的,因爲我們以後天天面對的人,都是跟我們打游擊的人,他們無孔不入,而且是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掌握一下這樣的知識有好處。下面請龔主任給我們講講,郭局,找塊黑板來。”
郭局說:“去兩個人,到我屋裡擡黑板。”
許多人都納悶,今晚把大家這麼隆重叫來,原來是讓轉業兵給大家講課,立刻就有人泄氣不少。
彭長宜看在眼裡,卻笑在心裡。
趁龔衛先講課的時候,彭長宜起身出來,隨後,郭局長也跟了出來。他們來到旁邊一間辦公室,彭長宜看了看錶,說道:“十點半準時出發。”
郭局長說:“嗯,好。”
“除去咱們三人,還有別人知道今晚要行動嗎?”
“不知道,我連稽查大隊長都沒說。”
“好。”
郭局長又說:“彭主任,不是我多慮,關於漲補助的事,當初是魏市長定的,咱們要是給漲了,會不會到時會有人說閒話,我到不怕,我是擔心您……”
彭長宜料定郭局長會說這事,他笑着說:“你想想,我們名義上是漲了補助,但是,如果大家熱情高,本來一個月要完成的工作,我們二十天甚至半個月完成任務,補助是多了還是少了,再有,攻堅任務結束後,我們就可以把各個單位的人退回去,只有我們的隊員,這是不是又省了一筆開支?這個差事的確辛苦,多補助一點不虧。”
郭局長一聽他說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堅持了。
陸續就有人出來抽菸上廁所,彭長宜站起來,說道:“我們回會議室吧。”
郭局長說:“您先去吧,我再跟線人聯繫一下。”
彭長宜走進會議室,會議室裡,除去龔衛先操着外地口音的講話聲,還有就是大家嘈雜的說小話的聲音,顯然,大家對他講的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講下去,反正他知道,安排他這個節目的目的就是拖延時間,糊弄視聽,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這時,郭局長進來了,他坐在彭長宜旁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彭長宜掃視了一下會場,並點點頭。
龔衛先停住了話頭,看着彭長宜,彭長宜說道:“外面的同志進來,剛纔誰坐哪兒還坐哪兒。”
外面抽菸的幾個人聽見了,就掐掉了菸頭進來,坐在原來的座位上,彭長宜跟郭局長說:“看看有沒有走的人。”
郭局長起身,打開陽臺的窗戶,衝着下面傳達室大聲喊道:“李局長,有走的人嗎?”
下面有人應道:“沒有。”
“好了,你們都上來吧。”
等郭局長坐回來,剛纔那個副局長和另外一名辦公室成員上來了,彭長宜說道:“今天真是對付了,剛剛接到報案,有人夜裡起火,正好衆位都在,我們就今晚行動一次。我這人向來幹事是先小人後君子,爲了防止走漏風聲,下面,請在座的各位把手機呼機交上來,龔主任,你收一下。”
郭局長說:“辦公室的王主任,你幫助收一下。”
這時,龔衛先從牆角里拿出一個紙箱子,裡面有一沓牛皮紙袋,他把紙箱放在桌上,說道:“大家交一下手機呼機放心,我們保證給大家妥善保管好,不會磕不會碰。”
這時,大家才發現這是一次提前預謀好了的行動。會場上安靜極了,顯然他們提前沒有料到會有這個節目內容。
郭局長說道:“怎麼了?你們不交出手機和呼機,是不是想落個通風報信的嫌疑,今天,我們只留彭總指揮一部手機,其餘全部上交,從局班子開始。”說着,掏出自己的呼機和手機,放在桌上。
立刻,龔衛先就把郭局長的呼機和手機裝在一個信封裡,寫上了郭局長的名字,然後,有另一名工作人員用訂書器把紙袋封上。
緊接着,龔衛先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和呼機,裝在信封裡,寫上自己的名字,放在紙箱裡。李副局長也交出了自己的手機,環保局其他班子成員也都把通訊工具交了上來。
局領導都交出通訊工具,其他人也就沒得的說了,儘管裡面有多少不情願,但是大勢所趨,也都只好全部交出。
彭長宜發現,凡是穿環保局稽查隊員的手機,都很高檔,而且有的還用上了超薄手機,如果靠他們的工資收入,是不可能買這麼名貴的手機的,這其中的貓膩自然不用說也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