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
夕陽的一半已經沉入海中,餘暉籠罩整個海島。
海灘附近的木麻黃樹下,雷鳴戴着墨鏡坐在小馬紮上,面前擺着一張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瓶礦泉水。
他的目光鎖定在海灘上。
海灘方向依舊一片沸騰。
幾個巨大的推土機輪胎在海灘上滾動,每一個輪胎後面都有四個人推着。
雖然這裡沒有山,卻有許多數米高的沙丘,每一組隊員像個傻逼一樣將巨大的推土機輪胎推上坡,再滾下去,又推上去。
這是意志上最純粹的磨練。
陳克凡走到雷鳴身邊,看了看錶道:“到飯點了。”
雷鳴回頭看了看陳克凡,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然後朝海灘走去。
沙灘上。
秦飛感覺手臂幾乎不是自己的了。
下午,當他們划着橡皮艇到達距離海岸線15公里的大海中央,很快被教官們一腳一個踢下水,然後很“仁慈”朝水裡一人扔了三根能量棒後,告訴隊員們這就是他們今天的午餐。
之後,雷鳴帶着手下的門神教官們發動了橡皮艇上的馬達揚長而去。
所有人在茫茫大海中耗費了將近四個小時才游回岸邊。
剛卸下裝備,那幾個門神一樣的教官們又像趕鴨子一樣將所有人趕到海邊的體能訓練場上,滾輪胎、圓木7動、託舉橡皮艇……
秦飛覺得自己接近了麻木的邊緣。
上次產生這種感覺的時候是在軍區偵察兵集訓時候,秦飛也嘗試過類似的地獄周訓練。
一般這種訓練只能用“慘無人道”四字來形容。
他親眼見過早上起來集合的時候,一個偵察兵從洗手間跑出來哭喪着臉對教員說,自己剛纔尿血來。
教員看了看那個兵,輕描淡寫道:“是嗎?那肯定是沒活動開,經脈不通暢啊,跑個十公里,就什麼事都沒了。”
和所有特種部隊的地獄周集訓一樣,開場第一天總是那麼殘酷而且折磨人。
“在你們成爲203部隊的正式隊員之前,你們都會一直接受這樣的訓練,也許你們之前參加過類似的集訓,每個特種兵集訓都有地獄周,但是我要告訴你,這不是地獄周!這不是地獄周!”
令人討厭的雷公的叫聲又出現在訓練場邊。
“我知道這樣的體能訓練對於你們來說毫無意義,你們雖然在實戰技巧上像童子軍一樣幼稚,但是在體能上已經算得上不錯。可是,我的任務是淘汰你們中的大部分人,這種訓練會一直持續到剩下最後的7個人爲止,也就是說,你們沒必要跟我較勁,你們跟彼此之間較勁!”
走到推動輪胎的秦飛身邊,雷鳴拿着擴音器衝着秦飛大喊:“在你們之中,肯定有75%的人要被淘汰掉,意味着會有75%的人不會堅持到最後,這個是殘酷的事實!”
秦飛已經習慣了雷鳴這種恐嚇,沒搭理他,推着輪胎艱難前進。
雷鳴又朝後面上來的一個小組吆喝:“你們不要以爲咬緊牙關堅持就可以得到最後的勝利,我告訴你們,獲得勝利的最終只能是7個人!其他人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被我踢走!早一點放棄,讓大家都好受一些!然給你們的隊友也好受一些!”
一名編號21的隊員腳下一滑,輪胎倒退回來,其他三人紛紛躲開,他卻被輪胎直接從身上碾軋過去。
雷鳴和兩名教官衝上去,檢查了一下被壓倒的隊員。
“21號!你覺得怎樣?需不需要看醫生?”
“不需要!”
“你還行不行?”
“我能行?”
“不要爲難自己!”
“報告教官!我真的能行!”
雷鳴伸出兩根手指。
“這是幾?”
“2!”
伸出三根手指。
“這是幾?”
“3!”
“好吧,滾回去繼續訓練!”
站在場邊又看了一陣。
雷鳴終於吹響了手裡的小喇叭。
嘟嘟嘟——
“停止訓練!”
壯男教官一聲口令,所有人立即將輪胎推到一邊,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再也不想動了。
“集合!”
幾名門神教官衝上來,在每個人的身上狠狠踢了幾腳。
“誰批准你們坐下!?馬上站起來!你們這幫垃圾!這一點點訓練強度就累成這樣,還怎麼有資格進入203部隊!”
秦飛屁股上捱了一角,只要連滾帶爬站了起來。
隊伍很快集合好。
雷鳴站在兩米高的沙丘上,看了看滿身沙子,已經累成狗的學員們,拿起大喇叭說:“現在是晚上六點32分,給你們10分鐘的時間,目標飯堂,按照原來的分組,每個小組給我舉一個橡皮艇,衝到飯堂開飯,記住,只有10分鐘,之後馬上回到這裡集合,只要有人遲到,所有人立刻給我擡着橡皮艇沿着海岸線給我跑上五公里再說!”
等所有小組舉好了橡皮艇,雷鳴指了指飯堂方向,拿着秒錶卡好時間。
“開始計時!”
四個小分組早已經餓瘋了,聽說有飯吃,身上頓時有了氣力。
最激動的要數歌星。
這傢伙簡直像個餓了幾年的埃塞俄比亞難民,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終於……終於有飯吃了,有飯吃了!我要吃飯!我要吃肉!我要吃豬肘子!”
飯堂建在排房對面五十米的地方,也是一溜平房。
裡面的設施倒是不錯,典型的自助餐形式。
203部隊不缺經費,伙食和保障也是一等一的。
長長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美食和飲料,從運動飲料到牛奶,從牛奶到包子,從包子到各種雞腿、雞翅膀、豬肘子和成塊的牛羊扒、魚蝦螃蟹,中西皆有。
八個炊事班的伙頭兵穿着白色圍裙,拿着勺子齊刷刷站在桌子後面,打算給這些參選的學員們分菜分飯。
不過很快他們就意識到自己簡直就是多餘的。
他們看到的不是一羣兵,而是一羣狼,一羣餓得已經快瘋掉的狼。
大門幾乎被撞倒,一羣渾身上下臭烘烘,就連腦袋上都沾滿沙子,面容髒得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學院狼羣一樣衝了進來。
放置食物的長條桌几乎被撞倒,所幸之前早已考慮到這種情況,桌子是用沉重的角鐵加實木做成。
即便這樣,仍被擠得哐鐺響。
炊事班長嚇得臉蛋都青了,手裡揮舞着勺子,嘴裡忙不迭地在叫喚:“各位學員不要急,東西多的是,一個個來,都有,都有!”
沒人聽他的。
搶到餐盤的學員已經等不及拿食物夾子夾東西,在他們看來,那玩意實在是多餘又礙事。
手,纔是最好用的夾子。
秦飛和其他學員沒有任何分別。
時間只有10分鐘,看起來雷鳴也足夠大方,實際上所有人都清楚,扛着橡皮艇跑到食堂,再跑回原來的沙灘訓練場來回至少要6到7分鐘,這裡的路程已經耗費了大量時間。
也就是說,他們也許只有3到4分鐘吃東西。
已經幾天沒有吃過熱食的秦飛覺得自己就像個窮了一輩子的人忽然掉到了裝滿金幣的金窟窿裡,那種心態簡直無法形容。
吃吃吃!
拿拿拿!
搶搶搶!
這就是腦子裡最原始的念頭,軍人服從命令爲天職,但是既然命令批准自己吃飯,其他的規矩都見他孃的鬼去!
一個大鋁盆裡肥美的醬肘子在瞬間被搶空,秦飛沒來得及下手就已經沒了。
他驚訝的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的是自己的隊友歌星。
這傢伙以一副驚天地泣鬼神的姿態呈現在自己的視線裡。
歌星的嘴巴已經撐到最大,像只大蛤蟆,盤子裡裝滿了小山一樣的食物,更嚇人的是嘴巴現在是分作兩邊使用——一邊咬着一隻螃蟹,一邊叼着一隻醬肘子。
手也沒閒着,左手上幾乎每個指縫裡都夾着一隻大蝦,活脫脫一個耍雜技的。
右手是唯一還活動的,正在不斷抓食物裝進自己的口袋裡。
“唔唔唔——”
鍾振濤朝他搖頭示意,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口袋,又看了看桌上。
秦飛立即明白過來,這傢伙讓自己把食物裝進迷彩服口袋裡,能裝多少是多少。
瘋了!
他孃的都瘋了!
不過,秦飛覺得自己也不正常了,他也學着鍾振濤的樣子,除了盤子裡和嘴裡,口袋裡都塞進幾塊肥嫩的醬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