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暗散去,唐居易仍舊是坐在圓桌前,只不過周圍的環境卻是發生了改變。
不再是先前寬敞的標本室,此時的房間已經變成了一個狹小的地下室,勉強容納下了包括唐居易在內的十三個人,此外便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間。
這間地下室沒有設置燈火,牆壁是白色的木料,似乎經過特殊的防潮處理,表面也是打了一層蠟,看起來頗爲光滑。
圓桌上點着十三根蠟燭,成爲了這間地下室內唯一的光亮來源。
唐居易眯着眼睛掃視了一番那桌上的十二個人,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卻發現無法做出“說”的動作,只能是保持着沉默。
發現了這一點的唐居易又試着動彈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果然也是無法自由行動。
“有趣,這麼多的限制,是爲了阻止我通過其他的方式來獲得與真相相關的信息嗎?”
唐居易心中隱約有些猜測。
沉寂的氛圍沒有持續多久,坐在唐居易左手側的第一個人,也就是那個濃妝豔抹的舞女最先開始了敘述:
【今天鎮上來了一個巡遊的馬戲團】
差不多是最後一個字落下時,唐居易就已經開始在腦海中試圖構建一個事件的輪廓:
“小鎮麼?一場侷限於小鎮內部的秘密?從這些人的裝束和麪孔特點來看,應該是西方的小鎮……那麼小丑傑克可能是那西方的某個外來馬戲團的表演者?”
當舞女說完了這句話後便不再開口,而緊接着發言的便是舞女左側一位的瘦弱青年,穿着一身洗到泛白的制服,面龐看起來透着一種懦弱的味道:
【在去給鎮上的大廚家送信的時候,我就聽說了新馬戲團的消息,看起來大家都很期待】
“是按順時針順序敘述的……那麼轉完一圈之後將會輪到我嗎?可是我對於這個事件完全沒有概念,我該敘述什麼?”
唐居易當即是意識到了這問題所在。
郵差之後,便是穿着白袍的醫生:
【在處理屠夫布徹的牙疼時,他提及了新來的馬戲團的事】
在醫生後的下一位,是穿着標誌性制服的治安官:
【我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個馬戲團,但是他們的團長迪蒙自稱自己的團隊很有名字】
年邁的神父接着治安官的話頭說道:
【在我看來,像馬戲團那種以稀奇古怪的動物或人來牟利的傢伙們,遲早會受到上帝的懲罰】
接下來說話的三人,分別是在這個事件中扮演着“鎮長”“大廚”“獵戶”“屠夫”的四人。
鎮長:【真希望這個馬戲團的到來能讓這個鎮子不再那麼死氣沉沉】
大廚:【那個送信的小夥子告訴我鎮上來了個新馬戲團,我想我應該去看一眼】
獵戶:【冬天甚至都看不到那些獵物的影子……或許我該放下槍去休息一下了,可能看看馬戲團的表演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屠夫:【牙疼真是個很惱人的事情,幸好醫生的經驗足夠老道,不過他可能是太沉浸於自己的專業領域了,連新馬戲團的事情都一無所知】
鎮長就是唐居易此前認爲的西裝政客,一個似乎沒什麼問題的中年男性。大廚是個略胖的男人,而獵戶和屠夫都是身材高壯,而且歲數看起來頗大。尤其是屠夫,其臉上一直帶着一種讓人畏懼的兇橫。
“雖然說以貌取人很不對,不過這個屠夫怎麼看都像是即將成爲某個恐怖事件的主要嫌疑人的樣子……”
唐居易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當鎮子上的居民都完成了敘述之後,就輪到了最後那幾個馬戲團的表演者。
一個身材極其矮小,但是容貌看起來卻無比蒼老的絡腮鬍侏儒說道:
【真想知道麥吉克的那個黑箱子裡頭都藏了些什麼東西,可惜他一直不肯告訴我】
下一位是一個樣貌英俊的年輕男子,帶着誇張的禮貌,身上的衣衫還戴着閃閃發光的小亮片:
【侏儒多爾夫最近有些奇怪,而傑克也告訴我看到多爾夫有些異常舉動……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再然後,則是一個相貌普普通通的年長男子,梳着油亮的捲髮:
【我相信,我們將會在這個小鎮中收穫滿滿】
此時,最後進行敘述的便是馬戲團的團長迪蒙,而在他的左手側,則是唐居易所在的位置。
整個敘述的過程,似乎已經接近一輪。
正當唐居易在思考着自己扮演的角色將會說些什麼時,一陣混雜着寒風的迷霧卻是突然涌來,讓唐居易彷彿置身於嚴寒的冬日夜晚,似乎還能感受到飄到臉上的冰冷雪花。
“不需要我進行敘述嗎?難道說每一輪遊戲我只需要旁觀,然後再進行推測?”
此前唐居易的疑惑也是在這個時候得到了解釋,讓他多少清楚了一點這個遊戲的規則。
“那麼是時候進行一下總結了……這是一個西方小鎮在冬季的某個時間發生的故事,一個人丁稀少的安定小鎮內來了一個不知名的馬戲團,而鎮上的居民都有着各自的理由,一同匯聚向了馬戲團……噢,不對,那個迂腐的神父老頭應該不會去。”
唐居易趁着這一段空閒時間,快速而準確地進行了分析,並且將目前已有的信息和故事串聯了起來,在腦海中構建出了一副圖畫。
“其中有人說的一直是謊言,但是這十二個人看起來都說的是實話,言語中也沒有和現實情況或者其他人的敘述相悖的地方……嘖,有點難辦啊……”
根據之前那個笑嘻嘻的木偶所說的話來看,唐居易需要在十三輪遊戲完成之前進行正確的推理,也就是說,線索不一定在前幾輪遊戲就暴露出來,可能在之後的敘述中才會露出破綻。
這樣一來,唐居易不僅需要記憶大量的敘述內容,同時還要對之前的每一條敘述進行分析對比,而真正進行推理的機會可能只有短暫的幾輪遊戲而已。
更不用說,其中可能出現諸多迷惑信息作爲陷阱,誘騙唐居易進行錯誤的推斷。
根據現有的情況來看,這第一輪遊戲顯然無法看出那個“說謊者”到底是誰,因爲每個人的敘述都符合他們自己的身份,而且其中許多敘述都互相關聯,相互作爲了作證,唐居易能夠做的僅僅只是做出懷疑。
“屠夫和醫生的敘述應該都是正常的,因爲這兩人的敘述具有相同的部分內容……那麼大廚和郵差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但是不能排除敘述中只有一小半是謊言的可能性……”
唐居易思考到這裡時,迷霧已經再次散去,露出了另外十二個人。
但是,原本那個一臉嚴肅的神父老頭,此時卻是雙目失焦地仰面靠在椅子上,微張着嘴,胸口還插着一把鋒利的匕首。
大量暗紅色的血跡從傷口處蔓延,將他潔白的衣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斑駁之色,甚至一路滴落到地面上。
從神父的神色來看,他似乎遭遇了什麼極爲恐怖的事件,在臨死之前還想說些什麼。而他的右手也是搭在胸口,看起來想要拔出捅在心臟處的匕首。
圓桌上的蠟燭,此時只剩下了十二根仍舊燃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