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使用的遠程攻擊是固體化的動能攻擊,再加上他那一身的打扮,這很容易就會讓人聯想到一些使用弓箭機弩的獵人。可是又有誰能想到,這個看上去一身解釋肌肉的粗糙大漢竟然是一個精通奧術的法師呢?
那些鋼柱是他用奧術能量操縱起來的,丟出鋼柱鋼矛的方式也類似於電磁炮,是用奧術能量加速過之後甩出去的。那麼既然如此,他在發動攻擊的時候又憑什麼非要“動手”不可?
“在戰鬥的時候盯着一個法師的手看,卻不去用心感受空氣中的魔能動向,這就是你最大的傲慢!”親眼目睹空中的肉塊飄零落下,那名殺手狂妄地大笑出聲。然後在下一個瞬間,他臉上的五官神經質一般地扭曲了起來——
“同時,這也是你們這羣冒險者最大的傲慢!你們這羣天生和魔法無緣的行屍走肉,被世界之母排斥的骯髒穢物根本就無法察覺空氣中的魔力波動!你們這羣壓根就不該存在於我們這片世界的骯髒雜種!在你們開始入侵我們這個世界的時候,偉大的世界之母就該把你們這羣至邪之物排除在外!去死吧……全都去死吧!讓世界之母審判你們!燒死你們!全都去死吧!”
然而在他面前,張強衆人望向他的眼神卻好似是在看一個瘋子一般——
“這傢伙發什麼瘋了?”張強有些木訥地轉過頭去,對身旁的護結小聲問道。他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或悲痛,反而充滿了疑惑和鄙夷。就好像……就好像他們那個同伴的死亡好像還沒及時吐槽我在發瘋重要一樣……
——怎麼了?
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
這是怎麼了?你們的同伴不是死了嗎?你們爲什麼不哀嚎?爲什麼不呼喊?爲什麼不跪在地上向我求饒?你們臉上那表情算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用那種表情看我?爲什麼……不去管管你們的同伴啊!
得不到回答的疑問接二連三地炸響,卻又遲遲得不到解決的辦法。也就是這時,他終於發現那些冒險者們臉上的“疑惑”和“鄙夷”壓根就不是什麼妥協性質的“主要”,而是最乾脆最直截了當的“全部”!
也就是說,你們壓根就不認爲死了一個同伴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嗎?比起那個死掉的同伴來說,我在這裡和一個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反而更能引起你們的注意力是嗎!
還是說——!
猛然間,殺手先生腦中靈光一閃,想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他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從空中飄零落下的那些“碎肉”。那些的肉片在重力的作用下在他手中軟成一灘,卻又詭異到連一丁點的血腥都沒有沾染……
這是——!
他將那片碎肉在手中反覆翻轉,發現那東西的材質雖然和人體的脂肪組織很像,可又絕對不是正常的人體。而且話說回來……他好像還真的從始至終就沒見到那個被打死的傢伙流了哪怕一滴血!即便是身體被自己的攻擊徹底貫穿,即便是渾身都爆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碎肉,那傢伙好像也確實是沒流過哪怕一滴的血!
這也就是說——
“啪,啪,啪。”
在殺手震驚的目光注視下,馬飛鵬從那堵觀衆矮牆的下面爬了出來。在他的臉上,一個“真系精彩”的嘲諷笑容是那樣的殺傷力十足。
“打硅膠假人打得爽嗎?”他面帶微笑,口中所吐明顯是殺手先生從未聽過的詞語。當然,馬飛鵬此時開嘲諷也壓根就不是讓他聽得懂聽得開心的,他開這道嘲諷,是說出來讓自己和自己身旁的這羣人開心的——當然,被消遣的對象感受如何他可不管。
張強完全沒看懂剛纔發生了什麼事,又完全無法理解爲什麼那傢伙這麼驚訝,馬飛鵬又爲什麼那麼得意,因爲在他的視角看來,這幾秒鐘內發生的事情簡直是再明顯不過了……
在馬飛鵬丟出飛鏢爲自己打掩護的同時,他一個箭步衝刺到了觀衆席的矮牆下面,然後兩腿下彎雙膝下折,整個人好似要用力起跳一般蹲了下去。然而等他一輪蓄力過後,他最後卻只是像那遊戲裡撞到了空氣牆一般的魂斗羅一般在很低的地方來了一個前滾翻,繼續蹲在牆後面的同時藉助前滾翻的力量將一個從揹包裡掏出來的硅膠假人丟了出去!
然後,張強就看到那BOSS和傻逼了一樣突然狂笑了起來,蹲在矮牆後面的馬飛鵬也露出了無比狡黠的笑容……再然後,再然後他就看不懂了。
你說你們的表情哪一個擺在我面前我都能理解,可爲什麼你們的表情互相放在對方臉上的時候我偏偏就看不懂了呢?
當然,這個故事從殺手先生眼中看來可就顯得完全不一樣了——因爲視角的阻擋,我們的土著殺手壓根就看不到馬飛鵬其實還藏在矮牆下面,也壓根就沒有從矮牆後面跳起來過。於是藉助這一個瞬間的消失,馬飛鵬最終得以用一個硅膠假人和自己來了個狸貓換了太子!
這……就是賞金獵人的“暗影步”!
“好吧……雜種,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是有點小把式……”略微花了幾秒想清了怎麼回事,獵人打扮的魔法師殺手惡狠狠道。與此同時,本來就不笨的張強和護結也在他開口之前同樣理清了事情的脈絡,然後露出了恍然大悟和幸災樂禍的神情。
“不過……挺遺憾啊。既然你已經不惜動用這種小把戲了,那就是不是說明……你已經開始黔驢技窮了呢?”說着,他露出了一個猙獰而扭曲的笑容,手上的魔能也再度開始週轉。足足七鋼矛在魔能的作用下緩緩顫動起來,若是他用這七根鋼矛發動襲擊,從七個方向將直接封死馬飛鵬逃走的絕大多數方向,將他徹底釘死在地板上!
然而面對着此等滔天威脅時,馬飛鵬卻仍是一副從容淡定的表情,就好像他從來沒有把任何一道威脅放到自己眼前一樣。
“啊,在你放狠話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讓你思考思考——”面對敵人的威脅,臉上帶着嘲諷的馬飛鵬則是顯得不卑不亢。而他的問題,也成功引發了衆人心中新一輪的疑問——
“你覺得在你被我的假人騙掉攻擊大意自得的那一瞬間,我爲什麼沒有趁着這個機會直接發動攻擊呢?”
是啊,爲什麼他明明有這個機會,卻偏偏又不趁機發動一輪攻擊呢?
戰鬥是很講究“節奏”和“機會”的,節奏一旦錯亂,機會一旦溜走,那自己受傷乃至被對方直接斬殺的機會都會大幅度提升。就剛纔那一波而言,馬飛鵬完全可以在欺騙成功之後施展隱身技能欺進對方身側進行新一輪的偷襲,如果時機得當,他抓住機會直接一招斃敵也絕對不是沒有可能!
那麼,他又是爲什麼沒有這麼做呢?
答案很簡單,因爲在馬飛鵬的眼裡——
“你已經死了。”馬飛鵬伸出手指,直直點在殺手身後的一個光球上。如果在場又有心人在這幾分鐘內一直關注着那顆光球,那他就會相當驚訝地發現:這枚光球的色調竟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少了一塊,原本色彩斑斕的它,現在卻好像是突然少了一道光帶的彩虹一樣,處處都散發着不和諧的色彩……
下一個瞬間,一隻胳膊突然從空中顯出身形,將一道混亂之箭重重地轟在了殺手的臉上。那胳膊出現的是如此突然,位置是如此的詭異,就彷彿……就彷彿它是從空氣中長出來的一般!
不過事實還真就是這樣,這隻胳膊它——就是從空氣中長出來的!
下一秒,不光是一隻胳膊,一個腦袋、一個肩膀、一個上半身從空中生長出來,然後是又一隻胳膊,又一個腦袋從空中生長出來……伴隨着一條條胳膊憑空顯現,越來越多的控制技能甩在了殺手臉上,讓他根本就無力還手!
這些傢伙,不是人數最多的木村一衆又是何人?
“你……”剛在清醒的狀態下說完一個字,殺手就被又一個技能甩中了腦袋。此時此刻,他的雙眼已經完全被驚恐填滿。
雖然他的實力比在場衆人高上兩級,但他其實是不敢同時和一大羣人交手的,灰狼那種戰五渣另當別論,但在場的高級玩家哪一個身上沒帶着點控制?一兩個控制尚且構不成什麼威脅,但一大堆控制疊在一起可就是無縫了!到時候一輪技能甩過來,自己別說全身而退了,就是死也死不到一個全屍啊!
而在他面前,馬飛鵬那輕蔑的冷笑顯得是那般的刺眼。
“你以爲動用BUG分化我們的戰鬥力就能把我們逐個殲滅了?你以爲把他們封到哪個隨機房間裡我們就找不到他們了?”
木村衆人直到現在還沒有出場可不是因爲他們被幹掉了,也不是因爲作者忘了寫,而是被那個殺手(或他背後的勢力)利用副本的BUG將他們封到了副本里的其他地方——他害怕玩家們用一大堆控制技能把他活活玩到死。然而在他們動手的時候,他們可猜不到未來的幾分鐘後會有一個叫馬飛鵬的冒險者直接看穿這些光泡,找到木村當前所在的房間把他們送回來……
視覺是相互的,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當你看到大廳裡飄着一個又一個的高維光團時,你在光團另一邊也不過是一個小小光團中的一部分而已——雖說那種在三維空間裡突然變成單向視覺的四維模型也不是沒有,但馬飛鵬也可以用自己的算式打包票說這個副本里的法陣不是那種類型。也就是說……因爲馬飛鵬看到了這些光球,所以木村也同樣能再另一個房間裡看到這些細節上雖有不同但本質上並無多少區別的光球,而且只要他們能再這些光球中找到了大廳的位置,他們就同樣可以通過BUG從那個未知的房間裡折返回來!
但是現在新問題又來了:木村衆人雖然也大概知道那些光團中有一個是他們原來所處的第一關大廳,可他們又怎麼知道這麼多光泡裡究竟哪一個纔是自己想找的目標呢?於是沒辦法,馬飛鵬需要再幫他們一把……
“你以爲我那五枚飛鏢……僅僅是在爲我自己打掩護而已嗎!”馬飛鵬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一雙眉毛幾乎都要因爲興奮而飛到天上去,“我的飛鏢已經做到固定目標指哪打哪,我怎麼可能又只會讓它們的作用白白浪費!就在剛纔,我的那五枚飛鏢已經成功穿過了他們所在房間的光團,指引了他們前進的方向!現在,他們馬上就要順着我的指引回來了!”
彷彿是要驗證馬飛鵬的話一般,木村的狠話不斷從空間通道中噴涌而出:
“沙雕!敢正面跟爺爺們剛麼沙雕!跑NMB啊!”
“食我餘震啦沙雕!看爺爺們把你控到死啊沙雕!”
叫罵聲不絕於耳,控制技能響起落下的聲音同樣不絕於耳。在技能的風暴中殺手的表情從驚恐逐漸變成絕望——在玩家們的控制面前,他沒有任何能與之抗衡的辦法!
——纔有鬼了呢。
臉上的驚恐只一瞬間就變成了獰笑,獵人打扮的法師掙脫暈眩,大聲咆哮道:
“你以爲我把他們分割出去是因爲怕了他們嗎?”
木村衆人正驚訝於他突然掙脫了控制,卻還沒等他們做出補救措施,殺手的兩隻大手就同時伸出,在空中舞動了起來。那兩根粗壯的胳膊就好似是兩隻大號的擀麪杖,攪得四周的空間翻江倒海。
“我實話實說好了……”
下一秒,那些本來都已經探出了一半身子的木村成員突然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渾身顫抖。而在他們的嘴角旁邊,一股血溪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了他們嘴邊……
見狀,法師嘴邊咧出一抹冷冽的微笑:
“我之所以要把他們送走……就是要等你們這羣傻瓜自作聰明地從空間碎片中鑽過來啊!”
話音剛落,一大股鮮血從空中噴涌而出。在一陣空間扭曲之後,那些試圖從空間通道後面鑽過來的木村衆人竟是全部被腰斬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