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鬧騰下來，早過了中午飯時間。好在渝都這個城市，小吃出了名的豐富，擔擔麪串串香之類的小店隨處都有，也沒個固定的營業時間，隨時開門，隨到隨吃。兩人找了個看起來還算衛生的串串香小店，不一會兒工夫，老闆娘端上來一個麻辣滾燙的香鍋，立刻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甘菘，丁香，八角，茴香，草果，砂仁，肉桂……”雲開低頭嗅了嗅，報出來一串藥材和香料名字：“還算地道，可惜少了豆蔻……”
“小兄弟，厲害！”那潑辣的老闆娘翹起大拇指說：“老底兒都被你揭光了。咱店裡的豆蔻剛用完還沒進貨，這都被你聞出來了。你不會是別家店來偷師學藝的吧？”
“您看我象個間諜麼？”
“不象。間諜不會帶這麼靚的女朋友來惹人注意……”
“這話靠譜，哈哈！”
“狗鼻子！”夏晗霜賞了他一個白眼，起身取了幾十串蔬菜、豆腐和魚肉，兩人吃得滿頭大汗滿嘴流油，連夏美女也沒空顧及形象，辣得臉頰通紅直呼過癮。
“那個夏美琳，她真的是你堂妹？”雲開扔掉手裡的空竹籤，好奇地問。他實在想不明白，以夏晗霜這個女漢子性格，怎麼會跟那個綠茶婊是堂姐妹。
“從血緣關係上講，的確是的。”夏晗霜頭也不擡，埋頭收拾碗裡的魚頭。直到那魚頭變成一堆碎骨頭後，她才擡起頭來，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用紙巾擦擦嘴說：“你都看見了，這就是我家的親戚。想笑你就笑吧，沒啥好丟臉的，反正我也從沒把他們當成過自己的家人，我唯一的家人是我媽……”
“你爸呢？”
“我爸很早就病世了，在我十歲的時候。”夏晗霜略帶戚容說：“要不然夏家人敢這麼欺負我和我媽？”
“……對不起！”雲開沉默了一會兒道歉說。他沒說出來的話是，其實他跟夏晗霜是同病相憐。雲開的父親雲錚，幾年前喪生於一次舉世聞名的空難，儘管航空公司只說是失聯，可幾年過去了仍然杳無音信，絕望的家屬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
“沒什麼。我爸肯定希望看到我一輩子開開心心，所以我一直在努力讓自己過開心點，我爸走後我就再沒掉過一滴眼淚。小時候我愛吃串串香的豆乾，我媽是江浙人，不讓我吃太辛辣的食物，我爸就偷偷帶我出來吃。吃完串串香後，衣服頭髮上很容易留着味兒，我們吃完就會去洗頭髮，回去還跟我媽瞎編故事，可好玩了……”
“我想你爸一定會爲你驕傲的！”雲開舉起茶杯跟夏晗霜碰了一下。
“那是當然，你也不看我是誰的女兒。我爸夏一航，跟金玉堂的老爸金中銘，當年可是合稱渝都雙驕呢！”
“這麼厲害？”
“當然。聽過白金夏宮的說法麼？”
“白金夏宮？”雲開剛來渝都，還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渝都民間有個說法是，‘渝州財富億萬，白金夏宮一半’，這個白金夏宮不是指某個宮殿，而是白、金、夏、宮四個姓氏。白家和宮家是相傳了百年的老牌世家，而金家和我們夏家卻是最近三四十年新興的家族，金家的金中銘和夏家的夏一航，二十年前合稱‘渝都雙驕’，與跟隨李淵打天下的李世民一樣，爲兩個家族的興旺立下了汗馬功勞，後來金中銘繼承了家業，我爸卻英年早逝，所以金玉堂可以在大學舒舒服服地讀書，我這個沒人疼的苦丫頭，就只能混社會討生活了……”
“貌似你這個記者也混得風生水起啊？”
“你看我以前的皮膚，就該知道我吃過多少苦頭了。”夏晗霜瞪了他一眼接着說：“同情就不必了，也算是我自己找的。畢竟我爸是夏家的功臣，留下的錢也夠我這輩子花的，只是不願意象其他夏家人一樣啃老而已。”
“那個白狄飛就是白家的人？”
“嗯，白家掌門人白海峰的三兒子，出了名的紈絝。以前還打過我的主意……”
兩年多前，白狄飛曾當着一堆二世祖的面，狂妄地宣稱要把假清高的夏晗霜弄上牀，沒想到這話傳到了夏晗霜耳朵裡。夏晗霜當時沒吭聲，不聲不響地調查了一家白氏企業的違法勾當，把材料整理成了內參，還抄送了一份給白狄飛的老爹白海峰。
夏晗霜雖然在夏家沒有話語權，卻在渝都政界和傳媒界有不小的影響力，真要跟白家對着幹，那就是白家的一場災難。白海峰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把兒子罵了個狗血噴頭，還帶着他親自登門道歉纔算了結。
白狄飛因此把夏晗霜恨死了，後來不知怎麼勾搭上了夏美琳。夏美琳看不起這個在夏家被邊緣化了的堂姐，偏偏夏晗霜在渝都還是人人稱讚的美女記者，輕視中夾雜着嫉恨，平時不來往也就罷了，偏偏又在街頭迎面撞見，因此纔出現了之前的那一幕。
“其實白、金、夏、宮四家的人，你算是都打過交道了……”
“你和金玉堂，還有白狄飛，還有誰？”
“宮千山。”
“我運氣可真好啊，”雲開苦笑道：“遇到的全是高富帥……”
“宮千山是我的中學同學。”夏晗霜有意無意地解釋了一句說：“宮家據說是武學傳家，家族子弟多在軍隊和警界任職，從商的反倒是最少的。渝都四大家族子弟，以宮千山的兄長宮千闋爲首，包括夏美琳的哥哥夏炎，白狄飛的堂兄白空谷，還有金玉堂四人爲代表，上流社交圈裡稱爲‘渝都四少’，你那個藥物實驗室的同事金玉堂，是四人中最低調也最不合羣的一個……”
“不明覺厲啊！是不是還有四大美女？”
“那倒是沒有。”夏晗霜翻着白眼說：“要不你趕緊把藥妝配方給我，我有信心跟我爸一樣，再打下一個夏家，讓那些白眼狼看看，夏一航的女兒也不是好欺負的……”
“我答應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雲開微笑着點頭說。之前他覺得夏晗霜心眼兒太多而有所保留，可經過幾次瞭解，以及剛剛偶遇的夏家人後，他才明白夏晗霜若是沒點心眼兒，早被人吞得骨頭都不會剩下，況且要做大一個企業，掌門人情商低了也玩不轉。
“耶！太好了！”夏晗霜興奮地蹦了起來，很沒有淑女形象地放聲大笑，彷彿中了幾千萬大獎似的。如果雲開是個女的，估計她會立刻撲上來強抱，這當然是雲開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惜他們還沒熟到又抱又親的程度。
“你別高興太早。我說過不同人羣不同體質的人，不能共用藥方的，所以咱們得先做用戶研究，纔能有針對性的配置藥方……”
“這算什麼問題？你別忘了我的職業，哦不，現在的職業，過陣子姐就是藥妝公司ceo了。你列出需要調查的內容，剩下的事都交給我！”
夏晗霜說幹就幹，立刻收拾出半邊桌子，找老闆娘要了筆和紙，擺在雲開面前眼巴巴地等着他列調研提綱。雲開既然答應了也就不再擺架子，從性別、年齡、皮膚屬性、生活習慣、工作職業等等一項項列出來，很快就把兩頁紙寫滿了。
據說在女人眼裡，專注工作的男人最性感，尤其是這份工作還跟自己切身相關的時候。夏晗霜這會兒就覺得瘦弱的雲開灰常灰常地性感，她坐在一旁託着香腮，瞅着雲開時而下筆流暢，時而皺眉思考，眼裡都快冒星星了。
“暫時我就想到這麼多了。”雲開擱下筆，把清單遞給夏晗霜說：“若按你的設想，前期要做中高端用戶的話，那就要圍繞這部分用戶的需求去調查。樣本數可不能少了，最少也得五百人以上……”
“是，董事長！保證完成任務！”夏晗霜俏皮地擡手，做了個行軍禮的姿勢。
“一邊去，我可不當董事長。”雲開做了個抹冷汗的動作。開玩笑，他雲某人又不缺錢花，答應夏晗霜的合作要求，純粹是看在她爲人不錯還是個大美女的份上，可要是答應做這個董事長了，夏美女鐵定給他整一大堆事情做，他的藥物研究可咋辦？無藥之體纔是他該真正傷腦筋的事情，龍行雲的七月流火都還沒頭緒呢。
“這事回頭再說。”夏晗霜白了他一眼說：“親兄弟明算帳，咱們先商量下以後賺錢了怎麼分？”
“前期投資要多少？”
“我計算過，要租辦公場地註冊公司，還得收購一家小型製藥廠，加上人力和營銷推廣等流動資金，至少得三千萬才轉得動。錢的事你不需要操心，我回去跟我媽說下，估計她留給我的嫁妝就不止這個數。”夏晗霜說着偷偷瞟了雲開一眼，見這位一貫聰明的人居然沒聽出別的意思，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
“要不我還是出點資金？我沒你有錢，大幾百萬還是拿得出的……”
“不用了，你出技術就成。”夏晗霜很乾脆地打斷雲開的話說：“你可別低估配方的價值和貢獻，可口可樂都把配方當戰略武器呢，沒有你的獨家配方，咱們做藥妝就只能是個皮包公司，跟那些神馬口服液或者腦黃金差不多。股份方面我提議五五開，你覺得呢？”
“我不同意。你出錢又出力，我認爲三七或者四六比較合適，你七我三或者你六我四，這樣公平點……”
“要不這樣吧。你四我也四，剩下的兩成，一成留給公司未來的其他高管，另外一成留給金玉堂，這兩成股份暫時掛我名下。這事千萬不能現在告訴金玉堂，得等到咱們公司的產品在市場走俏後，讓他金家入股纔會心甘情願，對咱們也纔有價值……”夏晗霜邊說邊笑，笑得象只准備偷雞的狐狸。
貌美心黑啊，夏一航的女兒果然遺傳了經商天賦。雲開可以想見，真要等到那時候，金玉堂估計得出十個三千萬，才能拿到百分之十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