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寒假撲魚記一
客車走了一個多小時後總算到了終點站,幾兩破爛的麻木車(差不多可以認爲是摩托車改裝的)迅速擋在了客車門口。
陳子慎一下車就被一位中年大叔拉上了車,陳子慎其實對這種不顧他人感受,隨意拉人的行爲有些反感,但一想到敬愛的農民伯伯賺錢辛苦,生活勞累馬上就消了氣,他想着理解萬歲吧。
麻木車發着轟鳴刺耳的噪聲在窄而破的道路上行走了二十來分鐘後就到了一拱石橋處,陳子慎大聲喊着:“停車,停車,就這裡下了。”
可能是車上噪音實在太大,司機弄了半天才聽清楚陳子慎的話,麻木車直接開出了一百來米才停下來。
司機憨厚的笑道:“不好意思,沒聽到,一下子開過了,給四塊錢吧。”
下麻木車後,就是一段很長的土路了,車子是無法行駛的,也只能步行了。坐車很簡便,徒步卻更自由。慢悠悠的行走,興致勃勃的賞着水鄉鄉土風情,這其實也挺有樂趣的。
冬日的天氣有幾分蕭索,陳子慎在車上半天沒動,現在去突然下車走路,幾股寒顫顫的溼冷之氣撲面而來,將他全身包裹着,他連連打了幾個寒顫,鼻子裡都流出了幾絲粘稠。
他深吸了幾口氣息,揮動了幾下臂膀,總歸是生活了快二十年的鄉土,再冷也是很瞬間適應的。
土路的一邊是密密麻麻的的魚塘或稻田,另一邊是一條寬闊的河流。稻田早已收割了,魚塘裡邊還有些淺淺的水,因爲魚兒不安分的掙扎,着水就很是渾濁了。
由於冬季是枯水的季節,雖然此處雨水衆多、湖泊密佈,但仍是逃不過自然的規律的束縛,大河早已枯掉了快一半,兩岸邊都露出不少泥牀,一些貪玩的小孩就喜歡在這泥牀上撿拾一些小玩意。
一路上陳子慎遇到了不少老鄉,差不多都是陳子慎主動和人打招呼。因爲呆在家裡的老鄉都是中年、壯年、老年人,他們年紀比陳子慎大,架子自然是有的,聽說很多年以前,讀書人是備受尊重和吹捧的,正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但到了陳子慎讀書的那個年代,好像讀書就連狗屁都不是了。
你不和人打招呼,別人也不大會搭理你,即便勉強的喊了你一聲,在背地裡也會指責道:“這小子讀書讀憨了,會到人都不會說話了,都說人從書理乖,我怎麼感覺着孩子像是越讀越傻了呢?”
陳子慎其實對一些可有可無的言論不大放在心上,但無奈陳父是個極愛面子的人,他總是會狠狠的罵着陳子慎:
“你個不賊的傢伙,會到人打聲招呼都不會嗎?我看你讀的什麼書,要是讀好了也行,偏偏連個高中的考不上,老子的面子都被你個不中用的傢伙給丟盡了,就你着德行,長大了就等着喝西北風吧,估計找老婆都成問題。”
陳子慎在無數次躺在也中槍後,總算學乖了,他爲了免於捱罵,只得逢人就擠出幾絲笑顏,揮着手點着頭喊着“李叔叔好”、“王阿姨好”、“您好”、“吃飯了嗎”、“到哪裡去了”……
陳子慎正悠閒的欣賞着水鄉田園風光,突然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陳子慎一愣,接着就是露出笑容,準備着要怎麼和人打招呼。
他首先當然得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誰,不然喊錯了可就要惹相親們笑話了,講究多一點的可能又會有說法了:
“着娃子纔到外邊讀了幾年書,家裡的幾個人都不認得了,果然是貴人多忘事。”
只見那人一米六多,長的還有幾分壯實,就是臉色蒼黃,沒了多少血氣,眼圈也黑黑的,眼瞼耷拉着,像是極沒精神似的。也不知道着人晚上都幹了些什麼。
陳子慎馬上就認出眼前的人正是村裡邊的李小二,客氣一點的還直呼其名,看不起他的就喊他二流子、二愣子之類的,至於陳子慎這類讀書人肯定要喊他李二叔、李叔了。
“李二叔!……”陳子慎笑着道。
“哦,讀書回來了!”李小二頭都懶得擡,只是揮了一下手,沒精打采、愛理不理的答應了下。
陳子慎再想去說什麼,但李小二已經和他擦肩而過了,他想着算了吧,雖然鄉里鄉親的還有些感情,但也沒必要拉着別人去說話。
一路上陳子慎又遇到了幾個形態各異的勞苦大衆,他不分貴賤、一視同仁的笑嘻嘻的和這些人打了聲招呼,十來分鐘很快就過去了,陳子慎一路快樂的奔波着,總算走到了家門口。
冬天裡,家裡還有些忙,他爸媽正帶着一羣叔叔阿姨在池塘裡忙着用網拉魚,陳子慎把包往房間的牀上隨意一扔,然後在家裡找了一雙塑料長筒鞋套在腳上,一件破爛沒用的衣服穿在身上,他顧不得肚子有些餓,興高采烈的往池塘上跑去了。
“放假了!”幾個親戚朋友問道。
“嗯!……”陳子慎說着就伸手去拉漁網。
“嘶!……好涼的水,着網子勒在手上好疼啦。”當他伸着手用力拉住漁網時,只覺河水冰涼刺骨,在加上漁網是用塑料線編織成的,勒在手上就像冰刀子在手上劃似的,他吃痛的發出叫聲,瞬間就忍住了。
“你搞不好吧,着好像不是你能夠搞的事。”一旁的人好心提醒道。
“沒事,我就當做好玩,有些地方的人,想拉魚,想玩水還沒有了!”陳子慎笑着道。
“好玩?着哪是好玩的事啊?一年累死累活的,就看着一池塘魚了,這麼冷的天氣,哪還有好玩的心情,你着孩子真會說笑。”
“囉!你爸爸,正在池塘中央的水裡邊站着了,這麼涼的水,能是好玩的事嗎?幸好現在有防水衣,要是放在很多年以前,那就必須得穿着短褲泡在涼水中,當時冰冷不說,老了還容易得風溼病。”一旁的人繼續說道。
陳子慎也懶得聽這些廢話,一些傷情的話聽多了,容易惹得人心煩,再說每個人該幹什麼,做農民,當工人,做白領那也是自己之前種下的因果,也怨不得別人,陳子慎就算想同情勞苦大衆,幫助父老鄉親,也沒那能力,他就連自己都管不過來了,哪來那些高雅的心情去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
撲魚的種類有很多:
姜太公用鉤釣就算一種,這種方法也就陶冶情操還行,正經的是抓不到幾條好魚的。
用電把魚擊暈算是不錯的選擇,在比較大的江河湖海中都可以用得着,且一天下來也能抓到不少魚。
而用網拉魚就是對地點固定,魚羣高度集中的池塘最爲合適了,這種方式需要的人非常多,一般是池塘兩岸都站着三個以上的人,在水裡邊還站着幾個人,他們用腳踩着網的底線,這樣可以防止生活在底層如青魚、鯉魚等趁機鑽空逃跑。
還有一種斷子絕孫的撲魚方法就是徹徹底底的乾枯魚塘了,這一般是壓軸戲,如果魚太多,天氣又熱,你卻選擇乾魚塘,那樣肯定忙不過來,魚也都會死掉的。
“一、二、三……”拉網的人羣喊着號子,一齊發力着。
漁網正一步步的縮小着包圍圈,閃着銀燦燦光芒魚羣開始奮力掙扎、反抗了,只見半空中接二連三的跳起許多曲線完美的身影,可惜它們不是傳說中的魚美人,不然拉魚的男人肯定都要瘋狂了,這麼多美人魚,直接往水裡邊一跳那還不**啊。
最開始幾分鐘陳子慎確實感覺非常寒冷,也使不上什麼勁,過後他漸漸找到了感覺,不僅手上熱乎乎的,就連全身也充滿了能量,他真正感到了拉魚其實蠻快樂的,也不知道這些羣衆爲什麼總是愁眉苦臉的,就不能把他們打麻將熱情的萬分之一用到幹活上面嗎?
“你小子還蠻有勁的嘛!”一個親戚說道。
“還好,還好,就是覺得全身充滿了力量!”陳子慎得意的謙虛道。
“要是我像你這樣年輕的時候,一個人可以頂五個人幹活,這種拉網的事,我一個人可以拉一邊。”親戚認真的吹噓道。
陳子慎想着:日!還以爲你在誇我了,真他媽的人才,也太會吹牛了吧,你年輕時候這麼強,現在也還是着逼樣子,可能嗎?現在也沒見你有多老啊。
“呵呵!……是是是,看得出來,不過人不服老也不行!”陳子慎故意傻乎乎的說道。
“其實我現在也不老,不就才三十多歲嗎!我還是很年輕的。”
“日!那你剛纔還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幹什麼?媽的,說話有點邏輯好吧,服了。”陳子慎蛋疼的小聲嘀咕着。出於對老鄉的尊重,他再次笑道:“呵!……是的,年輕,年輕!”
拉網在過了半個小時後差不多算結束了,成千上萬條將要任人宰割的魚成功的被包圍在了一兜小小的圈子裡,由幾個人站在水裡兜着網子,岸上的網子用棍子插住就可以了。
一羣婦女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出來,剛纔還沒見一個人影的,好像她們都是突然從地底下鑽出來似的。
李大嬸是衆多女人中的一枚奇葩,她長相還行,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穿着件黑色的棉襖,她伸出一隻手說道:“着魚好肥,今年可不會少賺了,着年好過了啊。”
陳父笑哈哈道:“好過什麼?我一場牌就輸乾淨。李嬸,今年過年借點錢我用啊?”
“你小子別跟我開玩笑了,一場牌幾千幾萬的進出,總惦記着我們這些沒錢人幹什麼。”李大嬸笑哈哈說道。
“我是說真的,手上有錢打牌賭博都不慌,李嬸子穿金戴銀的,手頭上捏的錢肯定不少,借點錢,贏了就還給你。”陳父繼續說道。
“這些都是我兒女幫我買的好不好,有五十多歲的人了,哪能賺到什麼錢。不借,說什麼也不借,一點小錢都是和我老頭子一起存的錢,用來防老的,哪能隨便借。”李大嬸極其嚴肅的說道。
“誰不知道,李嬸子就愛存私房錢,枕頭底下,牀鋪下面少說也有個幾千上萬吧,拿出來給我,加利息的,你老頭子哪裡會知道。”陳父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放屁,放你孃的屁,老孃我這麼大的年紀了,還存私房錢幹什麼?等會就把你着搞不上路的話說給你老孃聽,看他是怎麼教訓你的。”李大嬸裝腔作勢的喊道。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