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哥今天綁回來的肉票男女都有,其中一人相貌特別,高鼻子藍眼睛,黃夢樑一眼看去,認出那位竟是黑巖山鎮教堂的牧師查斯里昂。怎麼是“叉死你娘”先生?他一位到中國來的傳教士,又不是做生意,能榨他多少贖金?黃夢樑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山寨治酒犒勞,衆弟兄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盡興享受。席間,二當家胖熊問豹哥,那洋人沒啥油水,留下來又沒有,我看不如干脆把他做了?豹哥卻說今天不做,選個好日子,把他宰了祭天,再把心肝掏出來下酒。
胖熊說那太好了,吃過男人女人的心肝,還沒吃過洋人的,那滋味一定不一樣。嘴裡說着還直吧嘰,好像真的很美味的樣子。他又說,今天弄了幾個新鮮的女人,老大我們一會去玩玩?
幾人喝高了酒,只顧着高興,說些殘忍殺人勾當,誰也沒去注意“少當家”臉色十分地難看。
黃夢樑天性善良,本是農家子弟,雖是少年失去雙親,但純樸的民風和在私塾那學到的品德,鑄就了他善惡分明,忠奸涇渭的是非觀念。今夜,忽聞豹哥、胖熊那將殺人當兒戲、強暴當樂趣的話語,實在是深深地震撼了黃夢樑內心。
他遽然醒悟,這黑巖寨子不是自己呆的地方,豹哥亦不是能夠依靠一輩子的人。得儘快想辦法離開黑巖山寨,逃出這虎狼之窩。
主意一打定,黃夢樑就作手準備。他是“少當家”,在黑巖寨裡十分自由,除了木屋不能進去,其他地方任他往來。當然,要逃之夭夭是不能從過吊橋過的,那樣也太露痕跡了。
不過,黃夢樑有辦法,他剛好在今天看見了一條下山的“路”,夜晚就從那兒抓住藤蘿,溜下山去。不錯,晚上從峭壁上爬下去,非常危險,兩眼一抹黑,一不小心失手,必定摔成一堆肉泥。但那是對普通人,對黃夢樑就不同了,夜晚,黃夢樑的視力依然敏銳,只要天上有月亮或者星光,瞧清石壁上的藤蘿一點問題都沒有。
晚上,豹哥、胖熊與一干山寨頭目,喝得醉醺醺的,去了木屋,大概玩新擄來的女人去了。山洞大廳,衆強盜個個喝得東歪西斜。趁沒人留意,黃夢樑趕緊收拾行裝,準備開溜。出得山洞大廳,天上月明星稀,倒給黃夢樑從峭壁往下順溜提供了抓握藤蘿的條件。
黑巖山上的視野很清晰,但只僅僅針對黃夢樑而已,其他人就沒有那麼好的目測辨識了。因爲,衆強盜並沒有像他那樣吞下一顆罕世的蛟珠。
他很順利的溜到那懸崖邊,準備扯住藤蔓滑下去,忽然想起,胖熊他們說過兩天要宰了那洋人“叉死你娘”,還要掏他心肝吃,心中大爲不忍。那“叉死你娘”爲人不錯,待客又熱情,顯見是位好人。不能眼睜睜讓他慘遭毒戮,而見死不救!得去救他一塊出逃。
於是,黃夢樑折回小道,悄悄摸到後山黑松林。夜晚是黃夢樑的強項,別人看見的是漆黑一團,他卻瞧得清清爽爽。木屋外有兩名站崗的哨兵,今夜他倆也喝多了酒,靠在一株松樹已經醉意朦朧。倒方便了黃夢樑尋找“叉死你娘”牧師。
黃夢樑一間間的木屋察看過去,裡面那些頭目或抱着女人睡覺,或正做那男女苟且之事,尤其是豹哥與胖熊令人不齒,身子下壓着的女人還在哭泣,他們卻興致高昂聳動……此時的黃夢樑,已經對豹哥沒有絲毫好感,心中對他充滿了鄙夷。
此時,木屋內沒有任何人留意到外面有雙眼睛在偷窺。
黃夢樑逐一房間尋找,他的視力極好,從窗口望裡瞧,便能瞧清楚屋裡一切。在最後一間木屋,黃夢樑找到那“叉死你娘”牧師了。
大約豹哥是準備把他當畜牲宰來吃的,就專門將他關在一間房子。房門掛着鐵鎖,窗戶又是用硬木條做柵欄,裡邊的人是很難逃出來的。就算他逃出來,門外也有哨兵;就算哨兵睡着了,他也無法通過那道天塹一般的吊橋。所以,關着的肉票休作逃走之念。
查斯里昂先生躺在房間,沒有一點睡意。他被擄上山寨純粹運氣不好。
早幾天,他接到昆明主教的信函,要他趕回昆明,去泰國曼谷,接手那邊一座教堂的神職。只因前段時間黑巖山鎮出了樁土匪搶劫大案,弄得過往客商人心惶惶。好在,那樁大案過後又清靜下來,客商們才又敢上路,只是心中懼怕,大家結夥成團,方敢行路。
查斯里昂雖是外國洋人,亦懼強盜。今天打聽到有多人結伴過黑巖山,就與之一路同行。本來,他一個外國人單獨行走,豹哥他們不會對他動手,知道傳教士一般都是窮光蛋,沒有油水可撈的。可洋人查斯里昂卻不懂強盜心思,偏偏與大隊商人一路,就如同羊羔自己鑽進了虎口。
查斯里昂不知自己的命運如何,但感到必定凶多吉少,關於強盜的事他還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他躺那屋內默默向上帝祈禱,正禱告,聽見門外鐵鎖“咔嚓”一聲響,門就被推開。閃進來個黑影,還以爲是強盜來結果他的性命,便斗膽欲問你們要幹什麼?
哪知,黑影朝他噓道:“別出聲,‘叉死你娘’先生是我,我來救你出去!”
黑影自然是黃夢樑,他用那柄短劍輕輕就削斷了鐵鎖。進屋來對查斯里昂說,跟着他走,千萬別弄出聲來。
查斯里昂看不清來人,聽口音似乎有點熟悉,一時也憶不起是誰。只要是來救自己的,也不管那許多,悶着腦袋跟在黃夢樑身後,溜出了黑松林。
到了峭壁處,黃夢樑對查斯里昂說,我們只能從這兒下去,其他沒有路。不過查斯里昂先生不用害怕,我在前邊走,你跟着往下滑就行,保你沒事。
倘若是白天,估計查斯里昂不敢走這條“路”。這兒哪有什麼路喲,就是一道刀削似的石壁,幾十丈高,探頭去望都暈,腿肚子打顫。幸好是黑夜,反正黑咕嚨咚,瞧不清下面,也就免了恐懼。
黃夢樑在前邊探路,查斯里昂隨着他攀滑,有黃夢樑不時的提醒,下降的過程還是很順利。約莫在峭壁上爬了一個時辰,就到了澗底。
澗底的光線更暗了,黃夢樑的目力也瞧不了多遠,查斯里昂就不用說,跟瞎子一樣。他想砍些灌木,可那灌木潮溼,不能用着火把。無奈,只得拉着查斯里昂的手,跌跌撞撞往澗溝外走。
走到快天亮的時候,黃夢樑冷丁看見黑暗中閃爍着兩團綠瑩瑩的火球,雞蛋般大小,在緩緩移動近前——黃夢樑心子一緊,脊樑上頃刻沁出冰涼的汗珠。他可是打獵的老手,知道那綠火球不是磷火,那是猛獸的一雙眼睛。
漸漸,綠火球靠近了,黃夢樑方瞧清,乃是一隻牛犢般壯的黑豹。黑豹是這一帶最爲兇猛的野獸,體型不遜色山中之王的猛虎,且攻擊性極。夜晚,人若與它狹路相逢,必須儘快避開,否則它一躍撲來,血盆大口一張,咬掉的不是腦袋便是胳膊。
人在山澗裡,無處可避,無路可逃。黃夢樑心裡再懼,也得壯起膽來與它殊死一搏。身後的查斯里昂是幫不上一點忙的。
他拔出短劍,對着那黑豹,只待它一躍而起的時候,捅進它頸項的喉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