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羣怪物吧,人數從最開始的五十人到現在的二十人,一直在減少,而且所有人也清楚,這個數字按照正常發展,最終只會變成七。所以幾乎所有人的潛意識裡都將身邊的人當做敵人,恨不得別人莫名其妙的死掉,好以此來減少壓力。
想想,能和這些每天都希望你死的人融洽的相處,這是多麼難得的事。
葉無缺仔細的端詳起竹林空地裡和莫石單挑的紫日。他個頭跟葉無缺齊平,不高不低,長相沒有林天雨那麼帥的明顯,也不是墨那種如女人般精緻的面容。但紫日的臉看上去就會讓人感覺舒服自然,明明藏有很多心事,但看上去就是一副沒有心機並且友好和善的面孔。他每個器官都長的光明磊落,顯得陽光可靠,人畜無害。如果搞個投票,說我們這些人裡,你最放心把自己的後背交給誰,無疑榜首就是紫日。
林天雨是我們這羣怪物中第一個提出需要合作聯盟的人,葉無缺是他第一個邀請的人,紫日就是第二個。現在想來,恐怕林天雨也是被他這張人畜無害的臉給矇蔽了吧。這小子雖然人不壞,但真是賊精。剛纔那簡簡單單的對話就說明這小子絕對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
莫石在和田真打後,可能是因爲兩人都沒怎麼認真的緣故,他的體力依然保持充足,在和田真開頭,就一股腦的猛攻。雖然大家這時候的切磋單挑,根本就像是我們訓練後的娛樂玩耍一般。但像莫石這麼愣頭愣腦的打法,恐怕我們這個隊伍裡,也只有他和古巴阿羅了。
打架是門技術活,如果你的敏捷度不如對方,則不要輕易的選擇進攻。因爲進攻是定性的前進,自己的行動路線就都成了對手可預測的範圍。對手如果足夠的敏銳,就足以從你的進攻節奏中找到明顯的薄弱點,而進攻通常沒法兼顧防守,那被集中要害就成了遲早的事。
這就是所謂的‘敵不動,我不動。’的重要性。
先生曾經講過,有這種打架性格的人,一定要嘗試去改變。因爲一個人招式的表現形式其實就是這個人性格的表現,而一個人性格的形成也會是長久以來受到自己的招式影響的,兩者相同相融。
先生說你急躁的一味進攻,那生活中也必然是一個急於求成的人,那樣的人通常情況下都是因爲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而失敗。所以我們要學會沉穩,先保守觀察,掌握足夠的對手資料,再加以反擊,要懂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不過這些都是假設在兩人實力差距不大的情況下。如果真的實力差距懸殊,就好比古巴阿羅和一個普通人對打,就算那個普通再怎麼防守,古巴阿羅依然能一拳把普通人打暈。暈了還怎麼防守,暈了還怎麼反敗爲勝。還是硬實力制勝。
不過對於眼下的切磋,紫日無疑是將先生那套理論發揮到極致的人選。雖然都是嬉鬧,但紫日本身就養成了這樣的打鬥模式。他一邊和莫石保持着兩米的距離,一邊後退。連嘗試性的進攻都沒有。
葉無缺站在場外看的清清楚楚,莫石看似壓倒性的進攻其實完全暴露了他所有的行動軌跡。如果葉無缺沒有算錯的話,紫日再往後退五米,莫石再前進五米,以他現在的步伐跨度來說,他賴以支撐身體的右腳前腳掌的腳拇指必然會踩在一塊不大的石頭上,到時,莫石進攻固定的身形必然會被那塊看似不起眼的石頭破壞身體的支撐點,不出意外,莫石會自己摔倒。而紫日的步伐跨度,正好越過那塊小石,連腳掌都不會碰到一下。
五米。
四米。
三米。
二米。
一米。
‘撲通!’
莫石果然摔倒,大家開始鬨笑,堂堂被稱作怪物的高手竟然在打架的時候自己摔倒。連莫石自己都站起身來摸着頭不好意思的笑。但葉無缺心中明白,那塊石頭的顏色接近地表,真的不容易被發現。而且也只是在場外能冷靜觀察到全局才得以發現,正在專注攻擊的莫石定然不會注意這麼細小又看似無關緊要的東西。
莫石笑呵呵的說:“你運氣真好,要不是這塊石頭,葉無缺馬上就能用氣勢把你壓倒了。”
紫日也只是呵呵笑着,看起來依然單純的人畜無害。
哎,葉無缺心裡替莫石打抱不平,兄弟啊,你被他算計了。不過你也輸的不冤,連葉無缺跟他隨便說一句話,都能被他找出葉無缺和平時不一樣的破綻。
果然還是先生說的對,被動的一方更能掌握主動權。但是逃跑這種事情,畢竟是要更主動一點啊。
可怕可怕,還是得少說話。
從一開始葉無缺就本應是個孤獨的人。我的靈魂深處,一個好像屬於自己的聲音一直在腦海中提醒葉無缺。
深夜。葉無缺孤獨的靈魂在王府內到處遊蕩,巡邏的士兵從我的靈魂身邊走過。葉無缺不被任何人發現,就眼睜睜的看着葉無缺陷入一種被所有人無視的狀態。就好像葉無缺明明活在這個世界上,但卻被整個世界遺忘。久而久之,葉無缺竟然有些討厭我的這個獨有的特殊能力。葉無缺更喜歡和兄弟朋友們待在一起,和靈靈待在一起,這樣葉無缺才能明白葉無缺真正的活着,而不是隻有一副靈魂。
葉無缺好像記得武士曾經說過,有這種特殊能力的唯有我的家族這一脈。葉無缺不知道我的家族到底是怎樣的家族,但葉無缺在靈魂的狀態時明顯能感覺到一股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孤獨和無助。葉無缺越是能熟悉的控制靈魂,這種無奈的悲傷情緒就越發的明顯。葉無缺不知緣由,也束手無策。
有朝一日如果葉無缺能夠逃出王府,葉無缺一定要查清我的家族,葉無缺一定要明白這永無止境的孤獨感到底有何而來。
但是眼下啊,雖然這種悲傷讓葉無缺想哭。但是葉無缺還是得繼續我的計劃。
有趣的是,靈魂狀態介於虛無,也並不能感受原本屬於冬天晚上的徹骨寒冷。葉無缺在心裡爲自己講這種類似的冷笑話來舒緩情緒,但是好像用處不大。
不過經過葉無缺這段時間對於路線的探測,葉無缺已經找出了一條通過東牆後最佳的逃出王府的路徑。最完美的是,路徑的終點,正好對準了武士和靈靈一起經營的燒餅店,完美的路線,完美的終點。
路線已經定了下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克服路線上的障礙。
葉無缺再一次走到東牆面前,腦海中一直回憶着楊子權的屍體躺在這裡的那天,回想着教官說的話,教官曾經說過。楊子權之所以無法從這裡逃跑,是因爲這裡潛伏着一個只存在於戰爭中,最爲神秘且最爲關鍵的神射手。這就造成這王府最容易突破的地方成了最不可能越過的高牆。
楊子權死後,葉無缺倒也見過幾次他的靈魂,他的靈魂一直徘徊在東牆和寢室,似乎很想離開這裡,但始終無法離開,只有無盡的在兩邊徘徊。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靈魂越來越淡,後來就很少在見到他的靈魂了,最近更是一次都沒見過。
大概,是魂飛魄散了吧。
那個大笑大叫,在人羣裡朝氣十足的怪物,也終於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們整個團隊裡,或許也只有葉無缺,因爲偶爾能看到楊子權靈魂的關係才記得他吧。葉無缺猜葉無缺問任何一個人,他一定會想很久纔回答:“你是說前段時期逃跑被殺的楊子權?”
逃跑被殺的楊子權。就是楊子權留下的唯一印象了。
葉無缺有些無奈,如果葉無缺逃跑也不順利呢?不出意外,葉無缺留在這世間的唯一印象,也只有‘逃跑被殺’四個字了。
所以葉無缺一定要想法找出這附近隱藏着的神射手。葉無缺走到東牆下,三米高的東牆像個攔路的怪物一樣,長長的無止境的擋住葉無缺前進的去路。
但是此時我的靈魂是自由的,葉無缺一躍而起,攀坐在東牆上方朝着四周望去。腦海中一直在努力回憶先生教過我們有關神射手的知識。
先生說過,內三環的人都有做神射手的潛質,觀察敏銳,動作精確。當然要需要精確的計算。傳說中的皇城大軍的第一神射手風之晨曦,就會在拉弓的同時,會將與目標的距離,風速,目標的本身的實力,甚至自己的行蹤暴露的程度等等因素全部計算進去。
神射手多出現在戰場上,一場萬人大戰,通常都會安排,也最多隻能安排由五六人組成的神射手小組,他們負責在兵荒馬亂的戰場上射穿將領的頭顱,爲戰爭的勝利取得決定性的優勢。真正會打仗的將領都是躲避神射手和找出神射手的高手。
葉無缺看着四周,到處是被王府僕人修剪的整齊劃一的觀賞植物,和密密麻麻的房間。能夠藏人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就算葉無缺對靈魂有無止境的控制力,但葉無缺也無法保證葉無缺找過的沒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不是神射手的藏身處。什麼都不好說,萬一葉無缺真找到神射手的據點,卻正好因爲神射手上茅房的時候而錯過了呢?再或者,就算葉無缺找到了神射手,葉無缺又怎麼來確定他的身份,而不會當他是一個普通人呢?先生並沒有講過神射手應該長一副怎樣的臉啊。
事實上,葉無缺在這附近的很多房間都進進出出過好多回。但這些房間和王府的其他地方的房間一樣冷清,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房間。這附近很多房間裡也確實住了各種各樣的人,但看起來都只像是王府的家僕,並不像先生口中高深莫測能決定戰爭勝利的神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