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宋小牛這下明白了,原來客運碼頭也有不少講究的,長江口屬於外江碼頭,乘坐大客輪,來往的都是全國各地來這裡做大生意的。
而淮河等則屬於內河碼頭,乘坐小火輪,或者是客貨二用的拖戈駁船,船速更慢,大都是往淮北去的普通百姓居多。
怪不得長江客運碼頭的客棧,價格普通高,而這裡便宜很多,這身份高低立判清楚。
宋小牛隻是洗了個澡,就領略到蕪湖劃分有錢人和沒錢人的規則。
他對這種事沒有興趣,於是愛搭不理的自顧自地洗着,那二個瘦長漢子說着說着也自覺沒趣,便用鄙夷眼光掃了宋小牛一眼,哼了聲洗好了,便起身離開。
宋小牛落得清淨,他用浴巾擦洗着身子,把汗漬沖掉也就可以了。
在煤山鎮,指揮部和軍營裡有燒水鍋爐,全天候提供熱水和熱氣,取暖洗澡那很方便,軍官還有大木盆泡澡,比這裡條件不知好出多少倍。
他擦乾身體,換上乾淨衣服,渾身的疲憊感似乎也一掃而光,掀開大棉被,一股微冷的寒氣撲面而來,甩了甩頭髮,便朝二樓房間走去。
顧祝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在下面食堂送上來早餐。
剛纔二碗餛飩只能說吃得半飽,早上得多吃點,萬一等會上船了,那就沒得吃了。
他想得周全,聽得房門被敲響,趕緊去開門,接過宋小牛手裡的髒衣服就往包袱裡塞。
送上來的二籠小籠包,每籠十隻,兩碗米粥,一碟小菜。
剛洗了澡,喝一口溫潤的粥湯,便讓宋小牛食慾大增,兄弟倆各自喝着粥湯,吃着可口的小籠包,一口咬下去,湯汁四溢。
倆人很快便心滿意足的吃完了小籠包,喝完了湯粥。
顧祝年便收拾碗筷小蒸籠等餐具,自覺送下樓去,而宋小牛則擦乾淨了嘴,站在窗戶邊,拉開窗簾,想吸一口清晨的空氣。
這會天色已經大亮,一眼望去,前面都是低矮的青磚瓦房,泛着青灰色的古樸氣息,與年代久遠的白黃牆壁,在加上清晨的微微霧氣懸於上空,莫名的覺得是一副畫卷。
街道上的喧鬧聲,憑空讓這幅畫卷多了一絲煙火氣,吆喝聲,叫賣聲等各類聲音徜徉在這片街道里。
這會街道已經有了許多人:
穿着棉袍後腦勺留着辮子的匆匆商人,明顯居多。
挎着籃子牽着孩子的婦人,杵着柺杖的老人也都在穿在其中。
窗櫺下這是一條不算寬闊的街道,所以顯得略微擁擠,街道兩邊的店鋪也都開了門。
有的在用竹竿撐起一個擋雨棚,有的在擺放貨物,佔據了街道的一部分。
所以,只留出中間一條不算寬敞的路來。
每當有穿的破破爛爛的乞丐,從店鋪門前經過,只是稍微一靠近,便會立即遭到店裡的驅趕。
似乎成了這裡的常態,也沒見到哪個熱心市民前來指責。
四年沒有回家,從杭州過蕪湖還是第一次,宋小牛覺得很新奇。
他的目光隨着這些驅趕的乞丐往前移動,停留在了一片鋪在地面的稻草上面,剛好處於一個街道交叉口,也是另一條巷子的出口。
這裡,乞丐幫便開始在這裡上聚集。
只見這些乞丐們熟練的往地上一坐,蜷縮起雙腿,把又髒又長的頭髮遮住面龐,再搭配一身油黑又破爛棉襖。
他們面前的路面上,各自擺放一隻有缺口的碗,如果能再賣力的吆喝幾聲,想來一天的收入是可以填飽肚子的。
宋小牛覺得,如果自己第一次在家鄉蕪湖,遇見第一個乞丐,應該會從口袋裡掏出幾枚銅板的。
但當他把目光從街道的這頭,移到另一頭,便會發現每個巷子交叉口,都會有這麼幾位乞丐之後,大概也會肉疼那麼幾枚銅板吧。
這些所謂乞丐,四肢健全,就是好吃懶做,習慣於不勞而獲。
看了一會街道,便又重新拉起了簾子,對着返回的顧祝年說道:
“大年,俺們先去碼頭看一下往蚌埠的客船,是幾點鐘的,買上票,順便逛逛蕪湖城!”
“嗯大哥。”顧祝年將裝有銀洋的小包裹背在身上,關上門跟着宋小牛出去了。
客棧離內河碼頭不遠,也就二百來步,宋小牛他們到碼頭售票處詢問,結果被告之,到蚌埠的小貨輪票已售罄,只有夜間的還有票。
瑪的倒黴,不過想想也是,沒幾天就是年關,在外的遊子們都得回家過年。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
夜間就夜間吧,也沒什麼不安全的,兩個大男人又有武功,誰也不敢搶劫。
買了二張晚間的船票,倆人就決定逛蕪湖街道去了。
蕪湖也是被洋人闢爲通商口岸,英國人在蕪湖範羅山建起了領事館,並在城市中心建有公共租界。
倆人打算往租界裡去逛逛,那裡最繁華。
宋小牛跟着大少爺去過上海租界,那也是走馬觀花,而顧禮年則沒有,他也想去開開眼界。
他雖然在拱宸橋日租界當過苦力,但在清末,英美的公共租界,法租界的形式,跟日租界大不同。
英美法在租界這個國中之國裡,那裡大興土木,營建房地產,商鋪等,吸引中外高端人士,豪門貴胄入駐,搞活市場經濟,從中謀利。
而日租界裡住得大都是東洋人,浪人居多,他們的想法,這裡就是他們的國土。
日租界除了少部分中方僕人和苦人,其餘都是爲東洋人服務的流氓。
而租界對外服務的,大都是林林總總的妓院,煙館,茶館和日式料理店。
清晨的石板街道被露水打溼,來往的人走過路過的多了,這會已經有些泥濘了,宋小牛和顧祝年兄弟倆,卻沒有這些顧忌,直接踏上去往前走。
只有走上街道,置身於來往的人羣裡,他們有意放慢了步子,邊走邊看着街道兩旁。
小麪館裡食客的討論聲,鐵匠鋪裡“砰砰”的打鐵聲,攤位上討價還價的喧鬧聲,以及街角乞丐敬業的叫喚聲。
一邊走一邊聽,越是靠近租界的地方,越是繁華,人也是越多,穿着也越來越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