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反正衆目睽睽之下,是陳天華親自帶兵來武裝搶人的,事後,他可以如實上報就是。
“請陳大人息怒,卑職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借我十個膽也不敢刁難大人呵,這樣吧,這女人您領回去,也許是我的手下人看走了眼,誤會了,嘿嘿…”榮澤趕緊服軟。
“這還差不多。”陳天華冷哼道。
見榮澤氣勢下挫,陳天華乘機大步向前,走到鸞蓉跟前一俯身,在衆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諱地將她攬腰抱起,直奔四輪馬車。
侍衛長飛鴿忙不迭跑上前去,將車門打開,陳天華將鸞蓉放入後排座,自己隨即上車坐在她身邊。
飛鴿也隨即上了馬車前排。
“於洋,快走。”
他將頭伸出車窗外向於洋等喊話,他心裡很清楚,必須
儘快離開此地,免得夜長夢多。
於洋把槍一收,縱身躍上戰馬,手一揮,十餘名侍衛紛紛上馬跟上前面馬車。
佔領碼頭的顧祝年和他的隊伍,仍然留在原地監視,見到陳天華的馬隊走得沒了蹤影,這才策馬離開。
豪華四輪馬車和侍衛馬隊,風馳電掣般離開城東碼頭,直奔濱江大道上的紅磡公館。
馬車直接進入公館,在一號樓前停下,飛鴿快速下車將車門全打開。
陳天華隨即下了車,鸞蓉剛將腳踝伸出車外,他俯身準備抱她下車,可這次她執意不讓,他只好攙扶着她慢慢下車。
這時,公館裡幾個女傭跑上前來幫忙,“快將鸞蓉姑娘攙扶到一樓客房,去準備棉籤、消炎粉、碘酒等,還有換洗衣服。”陳天華將人交與她們,叮囑道。
“是將軍!”兩個強壯些的女傭,左右架着鸞蓉幾乎離地而行。
“哎喲,這還受傷了呀!”一道清脆聲音從樓內傳出,聲到人到,是許雲媛。
“是雲姐姐吧!我在上海常聽得文雄先生提及,巾幗不讓鬚眉,鸞蓉不便行禮,請姐姐見諒。”
鸞蓉低下頭來權當施禮。
她很聰慧,憑許雲媛走出來的氣場,就一眼認定對方就是大名鼎鼎的雪狐掌門,陳天華的隱性二夫人。
許雲媛一愣,心裡不由得佩服對方機靈,她盈盈向前彎下腰來親自驗鈔傷情,“哎喲蓉妹妹,這雙腳都流血了,怎麼弄的?”
“沒什麼大礙,就是擦破了些皮,姐姐!”鸞蓉強顏歡笑,話音低若蚊蠅。
“快快,把她扶進左邊那間大客房。”許雲媛指揮着,衆人合力將鸞蓉直接攙扶入客房寢室的牀榻上。
陳天華跟進客房,他並沒有進入內屋,而是在客廳駐步了,只見他雙眉緊鎖,一言不發的轉身站在窗前,從衣兜裡摸出雪茄盒子,抽出一支點燃後吸啜起來。
鸞蓉瞧着自己被劃破染紅的雙足,神情更加的鬱鬱寡歡。
宋瑜從門外進來,手裡提着一隻小型的西洋藥箱,麻利地拿出棉籤,沾了些碘酒,在鸞蓉雙足傷口處開始塗抹消毒。
刺激神經的疼痛感讓鸞蓉微皺眉頭,嘴裡發出嘶嘶的呻/吟聲。
傷口消毒之後,宋瑜再倒上些消炎粉,再用沙布輕輕地將她的雙足包紮,然後讓鸞蓉躺下,在受傷的腳踝關節處,雙肩胳膊等被拉拽出瘀青扭傷的地方,開始推拿按穴,活血化瘀、消腫。
宋瑜是習武之人,懂得跌打損傷的醫術。
許雲媛領着二個丫鬟從門外進來,一人提着桶熱水,顯然是準備幫鸞蓉擦洗身子,另外一人手上拿着一疊女裝衣服。
“蓉妹妹,等會擦洗之後,換上我的衣服吧,就怕是不太合身。”許雲媛道。
“多謝雲姐姐,姐姐的衣服穿在鸞蓉身上,那肯定合身。”鸞蓉低聲說道。
這話看似平常,可許雲媛卻聽出了弦外之音,似乎在暗示些什麼。
過了有半個多鐘頭,宋瑜和丫鬟陸續退出了大客房,許雲媛親手幫着鸞蓉換了衣裳,在裡屋低聲交談着。
“雲兒,你也出去一下,我和鸞蓉談些事情!”陳天華突然走進裡屋開口道。
“啊…哦好!”許雲媛錯愕,表情略顯尷尬地離開房間,隨手輕輕關上門。
“將軍!有什麼事需要雲姐姐迴避嗎?”鸞蓉雙眸看着許雲媛離開的背影一眼,從牀上起身,擡頭質疑陳天華,語氣中帶有埋怨的成份。
她當然是怕許雲媛多心,這裡當衆甩她的顏面。
陳天華並沒理會她的埋怨,而是緊盯着她的雙眸,臉上顯有慍色,眼中發出駭人光芒。
“鸞蓉,你爲什麼要冒險去城東碼頭?你既然想到讓傅君劍來找我,完全可以在那間倉庫裡等待嘛,那將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無論是誰的性命,都不能視之草芥,在我陳天華心裡,無論貴賤,是生命都應該得到尊重,不能有半點踐踏與輕賤之意,更不能隨意傷及無辜!像剛纔的玉清,我恨自己當時沒有跳下馬車徒步向前的意識,要是早行動幾分鐘,就能挽救她的生命!可…遺憾吶!”
陳天華有點失控的低嚎。
“這事確實怪我,當時考慮不周全,主要怕傅君劍萬一尋不到你,而清兵搜查過來到倉庫怎麼辦?我身上帶有省衛生總局的出境證明,以及修女裝束,如其坐以待斃,不如去碼頭試試,實在不行,就在碼頭附近等你,可沒想到竟然如此會兇險,我…我有罪啊,對不起玉清妹妹…”
鸞蓉淒厲一聲哽咽道,她雙眸飽含淚水,臉上盡是悲傷和無奈。
陳天華面色凝重,但沒有再吭氣,只是一股勁地吸啜着手中的雪茄。
他也知道鸞蓉說的是實情,面對危情她沒有亂了方寸已屬不易,況且她的選擇,對於一個毫無臨戰經驗的年輕女子,也是對的,只是對形勢判斷缺乏經驗。
陳天華從三開櫃裡取出錦緞織成的軟薄毯子,披在她肩上,這房間長期不住人,天又下雨有些陰冷。
這時,鸞蓉突然情緒崩潰了,她撲倒在牀上嚎啕大哭起來,爲玉清,爲劉復基,爲許多人,也爲自己…
門外等待的許雲媛,聞聲推門衝了進來,而鸞蓉此時的身心,已籠罩在悲傷的陰影裡,全然不理會四周左右。
陳天華輕按許雲媛的肩膀,攔住了她,低聲道:
“讓她痛痛快快哭一場吧,你等會再去安慰她,通知廚房給她去做些吃的,煮些生薑湯,她淋了雨怕着了傷寒,我出去處理些事,告訴她,玉清的遺體我想辦法派人去處理,請她放心,你們也不用管了!”
說完,陳天華大踏步走出房間。
許雲媛望着離去的背影,尋思着將會有大事發生,她瞭解這個男人,他的冷峻神色和堅毅步伐,是做出重大決斷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