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月10號,距離過年還有兩個星期時間。
剛剛結束一天拍攝的萬小虎,就被蘇雅從片場拉走,今天晚上,她的爸媽要見一見萬小虎,審視一下萬小虎是不是正經人,會不會坑了他們的女兒。
“我這樣是不是很有風度,很帥氣?”
對着後視鏡搔了搔特意剪裁的三七開,萬小虎問。今天爲了這次見面,萬小虎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上了得體的衣服,上面是休閒皮夾克,下面是深藍色牛仔褲,再配一雙安踏運動鞋,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還行吧。”蘇雅給了個馬馬虎虎的評價。
萬小虎也不在意,他本來就跟高帥富不沾邊,而是勝在氣質和才華上,打扮上只要不出紕漏就好了。
“你給買的什麼禮品啊,別太低了,顯得我有點寒磣。我這個人雖然自信,但是自信得靠物質基礎和成功基礎支撐,太寒磣了我說不好話。”
“你還真喜歡挑三揀四,你去我家拜訪,自己不準備禮品,還嫌我幫你挑禮品檔次低?”
萬小虎呵呵一笑:“也就隨口一說,你撅什麼嘴啊,按理說你爸身爲上校,你家紅色世家,根本不會在意一點小禮品。”說着,萬小虎就從後排座位上,將蘇雅買的東西拿過來,一一檢查。
毫無新意的三樣東西。茶葉,煙。酒。
“東江特供的蘇煙啊,據說這煙很難搞,專供東江政府高級官員使用。”前世作爲菸民一個,萬小虎一眼就看出來這白皮精裝的無名香菸。
“你對煙很有研究啊。”
“那是當然,我雖然不抽菸,理論還是必須有的。”萬小虎自然不會告訴蘇雅,上輩子抽了將近十年的煙,“不過。送這三樣,會不會顯得太俗氣了?”
“你懂什麼呀,俗是俗了點,但是這三樣檔次都不低。誠意還是有的,而且,沒有新意也代表了穩重。真要是亂搞一些花樣,我爸指不定還認爲你這個人心思不正呢。你一會記住了。我爸比較刻板,你吹噓可以,但是不能過分了。我媽則比較能嘮叨,還特別喜歡別人認真聽她說話……”
“怎麼感覺去你家一趟,就像是特工執行任務一樣,危機重重。”
“哈哈。我相信你,能應付過來。”
閒扯一會,終於到了蘇雅的家,京城軍區駐地的家屬樓,也可以說是一個在軍區內的小區。查了證。停了車,拎上東西。萬小虎剛纔還談笑風生,現在突然就緊張起來。兩輩子加起來,他都是屁民一個。
突然要見到傳說中的紅色世家,這還真有點緊張。
“怎麼了?臉有點白啊?”
“天有點冷,凍得。”
上了樓,按響門鈴,萬小虎感覺手心有點出汗的跡象。暗自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把緊張感拋出去,自己只是來吃頓飯而已,又不是真的女婿拜見丈母孃,緊張個屁啊!
門開了之後,是一位中年婦女。
蘇雅立刻親暱的叫了一聲:“媽。”然後拉着蘇雅媽的手說,“這位就是我的合夥人,萬小虎導演。”
“阿姨好。”萬小虎趕緊鞠躬問好。
“你好,進來坐吧。”蘇雅媽繫着圍裙,很客氣的說。
進來之後,就看到客廳上,一位身穿深藍軍裝的中年男子,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到蘇雅和萬小虎,把眼睛擡了一下,放下報紙,卻沒有說話。
“老虎,這是我爸。”
萬小虎又是鞠躬:“叔叔好。”
“你就是萬小虎?”
“是的。”萬小虎站的筆直。
“坐吧。”
“哦,好。”
蘇雅媽媽說:“你們聊着,我去做菜。”
“我去幫你。”蘇雅也跟着進了廚房,客廳裡頓時只剩下萬小虎和蘇雅的父親,空軍上校蘇志成。
“我看過關於你的報紙,今年二十週歲,北電大三的學生。已經拍了兩部電影,票房都很不錯,評價也還好。在導演這個圈子裡,是一位很有潛力的新人。最近在拍一部新電影?”蘇志成欠了一下身子,試圖用一種稍顯溫和的語氣說。
“是的,正在拍攝中。”
“電影的名字是什麼?”
“《我的野蠻女友》。”
蘇志成皺了皺眉:“怎麼叫這個名字?”
“因爲這是一部改編自小說的電影,原著小說就叫這個名字。”
點點頭,蘇志成又問:“我聽蘇雅說,你和她合夥開了蒲公英電影公司,從事電影製作?”
“是的。”
“你們懂得怎麼經營公司嗎?經營一家公司,需要涉及很多複雜面,尤其是在我們國家對娛樂產業還沒有做出有效規範的情況下,貿然涉足其中,風險很大,你們考慮過沒有?”
眨了眨眼睛,萬小虎沉吟着說:“我覺得目前而言,娛樂產業是朝陽產業,國家對娛樂業也是持着支持和鼓勵的政策,尤其是電影業,作爲綠色無污染的第三產業,必然是未來國家經濟轉型的重點扶持對象。現在規則還不甚明晰,進場的條件也簡單。只要紮實做好自身,未來可能出現的政策。只會成爲助益,而不會成爲掣肘。”
“你倒是很有自信啊。”蘇志成點點頭。
“因爲電影業是興趣所在,很關心,也做了一番研究。”
“興趣的確很重要,當一個人把興趣代入工作之中,就會爆發出很的熱情,事半功倍。相反,如果沒興趣。強扭的瓜不甜。我以前一直希望蘇雅能從軍,軍隊能鍛鍊人,做一名傘兵,爲國防做貢獻。不過,她不肯配合。”
“呵呵。”萬小虎笑了笑,隨着聊天的進行,緊張感也漸漸消散。面前這個上校,也不過就是一個父親而已,“我倒是覺得,蘇雅有自己的人生規劃,讓她去嘗試一下,也未嘗不可。成功的道路有很多種。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方式,而且,開公司製作電影,也可以爲國家做貢獻,納稅、精神文明建設……”
很顯然。蘇志成是聽不下去萬小虎的建議,直接打斷:“你是江東人?家裡都有些什麼人。父母是做什麼工作的?”
“額,是的,江東下面的一個鄉鎮。父母都是紡織廠工人,下面還有兩個還在念書的弟弟和妹妹。”
“三個孩子,超生了啊?”
“呵呵,鄉下嘛……”
蘇志成示意自己明白,然後又問:“怎麼想到去做一名導演?”
“喜歡,小時候看到電影就很喜歡,所以就報考了北電,然後走上了導演這條路。”萬小虎挪了挪屁股,這麼一問一答的對話方式,顯得有點太不自然。不過,或許蘇志成就是這個調調,當兵當久了,說話都好像審問犯人一般。
接下來,萬小虎依然被蘇志成問來問去,簡直連家底都被刨乾淨。
等到蘇雅和她媽媽把飯菜都端上桌了,蘇志成的問題還沒完。
“我見報紙上說你拍電影比較膚淺,藝術內涵比較低級,剛纔又聽你說,你新拍的電影叫做《我的野蠻女友》對吧。聽名字也知道又是小青年談情說愛。總是拍這種藝術性比較差的電影,這種追求是不是有點低?”
蘇雅總算走過來,支援一句:“《我的野蠻女友》怎麼差勁了,我看過小說,很好看很感人啊。”
萬小虎解釋:“我在目前階段,還未從學校畢業,更多的是走商業電影路線。我們現在的電影業,不缺藝術片,張一謀他們總是能在國際上拿獎。但是對於市場大盤,卻無法起到引導的作用,觀衆很難對一部藝術片掏錢買票。吸引不了觀衆,電影業又何談發展。我希望能借助商業電影,帶動這個產業的整體發展,有觀衆了,藝術片的生存土壤也會更好。”
“這麼說來,你的目的還很崇高啊。”蘇志成難得笑了笑。
“先別忙着聊天了,趕緊來吃飯。小虎,過來坐。”蘇雅媽媽招呼。
萬小虎就等着召喚了,趕緊答應,以擺脫蘇志成沒完沒了的問題。
上了飯桌,萬小虎才知道錯了。
他雖然擺脫了蘇志成,又被蘇雅媽媽問了不停。
一頓飯,壓根沒吃出什麼味道。
等吃完飯,萬小虎立刻提出告辭,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被問這麼多問題,不煩也累啊。
“再坐一會吧。”蘇雅媽媽熱情的說。
短短一頓飯,她已經對萬小虎有了大概瞭解,是個穩重的人,沒有大奸大惡的跡象,態度因而比進門前要好很多。
“不了,叔叔阿姨,現在已經不早了,打擾你們太晚,很不好意思。”
“你這孩子,說什麼打擾不打擾,你和蘇雅是合夥人,以後還要互相幫助。做父母的,雖然不希望蘇雅學別人下海,去開什麼公司,但是她非要這麼做我們也不能攔着,你多幫助她一點。”
“我會的。那麼叔叔阿姨再見。”
“恩,慢點走,以後常來家裡吃飯啊。蘇雅,送送小虎。”
“我自己一個人走就可以了。”
蘇雅哈哈笑:“你一個人走,保證都出不了大門。”
出了軍區,萬小虎擦擦汗:“蘇雅,我差點就崩潰了,你爸媽差點就把我小時候幾歲停止尿牀給挖出來了。這頓飯,我是一點沒嚐出來味道,甚至我都不知道我吃了什麼,實在太誇張了,哎對了,你爸經常審問犯人嗎?”
“誇張什麼呀,不就是多問了你幾個問題嗎。”
“幾個問題?”萬小虎差點沒叫起來,“哪是幾個問題,簡直就是審問未來女婿的架勢。”
“你丫又佔我便宜。”
“比喻!對了,我今天表現的還可以吧,我感覺你爸媽對我的態度有很大轉變,看來是認可了我是一個合格的合夥人啊。”
“馬馬虎虎吧。”
“對我的敬仰之情,別藏着掖着了。行了,你回去吧,我攔個車就走。”
“你沒喝多吧?”
“哪能啊,你爸一個人還放不倒我。”
“得瑟吧,路上小心點……”
……
“這孩子不錯。”蘇雅家裡,蘇雅媽媽點着頭說。
蘇志成又拿起報紙:“才見一面,知道什麼好與壞。不過,沒有太多年輕人的心高氣傲,還算沉穩,或許能做出一番事業。”
“唉,也不求蘇雅他們能做出什麼大事,她自己過的開心我這個當媽的就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