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丞相此刻有種悲喜交加的感覺,他一步一步走向兩人,腳步卻異常的緩慢,當他的眼睛望着蘭姨時,蘭姨卻顫抖着後退了好幾步。
“相爺!你叫蘭姨芝蘭?你剛纔是叫她芝蘭?”黛黛站在原地瞅瞅洪丞相,又望望蘭姨,她一直叫她蘭姨,卻從不曾問過她的名字。
蘭姨伸出手顫抖的指着院門口的方向,大叫着要洪丞相離開,可是她躲避的眼神卻分明呈現出害怕的神情。
黛黛跑過去抱住她,嘴裡拼命的叫着她蘭姨,其實她很矛盾,不知道此時自己是不是應該相信誰!
“芝蘭!你沒死?爲什麼不給我個消息?”洪丞相同樣顫抖的聲音直直的逼問着蘭姨,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很無力。
蘭姨臉上浮起一抹冷冷的笑,像是唾棄又像是嘲諷,“給你消息讓你在來殺我一次嗎?洪庭駿,你給我離開……靜月庵不歡迎你這種人。”
洪庭駿一臉的不解,他站在原地愣愣的凝望着蘭姨,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何時殺她?又怎麼可能會殺她?
“我怎麼會殺你呢?我甚至不知道你爲什麼跳崖……”
“那都是你逼我的……”蘭姨的腦海中浮起當時那不堪回首的畫面,她與眼前這個男人緣起芳菲樓,她本是芳菲樓的賣藝不賣身的雅姑娘,豈料想遇到洪庭駿後,便改變了她的命運。
她醉情於他的一往真情,他亦同樣傾倒在她的才情之下,事過不久,洪庭駿便爲她贖身離開了芳菲樓,想到此處她望向洪庭駿,覺得眼前站着的似一個陌路人一般,冷寂的眼神讓洪庭駿忍不住哆嗦一下。
蘭姨的思緒又回到記憶中最美好也是最痛苦的那段日子,她明白洪庭駿的身份高貴,更不敢奢望能成爲他們丞相府的一員,她只想這樣靜靜的等着他,有空的時候來小聚一番,豈料想!她卻在那個時候懷上了他的骨肉,又迫不得已在他的逼問下說出了實情。
她狠狠的瞪向站在眼前的洪庭駿,心裡悲涼萬分。她萬萬也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那般薄情寡意,連她肚子裡的骨肉都不肯放過……蘭姨想到這裡便指着站在對面的洪庭駿,臉色蒼白,嘴脣哆嗦,聲音中帶着冷顫……
“洪庭駿……你怎麼如此狠心!黛黛可是你的骨肉啊!你居然要置我們於死地!”
洪庭駿拼命的搖頭,一副泣不成聲的樣子,他根本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一切全都是從他的夫人口中得知的。
“黛黛……真的是我的女兒?”他顫抖着雙手想要撫摸一下抱着蘭姨的黛黛,可是卻被黛黛狠狠的推開。
“蘭姨……娘……”黛黛哭着抱住代芝蘭,“你真的是我娘?娘……”她哭着喊着蘭姨,蘭姨也哭了,拼命的向她道歉,她埋藏真像也是希望她能過的開心一點。
“芝蘭……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是誰要殺你們母女!”洪庭駿看着她們兩人抱頭痛哭,心裡更是疼痛萬分。
“相信你?你說過要給我和孩子一個名份,可是我等來的是什麼?是你的一壺毒酒,我佼幸逃脫卻又被逼至懸崖,當你的夫人言明一切都是你的意思時,洪庭駿!我們之間的一切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這不可能?當夫人聽說你懷孕的消息時,比我還要開心,還說親自去接你入府……”洪庭駿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算了……過去的事情!我早已拋開,而此刻,我只是一個方外之人!施主!你請回吧!”代芝蘭清冷的轉身,不看洪庭駿的悽楚模樣。
“娘……”黛黛看着代芝蘭叫了一聲,“娘幫我取的名字是代黛,而不是黛黛,對不對?”她此刻才明白爲何自己和蘭姨如此相似,除了姓代她甚至不敢問蘭姨的真名,原來這一切都是她最大的痛楚。
洪庭駿搖頭,他已經放不下十六年了,他怎麼可能會這樣任自己的愛人與女兒淪落在外,十六年來,他沒有一天能睡得安穩,縱然身邊子女成羣,也難擋他心中那段遺憾。
“你難道不希望我們的女兒認祖歸宗嗎?你忍心她這樣被別人恥笑嗎?”
“黛黛是你的女兒,你可以帶她走,這也是你欠她的!”代芝蘭沒有轉身,語氣依然冰冷,好像十幾年來,她早已沒有了感情。
“那你呢?你……”洪庭駿怔怔的望着她清寂的背影,道衫在微風裡不時的晃動,更顯得她清瘦而單薄。
“我已是方外之人,對紅塵俗世早已厭倦,施主還是離開吧!”她言畢半轉着身撫摸着黛黛的髮絲,“記得娘說的話,你長大了,認祖歸宗後,就是洪家的人,一言一行都要得體,切不可再像以前一樣莽撞無禮,知道嗎?”
黛黛輕喚一聲娘,卻捨不得鬆開緊握着的那隻手,代芝蘭輕閡一下眼眸,冷冷的拂掉她握在自己腕上的手,朝屋內走去。
望着那冷冷的身影,黛黛的手還空在半空中,重重的扣門聲傳來,黛黛哭出聲來,可是房門再也沒有打開。
三日後,藍裳從小惜的口中聽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原來洪丞相在外面有一個私生女,現在得已認祖歸宗,皇上知道後便設宴月臺殿,邀請太子妃一家人攜那剛進洪府的洪二小姐一同赴宴。
凝望着外面那寂然融化的積雪,悽悽然然的景象讓她倍覺淒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她是在等什麼?
她轉回身走到繡架旁,忍不住又朝門外望了一眼,他不會來了吧!那樣的場面他應當在席纔是。
聽說顏行書一個人迴雪都了,盼了十年,等了十年,到頭來卻被他這樣拒之千里之外,心裡一定是又愛又恨吧!樂菱公主真的是好可憐……她忍不住喃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