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結束了麼?
剛開始……
李真駕車瘋逃。劉全便又將腦袋伸出窗外往後看;燕子磯的出口,大當家指揮着馬賊將那些擋路的東西全部撤走,露出了一個豁口。
再次追來。
遠遠的,能隱約聽見大當家動了真火的爆喝:“我說了,一個都不準活!”
二十騎,從數百米外追來。
劉全面無表情的將腦袋縮回來,平靜的說:“根據以前學的數學能夠計算出,同樣的條件下兩馬賽跑,負重的馬肯定是跑不過不負重的馬的。也就是說,我們的馬車,會被他們追上。”
李真也很平靜的說:“這個常識不需要數學計算。追上來了?”
“嗯。”
李真沉默一陣:“分頭跑吧,我跳車,步行就從這裡進山了。你騎在馬上,我幫你把繮繩解開。馬車不要了,你騎馬跑吧。”
“……”兩人都沉默了。
片刻後,劉全將自己的貼身揹包摘下來,從中取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有些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李真一邊解繮繩幫劉全準備,一邊回頭:“這是什麼?”
劉全得意的一笑:“你有沒有聽說過炸彈?這是帝國理工研究出來的新武器,我爸從境外弄了幾個。我上個月從他櫃子裡偷了一個就一直貼身放着,沒事兒拿出來研究一下。你說我爸是不是傻?這麼危險的東西,他藏在衣櫃裡。”
“你說你是不是傻,這麼危險的東西,你藏在身上。”
“哈哈哈哈哈。”
劉全癲狂的大笑了起來,笑罷,眼淚滾滾的將自己的貼身揹包強行拴在李真身上:“裡邊有一萬幣,我爸給我趕考用的。”
李真全身顫抖了起來,眼淚決堤般的流了出來:“我們其實都能跑掉。”
“但根據你提過的一個概率學來看,兩人都跑掉的機率小於百分之五十,而只是一個人逃掉,機率大於百分之八十。”
劉全說完,毫無預兆的跳下了馬車。
李真睚眥欲裂,連忙勒馬,站在車臺上探出身子爆吼:“給老子過來。我跟你換!”
劉全平靜的看着李真,聲音非常柔和的道:“你比我厲害,比我強。爭點氣,考他娘個帝國理工。”
李真暴怒:“誰特麼稀罕你跟老子說好話。”言罷,就跳下了馬車向劉全追去,想將他抓回來。
劉全見李真追來不由得愣了愣,拿着炸彈拔腿就往燕子磯的方向跑。一邊甩脫李真,一邊吼道:“你自己看着辦,我死意已決,理智點就滾,滾去趕考!難道想兩個人都死在這裡?”
李真傻了,看着劉全奮不顧身的向相反方向跑去,整個人癡傻着。
跑了幾十米,劉全又停了下來,深深看着李真說:
“你記住,你欠老子一萬幣……”
“還有我未完成的夢……”
“……”
‘駕!’
一騎絕塵,馬車留在了原地,一人一馬狂奔着。
李真紅着眼睛回頭看向燕子磯,看向那個衝向馬賊的少年的背影。
劉全也回眸了,兩個少年對視。
李真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着:
“若有一天我官爵加身,蕩平整個燕子磯!”
“若有一日我權傾朝野,掃蕩了這個世界所有的馬賊。”
“若真有那一天,我肯定承載你的夢。”
“那一天若是無法到來,我便來燕子磯陪你們葬身九泉!”
“……”
雙目赤紅,熱淚滾滾。轉頭,看向前方的綠意盎然的嘉禾郡方向——‘駕’
劉全轉頭看向李真遠去,流露出一抹解脫的笑。
“哈哈哈,那個少年說要蕩平燕子磯。”
馬賊聽着前方李真的嘶吼傳來,發出了譏笑。
大當家冷笑一聲,看向大搖大擺站在路中間的劉全,冷笑着:“還來個主動送死的?”
當鐵騎接近,劉全哈哈笑着,將那炸彈拉開了引線衝進了馬賊羣。
‘嘭’
火光漫天,地動山搖。
血肉橫飛中,十數人當場斃命。
人亡,馬驚。
後方追來的馬賊看着活着的人爬出火海,看着活着的馬匹不受控制的四散奔逃。
已然嚇傻……
————
隔着一里路,眺望嘉禾郡的城門,看着那絡繹不絕進進出出的地方。
李真眼中閃過一抹仇恨,喃喃一聲:“官匪?”
驅馬繞路。
不進城。
李真也不知道黃浦郡具體走哪條路,他只知道是那個方向。便騎着馬一路走山路,繞行了嘉禾郡,風塵僕僕的向着黃浦郡而去。
孤獨的一人一馬,絕塵在黃沙漫天之中。
卻並不孤獨,他一個人身上,承載了十幾個人的夢。
天爲被,地爲牀。
一路上儘量不引人的注意,只是揹着劉全的揹包快速趕路。餓了就隨便吃一口乾餅,渴了就喝一口被身體捂的溫吞的水。
接近黃浦郡了。
沿途中,李真也看見了越來越多的其他地區的趕考車隊。
有從湖州郡而來的浩浩蕩蕩的車隊,考生百餘人,陪考之人多達七百。
李真站在沙土地上牽着馬,看着那團隊裡不斷傳來嬉笑打鬧的聲音,環首四顧,天上地下只有自己一人。眼神莫名。
別個郡城的馬隊多壯闊。
“喂。”
馬隊裡,有人向李真叫喊。
李真看去,卻聽一個手中拿着地圖的老頭說:“孩子,你是到黃浦郡的吧?”
“對。”
“哈哈,我們也是。我們是湖州郡去黃浦郡趕考的,看你一個人趕路,不介意的話跟我們一起吧。”
李真笑着搖搖頭:“不必了。”
“沒事兒,別靦腆。”
老頭看起來心情不錯,手中端着一瓣西瓜跳下車走來:“來,吃點西瓜。哈哈哈,你是去黃浦郡做什麼?探親麼?路熟不熟啊。”
李真沒有接那西瓜,笑道:“我去趕考。”
“你也是考生?”
“我是杭城郡的考生!”
李真朗聲說。
老頭愣了愣,湖州郡的馬隊衆人也都愣了愣。
隨即,爆發出一陣陣鬨笑聲。
“哈哈哈,笑死我了。”
“杭城郡就一個人去趕考?”
“就一個考生麼?連馬隊都沒有。”
“聽說杭城郡二十年沒出過能進大學的了,我們湖州郡,可是每隔五年都必出一個啊。”
“難怪杭城郡不出大學生,瞧瞧,多寒酸啊,就一個人一匹馬?”
“……”
老頭也忍俊不禁,善意的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和我們一起吧。互相扶持扶持,你有不懂的學問上的難題,也可以找我們湖州郡的考生學子諮詢一下嘛。”
李真笑了笑,一踩馬鐙上馬,揚起繮繩卷塵而去。
老頭看着李真離去,皺皺眉:“真不禮貌。”
回頭看看,湖州郡的馬隊上,不少人對着自己指指點點。
李真喃喃一聲:“我一個人就是馬隊!”
“……”
數日風沙。
“到了,這巨城……”
相隔百米,看着那猶若蟄伏巨獸般的城池,看着一支支馬隊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看着巍峨聳立的城門上一塊牌匾,寫着‘黃浦’二字,心知這便是東南州成立數千年來的古老巨城了。
李真牽着馬踏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頓的走了進去。黃浦郡並未有下馬進城一說,所以大家看着這少年牽着馬,非常鄭重的步行往裡邊走,都感到很奇怪。
可這是李真對這座巨城的尊敬。
它承載了那麼多人的夢。
此時,日落。
夕陽下,一人一馬的剪影被拉的老長。
“五幣一個鏟。必須買,牽馬進城必須有鏟清理馬糞。我們這黃浦郡,可不是哪個鄉巴佬就能進的地方。”
“黃浦郡中不準惹事生非,官府可是管的很嚴的,朋友,你需不需要一份黃浦郡的‘規矩守則’?”
“我們黃浦旅店服務態度相當好,設施也齊全,更是有專門爲考生準備的狀元樓。五百幣一晚上……”
在衛兵、商販、騙子們的不斷重複的言辭之中。
李真在熙熙攘攘中,進了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