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再度重返鄴城,邊關已然大寒覆蓋,輕易的看不到任何枯草的顏色,也更是一丁點都看不到邊關的綠色。
天閣地空,一切隔擋都顯得那麼單薄而孤寡。
便連距離邊關最近的太平鎮,也顯得人影蕭條,格外淒涼。
兩國交戰,苦的是百姓。
十萬大軍進駐,很快便人滿爲患,煙龍貞與溫哲烈兩人一起親手搭了自己的帳篷鑽了進去,火頭軍送來吃酒的東西,還有燒鍋,營帳裡架了火就這麼烤着鍋,鍋裡放着清水,煮着一些說不上是什麼顏色味道的稀粥,溫哲烈側眸看着,總覺得那東西不能吃,無法下嚥。
“煙煙,這地方上次來過的,要不,我去尋些豆腐來?”
豆腐雖然也沒什麼味道,可總比這個要好。
“暫時不用吧!納蘭城還在,還是低調些好。”
煙龍貞抿了抿脣,略略皺眉說,“方掌櫃的要是再被他發現,這地方可就真沒人了。”
本就邊關偏遠,沒什麼油水可撈,方掌櫃的是安排在這裡的唯一人選,他要真是不在了,這一片地方對於整個碧瀾閣來說,就是一片抓瞎。
“那好吧,可是這些東西,也無法下嚥,要不我去打些野味來烤烤。”
頓了頓,又想起了其後所押運的糧草,這會兒也不知道行到什麼地方了,最後一次得報,是在其後三百里外……有些遠。遠水解不了近渴,還是要自力更生。
“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看一眼那鍋裡的堵的粥,煙龍貞也實在沒什麼味道,起身與溫哲烈一起離開,又與納蘭城打個招呼之後,兩人一頭鑽進了山邊的林子裡去。
紫郡主看着,眼裡便噙了惡毒的顏色,冷笑一聲道,“這裡的飯菜別人都能吃,唯獨她尊貴嗎?”
皺眉看那火上架的鍋,其實也真是難以下嚥,可她話出來,就得硬着頭皮認了。慕容蘭倒是無所謂,她困難的時候,什麼難沒受過?
“趕在這個凍死人的時候,有這些吃就不錯了,郡主,這碗粥比較稠,頂餓,你先用。我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
獨手放下了勺,起身往外而去,目光
在看到那一對男女慢慢消失的地方時,眉眼深凝,閃過了一抹寒意。沒想到,纔剛走兩步,就被人攔下,納蘭城清冷的眸光淡淡的看着她,“不該去的地方,你就安靜的待着,看好你的手。”
視線下移,落在她另一隻安好無損的手間,慕容蘭臉色一白,喃喃的道,“主上,屬下……屬下不敢。”
曾經就因爲那麼一個女人,她被主子一刀斷了手。
如今難道還要因爲她,再斷另一隻手嗎?
她下意識咬緊了牙關,低低垂眸,悶聲應是,身邊衣袂翩躚而過,他的眼裡是從來沒有她吧?
豈止單是沒有她,甚至,連皇后都沒有,更別提那個早死的凌霜玉。
這世間俊逸的男子總是會讓人臉紅心跳的癡迷,倚爲心目中的那個神仙般的人。這樣的想法原本無錯,可錯就錯在,那個神仙般的男人,既然已是神仙,又豈會看是上你等凡人呢?
咬了咬牙,重新轉身又回了營帳,面對紫郡主那一張譏諷中透着厭惡的眼神,她默默的垂眸,拿起了自己的那份吃。
飯剛剛送到嘴邊,“啪”的一聲響,一根長長的樹枝打了過來,她驚叫一聲,繼爾怒道,“郡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京裡她怕她,難道出了京,還要怕她嗎?
猛的起身,抖了那灑落的粥湯,一時間氣得胸口急速起伏,臉色發白。
可她到底還是膽子小的,根本不敢對郡主怎樣。
“哈!不小心手滑而已,也值得你這麼着急?”
紫郡主不屑一笑,手中的樹枝果然就扔在一邊,這是手滑嗎?
這是蓄意!
“郡主,我以爲我們兩人是達成了協議的。我早說過了,我現在就是個廢人,斷了一隻手的廢人,就算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會跟你搶公子的,你爲何對我不放過?”
她咬牙說,心下又是悲涼,又是說不然的悽然。
這一輩子真就這樣了嗎?她看似擁有大周女神醫的尊稱,可實際上,她什麼都沒有。
爹不在,沒有娘,原來還有引以爲傲的外表,可現在,她連一隻手都丟了,她已經不可能再去奢望的追逐她的夢。
而這一切,都是煙龍貞。
都是因爲她,才害得她如今什麼都沒有。
“本宮從來就沒對你怎麼樣,又爲什麼要放過你?”
紫郡主懶洋洋看着手裡的一碗說不上是什麼味道的粥,真是難以下嚥,擡手將粥一扔,清脆的響聲在夜空中響起,營帳外的兵丁聽着這帳裡的熱鬧,有人臉色驟冷,也有人怔怔,但好多人都是沉了臉不吭聲。
如此雪夜,原本糧食與熱水就急缺,身爲大周郡主卻一點都不知道愛惜,瞬間便讓這些將士寒了心。
有此郡主,大周不幸。
“向副將,郡主這樣做太過分了些。若是呂將軍知道,一定不會輕饒。”
呂將軍是從前駐定鄴守的副將,後來經由煙龍貞平匪之後,便正式封爲了將軍,眼下依然是鄴城駐地,也是再一次與蠻尾軍隊直面相抗。
要說呂將軍,那也是戰火紛飛的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英雄,當初是連煙龍貞的帳都不買,眼下又豈會受得了一個小小郡主的挑釁?
“算了算了,天家的事,總有人去操心。沒想大將軍都不管,我們又操個什麼心?”
說這話的人,是兵營裡的老兵油子。他說的大將軍,指的便是納蘭城。
是了,納蘭將軍都不管,他們這些小兵哪怕再鬧騰,也沒什麼用。
低了頭接着用飯,只是這一次的氣氛又沉默了很多。一時間只聞筷勺碰碗邊的聲音,其它的便是風起,雪飛,篝火噼啪作響。
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納蘭城只是微微皺眉,這一次便也放過了。
嬌滴滴的大周郡主,又是第一次受這種罪,難免會有幾分不適應。
而此時,遙遙林間,積雪覆蓋,每走一次路,總要拔一次腿,煙龍貞沒走幾步就累得氣喘吁吁,又忍不住懊惱道,“最近這身體真是越發不行了……這纔多長時間啊,就累成這樣。”
以前的時候,她可從來不會這樣,跟人打架喝酒,夜半都不待歇的。
溫哲烈眸光裡便閃過一絲憂慮,很快又逝,挑眉笑着,齜牙道,“是不是又懶懶的吃胖了?最近看你也總是沒精打采的樣。來,過來。”
她頓了頓,“幹嘛?”
這麼大的雪,給他手?
“我揹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