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這時,城樓上卻突然齊刷刷的冒出來很多大燕的士兵,他們身手敏捷,每個人都拎起一桶白色的液體,兜頭就朝他們潑了下來,潑在了他們的身上,臉上,“啊——”於是,士兵們又發出了一聲聲鬼哭狼嚎一樣的慘叫,紛紛從雲梯上掉了下去,跌落到了浮游着毒蛇的護城河裡,鮮血,再一次染紅了河水。
“什麼東西?那是什麼東西?”先鋒官看得膽戰心驚,有士兵哭嚎着喊道:“將軍,是米湯!滾燙滾燙的米湯……”
先鋒官氣得差點要吐血。士兵們攻城本來就累得滿頭大汗,這滾燙滾燙的米湯再兜頭向他們潑了下來,誰能承受得了?
“該死的!”先鋒官氣急敗壞,這個姓桑的女子,她就只會這些陰招嗎?他氣得一把抽出了腰間的長刀:“衝!給我衝!不能後退,否則,殺無赦!”他就不信了,憑他們這麼多人,還攻不下這座破城?
士兵們只好硬着頭皮再一次衝了上去,登上了雲梯。哪料,城樓上忽然又冒出一批人來,他們個個都是大力士,都手持鋒利無比的大刀,齊刷刷的橫刀向雲梯劈了過去。雲梯最上頭的,被滾燙的米湯一潑,慘叫着跌落了下去,而剛爬上雲梯的,隨着雲梯被劈斷,他們也都紛紛摔了下去,掉在了河水裡,同樣做了毒蛇的口中餐。
東南西北四門的戰況如出一轍,中門,也就是整個洛水城的主城門的情況稍微有點點不同,那就是中門沒有護城河,城門前只是一大片開闊的空地,沈清林親自率着兩萬兵馬攻城,對上的,恰好是桑離。
中門的位置太重要,所以桑離親自督陣。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沒法使用蛇陣,但沈清林的人,同樣受到了潑米湯和砍雲梯的待遇。請原諒桑離不會用那些所謂的大計大謀,諸如孫子兵法之類的,她只是一個從現代穿過去的普通的女子,穿越女雖然神奇,但不是萬能的,她也不是什麼軍事家,更何況城中軍備不足,兵力有限,且都是些殘兵老將,老幼婦孺,沒什麼戰鬥力。她能做的,只有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等待援兵的到來,等待子宸的歸來。
所以,不管是陰招也好,小兒科也罷,只要能阻擋住藩軍攻城,她什麼都願意用。將城裡的老幼婦孺都派上用場的好處就是,男人們可以守城牆,打仗,女人們可以在後方提供一桶又一桶的米湯,助男人們一臂之力。誰說戰爭讓女人走開?她偏偏要讓女人發揮出她們的作用。雖然小,但也能幫得上忙!
她的這些小計倆,對於雄兵在手的沈清林來說,自然是小菜一碟,他還真沒有放在眼裡。他冷冷的一笑,一揮手,從薄薄的脣瓣裡吐出兩個字:“放箭!”
“嗖嗖嗖嗖!”一支支長箭破空而去,直射向城牆上的守城士兵。那箭雨密密麻麻,看着都讓人膽顫心驚。
桑離早料到他有這一招,此刻,她就在城牆之上,見此情形,斷然下令:“借箭!”草船借箭這個故事她上學的時候還是學過的,雖然,這兒沒有船,地方和情形也都跟三國裡的不一樣,但好歹還能用得上。反正城中也缺箭,不是嗎?
於是,沈清林便有幸看到了這一幕:箭雨破空而去,城牆上卻齊刷刷的冒出了一排稻草
人,扎得比人頭還要高的稻草人,密集的排在城牆上,那些箭射了過去,全都射在了稻草人上,根本沒有發揮出它們應有的作用。而城牆上的士兵,卻在稻草人身上扎滿了箭之後,迅速的又換上了另一個,那放肆的笑容彷彿在說:“謝了哈!”
這一幕讓他看得目瞪口呆。如果說,先前的米湯之類的小兒科他完全不放在眼裡的話,這個“借箭”卻讓他暗暗的折服了。這樣的大智慧,是誰想出來的?同樣,他對這守城的將軍產生了強烈的好奇,低頭吩咐了副將一句,副將策馬離開,很快就回來了,稟道:“回王爺,敵方守城的是一個姓桑的將軍……”
“姓桑?”沈清林皺了皺眉頭。他現在對桑姓敏感,一聽到這個字,就心裡撓肝兒似的疼。
副將看了看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補充道:“這個桑將軍,聽說,是個女子……”
女子?沈清林心頭一震,桑姓?女子?他毫不猶豫的道:“馬上去把這桑姓女子的來頭打探清楚,回來向本王稟告!”
“是。”副將再次策馬離開。
桑姓!女子!會是她嗎?是她嗎?沈清林心裡惴惴不安,七上八下,一時竟有些亂了。不會的,不會是她的!他安慰着自己,皇帝沒可能會讓一個女子來守城!不會的!不會的!她只是一個弱女子,雖然伸手不錯,但怎麼能擔當這樣的大任,怎麼還會帶兵打仗呢!不會是她!不會的!
他心中強烈的否認着,可是,卻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過往她的種種,她本身就是一個奇女子,渾身充滿了謎團和變數,不是嗎?
他的心裡開始不安起來。目光再投到城牆上,發現那些箭就像一掌打在了棉花上,一點作用都沒有。而爬上雲梯的士兵,不但被米湯潑得慘叫連連,不斷的從雲梯上跌下來,而且,對方竟然又使出了滾石的招數,搬來了一大塊一大塊的石頭,順着雲梯滾下來,砸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士兵。情況可以說是慘不忍睹。
沈清林心裡清楚,再這麼下去,會讓將士們的士氣大挫,首戰就輸得這麼狼狽,實在是他沒有想到的。他原以爲,就憑這城中的八千殘兵,抗不過他們的猛烈攻擊兩個時辰,沒想到,自己的人竟然連城樓都上不去,還死傷慘重,可謂輸得很徹底。
“停!”他一招手,所有的弓箭手都停了下來。既然弓箭達不到想要的效果,反而讓對方佔了便宜,這放箭還有什麼作用?他臉色陰沉的朝身側副將一偏頭,副將會意,策馬上前,大聲喊話道:“姓桑的,別躲起來做縮頭烏龜,有本事打開城門,放馬過來,咱們面對面真刀實槍的幹一仗!這麼小兒科的玩,你不覺得太沒意思了嗎?”
桑離一聽這話,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麼,攻不下城,就開始玩戰術了?想用激將法激她出去?當她是三歲小孩麼?身旁的侍衛總管黃維一聽對方這大放厥詞,不由眉頭一皺。
桑離笑笑,道:“別理他們,他們愛喊,讓他們喊去。咱們只死守城牆就行了!”
黃維點頭,退到一邊。如果說之前他對桑離想的這些小兒科的招數還有些許的不屑之外,那麼現在,目睹了這一場激烈的戰鬥,對方沒從他們身上佔到
半點好處,反而損兵折將傷亡慘重之後,他對她,是徹底的心服口服了。真想不到,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竟然還有指揮千軍萬馬的智慧和魄力。這是他萬萬也沒有想到的。
沈清林的副將一連喊了三遍,對方城樓上依舊寂靜無聲,一個又一個的稻草人穩穩當當的擋在那兒,間隙露出士兵們得意的笑臉,像是無聲的諷刺,讓一路披荊斬棘攻城破池順順利利的沈清林不由火上心頭。他恨恨的一揮手,副將會意,大聲下令:“放火孥!”
霎時,一道道閃着火光的火孥破空而去,呼嘯着奔向城樓,一支支的射到了那些稻草人上。眼看着就要燃燒起來釀成一場火災,沈清林的脣邊不由浮上了一抹冷笑。但,笑容還來不及擴張,就僵凝在了那裡。因爲,他看到,那些火孥,射在了稻草人上,竟然,沒有燃燒起大火,頂多只冒了一些濃煙,燃起零星的火光出來。
“怎麼回事?”副將大驚,“王爺,這,這,這……”本以爲可以一把火燒得他們哭爹喊娘自顧不暇,沒想到,竟會是這麼一番光景。他們一時竟面面相覷,驚詫之情溢於言表。
沈清林的眸子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稻草人是用溼的裨草做的。”
副將們頓時恍然。他們知道,裨草遠比稻草要柔韌,不容易斷碎,而那種塗抹了泥漿的裨草尤其不容易燒起來,所以沈清林的火孥進攻不是說沒用,只能說,作用不大。雖然也能燒傷到一些士兵,但遠遠沒有達到他心目中想要的效果。這一刻,他對這位神秘的桑將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越來越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副將策馬上前,一臉擔憂的道:“王爺,再這麼下去,咱們的人一定會士氣大跌的……”
他的意思沈清林明白,戰場上,最不能輸的就是士氣,所謂一鼓作氣,就是如此。而眼下自己的人傷亡慘重,再繼續硬撐下去,恐怕會死傷越來越多,潰不成軍的。他沉吟了一下,道:“先收兵,再行另策。將士們奔波一天辛苦了,先安營紮寨,休息一天!”好好調整一下,想想怎麼對付這位神秘的桑將軍!
他仰着頭看着高高的洛水城城牆,袖中的拳頭緊緊的捏起。洛水城,早晚,你會是我的囊中之物的!他策馬轉身,恨恨的離去。
收兵的鑼鼓聲想起,藩軍潮水般的撤退。城樓上,桑離終於現身。
在士兵們的勝利的歡呼聲裡,她冷漠的,居高臨下的看着城下那大片藩軍中那個銀盔銀甲的挺拔背影,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沈清林,你恐怕做夢都想不到吧?今日讓你狼狽撤退的人,竟然是我桑離!不要怪我無情,也不要怪我不念舊情,飛雁關的那一劍,是你親自賜給我的,你我之間,從你親口說出那個“殺”字的時候,就已經恩斷義絕,我們兩個人,能繼續存在於這個世上的,只能有一個!不是你,就是我!
“桑將軍!叛軍撤退了!我們贏了!我們贏了!”衆將士們圍了上來,興奮的將她圍在了中間,個個臉上都飛揚着興奮激動的神情。城內,聽到首戰告捷的消息的老百姓們,也都歡呼成了一片。這一刻,喜悅悄悄的從桑離的心底滋生了出來,她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