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璃起先猶豫,看見君華伸手,便乖乖坐下,纖纖玉指捻起一顆黑子。
“你執黑?那我就執白了。”君華笑着跟着執起白子,棋盤上頓時布出戰局。
雙方廝殺不斷,最後花璃一個疏忽,敗下陣來。
“你學的真快,超過我的預料。”君華面露讚賞,花璃卻沉默不語。
“失敗之作……”半晌,她喃喃自語,臉色黯淡。
“你在說什麼?”君華小驚了一下,”什麼失敗之作?”
“我只是極天父神的失敗之作,在父神設定的律法中,我今生註定一無所長,無德無能,只能鬱鬱寡歡的了此一生,是不是?”
平日少言寡語的女子,說起自己的命運,卻是出人意料的流暢,就連君華也不禁一時發楞。
“這些毫無道理的事情……都是誰告訴你的……?”沉下臉色,君華一向溫和的語氣中摻上一絲寒意。
“‘你是我的失敗之作,今生註定一無是處,在我的律法中,你註定只能爲他人之附庸,爲他人之奴僕……’,父神是這麼告訴我的……”花璃弱聲道,喉間似乎已經哽咽。
“胡說八道!”君華頓時惱怒,”根本沒有這回事!”
“可是我連一盤棋局都無法勝您……”
“那只是你鮮少下棋,多加練習必定能勝我一籌。”
“不……不……”
花璃連連搖頭,漸漸眼圈泛紅。
一滴清淚,順着白頰淌下,無聲落在棋盤上,留下深色的淚痕。
見面前女子突然悄聲啜泣,君華不禁動容,心生憐憫,雖貌似冷淡內斂,她的痛和苦,卻是無能人知。
“花璃。”他柔聲輕喚,垂淚的女子立刻順從擡頭。
“雖是沒有人試過,我卻相信律法是可以改變的,而極天父神……也是可以被**的……”
說出後半句話的時候,即使貴爲六界之神靈,夜帝也不禁猶
豫遲疑,弒神之罪萬劫不復,若是被人聽見,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面前的女子卻絲毫不知其中的可怕,專注傾聽的神情純如白紙。
“若是父神能夠被**,我願不惜一切代價,律法,輪迴,這種毫無道理的東西……不應該存在!”她字字珠璣,一字一句的清晰讓她彷彿瞬間換了個人。
“你真是倔強……”君華無奈嘆息,”若是撇去一切倫理不說,我夜天宮屬下軍隊數量衆多,加上六位聖司祭,向任何神祗宣戰都不是不可能,只是……”
“只是什麼?”花璃連聲追問。
“只是即使你身爲帝妃,我也不能任你所願,發動弒神之戰,所以若是你心意已決,就請你先過聖司祭的那關。”
“聖司祭的那關?”
“打敗六位守護六界的聖司祭,用你的力量,告訴他們你想要的,你能做的。”
說到最後,夜帝漸漸沉下音,如同紫色水晶一般透明的雙眸,深沉的像一潭死水。
雖然極力掩飾,他卻不能否認自己的心意,不能否認自己在擔心,或許還有另一些東西。
畫着精緻裝容的女子面無表情,怔怔坐在石凳上,平直默然的眼神讓夜帝更加不安。
被父神認定爲失敗之作的,憨稚如同初生雛仔的這名女子,看似笨拙無能,單純天真,甚至連吃飯睡覺都需要學習的她,有時卻讓人如此琢磨不透,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命運爲何,她卻如此的憎恨極天神,憎恨別人看來理所當然的律法和輪迴。
她爲什麼唯一的,執著想要的是自由?
她爲什麼……能把世間萬物都心存嚮往,卻從未想過自己可以爭取的東西……說的那麼理所當然?
夜帝不能明白。
他甚至不知道花璃究竟做着什麼打算,如今在夜帝面前碰壁,她會不會……乾脆自己一個人……
“可以。”然而靜靜吐出的話語,卻瞬間消散他的一切
猜測。
“無能如我,如今絕不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極天父神,所以我會盡力做到你所要求,全心全意。”
潤麗的嗓音依然清澈,言語中卻漸漸充滿苦澀,到了最後,花璃的聲音再次哽咽起來。
“我知道自己自不量力,只求陛下真心誠意,若是不能容忍花璃狂妄無禮,爲了避免日後陛下和所有人受到不必要的傷害,請陛下……早日許花璃離去……”
“你在說什麼……”夜帝深深皺眉,”你不願意永生永世留在我身邊?”
“不……只是花璃一心只想打破輪迴和律法,留我在身邊,陛下只會……”
“我不是已經說了?只要你打敗所有聖司祭,我自會頃盡全力幫助你,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當場發誓……”
夜帝說着擡手,花璃連忙衝上去按下。
“花璃信陛下,只要陛下不嫌棄,花璃不再提走就是了。”
“這才聽話,”夜帝點頭,淺淺笑着撫上女子纖細的髮絲,”你知道麼?或許你現在還是虛弱無力,粗通武藝,但是你卻有一種強大的力量,是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學不到的,假以時日,你的力量可祝你無往不勝,即使是極天神,也可敗在你的手下。”
“那是……什麼力量?……”花璃纖眉微蹙。
“是你的決心,你的執著,你對自由的追求,因此你才能說出別人不敢說的話,做別人不敢做的事。如果你永遠如此執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不能再保護你,你也能一個人走下去,永遠不會迷失,永遠也不會被傷害……”
永遠也不會……
那是多麼久遠的記憶,幾乎已經沒有人記得。
可是直到如今,凌鳳蘭才明白,早在那麼久的以前,夜帝就早已預料到了他們未來的命運。
他早就知道,弒神之戰將是徹底的失敗,而迎接他們二人的也將是無盡的傷痛與別離,以及永生永世的神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