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致息，謝謝。”
這個道謝是對寧致息最真摯的一次，他肯在這個時候毫不顧忌的去幫我，我也着實是有些愧疚的。
寧致息笑了笑，說：“初九說你身子還虛着，你早些休息吧。”
我點了點頭，走向紅袖身邊，在她耳邊輕輕呢喃：“你幫我告訴寧致息，衛恆這個人一點都不可信，讓他小心行事。”
紅袖會意般的點了點頭，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淡淡說：“我們走吧。”
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殿內立即就空蕩了下來，紅袖明白寧致息有些苦愁，她作禮說：“皇上，宮小姐讓您小心衛恆。”
寧致息似乎未聽見，眼神空洞而呆瀉，他像是在想着什麼，卻又轉瞬即逝，很久才反應了過來，回覆紅袖：“恩，我知道了。你也快些休息吧。”
紅袖頓了頓，說：“皇上您也早些安歇，臣告退。”
“等一下，紅袖。”寧致息忽然叫住了紅袖。
紅袖疑惑：“恩？”
寧致息苦笑的問道：“倘若本該不是有交界的人，是不是應該早些放棄？”
“可以選擇以另一種方式來放棄，並不一定要真正坦然自若的去面對所屬。”紅袖很清楚寧致息說的是什麼意思，但紅袖的回答卻不是那麼的容易辯駁。
“恩。”寧致息的回答很淡然，裡面包含着許許多多的惆悵與哀怨，但卻只有平平泛泛一個字。
“臣退避。”
紅袖輕輕關上就沉重的殿門，只有寧致息一個人了。
這時候的他也提不起什麼精神了，他似乎有些睏意，卻不是那麼想要閉眼。他看着桌面上還未批閱完的奏章，繼續坐了下來，繼續一本一本的批閱着，可是卻心不在焉。
初九帶我們到了他的王府，王府內看起來並沒有多少下人，三三兩兩。如今想起來，從前的將軍府可真是熱鬧，就連使喚丫鬟也都是排着隊的，到這裡一比，到底是奢侈還是對比？如今終究都是過往了。
初九笑了笑，有些尷尬的說：“我這宅子許久都未來過了，只有一些管事的人，就再也沒有什麼了。不過，廂房也都是有的，打掃的也很乾淨。希望你們能夠在這裡住的安心。”
竹瀾擺擺手，笑道：“比宿疆要好太多了，怎敢嫌棄什麼呢。”竹瀾話還未講完，她凝視着我，說：“宮花，你跟我來一下。
”
我想都沒想，就答應道：“好。”
說着，竹瀾就握住了我的手，走到前面廊口的一個拐角處，她凝視着我，久久，她抱住了我，我感受的到她的身體有些顫動，她斷斷續續的講着：“竹青走了，我，我一直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如今我看到你回來了，我卻抑制不了了。我多想她們都還活着，可是宮傢什麼都沒有了，全部都成了灰燼，叫我如何才能夠放下心來。我不知是該爲你回來了，而感到開心，還是該爲她們而悼念，而傷心。”
竹瀾的話讓我心生憂慮，我也從來未見過竹瀾會如此脆弱，我也從來沒有想過，竹瀾會抱着我傾訴什麼，我明白她着實是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我很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是怎樣的。我輕輕抱着竹瀾，柔聲安慰：“竹瀾，你可知你幾次三番的來雲崖底下找我，我是有多麼的不敢相信。就像我無法去承受失去姑姑，失去母親，失去整個宮家一般。雖然我自己很清楚，我已經失去了這一切，但我無法接受，我怎樣都接受不了。當我再一次知道我失去了宮家，失去了所有親人的時候，我的心好冷，好冷。可是我卻哭不出來，什麼感慨都沒有，因爲一個人倘若經歷過一次，就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那個時候笑也笑不出，哭也哭不出，就像沒有了呼吸一樣。”
竹瀾在哭着，我知道她心裡難受，我輕輕扶着她的後背，是想讓她舒服些，我笑了笑，安撫着：“哭吧，這樣會好些。我從來不問心，我總是性子急，越是如此，我就錯的越多，可如今，我也學會了那些勾心鬥角的本事。竹瀾，你知道嗎？我多想就這樣安逸平和的過一輩子，可無奈我礙於這個身份，就必須得肩負起一切，無論在什麼時候，遇到什麼樣的難題，我只有賭，無法逃避，就連退路也沒有。勇敢，堅信，是支撐着一切的源頭。”
竹瀾埋在我的肩頭，哽咽着說：“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說戲子無情，可是我爲什麼還會哭，爲什麼心會痛呢？這樣的我難道還是那個被人唾棄的戲子嗎？是不是我早就不是了呢？爲什麼？爲什麼？”
竹瀾說的話，與當時的我一模一樣，我會質疑，我總是會質疑，但現在，我看重的更是結果，我對竹瀾說：“淚水很快就幹了，我們都該把往事丟棄了。我雖認爲你是個戲子，但你是個有情有義的戲子，並非像他們說的一般不堪。你如今是宿疆戰場的軍師，是軍師。你不要再去會想那些
，那些東西想想也就罷了，並不足以可以改變你的現在。”
竹瀾從我肩頭緩緩移過，她哭的雙眼通紅，楚楚可憐，看了着實叫人心酸，我怎麼就沒有竹瀾那樣的楚楚可憐呢，或許是我太心硬了吧，所以纔不會哭的像竹瀾一般，我輕輕擦去了竹瀾眼角旁的淚水，笑道：“你果真還是做戲子的料，就連哭都哭的這樣楚楚動人，只不過世俗認錯了你，戲子，在我眼裡是一份職業，那日，我曾經看過你在戲臺子上表演，身段，唱腔，着實差點就令我入了迷。”
未等竹瀾回覆我，我繼續打趣着說：“那日我才知道葉夕爲何會如此喜歡聽你的戲，，因爲你是在用心來傾訴，你會讓人爲你着了迷，那種迷並不是很清楚的迷，而是很迷茫的迷，因爲不知道是什麼所吸引着我，就像你是如此的神秘一般，如若讓我聽完你的一整場戲，我想我可能會像葉夕一般，日日去聽你的戲吧。”
“葉夕，”我諷刺的笑了一聲，葉夕，什麼時候我才能在與你一同坐在那戲院中，共同商議有些事情，我還記得你因爲看戲入了迷，那種認真，你的手都在和着拍子，那麼濃烈的喜愛着。
“宮花。”
“恩？”
我凝視着竹瀾，她的模樣就去出水芙蓉一樣，怎麼會那麼好看，許是太乍眼了吧，居然讓我忘了現在是緊要關頭。
“謝謝你。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安慰我這麼長時間，就連梅清溪，”竹瀾一錯口，競硬生生的說出了梅清溪的名字，她停住了，一直看着我，她的雙眼裡似乎有些在閃躲着什麼，我笑了笑，想解除這種尷尬的氣氛：“梅清溪？我認識他嗎？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已，何必要掛懷呢。”
竹瀾也笑了笑，說：“是啊。有些東西錯付了就無法收回了，不過，最值得讓人深思的卻是這樣的結局，有的時候，我們也必須要忘記過去，纔會過好現在。”
聽着竹瀾說話的口氣，我明白竹瀾她理解了。微風輕輕吹過，竹瀾的額頭上垂下幾股髮絲，我替她攔了上去，笑道：“這個時刻的風來的有些巧合，吹乾了你的淚，也吹走了過往。”
竹瀾握住我的手，輕輕道：“但願來日我能爲你在登一次戲臺，再化一次那妝容。”
我笑笑，凝視着竹瀾。
我好像從未與竹瀾有過什麼難說的往事，但如今，我與她，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必須互相扶持，彼此相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