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餘聽到鍾離良三個字後的表情,青蓮月姬看看江餘,道:“怎麼,師兄你認識他?”說完這話,青蓮月姬自己也搖了搖頭,因爲這個鍾離良是常年在南越國那邊活動的,根本不會來荒州這邊,換句話說,和江餘有交集的可能,幾乎爲零。
“他是不是還有一個號,叫天元居士?”江餘問道。聽到這話,反而是青蓮月姬驚奇了,微微點頭,道:“對啊,不過知道這個號的人不多。”
“那就沒錯了,真是……”江餘感慨無限。
“師兄……”青蓮月姬滿腹不解,期待江餘的解答。江餘沉吟了許久,側目看向青蓮月姬,道:“師妹應該知道我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雪漫大陸。在仙境裡,我聽人說過。”青蓮月姬應道。
江餘微微點頭,而後道:“對的,天風城,爲白月國北方十二城之一,北方十二城每年都有一個節日,叫天元節,便是爲了紀念天元居士,他是北方十二城的冰雪之神。傳說俗家名字就是鍾離良。”
“這……”青蓮月姬聽的都覺得不可思議。江餘笑了笑,道:“都傳說他死了,想不到他是離開了雪漫大陸……”江餘眼眸看着遠處的廣元殿,心中卻是有一種很是異樣的感覺。最初的江餘,不過是白月國的一名普通的臣民,對天元居士這種神邸,從心底裡就有一種敬畏之感,感覺他是高高在上,供人祭拜的大神。就算是前一刻的江餘,心裡也一樣存在着這種遙不可及的敬畏感。而如今那傳說之中的人物,就近在咫尺,除了感覺不可思議以外,更有一種歲月穿梭的滄桑之感。
“我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麼?”江餘低頭看看自己的掌心,對他而言,他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山腳下的石頭,從未覺得自己有多麼的強大,而直到此刻,江餘其實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和小時候崇拜尊敬的神邸已經差不多了,這種奇妙的感覺,難以言表。而江餘內心感受更多的一點是,小的時候他就被灌輸過一種思想,那就是能夠成神的人,必是爲人所尊敬,沒有任何的煩惱,也不會被世間俗事所擾。如今看來,那都是假的了。
貴客進了廣元殿,廣元殿外,無關的人,便都被驅散開去,而江餘和青蓮月姬早早的就服用了幻形丹,兩個人隱去了身形,瞞過了在場人的眼睛,在廣元殿外一個僻靜無人之地躲藏了起來,而殿內的聲音,二人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開始的話,自然是寒暄的話,而沒用多久,就進入了正題。所謂的正題其實無外乎就是陳述荒州前後發生的事。三大盟會的人,而陳述的人,正是那個天道盟的長孫無怨。陳述的內容,基本就是百分之十的實情,外加百分之九十的胡編亂造,添油加醋。總而言之總結一句話,都是江餘和他的黨羽的錯。聽得外面的青蓮月姬眉頭緊皺,她心說還好自己是和江餘一起的,對江餘和荒州都比較瞭解,一聽就知道這多半都是胡扯,如果自己還是在瓊仙島的話,說不定就信了這話了。而江餘卻聽的忍不住笑,當然他氣樂的。他心說這幫傢伙真是夠了。爲了獲得正當性,不惜亂給自己編織罪名。
長孫無怨說完了這些以後,又有一人補充了一些,聽話聽音,說話的這人,應該是聖武堂的人,聖武堂的人比天道盟的人略有節操,只說雪仙教的不是,卻沒提及江餘。而輪到瓊仙島的時候,所說的就和天道盟差不了多少。
“好了,這事我們知道了,想不到我派隱世多年後,世間竟有如此的魔頭。不過各位不必擔心,此事我們半尺坪的人既然接下來,就會管到底。”說話的人,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江餘聽了這話,心說應該是從雲梯之上走下來的那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也就是三十六洞天來的人。
“半尺坪是什麼?”江餘傳音入密,問身邊的青蓮月姬。青蓮月姬略感吃驚的迴應道:“半尺坪上仙緣渡,半尺坪是一座山的名字,上面有宗派,叫仙緣宗。”
“實力如何?”江餘納悶問道。
“三十六洞天之首!”青蓮月姬迴應道。
“哦……”江餘撓頭,心說這幫傢伙一年多沒動靜,竟然能抱到這樣的大腿,也是挺厲害的。
“師兄,仙緣宗非同小可,不能小覷。”青蓮月姬提醒道。
江餘微微點頭,心中有點納悶,因爲這兩個人看上去修爲應該深不可測,可修爲雖然有了,但看形容姿態,並不穩重,上品的修士又如何會這樣。江餘猜測這兩個傢伙搞不好就是門派裡面兩個小輩而已,難得到下面,自然囂張。
“看來仙緣宗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眼裡。”江餘心中這般想着,因爲如果真的放在眼裡,又怎麼可能只讓兩個小輩過來,起碼也要來個長老之類的。可見八州九島的武力,在仙緣宗眼裡已經差成什麼樣了。
就聽那男子又問三大盟會的人有什麼打算,長孫無怨便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具體的大概就是分兵數路同時攻擊荒州大陸,讓荒州大陸的人首尾不能相顧。
江餘在外面聽着這個計劃,心說如果真的按照這個計劃來,他們未必能攻下荒州大陸,但這樣的計劃之下,荒州一定死很多的人,又是一場劫難。而長孫無怨還沒說完,便被與那男子同來的那個女人的聲音所打斷:“我看不必這麼麻煩了,憑我師兄的一口劍,還有我的本事,我們兩個人去直接把那個江餘抓來,荒州不就不攻自破了,你們只要負責收編接管他的黨羽就行了。”
一句話,衆皆譁然。
三大盟會的人雖然不爽江餘很久了,但他們都不得不服江餘的本事,如今聽有人說出這樣的大話來,心裡也都是很不爽,畢竟這話的另外意思是,你們太廢物了。衆人互相看看,最終是風伶真人開口道:“二位上仙的實力,自然也可以這樣,但那江餘詭計多端,我怕二位上仙遭了暗算,不如……”
聽了風伶真人這話,那女子大怒,便似是被人奪了風頭一樣,立即站起身來道:“怪不得你們這麼多人,竟然被一個這樣的小輩耍的團團轉,原來是因爲你們膽小如鼠,不敢面對。若人人如此,豈不是看着那江餘做大!師兄,你說對麼?”
那男子端坐着,一副高人模樣,聽了這話,竟然點了點頭,道:“此時的確宜早不宜晚,我們且去把那江餘抓來,了斷了這裡的事以後,還回去交差。”說話間,他緩緩站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就聽有人道:“不必麻煩了,我來了!”
一句話,驚駭衆人,因爲這聲音他們太熟悉了,就見在門口,已經站着一個人了,正是江餘!只有他自己一人而已,在打算攤牌之前,他已經先讓軟兒進了那個特殊的空間,和卓清他們在一起。自己則撕破僞裝,出現在衆人面前。
江餘的出現,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頃刻之間,大殿裡一半兒以上的人全站了起來,包括大量的護衛。一個個劍拔弩張。
見到這幅情景,江餘鎮定自若,淡淡一笑,道:“怎麼,不是你們請我來的麼?”
江餘的一句話,提醒了在場的衆人,他們的確給江餘寫過一封邀請的信,但一切都被玉冰塵所料中,那不過是做做樣子的一封邀請信,他們沒一個人相信江餘敢來,可是江餘就來了,突然的到來,令人猝不及防,反而不知道該拿江餘怎麼辦了。
江餘大踏步走進廣元殿,尋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慢悠悠道:“不是說,要找我談判的麼?想怎麼談呢?”說話的時候,江餘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而後看了看自己對面的那個病癆鬼,也就是天元居士,江餘舉了舉茶盞,算是敬意。畢竟對江餘而言,可是從小看着這天元居士的神像長大的。如今的天元居士早就沒了神像那樣的英姿神武,可眉宇之間,還是有幾分相像的。
江餘的舉動,讓衆人不太明白,即便是天元居士,也不知道江餘是什麼意思。
江餘提及了談判,可是三大盟會的人卻都是互相看着,沒人說話,因爲他們沒想到過江餘回來,所以所謂的什麼談判,根本都沒準備,便是條件也從來都沒想過。
“江餘,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來這裡撒野!”長孫無怨的話還沒說完呢,就見一道白光已經奔着江餘直接飛射過去了,出手的竟然是那個被請來的女子,她便是一句話都沒說,就直接動手了。
江餘還在飲茶,倒是不慌不忙,不閃不避,袍袖一揮,便化解了那女子的攻擊。這一手,令在場的那些高手無不駭然。畢竟這是他們起來的上仙的攻擊,竟然被這樣輕易的化解了。其實他們不清楚的是,他們一年多沒攻打荒州,江餘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江餘,一年多來,江餘的進步非同小可,而用瞳術使用的靈解之法,如今也早已經出神入化,舉手擡足之間,就可以隨便使用,那女子用的是仙術之法,江餘化解起來,自然根本就不費勁。
江餘的這一手,卻並沒有鎮住那個女子,反而將她給激怒了。這就好像一個大人去打小孩子的耳光不成,反而被小孩子反手給打了,如此她面上如何掛得住。便要祭出自己的兵器上去收拾江餘,卻見和他同來的那個男子站了起來,攔住了他,對江餘道:“你想怎麼談呢?”
江餘將茶飲盡,看看那些殿外面的那些已經進來的那些其他宗的宗主,又回頭看看那個男子,道:“你誰啊?給我寫信的人不是三大盟會的人麼?這裡到底誰說了算?”
那男子聽江餘這般說,眼眸一緊,一字一句道:“在下半尺坪山仙緣宗,六聖真人座下真傳弟子白鏡和。”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頗是得意,自是以師門爲榮,且他相信,只要他爆出自己的名號,面前這個傢伙,多半會嚇個半死。畢竟這裡只是武力低微的八州九島。
“什麼仙緣宗?沒聽過。什麼真傳弟子,站一邊去!我來這裡不是找你的。天道盟人呢?”江餘站起來,看着長孫無怨。
“豈有此理!”那女子怒不可遏,便要動手,他身邊的那個男子卻示意她先不要動。而此時,被江餘盯着的長孫無怨,看江餘盯着他問,他便站起來,道:“天道盟的人在此。”
江餘一笑,道:“好,你們在就好。嗯……三大盟會找我來談判,卻不知道找我談什麼,真是怪哉,既然如此,那我乾脆就說點咱們來談點私人恩怨好了。”
江餘的一席話,讓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在場的人和江餘有仇的人不少,可是若要細說的話,這仇怨都算是公事,算不得和江餘的個人恩怨。且還是江餘自己提出來的私人恩怨。
衆人互相看的時候,有的人大概就猜出其中的因由來了。當初因爲天裂谷的事,江餘從雷音堡回牧雲城的時候,曾經被天道盟的人所追擊,這件事後來因爲聖武堂的插手,所以天道盟沒辦法徹底出手,最終不了了之。衆人猜測的,便都是這件事。
長孫無怨聽聞江餘說起私人恩怨,他心裡也有些納悶,因爲當初追擊完江餘後,他們曾經秘密派人調查過江餘,發現江餘的年齡果然是不到二十歲,也就是說,不可能和百年前的江天樞夫婦的事有關,便將這件事放下了。而如今江餘又提及個人恩怨,他又有些懷疑當初調查的準確性了。
“江……城主所說的,老夫不太懂。”長孫無怨眯着眼,冷聲回答者。其實他們現在都清楚了江餘和雪仙教的關係,也知道江餘是雪仙教的太上皇,被人稱呼爲聖主,長孫無怨這裡只叫城主,那便是隻覺得江餘隻是個城主,而遠不是什麼雪仙教聖主之類的。
江餘聽了這話,微微一笑,環顧衆人,道:“我想諸位一直以來,心裡都有一個謎團,那就不知道我江餘是哪裡來的,也不知道我爲什麼回來,如今我就給大家一個交代。”江餘的話一出口,原本還有一點點議論之聲的大殿之中,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因爲江餘所說的這個,的確是這些人比較納悶的,因爲的確沒有人知道江餘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來的人,彷彿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忽然出現,從此就一鳴驚人,小小年紀,就已經讓許多他的前輩望塵莫及。
“我來自雪漫大陸,我想在座知道這個地方的人並不多。”江餘的一句話,天道盟之中的幾個人,都是眉目一凜,面有心虛之意。江餘一一都收在眼中。而江餘也看了一眼那個病癆鬼,就見他聞聲後,也咳嗽了兩聲,卻什麼都沒說。
江餘而後道:“說雪漫大陸你們或許不清楚,但若提及十二靈墟各位或許就明白了吧,便是雷州天塹以北的那靈墟。”江餘仔細的描述,在場的人有的如夢方醒,有的則依舊仔細聽着,不敢有絲毫的放過。
江餘而後便將當年的事,簡要的說了。說到最後,看着長孫無怨,道:“其實你們這些法雲宗的舊人並沒有說錯,我就是江天樞之子,我說的私人恩怨,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我要將法雲宗的人斬盡誅絕!”
江餘的話說的輕鬆,而其中卻蘊含着十足的殺意。而江餘說完這些,其他宗派的那些宗主,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天道盟的人。天道盟的前身,乃是法雲宗和月卿閣還有幾個小宗派組成的,法雲宗的人,佔了大概四成左右,還是有很高比例的。
“我就說麼,怎麼會有無緣無故的恨。”
“感情咱們都是替天道盟賣命的。”
“看天道盟怎麼收場!”
……
雖然這些高手,多數都是用傳音之法交流,但眉眼之間,長孫無怨,也看的出這些人的大致想法,立即出聲駁斥江餘道:“江天樞夫婦,當年乃是犯了門規,理當受刑,沒什麼可說的,你既然想替他報仇,那就來吧。”
他這樣的一句話,反而更激發了在場人的思緒,畢竟誰都不是傻子,雷州天塹以北的那片靈墟他們都清楚,是極難靠近的,如果只是爲了追殺兩個違反門規的弟子,沒必要派那麼多人追到雪漫大陸去,就算是這兩個人把宗主給宰了,也不可能這樣興師動衆去冒那樣大的風險,而能這樣做的唯一原因,那就是另有隱情!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的想。長孫無怨的解釋,還不如不解釋了。而且衆人也都知道,長孫無怨這夥人,當初可是追殺過江餘的,也就是說事實不僅僅是違反門規那麼簡單。
如果說之前那些在殿內的宗主,還有上來將江餘干掉的想法,就算是風伶真人,也有這樣的心思,可是聽了江餘這樣一番話,卻也有了作壁上觀的想法,因爲她也看出來了,長孫無怨必然是有所隱瞞。想到這裡,她原本要說的話,也先暫時忍住了。
“既然你認,那就沒什麼好說了。”江餘冷聲說道。而就在這個時候,就聽那半尺坪來的那個女子,哼了一聲後,道:“我當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江餘,這裡沒人聽你訴苦,也沒人想和你談判,你若老實的,便乖乖的束手就擒,交出荒州的一切,這便算你聰明,否則的話,莫怪我刀下無情。”那女子這般威脅,江餘聞言,反而笑了,而長孫無怨聽到女子這般說,竟也悄悄的舒了口氣。
江餘斜眼看了看那女子,道:“我來這裡,只找昔年法雲宗的人報仇,沒有和其他人爲敵的意思,不過如果你們願意與我爲敵的,那我也沒有辦法。便算你一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