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城中,鐘聲迴盪不休。
揚言偷天的許放,令得道鐘敲響整整四十次,所有修士都爲之動容。
“這怎麼可能?”
懸心和尚幾乎傻了眼,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快崩塌了。
本以爲最不入流的小道,竟然得到得道鍾如此之高的認可!
“三千大道,沒有孰強孰弱,只有火候差異,這許放早已看透了。”
煙羅聖女眼露奇異之光,擡頭看向高空。
高空中,因爲許放偷天的言論,滂沱的雷雲聚集了過來,仙羽城爲之一暗。
“竊取氣運,偷盡天地,這等相似的逆天之言,某人也曾經說過,當時更引來了天罰異象。”
她喃喃自語着,“難道說,要得到得道鐘的認可,就必須逆天而行?”
鐘聲緩緩消停,衆人慢慢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再看向那神偷門徒的眼神都變了。
許放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回到蒲團上。
這時,剛剛莫名聚集而來的雷雲,又悄悄的散開了。
只剩下一個人還未敲醒得道鍾。
唰唰唰!
所有人一時看向那一身白衣,先前一直靜坐於蒲團之上沉默寡言的姜軒。
這個男人,在天災秘境中大顯神威,力抗三大高手而不敗,早已是場中最受矚目的焦點。
衆多觀衆也盯着姜軒,好奇這壓軸之人,是否會有什麼驚喜出現?
“大離的天驕,不知道能夠敲響多少次?”
煙羅聖女微笑道,許放的言論猶如一股清新的風,讓她對這最後之人,憑空多了幾分期待。
在成千上萬修士的視線中,姜軒只是緊闔雙眼,坐如枯木,全然沒有起身的樣子。
這模樣,不由得令衆人都錯愕了下。
“姜軒,輪到你了。”
天鬼族傳人眼露不善的道,他可沒有什麼耐性等待這傢伙。
姜軒沒有迴應,身上的氣息時而澎湃如浪,時而又靜謐如常,衣角飄飄,狀態詭異。
“這傢伙,不會走火入魔了吧?”
連連遭受打擊,幾乎快信心崩潰的懸心和尚瞧了瞧姜軒,怨毒的道。
走火入魔?
衆人聽聞,目目相覷。
姜軒眼下的狀態,還真與走火入魔十分相似。
“此人同修好幾種道統,在得道鐘的面前陷入迷惘,從而走火入魔,一點都不奇怪。”
伊尚喜眼裡露出喜色,若真是走火入魔了,簡直再好不過。
走火入魔,輕則修爲盡廢,重則丟掉性命。無論哪一種,他們都很樂意在姜軒身上看到。
姜軒仍是靜默,沒有任何動作,成千上萬的修士們一時議論紛紛。
“聖女,這如何是好?是否要強行叫醒他?”
閉月羞花樓的一名長老到了煙羅聖女身邊,道。
瓊樓會到了最後一個環節,理論上是不能因姜軒而拖延下去的。
“聖女,姜軒很快就會醒來的,請你們不要打擾他。”
燕傾城聽聞,立即着急了,連忙上前求情。
她不知道姜軒眼下是什麼狀態,但看他那樣子,若被人強行打斷,恐怕有生命危險。
“再看看吧。”
煙羅聖女望了一眼燕傾城,沉吟道。
“是。”
那長老隨即告退。
於是,整個廣場陷入僵局,所有人默默等待。
“何爲道?你的道是什麼?你修道是爲什麼……”
此刻姜軒的腦海中,種種問題縈繞,如洪鐘大呂般不斷撞擊着他的心靈。
修道五年,他一心只求強大,從未思考過這等問題。
陷入瓶頸的他,先前一度心生魔障。
不過,西門皓那純粹的劍意,卻是令他有所觸動。
每個人的道都是不同,若侷限於已有的框架之中,又怎麼能求得己身的超脫?
他有所頓悟,於是用心思考,腦袋裡努力的撥開重重迷霧,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他陷入了自我的悟道境,與平時的修爲突破大爲不同,這是對自己道心的一種審視,唯有撥開蒙塵的心,他才能在未來走得更遠。
“怎麼回事?那麼久了還沒動靜?”
“這天驕不會是沒有信心超越前面的人,在拖延時間吧?”
周遭的修士等得不耐煩了,對姜軒多有質疑。
“這有可能,此人年少得志,處處想力爭上游,說不定反而因此落了執念,心生魔障。”
一些鬍鬚花白的老者煞有其事的道。
“你可別走火入魔啊,小兔崽子,我想親手把你大卸八塊。”
林琅邪皺着眉頭,喃喃自語着。
若是姜軒走火入魔就這麼戲劇性的掛了,他大老遠來就白走一趟了。
他早已想好,要先挖掉對方的雙眼,曝曬三天,再慢慢繼續折磨!
廣場上的議論聲越來越大,逐漸都沸騰了起來。
與姜軒相識之人,燕傾城、白鳳嬌,甚至聶狂,都暗暗爲他捏了把冷汗。
就在全場幾乎都快失去耐性的時候,唰!
姜軒陡然睜開了雙眼,那一眼,由枯寂到璀璨,猶如星辰在眼中幻滅衍生。
姜軒緩緩站了起來,剛剛波動不休的氣息,收斂入體。
“嗤,竟然沒有走火入魔。”
懸心和尚等人,暗道可惜,心裡大爲失望。
全場爲之一寂,這天驕終於清醒了。
“拖拖拉拉那麼久時間,也沒看你有什麼突破。”
伊尚喜在旁揶揄道。
姜軒站起來的那一刻,就註定要面對他們的脣槍舌劍。
與他有過節的人,都想借此機會敲打他的道心。
姜軒冷眼掃了對方一眼,大步走向得道鍾。
“不知你修的是什麼道?”
懸心和尚目光咄咄逼人的問去。
“你修劍道,又修武道,還有魂道的影子。你所學駁雜無章,毫無系統可言。縱使這樣能換來一時強大,你之潛力,終究有限,實還不如這裡隨便一人!”
他的話用心險惡,想在姜軒敲響得道鍾前就削弱他的意念。
“天下三千大道,每一道都博大精深。縱然是天才,修習一道,也必須耗費畢生之精力,就是聖人,也不敢貪多修煉。你從修道之初方向就錯了,如此貪得無厭,最後只能學藝不精。無論你說你修的是哪一道,最終都不可能有所成就。”
伊尚喜也冷笑開口。
他們的用意雖然歹毒,但說的話卻也有一定道理。
一時間,在兩人帶頭之下,羣雄對姜軒所修之道口誅筆伐。
羣雄圍攻,只爲擊垮一人道心!
“聒噪不休,皆是小道言論!”
姜軒皺起眉頭,冷喝一聲,聲音中蘊含雷魂之威。
轟隆隆!
一時,猶如五雷轟頂,不少修爲稍弱一籌的修士,直接被這音波震住,一時啞口。
“怎麼,大夥坐而論道,你誤入歧路,爲你撥亂反正,還有錯了?”
懸心和尚嗤笑道,認爲姜軒眼下不過是惱羞成怒。
“我一身所學確實駁雜,但那又如何?”
姜軒眸綻冷電,聲音清楚迴盪在整座仙羽城。
“我修劍道,可勝過天下劍修!我修武道,雙拳可橫掃千軍!我若修那魂道,一言一行,可令你們跪地臣服!”
轟!
話剛說完,姜軒的眸子徹底化爲了金色,與之目光相對者,無不心神莫名戰慄。
“荒唐,大言不慚!”
幾名頂尖高手,盡皆怒了。
就連西門皓,目光都冷了。因爲姜軒說,他可以勝過天下劍修。
“你們說我貪多修煉,那不過是你們孤陋寡聞,資質愚鈍!何爲天才?做常人所不能!而你們,盡皆不過庸才!”
姜軒句句珠璣,公然抨擊懸心和尚等人爲庸才。
這等狂妄之言,令大量修者目瞪口呆。
“你說誰是庸才?”
懸心和尚、伊尚喜等人紛紛怒了,姜軒的話中充滿了對他們的輕蔑。
“你修歡喜佛道,不過是貪圖享受,無法忍受佛家禁慾之苦!看似隨意瀟灑,實則懦弱無能!”
姜軒一眼瞥向懸心和尚,口如利劍,直指其道心破綻。
“你……”
懸心和尚一時氣岔了,卻無言反駁。
“你修自然大道,好一個道法自然。但你不過是受先祖庇佑,換副皮囊,你什麼都不是!即便有先祖庇佑,你也不如聶狂、許放等人,可笑可憐!”
姜軒又看向伊尚喜,所說之話,令他無可反駁。
他靈族先天起點何其之高,但先前的表現,卻明顯不如聶狂、許放等體質普通之人,這本就讓他心裡有些疙瘩。
此時經姜軒點破,他不由心旌搖曳。
姜軒舌戰羣修,一一抨擊衆人之道,那番強勢和霸道,令諸多修士歎爲觀止。
“那你呢?你自己修的又是什麼道?”
懸心和尚等人惱羞成怒,指着姜軒怒罵。
“我本身……”
姜軒體內金色血氣沖天而起,舌綻春雷。
“就是道!”
我本身,就是道!
此言一出,無數人爲之色變。
“放肆!”
廣場內外,不知有多少人同時脫口而出。
三千大道,修者一生追求的目標。而姜軒竟然敢妄言自己就是道,這等行徑,簡直大逆不道!
“我這一生,所學所修,皆是爲己身無拘無束,不再受人擺佈。”
“我修道爲何?只爲有一天,這天,再遮不住我眼,這地,再埋不了我心,這漫天神佛,盡皆聽我號令!”
姜軒身上如海潮般澎湃的血氣溢出,直接牽動周遭所有修者的血氣,懸心和尚和伊尚喜等,只覺喉嚨一甜,血氣逆涌,張口噴出鮮血!
“己身就是道,三千大道,皆可爲我所用!何止是劍道與武道!”
姜軒大踏步來到得道鍾前,偉岸的身影聳立天地間。
他之道,他終是悟了!
打從年少時天損蛛卵附體的那一刻,這一切就已註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