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前幾個小時。
在系主任,毛布偉的辦公室。
白萍把家長會的方案遞給系主任檢查。
毛布偉已經40多歲了,在學校有着十多年的任教經驗,是個資歷相當豐富的主任,擅長應付各種突發情況。
在仔細的看過白萍的備案書之後,毛布偉搖搖頭,把備案書丟到了桌上,說,“白老師,你從業幾年了。”
“3年。”白萍老實的回答。
“那你知道,什麼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嗎?”
“……”
白萍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
毛布偉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教育道,“咱們家長會的目的,不是公平公正公開,那是世界體育委員會的任務,我們的目的也不是讓每個家長都滿意,畢竟我們不是人民幣,做不到讓人人喜歡,但,我們應該讓大多數的家長開心。”
“只有大部分家長開心了,他們才能慷慨解囊,我們的業績才能蒸蒸日上,那校長才能高興,董事會的那些人才會開心,然後我們學校的名聲纔會越來約好。“
“……”
白萍聽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毛布偉這一大堆說的什麼意思。
“簡單點說,大部分人,可以容忍別人家的孩子比自己家的孩子優秀,畢竟,雖然大部分家長都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把自己家的孩子當成天下第一,但,他們心中還是很清楚什麼叫現實的,現實沒有這麼好的事,你的孩子再優秀,也必然有比你孩子更優秀的,所以,他們能接受有孩子比自己家孩子優秀的事實。”
“但,他們絕對無法接受一個孩子獨佔所有的‘優秀’,那其他人的孩子算什麼,廢物嗎?也沒有人會相信,有孩子能夠優秀到沒有絲毫差錯,全科滿分,你說說,你自己會信嗎?”
“……”
確實,在來這學校之前,連白萍自己都不信。
“可,我一直盯着,她確實是憑自己實力考的,她是真正的天才。”
“那又怎麼樣,你打算怎麼去跟那些挑剔的孩子母親解釋?那些女人會聽?再說,我們學校天才還少嗎?缺這一個嗎?就比如這個,排名第二的這個,不是天才嗎?她父親,上個月,剛答應捐資200萬資助學校呢,像這種孩子又天才,父母又豪爽的,纔是我們真正需要的‘天才’。”
“……那,我應該怎麼辦?”白萍很不解。
毛布偉笑笑,“凡事就要學會變通,6科成績,畢竟是分改的,有備案,我們改不了,但,第七科品德不是浮動的嗎。”
理論上,只要沒有太大的過錯,品德都是給100分的,畢竟也沒什麼好批評改正的,小學生品德嗎,頂多貪玩點,男生喜歡掀女生裙子,還能怎麼樣,扣她個3,5分最多了,又不會犯什麼大錯,還能作奸犯科不成?
毛布偉繼續道,“依我看,品德這種分數嘛,也不需要太多,及格就夠了,要那麼高幹嘛,給她個……60分,不就行了,我看及格就很夠用了,你覺得呢?”
“額……”
白萍拿過成績單,看了下,坦白道,“主任,就算給她扣掉40分品德分,她還是第一。”
兩人都刻意的避開了主角的名字。
毛布偉明顯的愣了下,一下睜大了眼睛,有些驚訝道,“這麼厲害,扣40分還第一?”
理論上,第一名拉開第二名10分都算多了,前幾名分數通常會咬的很緊。
毛布偉擺擺手,隨口道,“那就扣她100分,反正她也拿了那麼多第一了,留個給別人吧。”
白萍還有些猶豫的問道,“可這,會不會對她太不公平了。”
毛布偉嗤笑一聲道,“公平?這世界上,哪有什麼公平,難道她一個人拿了這麼多第一,不給別人留一個,這就叫公平了?對別人公平嗎?”
“人啊,從出生起,就沒有公平可言了,所謂公平,呵,本來就是用來糊弄大多數人的一個可笑名詞……”
“……”
……
……
原本還算喧囂的人羣,當白萍報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六科滿分,都沒能拿到總成績名次,他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原本還有點覺得不公平的心情,因爲夏夜的品德0分,而被剝奪掉總名次第一,讓人感覺學校還是有點公平的。
……至少,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公平的,當然,這“大多數人”中,不包括夏夜。
夏新甚至聽到一些碎碎唸的母親在說着,“肯定是有內幕交易。”
“適可而止,別太過分了就好,別當老孃好欺負。”
“我看她品德也不好,其他學生都站着,只有她坐着。”
“就是嘛,怎麼可能比我家小名厲害那麼多,我纔不信呢。”
“呵呵,怎麼不乾脆給個全滿分呢,最後還特地給個0分,是安撫我們嗎?”
“裝不下去了吧,以前都沒聽過,打哪冒出來個全滿分的天才,這學校題目我都看過,大學生都難做,別提小學生。”
“……”
夏新感受到了一堆嫉妒,不屑,敵視等等,充滿惡意的目光。
心想着,這是槍打出頭鳥嗎?
其實,夏夜的情況跟夏新當時的情況意外的有幾分想似,就像夏新當時的操作,都被認爲是掛,他上的分數,前無古人的1800分,只怕以後也是後無來者,也被大多數人認爲,這不可能是靠人類實力打出的分數,絕對是掛。
因爲大部分人的想法是,怎麼可能會有人這麼厲害,全滿分,怎麼可能有人那麼厲害,1800分,那種尖端的0.1秒之間的操作,是人能做出來的?
因爲,自己就辦不到,也從沒見別人辦到過。
所以,由此推論出,對方也是辦不到的,肯定是用了什麼不正當的手段。
這“因爲,所以”的推論關係,單看結論會覺得不正常,不成立,但,絕大部分人的想法就是這樣。
庸人,永遠無法理解天才的能力。
總有乞丐,以爲皇帝每餐是吃100個肉包子的,因爲他們眼中,肉包子纔是最好吃的,他們也只見過肉包子。
夏新很清楚,夏夜絕對是天才,夏夜各方面,都比自己,不對,比絕大部分人優秀的太多。
而天才,總是孤獨的。
雖說真理是掌握在少數天才人手中,但少數人通常是要服從多數人的,所以,最終真理還是掌握在多數人手中的。
比如現在!
最高興的自然是蘇武嘯了,雖然前面讓夏夜拿了6科第一,6科滿分,但那又怎麼樣呢,總分第一終歸還是自家瑩瑩,而且,那6科第一,獎勵才6000,自己總分第一獎勵1萬,肯定是自己這個分量重啊。
蘇武嘯當然不在意那麼點錢,他要的是面子,兩相一比較,覺得還是自家瑩瑩比較賺。
事實上,原本總分第一獎勵是5000塊,這也是系主任臨時加上去的,家長不在乎那點錢,毛布偉很清楚,家長在意的是,是比別人強,是攀比的面子。
比如蘇武嘯此時就很滿意,覺得自己那些錢總算沒有白捐。
一點小錢根本不算什麼,面子,瑩瑩高興,這些纔是重要的。
白萍在講臺上說道,“下面有請總分第一的蘇瑩上來領獎。”
然後,打扮成熟豔麗的蘇瑩再次走上,趾高氣揚的站在講臺上,像是她贏得了比賽的最終勝利一般,十分傲氣的望向了角落裡的夏新跟夏夜,帶着幾分示威的味道。
臺下還響起了點掌聲。
與普通的要求孩子做這做那的教育不同,夏新一貫比較放任,讓夏夜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學什麼就什麼。
夏新也壓根不在乎夏夜有沒有拿第一,有沒有得獎,他一直的想法都是,只要夏夜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就好。
恩,僅此而已,沒有更多要求了。
但,這要求失敗了,他還是看的出,現在,夏夜是很難過的。
不是因爲她要這個第一,而是因爲……
“咱,咱,……沒有打架。”
夏夜側坐在夏新的大腿上,很是難過的垂下了視線,嘴巴扁扁的望向了身前的地板,小聲的,帶着幾分哽咽的輕聲重複了句,“咱,沒有打架,是,是……蘇瑩她們推的咱。”
簡直沒有比這更冤枉人的了。
就像一開始,家長會開始之前的情況一樣,只是蘇瑩,跟幾個女生朋友,來找夏夜麻煩,而夏夜,是從沒還過手的。
理由,絕對不是她打不過,她的體育,可是滿分,或者說,就算考個120分都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害怕,夏夜就更不怕了,如果有過她和夏新一樣的經歷,就幾乎沒什麼事能嚇到她了,兩人,可以算是從地獄的門口爬出來的,纔有的今天。
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因爲,她以前在小學常打架時,就被夏新揍過,教育過,她也發誓保證過,絕對不再打架了。
雙方,都是有過互相約定的。
夏新也跟她約定過,絕對不會拋棄她,會一直,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照顧她,直到宇宙爆炸的。
所以,夏夜是很遵守約定的,哪怕家長會開始時,被蘇瑩推倒,哪怕被故意刁難,她也沒說半個不字,只是靜靜的跑去角落待着了。
這樣的她,怎麼可能去打架呢?
哪怕被蕭亭的母親,用尖酸刻薄的語氣嘲諷,譏笑,她都沒說一個字,又怎麼會去辱罵同學呢。
夏夜一貫是自顧自的,做好自己,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哪怕是品德0分,她也可以接受,可頭上突然就多了打架,辱罵同學這兩項莫須有的罪名,讓夏夜哪裡接受的了,這不就像是自己沒做好答應哥哥的事一樣了嗎,頓時心中很是委屈。
那晶瑩黑亮的眼眸,一下子就溼潤了。
顫抖着聲音,解釋道,“咱,咱……”
“沒事。”
夏新拍拍她的後背,然後溫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不要緊的。”
夏夜擡起視線,對上了夏新明亮而溫柔的眼眸。
那溫暖人心的笑容,讓她心中的陰霾一下子就驅散開了。
夏新溫柔笑了笑,說,“沒事的,乖。”
說着,那如星河般璀璨深稱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嚴厲的殺氣,緩緩的笑道,“你站一下,讓我起來,我去要點公平回來,要麼……誰也別想得第一,要麼,哥哥帶你收點利息回來。”
就在這時,白萍恰好把筆記本,跟1萬塊錢,交給蘇瑩。
蘇瑩微笑着接過。
“大家鼓掌祝賀第一的蘇瑩同學。”
臺下響起了稀疏的掌聲,但比先前給夏夜的掌聲是要熱烈的多。
不過,掌聲被一道嘹亮的聲音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