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要讓你後悔。”
先前話說得那麼滿，轉眼就被人擊退百步，夏侯亮面色陰沉，惱羞成怒。
不過他也知道，眼前的對手並不簡單，是以收斂了全部心神，準備全力對付。不管如何，總不能輸給青雪州來的鄉下小子。
右手握劍柄，夏侯亮雙腳齊動，繞着石小樂忽進忽退，企圖尋找他的破綻。
可是饒了半晌，夏侯亮驚駭地發現，他視線中的石小樂，雖只是隨意站着，但周身上下卻沒有一絲破綻！
或者說，以他的目力，無法發現對方的破綻。
“沒有破綻，我就製造出破綻給你看。”
臉色一厲，夏侯亮縱身飛躍，身體如同陽光下的陰影，扭曲搖擺個不停，讓人無法發現他的真實位置。某一刻，劍芒一閃，劈向石小樂的頭頂。
夏侯亮領悟的，乃是暗影真意。
嚴格來說，暗影真意也屬於影之真意，不過更加具體，側重於陰暗中的變化。在夜色中施展，如魚得水，令這種真意的威力達到了極限。
許多人還沒看清，就見一束劍芒衝出，抵住了夏侯亮的劍。
“蝕日噬月。”
手臂一動，夏侯亮的身體如同一道沒有實質的陰影，擦着石小樂的藏鋒劍而過，手中劍尖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軌跡，激發出的暗色光芒，好似能遮蔽日月。
雙方相距不過三尺，又是突發狀況，不少人只覺得思維遲滯，換成他們，必定傷在這一劍之下。
“厲害！”
範東來瞪大眼睛。
他發現自己小看了夏侯亮。和艾文虹交手時比起來，對方這一劍的速度和變化，強大了豈止一籌？
更可怕的是出招時機，恰好抓住了讓人忽略的時間點。
硜硜兩聲。
伴隨着兩點星芒，石小樂左臂連揮，從暗色劍芒中橫穿而過。萬變不離其宗，不管劍芒如何變化，只要扣住首尾兩點，任它千變萬化，也逃不出招式的窠臼。
一切說來話長，然而實際上，範東來厲害兩個字還未說完，石小樂與夏侯亮已擦身而過，並交手了十六招。
忽！
夜風一吹，夏侯亮忽然有些發涼，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衣襟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十六道長短一致的劍痕。
在夜風持續吹拂下，華美的衣衫如破布飛出，將他整個上半身露了出來。
先前，夏侯亮以此羞辱艾文虹，而此時，石小樂將相同的手段，原封不動地用在了對方身上。
“啊……”
一些少女面色羞紅，連忙用雙手捂臉。
而男子們，一個個只感到震驚。
不是震驚於石小樂的出劍速度有多快。事實上，石小樂的出劍速度並不快，可正因爲不快，才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這代表着，對方的節奏感，以及對時機的把握，已到了一個令人咋舌的高深地步。
以快制慢，不算多稀奇的事，稀奇的是以慢制快，沒有舉重若輕的氣度，沒有千錘百煉的技術，誰試誰死。
更不用說，試招的對象，是足以在十大強州排名第一第二的夏侯亮。
“石兄的實力……”
虞美人的櫻脣微微張開。
與半年前相比，石小樂除了修爲提升到龍關境二重外，其他方面並沒有明顯進步，可是爲什麼，對方的實力像是猛升了一截。
她甚至懷疑，同等條件下，讓半年前的石小樂和現在的他交手，後者能輕易勝出。
虞美人當然不會知道，得益於白雪瑩和紫湘波的‘照顧’，石小樂所能動用的精神力大增，這導致他的觀察力，控制力都上升到了全新的層次。
同樣的實力，半年前的石小樂能發揮到十一成，現在則是十二成，十三成，這就是區別！
“這個混蛋，膽敢羞辱我夏侯家的人，必不饒他！”
夏侯家子弟所在的船上，一位方臉年輕人將桌子拍碎。其他人亦是滿臉怒色，恨不得將石小樂千刀萬剮。
從來只有夏侯家欺辱別人，何時輪到別人欺辱夏侯家？
“這次小弟倒是交了一個好朋友。”
與夏侯家衆人的反應不同，艾文茜不自覺地笑了笑。
她相信石小樂一定清楚，自己這麼做，很可能引來大麻煩，但對方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僅僅是爲了替朋友出氣。
這個舉動乍看衝動，可是何嘗不代表一個人的赤子之心？看着場中飄逸的青衫身影，艾文茜明白，這是一位純粹的劍客，更是一個純粹的人。
“我要你付出代價，暗影吞天！”
臉色漲紅，夏侯亮的身體詭異後退，忽然一個回馬槍，一圈劍芒如同墨汁，鋪陳在黑色宣紙上，令黑夜更黑。
這是夏侯家的一流下品劍法，暗食劍法中的絕招。
“三個破綻。”
依舊是左手，石小樂揮舞長劍，連點三下，龍吟聲不絕於耳，正是許久不用的天龍十七式。
砰砰砰。
暗食劍法的威力雖然遠勝天龍十七式，不過也要看施展者是誰。黑色劍芒還未爆發全部威力，就被三股天龍劍氣截住。
緊接着，就像是蓄勢待發的洪水，突然被分流了一般，無數氣勁瘋狂噴泄，炸得水霧漫天都是，卻無一傷到石小樂。
水霧中，石小樂恍如一朵青雲，一劍擊中夏侯亮的劍刃，後者受力倒飛，身影在虛空中不斷拉長。
“這一劍，是故意打偏的吧？”
不少人皺眉。
以石小樂先前展示出的劍道技術，方纔怎麼都能擊中夏侯亮，沒道理被後者格擋住。莫非，石小樂終歸有了顧忌？
“該死！”
夏侯亮大叫一聲，驚駭欲絕。
下一瞬，一股劍氣沿着他彎起的劍身，從奇異角度衝入他體內，擊破了某個壁障，導致他的真實氣息源源爆發，再也掩飾不住。
龍關境三重。
原來夏侯亮的修爲不是龍關境二重，而是龍關境三重！
石小樂那一劍，的確是故意打偏，卻不是因爲忌憚，而是爲了順手拆穿對方的僞裝。
“石兄，我懂了。”
艾文虹此時才理解，石小樂爲何一開始說，夏侯亮勝之不武。對方明明是龍關境三重修爲，卻僞裝成了龍關境二重。
難怪他與對方交手時，總感覺對方的罡氣強大得不正常。
注意，這裡的僞裝，與壓制不一樣。
壓制，代表罡氣完全下降了一個檔次。而僞裝，僅僅氣息發生了變化，實際的罡氣威力不變，但唯有近距離交手的人才能察覺到。
換言之，夏侯亮從頭到尾，都在以龍關境三重修爲與他艾文虹交手。
“素聞夏侯家有一門變息之術，可僞裝不同氣息，今日果然領教了。”
有人冷笑，聲音傳遍仙人峽。
“是哪個鼠輩？”
夏侯家的子弟們暴怒，可是等他們發現，聲音來自宇文蒼所在的畫舫，便一個個都禁了聲。
宇文蒼不僅個人實力冠絕同輩，其出身的勢力亦不遜色夏侯家，可不是能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姓石的，你好！”
見僞裝被拆穿，夏侯亮氣得髮絲倒豎，憋了很久，憋出這麼一句話來。揭人不揭短，愛面子的他，已將石小樂列爲了必殺的目標。
並不說話，石小樂雙眸中射出兩縷精神波動，悄無聲息地進入夏侯亮的腦中。
往生四化第二化，化心無我。
仇恨如雪消融，夏侯亮哼了哼，飛身回到船上。
“堂兄，這小子太狂了，敢不給我們夏侯家面子，等仙會結束，我們不如派高手將他……”
一位夏侯家青年做了個斬首的姿勢。
“不必！今日是我技不如人，怪不了別人，等我武功大成，自能報仇。”
夏侯亮擺手拒絕。
聽到這話，包括那位方臉年輕人在內，所有夏侯家的子弟全都愣住了，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這還是那個睚眥必報，不擇手段的夏侯亮嗎。難不成輸了較量，連脾氣都輸沒了？
“是錯覺嗎？”
宇文蒼看着遠處的青衫身影，剛纔他好像又感應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波動，與那晚街上的如出一轍。
也幸好，他並不知道夏侯亮之後的反應，否則必能確定。
“這個石小樂，好恐怖的實力，以龍關境二重修爲，從頭到尾壓着龍關境三重的夏侯亮打。”
“此人絕對是超一流的天才，超一流的劍客，除了四海報應神，只怕在其他三百六十四州中，再也找不到對手了。”
區區一戰，石小樂留給衆人的印象卻深之又深。
明察秋毫的眼力，精準無誤的控制力，雲淡風輕的氣質，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中的凌厲手段。
可以說，今日的石小樂，讓衆人看到了一種只存在於江湖話本中的劍客風采，不，甚至比江湖話本的描述更加全面，給人一種近乎不真實的夢幻感。
“不知道，他的實力比起玄武州的那幾位年輕劍客，又會如何？”
“聽說半年之前，石小樂就擊敗了沈無眉。不過事實證明，沈無眉的稱號水分很大，至少從最近半年的戰績看，玄武州至少有四五名劍客，實力遠勝於他。不算李子楓，石小樂未必不能競爭前三的劍客之位。”
“我忽然很期待，想看這些人究竟孰強孰弱。”
石小樂的出現，彷彿一條引線，將臨江仙會原本有些不溫不火的氣氛，推向了一個小高.潮。